廚子與大廚:伊隆·馬斯克的獨家配方(上)

前言:

伊隆•馬斯克(Elon Musk),顯然是我們這個時代,最酷炫的明星企業家。除了電動汽車公司Tesla,太陽能公司SolarCity,他還擁有要帶領人類實現一百萬人殖民火星,並且從此開始多星球居住的太空商業公司SpaceX。大家經常開玩笑的一句話,“你怎麼不上天呢”?他真是這樣的人,瞭解這樣一位跨時代的企業家,現實中的"鋼鐵俠",可以幫助我們理解下一個時代的科技變革和人類社會的演化。

本文講伊隆·馬斯克的思維模式,深度剖析他之所以成爲今日的馬斯克的關鍵。翻譯稿一共二萬五千字,我們將與《董老師在硅谷》公號分兩次同步推送,也許讀完後你的世界觀都會被改變。

作者|Tim Urban

編譯|Cass Lin,許健,湯維維,朱丹,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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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漫長的旅程,其實談到馬斯克和他乾的事業有很多可以說,每篇都是長篇大論。

這傢伙就像是美國當年鋼鐵工業巨頭還沒興起,誰也想不到是他點燃革命之火,顛覆了龐大的傳統行業。他在2000年互聯網泡沫前全身而退,撈到1.8億美金後,並沒有翹着二郎腿坐在舒服的投資者椅子上,讓年輕企業家爲拿到他的投資而卑躬屈膝的pitch,而是決定向一堆900磅重的相撲選手,包括汽車工業,石油工業,航空航天工業,軍工產業,能源產業發起挑戰,而他可能是最後贏家。他做的這一切,就是爲給人類後代創造一個美好未來。

我覺得花這麼大精力幾個月寫下9萬字是值得的。這裏涉及到廣泛的話題,大家慢慢品嚐。

我對那些在歷史上度過短暫一生又極大地改變了世界的人很着迷,而且我一直很喜歡研究這些人並閱讀他們的傳記。那些人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的,我們可以從他們身上學到一些價值乾貨。訪問伊隆·馬斯克給我一個不尋常的機會,通過我的手和眼親自接觸到這個偉人。如果說讓馬斯克如此能幹的,只是他的錢或智力或野心,我想你錯了,還有更多的不爲人知的祕密。這是TED創始人克里斯·安德森稱之馬斯克的“祕密武器”——對我來說,就是想弄明白這些。

讓我高興的是,經過了大量時間的思考,閱讀,交流,我終於得到了。文章裏一大堆的事實,觀察和聲響最終匯聚成馬斯克一個共同的主題——我相信這個特性與歷史上很多最強大腦共通的,但又幾乎跟每個人區別開來。

只有深入研究才能揭祕到底什麼讓馬斯克非同凡響。讓我震撼的是其實如果我們能換個思維思考,這個祕訣每個人都可以知道並且就在眼前。這個東西已經影響了我想要的生活,未來和選擇,我會盡力在本文去解釋。

1.兩種地質

1681年,英國神學家托馬斯·伯內特發表了“地球神學理論”,其中解釋,大約6000年前,地球由表面土地和內部水形成一個完美的球體。但隨後,當表面乾燥了一點以後,在其表面形成裂紋,多的水從內部釋放出來。其結果是《聖經》中的大洪水和諾亞方舟的故事。一切安頓下來,地球不再是一個完美的球體,表面被泥石扭曲,形成高山峽谷和洞穴河流,總之整個世界都是由那場水災造成的。

Burnet看似想通了。其神學的偉大基礎構建在把非常龐大古老的地球,與《聖經》中描述的要短得多時間的地球統一在一起。這就相當於後來科學史上尋找的廣義相對論與量子力學的大一統理論。

大約在同一時間,另一組思想家開始研究地理之謎:而他們是科學家。

對於神學謎題,遊戲的開始規則是“事實:地球始於6000年前並有一個席捲全球的洪水”,這在嚴格的範圍中自相矛盾。但是科學家們開始了完全沒有規則的遊戲。他們把謎題變成白紙,依據任何的觀察和測量結果。

在接下來的300年裏,科學家們建造一堆理論,新技術帶來新測量方法,舊的理論遭到了駁斥並替換到新版本。科學界奇怪地發現,地球的表面年齡越來越長。 1907年有一個巨大的突破,美國科學家Bertram Boltwood率先通過放射性元素測年齡,通過已知速率的放射性衰變,去破譯測量岩石年齡的方法:知道哪些元素仍然完好無損,哪些已經轉化爲衰減物質。

放射性測地球年齡將歷史倒推到幾十億年,這在科學史上有了新的突破,像大陸漂移理論,這反過來又促進了板塊構造理論。科學家們連續突破。

同時,洪水地理學家將失去所有。對他們來說,科學界的結論沒有實際意義,因爲他們打破了遊戲的開始規則。地球“正式”年齡不足6000歲,所以當放射性測年結果顯示比它更長時,他們認爲是一個有缺陷的技術。

但是科學證據變得越來越引人注目,並且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洪水地理學家背叛了之前的學說,接受了科學家的觀點,他們想也許曾經的遊戲規則真是錯的。

有些人雖然還很強硬,老規矩就是不能變,這些人認爲有多少人認可地球是數十億年並不重要,壓根認定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時至今日,仍有不少洪水派逞強。最近,一個名爲湯姆·韋爾的作家寫了一本書叫“大峽谷:不同的觀點”,他在其中解釋說:

