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

大可: 

金秋的九月我來到廣州,中國最盛大的外貿交易會,明天就在這裏舉行。 

廣州的天氣還很熱,太陽依舊高掛天空,如火如荼的晃着我的眼睛。我還是從前那樣馬虎沒有任何長進,我居然忘了帶防曬油,很自然的被太陽曬傷了。

第一天,在交易廳裏,我看到了一匹來自蘇州的布,在淺藍色的棉布上,繡了一簇簇白色的小花,手工很精巧。聽廠商說這種小花叫荼蘼。你知道荼蘼嗎?這種花開在春末的六月,在它之後就再也沒有其它的花盛開,象徵着完結。 

它是代表六月的花,而你是六月出生的。 

在窗前掛上這張繡滿荼蘼的布,是不是就等於掛滿了完結的情緒? 

那年的九月,剛到杭城的我和室友走散了,一個人在商場晃盪。在五樓的家居坊裏我看中了一個棉布靠枕,嫩綠色的,上面繡了淡黃色的小花。正好配得上寢室的窗簾。你和我幾乎是同時將手伸向那個靠枕的。 

那天的你,穿了件墨綠色的上衣,墨色的長褲;頭髮憤怒地聳立着,眼睛在看到那個靠枕時發出了癡迷的光。不知爲什麼,那一刻我居然沒有和你爭那個唯一的靠枕。 

“你要吧。”我把靠枕讓給你。 

“你要吧。”你竟然毫不領情。 

“還是你要吧。”我說。 

“你要吧。”你不肯接受我的好意,彷彿接受一個女孩的好意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從架子上拿了那個靠枕。 

“你爲什麼不買旁邊那個呢?也挺好看的。”我向你建議。 

“謝謝你,靠着紅色的抱枕感覺好像靠着火。”你很認真的說。 

可是,在幾個月後的冬天,不是正好需要這種如火般的溫暖嗎?只有那些擁有情人的體溫的人才不在乎是否有溫暖的火爐,因爲兩個人的微溫足以抵擋冬天的寒冷。而你,一定有人和你一起抵擋冬日的寒冷吧?! 

我把那個靠枕拿回寢室放在牀上,和宿舍裏的窗簾真的很配,就如我在商場裏想的那樣。室友們對其大加讚賞。我很舒服的靠在上面向禾子講述買這個靠枕的經過,禾子聽後盯了我許久,然後擠出了句話:心,現在是秋天,還不到春天呢!你少一副春心蕩漾的樣子了。我笑罵她:你這妮子才發春呢。但,我真的對你沒有任何感覺嗎? 

第二天,開班會。我在教室的角落裏發現了墨綠色上衣和憤怒聳立着的頭髮,那是你。當我們四目相對的時候,我在笑,而你滿眼的驚訝:是你?是的,就是我。這,算不算是一種緣分呢?除此之外,我沒有別的解釋,我們看中了同一個靠枕又在同一個班裏,這不是緣分是什麼? 

大學的生活和以前的學習生活很不同,愜意了很多,也無聊了很多,日子變得輕鬆而空虛。好多的同學開始了甜蜜的愛情生活,其中也包括禾子,她的男友正是和你同宿舍的高。自從禾子開始了戀愛,我就更寂寞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總是能一眼就看出穿墨綠色上衣的人;我對聳立着的頭髮特別敏感;走在商場裏,我總是要多看幾眼櫥窗裏的靠枕……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禾子他們說,這是暗戀綜合症,但是我不承認,我怎麼可能暗戀你呢?我從來沒有主動喜歡過任何男子,暗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秋天過去,冬天來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校園裏少了很多在樹林深處出沒的情侶——天氣實在是太冷了。我也因此不如從前那麼寂寞——禾子怕冷,總不肯和高在外邊瞎逛,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宿舍裏陪我。 

這天,禾子面色蒼白的回來了。 

“禾子,你怎麼了?沒事吧?”我問她。 

“我有一點頭暈。” 

“你該不是染上了流感吧?” 

