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二十八萬六千二百八十年，天魔兩界集兵於忘川河畔重啓戰端，天帝與魔尊勢均力敵，千鈞一髮之時乃前水神錦覓以真身爲屏障，結束了這場天魔浩戰。”
“後天帝與魔尊修好，二界永無戰爭，花界，翼渺洲迴歸天界管理，四海八荒，世俗六界皆有 一片祥和安定之氣……”
“三年後，先水神錦覓經香灰護體重生於世，與先魔尊旭鳳雙雙歸隱，膝下一子，真身乃白鷺一隻，名曰棠樾……”
————《天道史》
他合上《天道史》這本記錄天界史事的古老典籍，那段過往的情劫，終究還是會被這一卷卷日漸枯黃的史書掩埋，可他卻是忘不掉的。
她願他獲得幸福，也許她認爲她已經幸福——至高無上的權利，管理天界乃至六界的力量，這，也許是一種幸福。雖然他掌控了自己的命運，可他還是一無所有，即使是天帝也無可奈何……
罷了，既然他選擇了這條路，便要一直走下去，他從不後悔他做過的事。
那一日，他正要去與魔尊會晤，正飛過忘川河，忽然間聽到下方一個熟悉的聲音：“小鷺，小鷺……”
他低頭一看，正好與擡頭的她四目相望，一瞬間，他有些緊張，不過馬上釋然。他對身後的太巳仙人朗聲說道：“本座去去就來。”“陛下，需不需要老臣……”太巳仙人想要說什麼，他卻已擡起手，“不必。”說罷，他便踩一朵祥雲，飛向河畔。
待他落地，她平靜地看着他，並未說話，他彷彿也像啞了一樣，無話可說。她還是老樣子，只是身邊多了一個可愛的小仙童，那便是棠樾。
最終還是他開口說道：“這些年，你幸福嗎？”他說完便後悔了，真是一個荒唐可笑的問題，明知故問他暗暗諷刺自己。
她的面容泛起波瀾，她笑，低下頭摸了摸棠樾的小腦袋，棠樾用盛滿好奇的眼神看着他，“還是那句話，繁花似錦覓安寧……”
“……淡雲流水度此生。”他沒等她說完，便接了下來，“你自然是幸福的，如此，甚好。”他輕輕地說，聲音如春風一般溫暖，她笑了，笑得快樂，笑得純潔，如那一位古靈精怪的小仙子。
他亦笑了，笑得釋然，笑得灑脫，笑得朗月入懷，笑得如那一位溫潤如玉的白衣少年。
是啊，如此，甚好……
他擡頭看了看天，“天色不早了，我還有公務要辦……”
“公務？什麼公務？難道這魔界公主招駙馬爺都要你們天界來定？”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與淘氣。
“不，不是。”他笑道。
“小鷺，跟天帝伯伯再見。”
“伯伯再見！”
“再會了，棠樾，”他低下頭，向棠樾笑道，“再會。”他擡起頭，對她說道。她“嗯”了一聲，向他點點頭，“再見。”她說。
再會，再會，有緣再相會。願你平安，願你安好！
他轉身離開，起風了，風中有些涼意，他潔白的龍袍緊緊貼在身上，顯露出他清瘦蕭條的身影，風，吹亂了他的三千青絲……
忽然，他聽到身後的一個聲音，被風吹的虛無縹緲但堅定：“小魚仙倌兒，祝你幸福！”他猛然挺住步伐，幸福？恐怕是他這輩子都可望而不可得到的，他轉過去，點了點頭，便駕雲飛回天上。
他淡淡一笑，這世間事便皆是白馬過隙。彈指一揮間，就成爲過往雲煙。太上忘情，化天地，見衆生……
“嘎吱”一聲，窗子被夜風打開，將他的思緒拉回來，他起身，雪白的龍袍自然地從他的肩頭垂到地上，一陣微風拂過，略略掀起衣襬，他走至窗前，窗下的晚香玉在月光的宛轉之間默默開放，淡淡的香氣融進夜間升起的霧中，花兒在朦朧中若隱若現，清幽別緻。
他的嘴臉微微上揚，勾勒出一道淺淺的笑容，那是一抹久未出現的笑意，晚香玉又名月下霜……
今夜花兒開了，你又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