與普遍認定不同的是,放射性年代測定一直沒有證明了大峽谷的岩石是幾百萬年的歷史。絕大多數大峽谷沉積層的起因就是全球性的洪水,那是伊甸園原罪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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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通過統計分析網站對“地理學家類型”來做用戶分類的話,我想分類將是這個樣子:

這說得通。無論什麼宗教信仰,閱讀本文的讀者應該更相信數據,證據和準確度。

無論角色信仰在精神世界中如何扮演,我們大多數人是願意去尋求這些問題的答案,關於地球年齡,我們人類的歷史,雷電的奧祕,或宇宙中任何其他的物理現象,數據和邏輯是比信仰和《聖經》更有效的工具。

然而之後考慮這一段時間,我有一個令人不愉快的結論:

當涉及到大多數我們的思維方式,我們做決定的方式,我們的生活我們的生活的方式,我們更像洪水地理學家比科學地理學家。

伊隆的祕訣是什麼?他徹頭徹尾是一個科學家。

2.硬件和軟件

瞭解馬斯克思維方式的第一個線索是他獨特的說話方式。比如:

普通小孩:我害怕天黑,因爲天黑的時候所有我看不到的可怕的東西都出來想要抓到我,

馬斯克:小時候,我很害怕天黑。但是,後來我瞭解到:天黑只是可見光波長範圍之內沒有光子。然後我想:因爲沒有光子而感到恐懼很愚蠢。所以,我不再害怕天黑了。

或者:

普通家長:我想少花一些時間工作,因爲我的孩子開始長大。

馬斯克:我在嘗試少工作一些時間,因爲我的三胞胎開始有自己的意識。他們快兩歲了。

或者:

普通單身漢:我想要一個女朋友。我不想工作太忙以至於沒空撩妹。

馬斯克:我想要在約會方面分配更多時間。我需要找一個女朋友。這就是爲什麼我需要更多時間。我想可能5~10小時?一般而言,一個女朋友需要我每週花多少時間?可能10小時是一個底線?我不知道。

我管這個叫馬斯克語言。這是一種將每天的生活準確無誤的描述出來的語言。

在很多情況下,馬斯克比普通人的說話方式要有效的多:

但是馬斯克奇怪的地方在於,即使在你可能認爲並不需要馬斯克語言的地方,他仍然用馬斯克語言思考。比如,當我問到他是否害怕死亡。他說:有孩子讓他感到更容易接受死亡的存在。因爲“某種意義上,孩子是一部分你。至少是半個你。硬件上,他們是半個你。軟件上,他們有多大程度是你取決於你花了多少時間和精力和他們在一起。”

當你和我看到小孩,我們看到的只是愚蠢又可愛的小人兒。當馬斯克看到他的5個孩子,他看到5臺他最喜歡的計算機。當他看到你,他也看到一臺計算機。當他對鏡自照,他看到一臺計算機:他自己。

當然,馬斯克並不認爲人類就是計算機!他只是認爲,“計算機”是人類最本質的功能。

字面上來講,馬斯克的看法沒錯。計算機最簡單的定義是:能夠儲存和處理數據的設備——大腦也是。

並且,雖然這並不是描述我們的思維最詩意的方式,我開始相信,這是生活中馬斯克語言實際上對我們特別有用的一方面:因爲將大腦看做計算機迫使我們思考我們自身硬件和軟件的區別。我們常常忽略這種區別。

對一臺計算機來說,硬件意味着:電子計算機系統中所有實體部件和設備。所以對人類而言,硬件就是我們與生俱來的大腦的物理屬性,決定了我們的基本智商、天賦、和其他與生俱來的優點和短處。

計算機軟件的定義是:計算機賴以運行的程序和其他信息。對人類而言,這就是我們的思維方式:我們的信仰、思維模式和推理方式。生活本質上通過我們的感知而將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數據輸入我們大腦。而我們的軟件評估、篩選所有這些信息輸入,處理和組織它們,最終,用它們來進行決策。

硬件是我們與生俱來不能改變的。自然,這並不平等。每個大腦都有自己獨一無二、與生俱來的優點和弱點。

但是,軟件決定了這團泥土將會變成什麼樣。

當人們思考,爲什麼馬斯克這樣的人如此高效,他們通常關注硬件。但是,我的研究越深入,就越發現,像喬布斯、愛因斯坦、福特、居里夫人和馬斯克這樣的人,是他們的軟件系統,而不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使他們在各自的領域做出卓有成效的成就。

所以,咱們來討論軟件:以馬斯克爲首。

3.馬斯克的軟件系統

馬斯克的軟件架構和咱們絕大多數人類似,有需求的盒子:

這個盒子 包括任何生活中,你希望從狀況A變爲狀況B的事情。狀況A 是現狀,你希望事情有所改變,然後實現狀況B:比如:

接下來,需求盒子的另一邊是現實盒子,包括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需求盒子和現實盒子的重合處是目標池,你的所有目標都在這裏:

所以你從目標池中選擇一個目標:你希望這個目標從狀況A變成狀況B;

然後,你怎樣讓事情發生變化?以不同形式付出你的努力:時間、精力、資源、能力等。

比如,僱傭本質上只是A使用它的資源(工資)來讓B將他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在實現A的目標上。

一旦你選擇了目標,你知道向哪個方向付出努力。現在,你需要戰略來幫你找到最有效率的利用你的努力的方法。

這個概念聽起來很簡單。但是馬斯克能夠如此有效地利用它的原因在於,他像科學家一樣運用它。卡爾薩根說過:科學不是一套知識,而是一種思維方式。

馬斯克的思維方式是這樣的:

1) He builds each software component himself, from the ground up.他從最基礎的部分開始獨自建立他的軟件系統的每個組成部分。

