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成了植物人,是誰的責任?

        我們只花了15分鐘完成所有的急救動作,他的太太對這15分鐘恍如隔世的無助。

        見到我出現,焦慮問:“病情穩定了嗎?我可以去看看他嗎?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啊!”

        這前後態度判若兩人的太太,真是令我鼻酸,先生本來可以不會如此發生的。只因爲他們倆用自己的想法,忽略專業人士的苦口婆心勸說。

        然而事已經發生了,我也只好坦白說:”由於心跳有過停止和急救,也許腦細胞會缺氧,不知道以後會不會醒過來,但現在最危急是要處理急性心肌梗塞……”

        太太已搶說:“我同意,我同意做,一切按照你們說的,醫生求求你救救他啊……”她低着頭,像是犯錯的小孩。

        還好心導管室所有人員還在,我們五分鐘內已經送到導管室了。不到半小時心導管手術完成,那原本如尖峯的死神鐮刀插在心電圖形消失。

        那個夜晚,爲了救他,我值班整整20個小時沒有睡覺……這真是個苦戰役。本來只需花30分鐘就可以脫離險境,病患和太太卻跟我們拉鋸戰好幾個小時……真替他們惋惜。

      【醫生的夢魘】

        不過,好像更惋惜的是我這個重症醫師了。

        那已經是三個月以後的事了----病患兒子投訴我處理不當,害他的父親至今植物人躺在牀上沒有醒過來!

      這就是重症醫師的夢魘。

        通常病患最危急的時候,沒有在現場的家屬最難接受一切緊急變化;有些即使在現場,只要重症病患沒有恢復如家屬期望的健康,家屬就質疑一切的處置!

        唉!這是可悲?還是可惜?

        人性的關懷和互信,現在或許已降到最低冰點了。

        猛然驚醒。這幾天,全臺灣的輿論都在討論胸腔重症專科醫師考試今年只有38人報名。以往都有六、七十人,人們擔心重症醫師“稀有”。

        這一定將嚴重衝擊未來重症病房的重症醫師人力,直接受影響的就是民衆在病危時的醫療質量。

        臺灣醫療訴訟率全球第一,一年有300多位,幾乎就是每日都有醫生被控告,我的同業早已有人去法庭內解釋病情了。

      我常常想:若有一個行業如此,您們各位誰會願意安心從事救人工作呢?

        難怪記者會寫下:“以後可能沒重症醫師願意救你了!”

        重症醫師專業如我:對於病情病重,我們早已訓練得一點都不慌,隨時想盡辦法奪下死神的鐮刀,但面對人性的自私冰冷,卻出奇的“慌”了。

        物質豐盛的社會,人心、感恩是如此貧乏。

        在此環境影響下,重症醫師這特殊行業,也許真的會“荒”了。大家不慌嗎?

        我似乎又聽到死神的邪笑聲了,因爲願意投入血路,奪下死神鐮刀的專家正逐漸凋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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