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樹:小說家最重要的三個資質

村上春樹:

常有人提問:“對小說家來說,最爲重要的資質是什麼?”不必說,當然是才華。

倘若毫無文學才華,無論何等熱心與努力,恐怕也成不了小說家。說這是必要的資質,毋寧說是前提條件。如果沒有燃料,再出色的汽車也無法開動。

然而才華的問題是,在大部分的情況下,它的質量與數量都是主人難以掌控的。有時我們心想數量有些不足,最好再增加一點,或是尋思,節約點使,每次只拿個一星點出來,好使得長久些。哪有這種好事!才華這東西跟我們的一廂情願毫不相關,它想噴發的時候便徑自噴涌而出,想噴多少就噴多少,而一旦枯竭則萬事皆休。

才華之外,如果再舉列小說家的重要資質,我將毫不猶豫的舉出集中力來,這是將自己有限的才能彙集起來,傾注在最爲重要之處的能力。沒有他便不足以做成任何大事。好好使用這種力量,就能彌補才華的不足和偏頗。

繼集中力之後,必需的是耐力。即便能一天三四個小時集中意識執筆寫作,堅持了一個星期,卻說“我累壞啦”,這樣依然寫不出長篇作品來。每天集中精力寫作,堅持半載、一載乃至兩載,小說家(至少是有志於寫長篇小說的作家)必須具有這種耐力。姑且把這種比作呼吸法。

假如說集中力是屏住呼吸,耐力就是一面屏氣,一面學會安靜徐緩地呼吸。這兩種呼吸法如果不能保持平衡,就難以長年累月地作爲職業作家堅持寫小說。得一面屏住呼吸,一面繼續呼吸。

值得慶幸的是,集中力同耐力與才能不同,可以通往訓練在後天獲得,也可以不斷提升資質。只要每天坐在書桌前,訓練將意識傾注於一點,自然就能掌握,這同前面寫過的強化肌肉的做法很相似。每天必須不間斷的寫作,必須集中意識工作——將這樣的信息持續不斷地傳遞給身體系統,讓它牢牢地記住,在悄悄移動刻度,一點一點將極限值向上提升,注意不要讓身體發覺。這跟每天堅持慢跑,強化肌肉,逐步打造出跑步者的體型是異曲同工的。給它刺激,持續。再給它刺激,持續。這個過程當然需要耐心,不過一定會得到相應的回報。

村上春樹,職業小說家,長年寫作同時,也在堅持跑步,他熱愛跑馬拉松,已經跑了二十多年馬拉松。他認爲寫長篇小說本質上其實是體力勞動,爲了維持體力,源源不斷地進行創作,他選擇了最適合自己的跑步。

在他談到的三點最重要的資質中,能夠被我們普通寫作者學習的,除了才華是不受我們掌控的,集中力和耐力確是我們可以通過努力做到的。

以前沒有想到過集中力有多重要,相反根本意識不到需要集中力。在日常寫作中,時常會用碎片時間寫一點隻字片語。斷斷續續地寫,以爲是把碎片時間都利用上了,提高了時間的效率。其實不然,碎片寫作,每次找到一點感覺,寫了一點,不得不打住。下次再接着寫,又得重新回想。其實這樣的寫作效率是很低下的。至少我很難在碎片化時間中寫下令自己滿意的文字,總是在後續需要經過很大的改動才能夠滿意,特別是行文邏輯。

集中注意力,將所有的心力集中在一點上,腦子裏所有的細胞都圍繞寫作的主題轉,傾注在寫作這件事情上,即使沒有很好的才華,也能寫出自己所能寫出的最好的文章。

耐力,就不用多說了,堅持每天不間斷地寫作,跟堅持每天運動、跑步一樣,讓自己的意識不斷接受每天要進行寫作這件事情,牢牢記住。不需要去想一個月寫多少篇,一年要寫出多少文字來,定下時間越長的計劃,只是給自己增加了想像的空間和心理的負擔。

每天只用想明天也要堅持就好了,每一個明天積累下來,一點一點地積累。就像村上說的,悄悄移動刻度,就像慢慢強化肌肉一樣,逐漸強化了我們寫作的意志力。

其實這三點何嘗不是精進任何一項技能所需要具體的資質呢,才能、集中力、耐力。這世上的確存在灼灼才華的巨人,但是大多數人並非巨人,我當然也是其中一員。只能想方設法努力,從不同的側面彌補才華上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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