馬斯克說,這叫做“從第一性原理開始思考”,即:

“我認爲普通人的思維方式被傳統和過去的經驗束縛太多了。人們幾乎不從第一性原理的基礎上思考任何問題。他們會說‘我們會這麼做,因爲我們過去都是這麼做的’,或者‘沒人這麼做,所以這麼做肯定不對’。但是這麼想真是太荒謬了。你需要從零開始建立你的邏輯推理——物理學上,我們叫‘從第一性原理開始思考’。你從基礎概念開始,然後從那兒開始建立你的邏輯推理。然後你來看你的結論到底成不成立。你的結論和其他人過去得出的結論可能一致,也可能不一致。”

在科研中,這意味着,從證據能夠證明的地方開始。一個科學家不會說“我們知道地球是平的,因爲它看起來是平的,符合我們的直覺,而且所有人都認爲地球是平的”。科學家會說“我能看到的地球表面部分看起來是平的,有可能是因爲你是近距離看到了不同形狀的東西的一部分。所以我沒有足夠的信息來了解地球到底是什麼形狀的。一個合理的假說是地球是平的,但是只有在我們有能夠使用的工具和技術來證明或證僞這個假說之前,這個假說都只是假說。”

一個科學家只收集他知道真實的信息——第一性原理——然後像拼圖解謎一樣尋找結論。

在生活中貫徹從第一性原理思考很難。但是馬斯克已經非常擅長此事。

大腦軟件系統有四個決策中心:

1) Filling in the Want box 確定需求盒子的內容

2) Filling in theReality box 確定現實盒子的內容

3) Goal selection from the Goal Pool 從目標池中選擇目標

4) Strategy formation 制定戰略

以上任何一個決策過程中,馬斯克都從第一性原理開始思考。

確定需求盒子,你需要對你自己的深刻了解。確定現實盒子要求你對世界現狀和你自己的能力都有最清醒的認識。目標池實際上是一個實驗室,充滿了能夠用來做實驗和測量的工具。戰略應該基於你瞭解的知識,而非他人的常規做法。

2)He continually adjusts each component’s conclusions as new information comes in. 馬斯克不停地根據新的信息來更新和調整每個部分的結論。

在幾何課上我們學過證明,孩童時代的一個最平凡的定理

給定: A = B

給定: B = C + D

所以: A = C + D

數學上是嚴格正確的。表述精確結論也顯而易見。

在數學上我們叫那些給定爲“公理”,公理是100%正確的。那麼我們的結論從公理中來,我們稱之爲定理,也是100%正確的。

但科學上沒有公理或者定理。

我們可以很長時間把牛頓的萬有引力定律稱之爲定理——也看起來很像。但愛因斯坦來了之後告訴大家牛頓的那一套只不過是縮小版的,就像大家覺得地球是平的,當你放到更大的視野,發現真正的法則是廣義相對論而牛頓法則在極限情況下不靈了,而廣義相對論放之四海而皆準。那麼,你可能就會把廣義相對論作爲定理。而當量子力學理論出來之後,發現廣義相對論在那麼小的尺度上失靈,那麼新的理論需要在這種情況下建立。

科學上沒有公理和定理是因爲沒有什麼是一定確定的,我們感受到的每件事都可能被證僞。費曼(著名理論物理學家)說過,“科學知識是不同程度的確定性的語句”。科學上有理論而不是證明。理論是基於一些被認作真理的強力證據,但所有這些還是很容易被調整活着當新數據來臨時候就被反駁了。

在科學上更像

給定 (現在): A = B

給定 (現在): B = C + D

所以 (現在): A = C + D

如果我們用科學的態度看待生活,會發現,唯一真實存在的公理是“我存在”。在此之外,沒有一件事情是確定的。

生活中的絕大多數事情,我們根本沒法用科學理論解釋。因爲我們不可能精確測量生活。

所以,我們唯一能做的最好辦法是,根據已掌握的數據來猜測,也就是建立假說:

給定(基於我們已知的事情):A=B

給定(基於我們已知的事情):B=C+D

所以(基於我們已知的事情):A=C+D

假說提出來是需要被驗證的。驗證一個假說的結果是:證明它或證僞它。如果一個假說被驗證確認的夠多,它就可以被認爲是一套理論。

所以,當馬斯克根據第一性原理建立新結論時,他怎麼做?

他從各個角度、不停地、毫不留情地測試它。並且根據反饋不停地更新它。

從第一性原理開始推理,你需要:A)填寫需求盒子;B)填寫現實盒子;C)從全部選擇中選擇一個目標;然後D)建立你的戰略——然後你開始工作。

你已經運用了第一性原理來決定努力的方向和最有效率的路徑。

但是,你通過前述推理獲得的、實現目標的戰略,只是你的第一步而已。

它是一個假設,需要你進一步測試。測試一個戰略上的假設只有一個方法:行動。

你全力以赴去執行你的戰略,然後看看實際效果。

當你執行戰略的時候,你能夠獲得所有相關的信息和數據:結果、反饋、和外界的新信息。你的戰略假設可能有一部分被這些新獲得的數據和信息增強了,其他部分則可能被削弱。在這個過程中,你可能會產生很多新主意——無論如何,你很可能會需要作出一些調整:

當這個戰略-執行-反饋-調整的循環開始運轉時,你實現目標的努力變得越來越有效。其他事情也會隨之發生:

對任何一個從第一性原則開始思考的人而言,任何時段的需求盒子都是他們上一次認真思考它時候所感受到的內心最真實慾望的剪影。但是,即使是需求盒子的內容,也仍然是假設。你的經歷可能會告訴你,需求盒子裏的有些東西可能並不是你真的需要的、或者有些你真的想要的東西並沒有放到需求盒子裏。同時,你本人也並不是靜止不動的雕像——事實上,你的內在價值觀也經常隨時間流逝而有所變化。所以,即使在某一個時間點上,需求盒子是正確的,但隨着你的變化,它可能不再有效。需求盒子需要最大程度地反映你當下的想法,故而,你也要經常通過反求諸己(反思)來更新它。

一個如上圖這樣的不斷迴轉的需求循環就是進化。

另一方面,現實盒子也不是靜止不變的。“可能實現的事情”本身就是一個假設,事實上很可能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是一個假設。它包括了外部世界的所有狀況和你自身的能力。而不但你自身的能力會變化和增強,外部世界變化更快。2005年可能實現的事情和今天能實現的事情截然不同,所以,有一個隨時更新、跟得上今日變化的現實盒子是一大稀有優勢。

根據第一性原理來填寫現實盒子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保持它與當下情況相符更是需要持續不斷的工作。

對上圖而言,盒子代表了目前的假設,而圓圈代表了可以被用來調整假設的信息來源。我們需要記住,圓圈纔是真正的老大,而不是盒子——這些盒子只是盡最大努力來讓圓圈滿意。一旦我們忘記了圓圈中在發生的事情,盒子中的信息開始不準確,我們的決策也會隨之受到影響。

現在讓我們後退一步,將軟件看成一個整體。我們看到的是,下圖是一個目標形成機制,而上圖則是目標實現機制。目標實現往往需要鐳射一般的聚焦。爲了實現我們想要的結果,我們將聚焦拉近,全副精力都放在怎麼實現目標上。

然而,隨着時光流逝,需求盒子和現實盒子的內容都會調整。最終,目標池子也會發生變化。

目標池子只是需求盒子和現實盒子的交集。所以它自己的形狀和內容都完全取決於這兩個盒子的狀態。

當你的生活主要圍繞於上圖的目標實現機制展開時,確認你工作的目標和目標池子的內容一致也非常重要。所以,讓我們給這幅圖加上兩個大大的紅色箭頭:

隨時檢查上圖下方的圓圈,確保我們將視線離開微觀的任務,來做一些宏觀思考。當需求和現實盒子發生了足夠多的變化,你追求的目標可能已經不在目標池中。這時候,你需要對生活做一些較大的調整:一次分手、一次跳槽、一次搬家、一次優先級的更改和態度轉變。

這個我在上文描述的軟件是一個有生命的系統,建立在第一性原則的堅固基礎之上,構造靈活、誠實,並且隨着所有者的需求而迭代。

如果你瞭解馬斯克的生活,你會發現這個軟件是怎麼在現實中運轉的。

4.他的軟件系統怎樣書寫人生

Getting started 起始

對馬斯克來說,第一步是填充需求盒子。從第一性原則出發來做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你需要深入思考那些人生中最本質的概念,比如對與錯、正與邪、重要與瑣碎、有價與無用。你需要徹底搞清楚,你尊重什麼、輕蔑什麼、被什麼所吸引、對哪些事情感到厭倦,而且——有哪些事情會吸引你心底最深處那個仍然充滿好奇心的孩童。當然,沒有人能夠在人生中的任意一刻對以上這些問題都能夠有明確的答案,但是馬斯克已經通過獨立思考盡他的最大努力在這方面做到了最好。

就怎樣思考自己的事業發展這件事,我們專門聊過。他屢次談到,人類種羣在未來能夠繁榮發展這件事是他需求盒子中最重要的一項。我問他怎樣得到這個結論,他解釋道:

“我關心的事情在於——當我展望未來,我看到的未來是由一系列的可能性組成的河流,所以,你會問自己:我們做什麼能夠讓未來順好的流向發展?——也就是說,那個可能將我們導向一個美好未來的溪流?否則的話,你往前看,會發現“天哪,前景看來不妙”。如果你預測未來,而看到的是未來我們將會處於一個非常糟糕的處境,那實在令人抑鬱。”

好吧。從他的思路出發,我問他,考慮到那些影響人類科技發展的偉大的現代物理學家,比如愛因斯坦、霍金,和費曼,他是否曾經想過從事科學事業,而不是從事工程相關的工作。他的回答是:

“毫無疑問,我非常欽佩這些偉大科學家的發現。他們發現的是已經存在的現象——是對眼下的宇宙怎樣工作更深刻的認識。這非常酷——但是宇宙本身並不需要這些知識。更重要的是它們是人類社會掌握的知識。我在努力確認的是,未來,人類社會仍然有能力獲得這些知識。所以,它可能有點像是——我是園丁,而其他則是花朵。如果沒有花園,花兒無從生長。我可以選擇去做花園中的花兒,或者去保證這個花園仍然存在。所以我在努力保證這個花園本身的存在和發展,這樣在未來,人類社會會出現許多許多費曼一樣的科學家。”

換句話說:A和B都不錯,但是如果沒有A,則不可能有B,所以我選擇A。

他繼續說: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在考慮是否要成爲一個專業物理學家——我本科專業就是物理。但是,在這個時代,想要真的推進物理學的發展,你需要數據。物理學的前沿實際上由工程科學的進步決定。常見的辯論——“工程師和科學家誰更牛?難道不是科學家更牛?難道愛因斯坦不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事實上,我個人認爲,工程科學更重要。因爲,如果沒有工程科學支撐,你不可能獲得新數據。你會很早就遇到瓶頸。在你能獲得的數據的範圍之內,你可以充分發揮你的聰明才智。但是除非你找到發現更多數據的方法,你無法更進一步。比如說,看看伽利略。他製作瞭望遠鏡——幫助他發現木星和月亮的工具。所以,限制你進步的因素,是工程科學。如果你希望文明進一步發展,你必須要解決限制性因素。所以,你必須要解決工程問題。”

