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肥柿紅金寶圩

大約十年前,萱弟就約我們:“哥哥姐姐,等你們有空了,我帶你們去金寶圩釣魚。”

一直記得這個邀請,一直沒有空,一再錯過適當的機會。今天,難得兒子滿口答應,於是我們一家三口外加公公、萱弟,驅車前往金寶圩的水陽鎮。

“金寶圩”,顧名思義,聚金集寶之地也。公公口裏的它是宣城的一個大聚寶盆。一路飛馳在圩堤頂的公路上,聽公公給我和兒子演義古今。長約120華里的金寶圩大堤,將38個農業村、1個漁業村、4個街道社區居委會、約10萬人口,205平方公里的土地圍在其中,形成一個巨大的臉盆狀。堤外是蜿蜒的水陽江,下接青弋江,而後在蕪湖直入長江。堤內良田萬頃,河渠縱橫。“魚米之鄉”的美譽當之無愧。

十月金秋,正是蟹肥柿紅的季節。在堤頂上看圩內,最搶眼的是家家戶戶門前的柿子樹。葉子已經落盡,只留一樹樹柿子,高高低低地掛在枝椏上,象亮在金秋裏一盞盞紅豔豔的小燈籠。我們眼裏的驚豔,若是到了畫家筆下,定然是豐收的大寫意。驅車40分鐘,下了圩堤,又在棉田和稻田間的公路上前行20分鐘,被前面的障礙物阻住去路。下車打聽,前面在修水泥路。這裏正響應ZY號召,建設HX新農村,村村通水泥路的工程已在進展中。只是農民們修路有些欠考慮。他們不象城裏修路一樣,半邊修路半邊通車,而是一股腦兒把整個路面全部倒上水泥砂漿,所以村裏進出的路都封死了。

萱弟給他的朋友——村子裏的一個養殖戶打電話。說是還有五分鐘的車程,若是走路還要花費很多時間,且極不好走。無奈,我們又按他電話指示從另一個村子繞行。車又回到圩堤上,返回10裏地。下堤,邊問邊行20裏,花費半小時,又被障礙物阻住。不用問,原因同前,修路。鬱悶!兒子苦笑:“狠!爲了修路把村子所有進出的路全部堵死了,真是佩服得我無話可說。”十六、七歲的兒子,到是顯得比我豁達,明明鬱悶的要命,偏要說佩服。

擠過一小截新鋪的水泥路邊,進入村裏平嶄的白土路。路旁是一望無際的棉田和隨處可見的河渠——這裏叫長溝。長溝裏不時有戴草帽的男人划着船兒趕水路,船漿嘎嘰嘎嘰地劃破水面,打破秋日近午的沉寂。一對城裏模樣穿戴的小夫妻依偎着坐在船頭,身邊堆着大概帶給爹孃的八月節禮物。身板紮實的老艄公輕悄悄地划着船,小夫妻倆彼此對視,又把目光轉向水面,笑笑地不言語。夢裏水鄉近眼前,不知是否勾起了他們青梅時節逮魚摸蝦的趣事?

棉地裏頭茬棉花已摘,棉枝上還開着粉白的花結着青紅的桃。兒子揀了一個落在地裏的棉桃過來,神色充滿新奇。也不怪,長這麼大穿衣戴帽哪樣都離不開的棉花,還真不知道是這樣結出來的呢。我把棉桃掰開,告訴他瓣兒裏的白絨就是棉花。又取出棉籽來,說我小的時候在他舅奶奶家吃過棉籽油炒飯,那真叫一個香!(其實吃過後嗓子眼兒裏挺難受)兒子擺出一付不相信的神情。