“有可能。” 

“那你得去看病,流感可不是好玩的。” 

“不用。這麼晚了,明天再說吧。” 

“身體要緊,我叫高陪你一塊兒去。” 

“不,我堅決不去!更不要高陪我去!!”禾子一口回絕。 

可是想到叫高時可以看到你,我竟然不顧禾子的反對,執意跑到了你的宿舍。 

宿舍裏只有高一人,我沒有想到這麼晚了你還沒有回來,心裏添了幾分失落。 

聽完了我的來意,高苦笑:“這是何苦呢?心,你不用幫我,禾子不會這麼快就原諒我的,她說她需要冷靜一下。” 

原來他們倆剛吵過架。看着高沮喪的臉,我才發現自己幹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而做這件事僅僅只是爲了見你一面。 

我到底在幹什麼? 

在那一瞬間,我意識到我完了,我已經陷入了對你無止盡的想念中,我,愛上了你。 

一個人在交易廳裏跑了一天,眼花繚亂,在一個攤位上,我碰到了年前在廣交會上認識的一個北京女孩,她叫凌晨。那時,我們談得很投機,晚上還一起吃飯,回到重慶後也經常通電話。後來,她離開了那家布廠,聽說是瘋狂的戀愛去了。 

凌晨揚起一塊布給我看,那是一塊藍色的絲綢,漂亮極了。 

“用來做窗簾太浪費了,用來做婚紗纔夠特別。”她將布搭在我的肩上。是的,這將是一件特別閃亮特別脫俗的婚紗。 

晚上我和凌晨一起吃飯。 

“我結婚了。” 凌晨說。 

“恭喜你。” 

“又離婚了,所以回布廠工作,”她說,“我現在和我的狗相依爲命。心,你和誰相依爲命?” 

我怔怔地看着她,答不出來。 

我們在餐廳外分手。我走在街上,終於想到,和我相依爲命的是回憶,是你給我的回憶。

當晚回到宿舍才知道,禾子會和高吵架是因爲高向她隱瞞了家鄉已有女友的事。禾子覺得委屈又傷心,痛罵了高之後昏天黑地的哭了一夜。三天後,在高的眼淚和玫瑰花的攻勢下,禾子終於心軟,原諒了高。可附帶了一個條件:和家鄉的女友分手。 

一個月過去了,宿舍突然來了一位文靜美麗的女孩,她哭着哀求禾子:“你把高還給我吧!” 

禾子冷笑:“這是他的決定,你去求他好了。” 

“我哭過,我也鬧過,都沒有用。我知道,他只聽你的話。我求你讓他回到我身邊。” 

“笑話,我也愛他。我爲什麼要叫他回到你身邊?”禾子笑道,“我勸你一句話,當一個人不再愛你時,你哭鬧是沒有用的,不如安安靜靜的離開,或許日後還有朋友可做。”說完就不再搭理那女孩,只管忙自己的。 

禾子就這樣把高的前女友打發走了。 

事後我問禾子;“這樣做是不是太殘忍了。” 

禾子說:“愛情就是戰爭,對情敵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心,愛情是要努力爭取的,愛一個人就要讓他知道,象你那樣的暗戀等待是沒有用的。” 

爭取?我真的不會。我已經習慣了這樣默默的想着你,我該怎樣才能告訴你,我愛你? 

爲了每天能見你一面,我攬下了每天發信的活兒。這樣,我就可以每天名正言順的到你的宿舍去,然後見到你。漸漸的,我和你開始有說有笑,於是,每天分發信件的時刻便是我最開心的時刻。 

六月了,很快就是你的生日,我打算親手做一個靠枕給你。它是用乳白色格子布做的,裏面裝了我的心事:在靠枕軟軟的海綿裏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我喜歡你”。我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在你生日那天把你約出來。你還記得嗎?延安路口的那家KFC,就在二樓右手邊靠窗的第三個位置,我把我做的靠枕送給你。我還記得你眼中的驚喜,你抱着那個靠枕笑得傻傻的。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掉當天你的笑容,那個笑容讓我感到幸福! 

你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靠枕,我的心也跟着有一下沒一下的跳動,有些擔心,有些期許:我擔心你當時就發現靠枕的祕密,那我該如何應對?可我又有些希望你能發現靠枕的祕密,發現我對你的心意。這種少女的情懷你可否瞭解? 