A和B都很不錯,但是只有在A進步的情況下,B才能進一步發展。所以,我選擇A。

馬斯克說,在大學的時候,當他在思考往什麼方向發展才能夠更好地幫助人類的時候,他深刻地思考了第一性原則。“哪些事情對人類未來影響最大?”,並且製作了一個包括5件事的清單:“互聯網;可再生能源;太空探索,尤其是,在地球之外,生命可以長期存在的形式;人工智能,以及重組人類基因”。

瞭解他最關心的事情之後,你就瞭解了,馬斯克的需求盒子推理是怎樣領導他開展他今日的探索的。

他還有其他原因。在需求盒子裏,與想要幫助人類社會並列的是這句:

“我感興趣的是,那些能夠通過奇妙的新科技來改變世界、影響未來的事情。當你看到它們,你會情不自禁的說‘這是怎麼發生的?這怎麼可能?’”

與之一致的是馬斯克對前沿科技的進步與其帶給他和其他人的興奮感的激情。所以,考慮到上述全部因素,對馬斯克來說,理想的創業嘗試便是同時涉及到工程學、對未來人類發展舉足輕重的領域,以及最前沿的科學技術這3個要素的事業了。這些最基礎的需求盒子內容毫無疑問地幫助馬斯克縮小了目標池子的範圍。

另一方面,青春期的馬斯克曾經一無所有:金錢、名氣、社會網絡、知識和技能都並非他當時的長項。換句話說,他的現實盒子很有限。所以他做的事情是很多年輕人都會做的——他的早期目標並非滿足需求盒子,而是擴展現實盒子和他的能力。他希望在大學畢業之後合法居留美國,同時也需要學習工程學知識。所以,他通過申請斯坦福研究高儲能密度容器的博士項目實現了一石二鳥的目的。

U-turn to the internet 調頭轉向互聯網

確定斯坦福項目是當下目標後,馬斯克搬到了加州開始學業。但是——有一件事情至關重要——當時是1995年。互聯網正經歷早期的迅速發展階段。它同時也是當時既沒錢又沒名氣的馬斯克不需要投入太多資本就可以參與的行業。所以,他將一系列互聯網相關的可能性加入了他的現實盒子。早期階段的互聯網世界其發展迅速之令人興奮的程度同時也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所以,他的需求盒子也迅速增加了介入互聯網行業這一選項。

這些變化迅速改變了他的目標池子。斯坦福博士項目不再是“馬斯克系統”的目標決策中心計算得出的結果。

絕大多數人會繼續讀書——因爲他們已經告訴了親朋好友他們要去斯坦福讀博士,立刻退學會顯得超級奇怪;因爲這是在斯坦福讀書的機會;因爲這是一條更循規蹈矩的道路;因爲繼續讀博士是更安全的選擇;因爲互聯網泡沫可能很快破裂;因爲萬一他在35歲那天因爲沒有合適的學位、找不到一份好工作而一貧如洗怎麼辦?

但是,開學2天之後,馬斯克就主動退學了。意識到他正在開始做的事情已經不再是目標池子的一部分,他的軟件系統做出了一個右轉調頭的重大決策。而他信任了軟件系統的決策——所以他做出了人生中的重大轉變之一。

他和他的弟弟聯合創辦了Zip2,一個介於黃頁和Google地圖之間的概念。4年後,他們成功賣掉了這家公司,馬斯克拿到了2200萬美元。

作爲一個.com 時代成功的百萬富翁,一般人接下來會選擇做一個安靜的有錢人,偶爾投資其他人的公司,或者用別人的投資去開一家新公司。但是馬斯克的目標決策中心和其他人不同。他的需求盒子充滿了他認爲可能會改變世界的創業想法。而他的現實盒子現在已經有了2200萬美元——成功的機會又提高了。他的需求盒子裏完全不存在坐在一邊休閒的選項,而他的現實盒子也保證了——他並不需要如此。

所以,1999年,他用自己的錢創辦了X.com,目標是建立一家線上金融機構。當時互聯網發展仍然處於蠻荒階段,將你的錢存在線上銀行——這個概念對大多數人來說完全不現實。很多人對馬斯克說,這完全是個瘋狂的想法。但是,馬斯克又一次信任了自己的軟件。對互聯網的瞭解幫助他確認,這件事完全是在現實盒子的範圍之內——因爲他的推理是,當互聯網元素介入,現實盒子會以超出常人認識到的速度來發展——而這就是他全速發展需要的全部信息。當他充分運用了自己的戰略-執行-結果-調整流程來實現這個想法,X.com的業務、團隊、願景都發生了變化,甚至名字都不復存在。當2002年eBay收購了馬斯克的新公司的時候,這家公司的名字是PayPal,主要業務則是線上轉賬。馬斯克拿到了1.8億美元。

Following his software to space 向太空出發

這時,馬斯克剛剛31歲,積累了驚人的財富。他需要決定的是下一步做什麼。

此時,世俗智慧會指導“無論作什麼,都不要冒險將剛剛賺來的財富打水漂”,而常規邏輯亦會認爲“你在互聯網行業取得了巨大成功,但這是你唯一熟練的事情。你從來沒做過任何其他事情。在3字出頭的年紀,嘗試一個全新的領域已經太遲了。你已經選擇了自己的路線——你是一個互聯網人”。

