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後的50年回憶——前青春

80年代,70後和整個社會一起進入青春期。​

01.

1981年夏天,家裏買了輛永久28自行車。

一百多塊錢的寶貝,爸媽愛惜得很,下班到家把車放在客廳一角,不許我和姐姐碰。

暑假的大院,到處都是騎車玩的孩子,實在眼饞。一箇中午,趁爸媽午睡,我們姐弟輕手輕腳把自行車推了出來。

十歲的我還不會騎車,姐在後面扶着,讓我先掏大槓感受一下。

顫顫巍巍蹬踩一段距離後,我漸漸找到感覺,於是加快速度,激情隨之而來。

發現姐姐早已鬆手時我更欣喜若狂,大叫着一路狂奔。

小人歡必有禍,路之盡頭是一面磚牆,還沒反應過來,我和車就撞了上去,然後一起倒在地上。

膝蓋磕破了,鼻子也在流血,姐嚇壞了,我揮揮手:“我沒事,姐,你快看看自行車。”

結果是車龍頭歪了,車鏈掉了,前輪蓋片有點變形。

“怎麼辦呀,爸媽非打死我們不可!”我躺在地上哭起來。

“小弟,你快起來,我們偷偷把車放回屋裏,爸媽問就說不知道。”姐壓低聲音。

“好!”顧不上滿手滿臉的血,我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跟着姐推車向家走。

剛走幾步就迎面看到爸媽,原來,早有人跑回我家告狀。我的腿軟了,姐嘀咕着:“爸、媽,我們……我……車摔壞了……”

“車壞了沒事,要是把你弟摔壞,看我剝了你的皮!”媽惡狠狠地說着,一把把我拉到懷裏打量。

我立刻抓住了機會撒嬌,“媽,我沒事,就流了點鼻血,車是我摔的,不是我姐。”

爸爸在我頭上拍了一下,從姐手中接過車,用腿夾着前輪扳正龍頭;又撿了個樹枝把鏈條上好;最後他跨坐在後座上,對我拍拍坐墊,“兒子,爸給你扶着,還敢不敢騎了?”

“真的?我當然敢啦!”

那是幸福的一天,灼熱的驕陽下,自行車輪在旋轉,臉上的血、淚被汗水沖刷後流進我嘴裏,很鹹,很甜……

02.

1982年春節,和媽媽一起去浴室洗澡,那時的冬天家裏沒有取暖設施。

浴室人很多,大家的目光卻不時轉向同一個地方,那裏有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

她正在脫衣服,應該是外地人,衣着打扮、神情舉止處處透露着洋氣。當她全身只剩下內衣時,嘈雜的浴室忽然安靜了,她穿的是——文胸和三角褲。

那時的女人護胸用白棉布做成的緊身小背心,很寬的肩帶,背後或者側面有鈕釦,扣起來像包紮傷員一樣吃力;至於內褲,則是清一色手工縫製的肥大的平角褲頭。

每個人都竭力把女性特徵藏起來,可是,這個年輕的女人怎麼能穿得這麼少,露的那麼多?她的胸怎麼凸起那麼高?屁股怎麼又包得那麼緊?我看呆了。

“快點脫!發什麼呆?!”我媽一聲大喝,嚇得我打個激靈,年輕女人也看了過來。

“要麼穿好要麼脫光,女孩子家要知道羞恥!”媽對我說着,卻剜了那女人一眼,她在含沙射影。

媽說得對,這個女人不知羞恥,可是,我怎麼覺得她那不知羞恥的樣子好美。

一直想着那個美麗的身體。

兩年後我發育了,媽給我做了緊身背心,“剛開始得約束點,別讓人看出來,羞。”媽媽吃力地幫我扣上釦子。

隆起的幼乳被抹平了,我像個被包紮的傷員喘不過氣來。

直到1986年,我擁有了第一個棉布文胸,那時叫乳罩;三角褲頭開始普及,從香港流入的時裝讓世界變得豐富多彩。

後來的我變成了年輕女人,穿上漂亮性感的內衣時,美好的感覺讓我充滿自信。

03.