隔天,你說要謝我送你生日禮物,邀我逛街。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約會,好像沒有什麼約會是逛街的吧?可是,我依然很開心。 

那一天,天是藍色的,雲是白色的,荷花是濃濃的紅,西湖的水是淺淺的綠,而我的心則是滿滿的幸福喜悅。 

我們倆就沿着延安路一直走,從銀泰一直走到解百,路過太子樓的時候還嘴饞的吃了一個乾菜燜肉包。你告訴我,知味觀的小籠包纔是最好吃的,還有采芝齋的榨菜肉絲小月餅。說的時候,你的眼睛發着光,彷彿那些美味就擺在你的面前。 

晚上,我們去了吳山路的古董市場。街的兩邊擺滿了小攤子,明晃晃的燈將整條街照得如同白晝。一個個的攤子逛過去,看看身邊的你,心裏很滿足。 

我看中了一條很西藏的鏈子,你也認爲很好看,於是把它買下來。“大可,你幫我帶上好嗎?”你接過鏈子,將它從我的脖子前繞過,我就被你的氣息包圍着,是乾淨的香皂味和淡淡的菸草味,這是你的味道。我的心跳得很快。 

那一刻,我是幸福的。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 

從那天后,我便能很輕易的在人羣中認出你來:走進階梯教室,掃一眼我就知道你坐在後排靠窗的位置;路過籃球場,老遠我就能看到你的身影;甚至是在圖書館,一個在我身後響起的腳步聲,一片從我眼下晃過的褲腳都能讓我知道那人是不是你。 

禾子笑我:“心,你沒救了,你真的是走火入魔了。”是啊,要不爲什麼你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總能牽引我的視線呢?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了,很快就到了畢業的時候。畢業,一個多麼傷感的字眼啊!也許,它意味着我們更美好的明天,更輝煌的未來;可是它不也意味着分別嗎?一想到要和你分開,我就心如刀絞。我多麼想和你在一起啊!可是,你留杭,我回渝,從此千山萬水就連共飲一江水都是不可能的,更何談其他?何況,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意。你愛我嗎?我想問卻問不出口。可是,如果你告訴我你愛我,也許我會留下來。 

那年的5月,一提到畢業,我就情緒低落,心情沮喪。禾子罵我沒出息,她說:“有什麼大不了的?現代科技如此發達,電話,E-mail,還有攝像頭網上可視聊天,實在不行還有飛機呢!還怕一輩子見不了面?”誰都知道她和高同留上海,我只當她坐着說話不腰疼。我與你同在一起四年,尚不知你的心意,今後隔着時間空間……只怕這分別就是最後的結局了。我下了決心:既然不能知道你是否愛我,也不能留在同一個城市繼續試探你對我的情意,那還不如乾乾脆脆,永不見面,老死不相往來。 

6月18日,散夥飯。一開始,大家都還高高興興,斯斯文文。畢竟全班人都在一起吃飯的時間並不多,四年了也就這麼一次。可是包括女生在內的所有人都在白酒西啤中醉到毫無顧忌的大哭大笑的時候,場面就有一點慘不忍睹了。桌上是一片杯盤狼藉,桌邊是一羣東倒西歪,時哭時笑的男男女女。所有人都三五一羣的合影留念,一時間,閃光燈此起彼伏。合完影后,男生女生開始互拍肩膀,灌啤酒。這個時候,有人歡喜有人悲傷,亂七八糟的感情更是一個大雜燴。只是,不論悲喜,大家都借酒而發,以此來標誌人生的“階段性勝利”或“戰略轉移”。 

你就在這時向我走過來:“喝一杯,前程似錦。”我不語,只端起杯子一飲而盡。你又倒了一杯:“永遠幸福。”我看着你,只能點頭。可是,如果不能與你在一起,我又有什麼幸福可言?那酒就沿着我的喉嚨往下流,如淚一般,伴着無盡的悲傷一路燒了過去。你再倒了一杯酒,說:“心,實際上,我,我,一直……”我打斷了你的話:“大可,別說了。祝我們都心想事成吧!”看着你,我真想撲到你的懷裏大哭一場,我想了四年的事都沒有成真,這句話就只當我送你的吧。 

“大可,你現在想做什麼?我幫你達成啊!” 

你看着我,深深的,彷彿要看到我的靈魂深處去。你說:“那你呢?” 