但是馬斯克迴歸了第一性原則。他分析了自己的需求盒子,發現做另外一家互聯網公司已經不在盒子裏了。仍然留下的是他想要改變人類未來的慾望。他尤其認爲,人類的未來發展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對空間旅行技術的掌握。

所以,他開始檢查,如果要進入太空行業,他的現實盒子中存在哪些限制。

傳統思維並不站在他這一邊:在這個領域,他沒有接受過什麼正規教育,也不知道要成爲火箭科學家的任何知識。但是他的軟件告訴他,接受正規教育只是下載你所需信息的一種方式,而且是效率極低的方式。所以他開始自己閱讀、拜訪行業人士、諮詢相關問題。

同樣,一般而言,大家也會認爲:沒有一位創業者曾經在跨度如此之大的領域內成功,而馬斯克同樣也不應該將自己的錢投入到風險這麼大的事情上去。但是馬斯克的人生哲學是:“如果一件事情非常重要,你會不顧一切不利條件去努力將之實現”。

世俗智慧會說,馬斯克無法承擔製造火箭的昂貴成本,而且,事實是——從未有人造過成本低廉的火箭——但是,正如當年有聲稱地球只有6000年曆史,並且是扁平形狀的學說的科學家一樣,馬斯克開始調研數據,自己動手開始計算。他回憶道:

“過去,所有的火箭都成本高昂。所以,未來的火箭製造也必然十分昂貴。但實際上,這個結論並不必然成立。你會問自己:製造火箭需要的原料是什麼?是鋁、鈦、銅和碳纖維。然後你就可以按種類計算他們的成本。如果你收集了所有的原材料,然後只要揮一揮魔杖,就可以將原子重組的成本降爲零——那你的火箭的成本將會是多少?我心想:哇,那成本就會特別特別低——大概是目前造價的2%。所以,問題出在:怎樣重新排列原子——所以你需要搞清楚我們怎樣以更有效率、更低廉的成本將原子重新排列。所以我在週六和很多火箭專家安排了一系列會議,只爲了搞清楚,是不是有什麼我目前不瞭解的竅門。但我沒發現任何我目前還不瞭解的竅門。所以我創辦了SpaceX。”

歷史、世俗智慧和他的朋友都持同一觀點,但是,通過第一性原則推理,他的軟件得出了相反的結論——他信任了自己的軟件。他用自己的錢創辦了SpaceX。他的願景:極大降低星際旅行的成本所以人類可以實現多行星生存。

Tesla and beyond 特斯拉,以及未來

2年後,當仍然在運營成長中的SpaceX的時候,一個朋友向馬斯克介紹了一家名叫AC Propulsion的公司。這家公司生產了一個可以長期行駛、保持高速的電動汽車的原型。馬斯克被深深吸引住了。他的現實盒子曾經告訴他這類事情不可能發生。但事實上是,馬斯克並沒有瞭解到鋰電池技術發展已經如此成熟。在AC Propulsion瞭解到的事情將“創辦一家一流的電動汽車公司”這個想法放入了他的現實盒子。

和計算火箭成本的時候一樣,關於電池成本他也遭遇到了同樣的傳統思維的問題。電池的製造成本從來都無法低到用來製造一輛針對大衆市場的電動汽車。他通過同樣的第一性原則邏輯和自己的計算來確認,這個問題絕大部分上是由中間商而非原材料造成的。馬斯克發現,實際上,傳統思維是錯的,電池製造成本可以被降低。所以,他帶着加速出現一個以電動交通工具爲主的世界的願景成立了Tesla。他先是通過資金和資源來啓動公司,然後將他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進去,成爲Tesla的CEO。

2年後,馬斯克和他的表親們聯合創辦了SolarCity。SolarCity是一家通過創造一個巨大的流通網絡來使普通人家安裝太陽能電池板成爲現實、而因此顛覆能源供給爲目標的公司。馬斯克知道盡管他的時間精力是有物理限制的,但是他仍然有很多社會資源可以利用。所以他將其投入到實現他目標池子中的另一個目標的過程中去。

最近,馬斯克又進入了一個他認爲非常重要的領域——城際載客交通。他的想法是:人類應該可以通過管道交通來實現城際之間的快速遷移。他將之稱爲Hyperloop。在這個項目上,他投入的並非時間、精力,或資源。實際上,他通過將想法寫入whitepaper和主辦工程競賽的形式,讓工程師們來實現他們的創新。他在通過連接和說服的權力創造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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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有無數科技公司在製造軟件。他們長年累月地思考生產產品的最佳途徑。馬斯克將人看成計算機,並且將他的軟件系統看成他所有的、最重要的產品——由於市場上沒有公司生產這種操作系統,他每天都自己動手設計、測試他的操作系統,並且不停更新。這就是爲什麼他如此高效、可以以一人之力顛覆如此之多的行業,並且擁有極高的學習能力、戰略策劃能力,而且可以清楚地看到未來。

馬斯克所做的事情並不是什麼高深的科學難題——這只是常識而已。你的人生實際上由你大腦的操作系統決定——爲什麼你不強迫症一樣地將之不停地優化呢?