終於到了萱弟說的那一家。朋友是個黑黑的中年人,中等的個頭,話不多。我首先被他的居家環境所吸引。三大間平房,黑瓦青磚,寬敞明亮。門前是水泥的稻場,稻場前是一片小果園。幾棵石榴樹,炸了嘴的果實累累地壓彎了枝。桃樹已過結果的季節,卻斜着身子,不甘寂寞地在枝幹上冒出大團大團淡黃透明的桃膠來。掰一塊下來捏在指間,有肉肉的質感和淡淡的清香,讓人忍不住要拿它做琥珀的聯想。最多的還是柿子樹,沿着長溝邊,有七八棵,紅豔豔的果實沉甸甸地壓彎了枝條。最低的果子已經掛在水面上了。稻場上曬着雪白的棉花。這門前的景緻,恰是個白雲鋪地,紅錦纏樹,說不出的明豔奪目!大門邊擱着一擔籮筐,裏面裝滿了大個的柿子。

一位年逾七十的老婆婆,黑黑瘦瘦。戴着草帽,扎着藍花布圍裙,輕盈地划着小小的腰子船,從長溝那頭回來,把田邊上拔來的黃豆棵子搬到稻場邊晾曬。我走過去搭訕,老人家似乎很喜歡和我這個陌生人說話。告訴我柿子賣不出價,拿到城裏去還賺不迴路費。自己家又吃不完,留在樹上熟透了,都讓雀子啄(kan)了。又讓我自己去摘柿子,說想摘多少摘多少。真是一個熱情的老人家,勾我想起久遠歲月裏善良、熱情的老外婆,心裏涌起一陣溫暖。

謝過老婆婆,到長溝邊看老公釣魚。兒子有點無聊地呆在一邊,那模樣到象是花費時間陪我們出來玩。意料中的他應該是歡呼雀躍地和老公搶魚杆啊,現在的孩子真是弄不懂。公公、老公和萱弟各尋一處,擺出姜太公的架勢。秋風吹皺了長溝裏的綠水,四野裏靜悄悄地。午後的太陽有點熱烈,但從長溝裏穿過來的風,帶着水汽吹在身上,卻是格外地涼爽。我和兒子提着網兜,象兩個小跟班似的追隨在老公的身後。看來水裏的魚真不少,只要魚餌丟下去,浮漂立刻就被拽沉下去。我們滿懷希望等待着,準備收穫滿兜的魚兒。果然一分鐘不到老公就拽起了一條筷子長的躥條子。沒想到這一錘子買賣後面就沒了下文。呆了近一個小時,釣上來的全是張牙舞爪的毛蟹。事先萱弟已打過招呼,毛蟹是養殖的,釣上來要放回去。故而很多次的起鉤都成了空歡喜。

兒子終於放下斯文架子,搶奪了他老爸的魚杆。一樣是不到半分鐘就拽起了一條躥條子。只是沒有經驗的他,起杆的時候過於激動,用勁過猛一下子連魚帶線都甩到樹上去了。父子兩忙碌了好半天,終於把魚弄了下來,線卻在樹枝上攪成一團。忽聽遠處萱弟喚兒子,我們忙奔過去。哇,好大一個傢伙!正拽着魚線狠勁地甩尾巴。水面嘩啦啦擊起一片水花。萱弟顯然是老手,不慌不忙地忽悠着水裏的傢伙,順着它的方向,輕輕地帶着魚線。找準機會輕提魚線,把魚頭拉出水面讓它嗆口空氣,又立即鬆線,如此反覆數次,掙扎了約10來分鐘的大傢伙漸漸體力不支,最終被拖到岸上。這條魚足有6、7斤重,賊大個頭,俗稱胖頭魚。再看看我們,老公的網兜裏兩條躥條子,公公的網兜還揣在兜裏沒機會拿出來。哈哈,不過有這條魚墊底就足夠了。

準備打道回府,主人一家站在門前用我們勉強聽得懂的方言真誠地挽留我們吃晚飯,那種農民特有的純樸、好客讓我們感激又感動。拎着戰利品和主人送的一大袋柿子、一大網兜毛蟹,我們滿載而歸。西天,金紅的落日正安然地枕在金寶圩的圩堤上。

2006.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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