“我啊?我想在離開杭州之前坐着三輪車遊遍西湖。” 

“好,你的願望一定能實現的!”你說。 

“這麼肯定?你又不是還願神。”我笑你。 

“是啊,我不是還願神。可是現在我有一個願望希望你能幫我達成。” 

“是什麼?你說,我一定幫你。”如果你叫我幫你追女孩子,我該怎麼辦?我有些不安的看着你。 

“我們合張影吧。” 

聽到這句話,只覺得心裏的石頭落了地:“好啊,這有什麼難的?” 

我站到你的旁邊,叫禾子幫我們照相。就在禾子喊“一二三”的時候,你突然走到我身後將我擁在了你的懷裏,緊緊的,你的氣息又一次包圍了我,只是這次多了濃濃的酒氣。我醉在這酒氣中,我的手不自覺的握住了你的手,心裏甜甜的。我想,照片上的我一定笑得燦如春花。 

散夥飯後,大家酒性未消,一路直奔“金嗓子”而去。在卡拉OK的包廂裏,瀰漫着煙氣、酒氣,還有濃濃的離別情懷。一首一首悲傷的歌,混着悲傷的情緒,讓人想哭。記憶中的最後一首歌是: 

你早就該拒絕我,不該放任我的追求, 

給我渴望的故事,留下丟不掉的名字。 

時間難倒回,空間易破碎, 

二十四小時的愛情是我一生難忘的美麗回憶。 

越過道德的邊境,我們走過愛的禁區, 

享受幸福的錯覺,誤解了快樂的意義。 

是誰太勇敢,說喜歡離別, 

只要今天,不要明天, 

眼睜睜看着愛從指縫中溜走,還說再見。 

不夠時間好好來愛你, 

早該停止風流的遊戲, 

願被你拋棄, 

就算了解而分離, 

不願愛得沒有答案結局。 

不夠時間好好來恨你, 

這才發現恨人不容易, 

愛恨消失前, 

用手溫暖我的臉, 

爲我證明我曾真心愛過你, 

愛過你,愛過你,愛過你,愛過你…… 

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我真的醉了。 

第二天,禾子告訴我那天晚上我跟瘋了一樣,在校園裏又唱又跳,就像祥林嫂似的只絮絮叨叨的唱一句:願被你拋棄,就算了解而分離,不願愛得沒有答案結局。我的歌聲劃破了校園寂靜的夜空,久久盤旋不去,如女鬼般淒厲。 

我雖然醉了,但我知道那天我的心一定很痛。 

此後幾天,我都忙着離別前的種種聚餐,老鄉間的,好友間的,宿舍內的,各宿舍間的,數不勝數。我就如趕場一般在學校前後的小餐館出現,也看到無數熟悉的身影,哭的、笑的、抱成一團的……每個人都以各種方式宣泄各自的痛苦。6月的杭城瀰漫着江南雨季潮溼的水氣和我們分別的苦痛。

可是,你卻如人間蒸發一般,我再沒有見到你。直到27日,我離杭的前一天。和室友吃完最後一頓散夥飯,剛回宿舍就聽到樓下有人叫我:“心,心……”我探頭一看,原來是你。你招手:“快下來,我有事情對你說。”正好,我也正在找你。我做了一個大紅色的靠枕準備送給你,如同往年的生日禮物一樣,裏面有一張紙條,上邊還是那句話:“我喜歡你。”這,也許就是我最後一次默默地對你說:“我喜歡你。”

你一見我就拉着我往校外走。在校門旁,我看到了一輛三輪車:“大可,這車你從哪裏弄來得?”。

“你問這麼多幹嗎?反正不是偷的。你上去再說吧。”

“可是沒有車伕啊。”

“我就是車伕,我拉你。”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

“你不是想在離開杭州前坐着三輪遊湖一週嗎?”

我沒有想到你還記得我說過的願望。

你拉着我,沿着學院路一直向西湖而去。夜裏的空氣如此清新,柔柔的拂過我的面頰。你就在我的前面,留一個背影給我。你還穿着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件墨綠色的上衣,你聳立的頭髮依舊那樣憤怒着,一切都沒有變,彷彿還在昨天。可是,明天我就要離開這個城市,離開你了。一想到這個,就有一點心如刀絞的感覺。

夜色中的西湖依舊那樣迷人,湖畔的燈光伴着月色在水波中搖曳,給西子湖平添了幾分朦朧的嫵媚。車沿着白堤蘇堤慢慢的往前行,陣陣的微風撲面而來,夾帶着湖邊荷葉的清香,夜很靜,我甚至聽到了荷花盛開的聲音。