然而事實上,我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不但不會不停地優化自己的操作系統——我們甚至並不瞭解我們自己的操作系統。下面我們來看看原因。

5.大多數人的軟件

你總會聽到關於人類發展的實例以及你個性形成時期的經歷是如何成就了今天的你。新生兒的大腦是一個像粘土一樣可塑的硬件,它與生俱來的工作就是快速瞭解它出生的環境,然後把自己塑造成能夠在各種環境生存的最優工具。所以小孩子學習新的技能總是輕而易舉。

隨着年齡的增長,這坨粘土變得越來越硬,也就越來越難改變大腦運行的方式了。我奶奶使用電腦的年限和我一樣,但是我用起來總是得心應手,因爲我孩童時期的可塑性大腦很容易就適應了基本的電腦技術,而奶奶用電腦時的表情就像我把烏龜放在玻璃桌子上,它覺得自己兩腳懸空時費解的表情一樣。她在必須要用電腦時會用,卻和電腦做不了朋友。

那麼我們大腦的軟件——我們的價值觀、知覺、信仰系統、推理技能——在早期關鍵的幾年學到了什麼呢?

家家有本不同的育兒經,但我知道的大多數人的經歷是這樣的:

我們的父母和老師教會我們各種事情——是非和黑白,安全和危險,你應該做什麼樣的人而不應該做什麼樣的人。宗旨就是:我是大人,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都多,沒有商量的餘地,也不要爭辯,聽我的就對了。小孩子這時候就會開啓我們熟悉的的十萬個“爲什麼”模式(馬斯克稱之爲“連鎖爲什麼”)。

小孩的天性不只是想知道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能做,還想弄明白他(她)的生活環境的規則。要弄明白一件事,你就得了解這件事是怎麼形成的。當家長和老師只是簡單粗暴地告訴小孩去做123,只要聽話就好了,就好像是給小孩的腦袋裏安裝一個已經設計好的軟件一樣。當小孩問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的時候,他們是在嘗試解析這個軟件,看看它是怎麼構成的——想弄清楚底層的第一原理是什麼,這樣他們才能決定到底應不應該把這些大人看起來十分堅定的事情當回事兒。

孩子最早開啓“爲什麼”模式的時候,家長還覺得挺可愛的。但是很多家長和老師很快就找到了一種快速結束遊戲的方法:

因爲我說是這樣就是這樣。

“因爲我說是這樣就是這樣”就像是在孩子的解析慾望上鋪上了水泥地板,再多的“爲什麼”也鑽不過去了。它說“你想要第一原理是吧,給,給你一塊水泥板,沒有‘爲什麼’了吧?現在你特麼給我穿上鞋子我們要走了,因爲我說了算。”

想象一下這種現象在科學的世界裏會是怎樣的。

平心而論,做父母兼職不是人乾點活兒。除了要做過去那些所有他們不得不做的屁事,現在還要看管一羣自戀又愚蠢的小怪物,這些傢伙還以爲父母天生就是來伺候他們的。在忙碌又煩躁,還有80件事等着去做的時候,“爲什麼”遊戲簡直就是個噩夢!

但也許這是個值得忍耐的噩夢。不加任何解釋沒有邏輯的命令、經驗教訓或者至理名言就好像是給孩子魚而不是教他們怎麼打漁。如果我們是這樣被養大的,我們就只有一籃子魚而沒有魚竿——我們有個預裝的軟件,我們學習了怎麼使用這個軟件,然而沒有能力寫出新的代碼來。

學校更差勁。賽斯·高汀(Seth Godin)是我最喜歡的思想家作家之一,(他在博客裏寫了很多關於第一原理的推論),他在一次TED演講中講到現在的教育系統是工業時代的產物,那是一個推崇產量和生活標準的時代。但是因爲工廠越來越多,需要越來越多的工人,所以我們的教育系統就是爲了達到那個目標重新設計的。他解釋道:

事實是,普遍的公立教育系統不是爲了給未來培養學者,我們學者已經夠多了,他們唯一的目的是培養願意在工廠工作的人,培養願意行動,溫順,能融入大衆的人。“我們‘處理’了你一年,如果你有缺陷的話,我們會把你留下來再‘處理’一年。你們的座位都是成排成列的,就好像在工廠一樣。我們創立的這個系統就是爲了培養可互換的人,因爲工廠的零部件都是可以互換的。”

無獨有偶,James Clear,另一個我很喜歡的作家,在博客中寫道:

在20世紀60年代,有一個叫George Land的學者做了一個創造力表現的研究: 在1600名5歲的孩子中,98%得分爲“極有創造力”,Land博士每五年會重新測試一次。同一批孩子10歲的時候,只有30%得分爲“極有創造力”。等他們15歲的時候這個比例下降到了12%,25歲時比例僅爲2%。等他們成年後,他們的創造力已經被有效地培養沒了,用Land博士的話說就是“創造力是學不來的”。

言之有理對吧?創造性思維和第一原理推論就像是一對好朋友。兩件事都需要思考者創造自己的途徑。人們認爲創造力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但它更多的是一種思考方式——就像是在一塊空白的畫布上作畫一樣。這要求大腦軟件有提出新事物的技巧和經驗,學校教我們恰恰是相反的概念——跟隨領導,單一文件,成爲考試高手。學校不是給孩子們一塊空白的畫布,而是給他們一個塗色本,並要求他們不要把顏色塗到線外去了。所有這些都導致了在我們大腦最可塑的年代,家長、老師、社會把我們的粘土放進了一個模具裏,拼命把它擠成了事先設定好的形狀。

等我們長大後,由於沒有習得自己特有的推理風格,也沒有獨立思考必要的早期的探索能力,導致了我們所有的事情都得依賴大腦中預裝好的軟件——從父母和老師那裏來的軟件,可能30年前就自己設計好了。

30年還是走運的了,讓我們來思考一下:

假設你有一個霸道老媽,要求你遵從她的價值觀、世界觀、怕她所怕、想她所想——因爲她什麼都知道,因爲外面的世界很可怕,因爲你得尊重XYZ,因爲你媽是這麼說的。

所以你的腦袋軟件運行你整個生命的模式可能是“因爲我媽是這麼說的”。如果你開啓“爲什麼”模式,比如說想弄清楚你爲什麼會從事現在這份工作,可能需要好幾個“爲什麼” 才能找到答案,但是最可能的是撞到寫着類似“因爲我媽是這麼說的”水泥地板。

但是爲什麼你媽會這麼說呢?

