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陪養了一個同事

01

有個同事,天天約我刷脂,練馬甲線,我們打賭,誰先練成,就請誰吃小龍蝦。

我老婆,是廚房能手,恩愛已久,仍喜歡剝蝦,喜歡盯着我,張嘴,上光溜溜的蝦仁,合上,嘴巴動了,才安心眨一下眼。

不好意思一人獨食,我便捋了捋袖口,去廚房戴了一次性手袋,剛坐下,正要下手抓,蝦沒了。她說,難得有空把蝦做得這麼好,給同事帶些嚐嚐。我說,那我呢?她說,你不是吃過了嗎?我說,還沒吃夠!她回答,下次,下次再做給你,嘻嘻。一溜煙走了。

下次,也不知是何時。

工作忙,我和她,一個月只休四天,還不一定排一起,曾經論天而生活,如今論月也不一定能行。我惦記蝦,正如同事渴望馬甲線,不論輸贏,最後總能搓上一頓,足足的量,最好撒滿小米椒,越紅越好。這可能算一種彌補。

早上,我睡醒,不再是狼煙四起,廚房早已沒煙可起。常常,老婆前腳一步走,我後腳一步緊跟着登門而出。小吃攤牛奶豆漿雞蛋餅,三分鐘包好,不排隊,人也熱情。沒誰伺候誰,家裏油煙機八九成新,它可能被買來看的。

如今,我總先老婆一步出門,同事早定好鬧鐘,再把我攪醒。鍛鍊身體是好事,她不煩我如此早,煩我晚上不讓她好睡。

晨間地鐵,生意總是太好,天黑到天亮,人從衆。只要能擠進去,就會很快,幾乎所有都這麼安慰自己。同事微信催道,健身館人滿爲患,位置留好了,再不來,別人要臉紅着搶了。我趕忙看了下時間,還早,同事也太拼了,工作上要這樣,早當我上司了。

此時,老婆應該出門了。地鐵裏,身邊有個胖子,把我擠疼了,再用力也無法還擊,而老婆呢?她怎麼上地鐵的,我擔心着,突然,很強烈想發個微信問問。

不想,口袋被胖子的大臀,堵住了,手伸不進,電話出不來,很無助。

“唉,哥們,你讓讓,我取個東西出來。”我聲音很低,怕傷了他自尊。他看看我,看看我的手,然後嘗試着往外擠,擠了半天,又回頭看看我,意思是,是不是可以了,可分明沒動嘛。我也不想打擊他,擡起手,就往口袋裏伸。

軟軟的臀,一聳一顫,手背癢乎乎的。他配合我,犟着鼻子往外扭,我使勁一塞,手好像是下去了。摸到手機後,想打道回府,手卻被手機給卡了。幸好,另一隻手握着扶杆,做引體向上之勢。不然,後邊的小姑娘要被我砸傷,或者授受不親了。

“哥們,哥們,你再動動,我的手卡里面了,難受!”我已自身難保,不問老婆也罷,祈求着說。

“你這人?怎麼這麼多事兒!能挪我都給你挪了!你找前邊的人說去!”胖子失去耐心,皺着眉毛大聲說。

“大哥!我手出不來呀!”身子像被麻繩捆了,很死急,很死急,大喘着氣衝他喊了下。

“有毛病吧你!你把我屁股擠個坑,想咋地?!”他瞪圓了眼說,如燕人張飛。

“哥,我不想咋地,是手出不來,很難受。”感覺像被地震廢墟埋了,越掙扎越糟糕,只能深呼吸自養。

“馬上就到站了,一下人,不就鬆活點了?”他看我可憐,語氣也溫和不少。

終於,去健身館的中途站到了。手也擠麻了,總歸是到了一站,只要有人下地鐵,胖子再挪一點點,我的手就能解放了。

什麼?!沒人下!!!

只見門外黑壓壓的人羣,都看傻了,猶豫着,進還是不進?門口踮腳而立的人,身子早擠出紅線外,電門怎麼關上呢?我還在咬牙堅持,額頭佈滿汗珠,可老婆呢?老婆怎麼辦?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唉!唉!讓讓,讓讓,下車!”是胖子在大喊大叫,聲音振聾發聵!

“大哥,你不是還沒到站嗎?怎麼要下去?!”我被他嚇到了,怕他騙我,我還要難受一段路程。他不下,我必須要下了,哪怕打車去健身館也好。

喊叫聲再大,前面的人羣紋絲不動,誰叫也沒用,就是這麼倔強!

胖子又回頭看看我,表情僵硬,擦了把汗,就義無反顧地向人羣倒壓了過去,終於門口踮腳的人,被擠了出去,他下了地鐵,像剛出夏天的籃球場,暢快!

隔着玻璃窗,我能看到他在笑,他發現我時,我又覺得,那笑,更像一種嘲笑。

我立馬用解放的手,撥開手機,才得知,老婆早已明智地打了出租車,此時,她正在公司補妝,不想,我的關心成了多餘,我揉了揉手腕,把手機又送回口袋。

無法預料,今早的地鐵如世界末日一般擠,而同事在健身館,已經催了不下十來次,還安慰我要挺住,說進地鐵是九死一生,來健身館算是拜佛成天。

可我哪也不想去,只想再坐幾次地鐵,一直坐,一直坐,坐到有空座位留給我爲止!