我和你誰都沒有說話,你默默的踩着車,我默默的坐在車裏。三輪車慢慢的過了平湖秋月,過了蘇堤春曉,過了花港觀魚,過了麴院風荷,過了我和你的美好時光,也過了我默默愛着你的澀澀青春。我的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無聲的滑落,頃刻間就流了滿臉,被風一吹,涼涼的。

我們就這樣一直繞着西湖向前,我知道我倆最終要回到起點,你和我終究要歸於陌路。可是我依然希望那條路永遠都走不到盡頭,那個夜永遠也不要天明。這樣,我就和你永遠都在一起。可是,天總不肯從人願,我們還是回到了斷橋殘雪,天亦亮了。

是該告別的時候了。

我下了車,看着你卻不說話。我深深的深深的看着你,如鏡頭般要將你攝入我的靈魂深處,我不要在多年之後想不起你的樣子。十秒、十分鐘、十小時還是十年?我把靠枕給你:“也許,這是我送給你的最後一個生日禮物了,生日快樂!”我隔着靠枕將你抱住,緊緊的死命的絕望的抱住,我捨不得你。不知道你是否感到了我的絕望?

“我去送你吧!”

“不要了,免得傷心。”我拒絕你。我害怕你去送我,有你在站臺上,我怎麼捨得離開?我一定會不顧一切的跳下火車,留下來留在你的身邊。如果你真的來送我,我肯定會這麼做的。

“那……我提前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你去還車吧,我回學校收拾行李。”

“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們就在這裏道別吧。”我再次拒絕了你,我害怕再和你呆下去,我害怕我會衝動,我害怕我會不顧一切的留下來,

“大可,用我的方式道別好嗎?”我說,“我們背對背數‘一二三’,然後各自往前走,不要回頭,好不好?”

你沒有回答我,我只當你同意了。於是,我轉過身去:“一……二……三”。我走了,不敢回頭,臉上有淚劃過。

在回學校的路上,杭城下了六月來最大的一場雨。雨劃過車窗,開始是一滴一滴,然後是一道一道,最後是一片一片,好像玻璃在流淚,流了滿臉,模糊了我的眼。這就是我對杭城最後的記憶。

終於結束了廣交會,帶着定單和疲憊回到重慶。剛進家門就接到禾子的電話。

“心,我要結婚了。‘十一’在杭州,你一定要來!”

“恭喜你,要什麼禮物?”

“高說了,你來就是最好的禮物。”

“爲什麼要在杭州?你們不都在上海嗎?”

“藉此機會讓老同學們重回故地遊一遊、聚一聚,也算是開個同學會吧。”

“那,大可會來嗎?”

“他來,你就不來了?心,不是我說你。你和大可還真是奇怪,你們自己不聯繫倒老向我們這些外人打聽對方的消息。你給他打個電話就這麼難嗎?知道嗎,高給大可喜帖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問你來不來。”

“哦,是嗎?”

“心,有件事我沒告訴你。當年你走的時候大可去車站了,他躲着沒敢出來見你,他怕他會拉住你不讓你走。高告訴我,大可從車站回去後就抱着你送給他的靠枕喝酒,喝完酒就叫你的名字,誰都勸不住。”

“你騙我。”

“我騙你幹什麼?我又沒有什麼好處。心,大可是愛你的,散夥飯那天他想對你說來着,可你沒讓他把話說完。這些年,他也老問我你的情況,最關心的就是你有沒有男朋友。你們兩個巨蟹座的笨蛋,明明都愛着對方卻總是害羞的不肯告訴對方,你說你們浪費了多少時間?……”

禾子在說些什麼我都不知道了,我滿腦子都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情景,我倆的悲傷,我倆的快樂,我倆的一切……

三年了,我從未忘記你,每年的六月我依舊做一個靠枕給你,裏邊還是有一張紙條,上面寫滿了我對你的思念。這種無盡的思念讓我無法再接受其他任何一個男子。禾子說得對,你是我的荼蘼,你的出現終結了我對其他男子的一切想象。

我們見一面,單獨談談,好嗎?9月30日,晚上7點,還在延安路口的那家KFC,二樓右手邊靠窗的第三個位置,我等你。

你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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