83年夏天,家裏買了第一臺黑白電視,每天晚上鄰居們都來我家看電視。屋裏太熱,也坐不下這麼多人,爸爸於是在院子裏放了張桌子,電視搬到外面放。

晚飯前就有孩子搬來凳子佔座位,爲了搶個好地盤,經常有人行賄。我和弟弟接受了大量鉛筆、橡皮、糖果,一時成爲富翁。

信號總是不好,爸爸就爬到房頂上去轉天線,下面的人看着屏幕指揮:好了,好了,哎呀,過了,再調回去,好……

爸爸開玩笑說:我又出電視又出力,你們應該每天給錢(那時電費是固定的)。

行啊,多少?

每天一毛吧。

太貴了,可以買一斤毛豆呢。

哈哈哈哈……

看的第一部連續劇是《蝦球傳》,開頭是成方圓唱的歌,別的都忘了。

那麼多人靜靜的看電視場面很壯觀,大家一起笑,一起罵,一起嘆息。電視劇放完了,再看新聞,直到屏幕上出現雪花才戀戀不捨地起身。

一天結束了,每個人都盼望着明天。

04.

1984年迷上鄧麗君的歌,每一首都喜歡,聽還不夠,我開始抄歌詞。

歌詞本是我最貴的文具,皮面的右上角印了一枝梅,裝在書包裏隨身帶着。

一天下午,我忽然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看到他桌上的歌詞本我嚇了一跳。原來校園裏發現黃色小書《少女之心》手抄本,校長要求各班突擊檢查,一定要找到源頭連根拔除。

那天中午放學後班主任翻了所有留在教室的書包——沒有發現《少女之心》,卻發現了類似的違禁品——我的歌詞本。

不詳的預感讓我緊張,我可是個從沒被老師批評過的好學生。

老師憂慮地看了我一會,開始說共產主義接班人,五講四美三熱愛之類,然後他翻開歌詞本怪腔怪調地讀起來:

“好花不常開

好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

淚灑相思帶

今宵離別後

何日君再來……”

“你說過兩天來看我,

一等就是一年多,

三百六十五個日子不好過,

看今天你怎麼說……”

我聽得噁心,小聲說:“老師,這是歌詞,鄧麗君的歌。”

“不,這是靡靡之音,是資產階級思想,是腐蝕人心的墮落下流……”

一字一句像驚雷,炸得我魂飛魄散,想哭。

“危險啊,孩子,幸虧我及時發現,趕緊懸崖勒馬,回頭是岸吧……記住,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老師把歌詞本推到我面前,“這個你自己處理吧!”

慚愧、感激,我一把抓過本子撕成八瓣,扔進門口的簸箕,“老師,我錯了……以後……我一定要五講四美三熱愛,做個合格的共產主義接班人。”

他笑了,我哭了……

05.

初三學《生理衛生》以後知道了月經和懷孕,心裏便隱隱害怕——例假已經過了十來天還沒來,而上個月一個男生拉了我的手,還差點抱了我。

會不會懷孕了?我好怕。

心事不敢說、不能說,翻破《生理衛生》中的那幾頁,怎麼也找不到答案。

就這樣怕着、盼着,盼望那討厭的月經,它沒來,我的肚子卻好像在一天天變大,怎麼辦怎麼辦?

聽說某孕婦摔跤後導致流產,我決定試試,每天睡覺一次次從牀上摔下來,胳膊和腿到處青一塊紫一塊,可是,哪裏都沒有流血。

只剩最後一招了,明天去找那個男生,得讓他負責。

這個決定後讓我安心,揉着胳膊進入夢鄉,夢中來了月經到處找廁所。醒來開燈起身,牀單上有團可愛的紅色——哎呦喂,你真的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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