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毛

秋日向晚,涼風輕吹,正是出門散步的好時候。

信步寬闊的人行道,見幾只可愛的小寵物狗,在主人的身前身後或追逐嬉鬧,或泰然漫步。歷來都極愛小狗,看到它們如此可愛,連路都要走不動了。這兩隻狗狗,一隻純白,一隻毛色黃黑。小白文靜地在主人腳邊撒嬌,黃毛活潑地東奔西跑。

走過兩個小傢伙的身邊,我停下來逗調皮的黃毛,老公抱着胳膊不耐煩地站在一旁羅嗦:“這麼醜的狗,短鼻子扁臉的,你還逗得一頭的勁?”我氣:“哪個說醜啊,就這品種,我就是喜歡!以後有空了我還要自己養一個呢。天天逗!”老公冷嘲熱諷:“人都養不活了,還養狗?!嘁~~”滿臉不屑的神情。又大放厥詞:“現在的人都退化了。人與人之間缺乏信任,不懂得交往之道,只有到動物身上去找平衡,尋安慰。”氣得我幾步跨到他前面,回頭拋給他一句話:“沒愛心沒情趣!”

爲了一個小黃毛,搞得我散步的心情都沒有了。賭氣地顧自往前走了很遠,忽聽老公在後面叫我:“嗨,嗨,別走了,你看小狗跟過來了。”回頭一看,小黃毛真的屁顛顛地跟在我後面。哎呀,不可能吧?我不過是逗了它一下,這小傢伙會這麼重感情,跟了我這麼遠?我前後看看,並沒有狗主人的影子。我又故意走走停停,小黃毛跟在我後面亦步亦趨。看來還真奔着我來的,這讓我大爲感動。老公也攆上來,對小黃毛的舉止發表感言:“咦,真是奇怪了?它還認準你了?不會是跑丟了吧?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怎麼辦?你又沒有時間養它?”他的擔心也確實讓我着急起來,若這個小東西爲了我真的跑丟了,我可就對不住它了。

喜歡歸喜歡,可一天到晚忙着上班的我,怎麼有時間照顧它?想着擔心更是超過了感動。我停下來,對着小黃毛伸伸腳,小東西立即跑過來用兩隻小爪抱住我的腳,用溫熱的小鼻頭蹭着我的腳背。我滿心溫柔,蹲下來輕輕對它說:“狗狗哎,快回家,再跑遠了,你可真的要迷路了。”小黃毛看着我,眼神裏充滿了留戀。剛纔還嘴硬的老公也站在一邊一本正經地大聲勸它:“天黑了,快回去快回去!不然找不到家了!”那口氣就象威脅一個喜歡跟路的孩子。哈哈,看來這傢伙是刀子嘴豆腐心。雖然他天生怕狗,這會兒還是被這個小東西感動了一把。

小黃毛一直就跟在我的腳邊。我們只好走走停停,希望小黃毛的主人能找過來。走到長江路轉角處,前面就是我們準備去的超市了,我不能帶着小黃毛進去啊。正犯愁時,小黃毛突然轉身從我腿邊箭一般地射到人行道旁的一家大排檔裏去了,連聲招呼都沒有向我哼唧一下。片刻地等待,小黃毛悠然自得地穿梭在食客的腳邊,不再向我看一眼。哼,這個世故的小東西,看來是這條街上的老混子了。

放心的同時,一股被騙的惱怒憤懣竄上心頭。仔細想想,覺得自己真可笑。一隻小狗並不明白那麼多人類的擔心、愛憐、感動?它率性地依戀和離開,都是自然真實的表現。到是我,這莫名的憤懣充滿了人性的自私自負。人總是覺得自己是萬物之靈,高人一等。動物在我們面前只有臣服,即便是感情也是隻能親不能疏。而將這樣的憤懣傾瀉在一隻小狗身上,難道不正是人性弱點的流露麼?看着老公投過來狡黠的眼神,我自嘲:“哈哈,是我自作多情了。”

從超市出來,看見小黃毛還在桌子下面穿梭得不亦樂乎,它已全然忘卻了剛纔對我的依戀,完全沉浸在此刻啃食骨頭的快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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