你媽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她媽是這麼說的——她媽成長在1932年的波蘭,從小是被她爸這樣教育的,原因是她爺爺(克拉科夫郊外小鎮上的牧師)是這麼說的,她爺爺的爺爺經歷過1866年西伯利亞起義時的慘痛,於是在他幼小的腦海裏烙上了“不要和鐵匠打交道”的人生哲學 。通過這個跨時代的傳話遊戲,你媽媽學會了看不起辦公室的工作,而你卻強烈覺得唯一真正受人尊重的職業是出版業,你可以列出一大堆理由來論證這個問題,但是如果有人真正拷問你的理由要你推理的話,你會覺得很迷失,因爲奠定這件事的第一原理基礎的是不同時代不同國家的人,卻唯獨不是你。

舉個很常見的例子,我認識的很多人是由經歷了大蕭條的人養大的孩子養大的,如果你向20世紀20年代在美國出生的人徵求職場忠告,很有可能你會得到一個由這個軟件生成的答案:

這些人一路從大蕭條走到了2015年,但他們的軟件程序是在大蕭條時期寫好的,而且他們不會定期自省和升級,他們仍然用着1930年的軟件來思考。如果他們把同樣的軟件植入到他們孩子腦袋裏,孩子再安裝到孫子腦袋裏,Y時代的人今天就不敢去追尋他們的創業夢或者藝術夢,而且絲毫不能意識到他們是中了大蕭條時期的蠱。

給新電腦裝上老舊的軟件時,人們會形成一系列不是通過他們自己的深度思考而得來的價值觀,一系列不是根據他們生活的現實世界形成的信仰,一系列他們很難用赤誠之心辯駁的觀點。

也就是說,他們有很多沒有實際數據支撐的堅定的信仰。我們專門有個詞來形容這種現象:

Dogma 教條

我不知道人們有什麼毛病:他們不通過理解去學習,而是通過其他方式——死記硬背還是什麼。他們的知識太不紮實了!——理查德 費曼

教條隨處存在而且變化多端——但是它的模式大概是這樣的:X是對的因爲【權威】是這樣說的。這個權威可以是很多東西。

教條,和第一原理推理不一樣,不是根據信徒和他們生活的環境私人定製的,也不因爲事情改變而受到批判或者發生改變,不是一個可編程軟件,而是打印好的行爲手冊。教條的規則最初可能是某個思想家在某個太古時期的某個遙遠的地方根據某些特定環境推理出來的,也有可能毫無根據。但是這都沒關係,因爲你本來就不應該究根問底——你只應該接受它,擁抱他,以它作爲生活指南,不需要論證。

你可能不喜歡根據別人的教條來生活,但是你沒有什麼選擇。如果你小時候每次企圖弄明白什麼事,都被“因爲我是這麼說的”打回原形,慢慢地你就就接受了“你自己的推理能力就是一坨屎,不要再嘗試了,只要按規矩來就行了,這樣纔不會把你的人生搞砸。”你就這樣長大了,對自己的推理過程毫無自信。當你從來沒有被迫走出自己的推理之路時,你就能夠忽略究根問底來建立自己價值觀的過程,忽略在真實世界中檢驗自己價值觀的痛苦,忽略你有時候想要改變它們的事實。也就是說,在推理界,你是徹頭徹尾的業餘選手。只有極好的推理能力才能開鑿出獨特的人生道路,反之,教條就會很快讓你生活在別人的生命裏。教條不認識你也不關心你,通常對你是適得其反——它可能會讓一個本可以做個快樂的畫家的人終其一生做律師,也可能讓一個享受做律師的人一輩子都在畫畫。

但是當你不知道怎麼推理時,你也不知道怎麼發展和適應。本來如果你從小學習到的教條不適合你的話,你是可以拒絕的,但是作爲一個業餘推理選手,通常情況是你找到另一個教條,把它當做救生艇跳上去,這是另一本要遵循的生活指南和另一個要服從的權威。因爲你自己寫不了軟件,所以你只好裝別人的。

人們並不是有意這樣做的——通常如果我們拒絕一種教條,我們是想從這種教條式思維中掙脫出來,勇敢地面對獨立推理的寒風。但是教條式思維像本性一樣難改,特別是除了這個你什麼都不懂的時候。我有個朋友剛剛生了個寶寶,她告訴我她比她的父母開明多了,因爲他們總想要她有個輝煌的職業生涯,但是她覺得她女兒做什麼都好。她想了一會兒又說;“呃,不,我是說如果她想去蒙大拿州在一個農場呆一輩子我可以接受,我爸媽是肯定不會接受的。但是如果她說要去做對衝基金的話,我會殺了她的。”話還只說了一半她就意識到她並沒有從她父母那些刻板的教條式思維中掙脫出來,只是把她的教條重新貼了個標籤而已。

這就是教條陷阱,很難逃出來的那種。特別是教條有一個強有力的聯盟——羣體的時候。

(未完待續)

文章來源:Wait But Why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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