02

到健身館的時候,同事的胸前已被汗水浸溼,而我也不甘落後,汗水四流。

不過,同事是有氧鍛鍊如此,而我是坐了地鐵。同事仍能超出運動負荷陪我練,很感動,我就把今早地鐵上的遭遇全盤托出,滔滔不絕,像個怨婦。

等我累了時,同事從揹包裏拿出雞蛋餅和豆漿,我幾乎同時一飲而盡,像狼。早上,只顧趕地鐵,根本沒看見有小吃攤,現在,就算有,也只剩下生硬的殘羹剩菜了。同事是備好我的早點纔來的,很貼心。

一早上的起起伏伏,我早已無力掙扎,馬上要開工,我便拍了拍同事的肩膀說,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形影不離的好哥們,我會陪你一直練下去,練出你的馬甲線,練到你不再需要我爲止。

語氣很激動,把同事嚇了一跳,問道,

“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叫你早睡早起,偏不聽,看來,明早我得提前半小時叫你醒,懶癌!”同事收拾了揹包,扔了垃圾,和我一起並肩進了公司的大門。

我沒有告訴同事我和老婆的事情,那樣顯得我很菜,很娘。

只是到了晚上,老婆刻意和我親近的時候,我卻沒了興致。和同事早睡早起的誓言,像陰魂,不斷縈繞着我。最後,我推開了老婆,各自扭向一邊,背對背入眠了。

第二天早上,我果真醒得很早,還沒聽到同事吵,就跳下牀,幾百天以來,第一次打開廚房的油煙機,我要做早餐,給自己,也給同事。

老婆被吵醒了,不開心地說,“吵死了,吵死了,還讓不讓睡覺啦,想吃外面可以買呀!”她說完,就到廚房關閉了一切,把我轟出來,鎖了門。

那時才凌晨五點,應該是起早了點,我也不知爲啥自己如此犯神經。

回到牀上,等老婆再一次進入夢鄉,我又偷偷摸摸地起來了。穿鞋,下廚,開火,放鍋,加油,一氣呵成。不敢有半點馬虎,怕再弄出動靜來,驚動了她,像躲着捉老鼠的貓。

等我打包好了兩份,準備出門時。老婆如幽靈一般出現在身後,嚇得包裝差點掉地。“怎麼?變這麼勤快了,還做了我最愛吃的吐司加蛋。”她說話沒有客氣,動作也如此。從我手裏搶走一份,打開就啃起來,牙沒刷,已經臉盲,吃相無所謂。

“嗯,嗯,好香,好香,你怎麼不吃?”老婆塞滿的嘴巴,竟然還能說話。

“啊?不,不了,我帶單位吃吧。”我不敢告訴她,我給同事備了一份,怕誤會。

“別走啊,今天和我一起打車吧。”她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

“好吧。”

和老婆出門時,我仍小心翼翼地帶着同事的早點,一路上聞着它的香,卻只能空咽口水。我不能不講義氣。不想,在出租車上,老婆提出要吃了它。我把早點攔在懷裏說不能,卻說不出理由。老婆一氣之下,下了車,自己走了。

我到健身館的時候,同事已經在門口等我了。我拿出帶有餘熱的早點,放到同事的手心,像完成了一次艱鉅的任務,輕鬆起來。

不想,同事從揹包裏也拿出了兩份備好的早點。現在我們有三份,如果吃不下,可以中午一起到食堂解決。我看看同事,同事看看我,笑了。

我們的辦公桌離的不遠,同事喜歡接水的時候,帶上我的水杯,我們一起在公司的年會上表演節目。除了睡覺,我們醒着在一起的時光,已超越同事的意義。

03

有一天,我和老婆吵架了,她要離婚,我只能搬出去住一段時間,冷靜冷靜也好。其實,天天不見面,住不住一起又有什麼區別。同事給我安排了住宿,親戚家的房子,我爲了感謝,提前請同事吃了頓蝦,那天是中午,還喝了點酒。

回到公司時,我還和同事在聊天,意猶未盡,突然,單位的門口來個女人。我沒在意,繼續和同事有說有笑。不一會兒,人事把那女人領進經理辦公室,我這纔看清,是她,我的老婆。

這段時間,我變了,她也變了。我以爲她來我公司談業務,錯了。她來應聘的,和我吵架的那天,也和她上司吵了一架,最後裸辭了。但她不甘心,於是,就來了,而公司那會兒正缺人。

“她來監視你的。”同事戳穿了我和老婆之間的一切。

“是的,我明白。可沒辦法。”我回答同事時,假裝低頭忙自己的工作。

“那,我們,我們該保持下彼此的距離才行。”同事和我說話,從來沒這麼吞吐過。

“不!我……”我頓了頓繼續說,“我喜歡你了!”

“你在開玩笑?”同事盯着我的眼,試圖找到真相。

“沒有,我在公司五年,你陪了我五年。”我說話時,眼睛溼漉漉地看着她。

“可我們只是同事。”她反駁着。

“不是的,我對你的感情,已超越了同事,不是嗎?她纔是我的同事。”我擡頭,指了指不遠處的老婆說。

“晚上,請我吃小龍蝦吧。”她說。

她說完,不自覺地挺了挺胸,白襯衣遮不住的半邊肚臍,悄悄漏出了性感的馬甲線。


-END-


原創/月上三竿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