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訓班裏的36歲女青年

在廣州某培訓機構的辦學史上,李盼是第一位年齡超過35歲的女學員。

我叫李盼,是一名混跡在廣東的大齡女青年。說起來,我的故事或許平淡無奇,或許曲折離奇。

32年前,我出生在華南一個偏僻的鄉村。

那時的農村又窮又落後,土地是唯一的收入來源和見得着的財富,家家戶戶都想分到更多的土地,但是分地是有條件的,必須達到一定的年齡才能分到地,小孩子是沒有資格分地的。於是,爲了早點拿到屬於自家的那一畝三分地,大人們去派出所替孩子上戶口時故意謊報年齡,往大處報個三五歲是常事,更有甚者給孩子加了十歲的年紀不止。

我的父親替我加了四歲,他說加多了不像,家中的幾個兄弟姊妹幾乎都是按着這個數字來的。

在大學畢業之前,身份證年紀與我實際年齡不符這件事並沒有給我帶來什麼影響,從小學到高中到大學,入學是沒有年齡限制的,與同學相處都是靠口頭告知年齡,難道誰見過朋友同學之間需要彼此交換身份證或者戶口本來互相認識的嗎?

等我真正體會到僞造年齡所帶給我的煩惱是從畢業找工作開始的,我在簡歷上所寫的信息是我的真實出生年月,可等到入職上交材料時,碰到眼尖心細的HR便會發現兩者的不符之處,她們會問:“那個叫李盼的,你說說你的年齡是怎麼回事?”我便會不遺餘力地將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向她們解釋一番。

如果說HR們對我一開始的說辭是持信任態度的,那麼隨着我年齡的增長,她們的態度漸漸地偏向了不信任那頭。

 究其原因,剛出校門時的我怎麼看最多隻有二十三四歲的樣子,可是越往後就不同了,等我褪去稚嫩和青澀之後,年齡漸漸成了迷。況且,現在的人(尤其是女人)總是有一種將自己故意扮老或者裝嫩的化妝本領,你說你今年才26,誰能保證你不是在出門前往臉上多塗了層粉、梳了個顯年輕的髮型來迷惑面試官,或者是你保養得好,三十歲的女人看起來像二十歲的小女生。孫悟空的火眼金睛能分辯得出對方是人是妖,可他看不出對方修煉的年歲。得,咱們還是按身份證上來!

行,按身份證來,我今年已經36歲了!

好了,說了這麼多關於我年紀的事,只是想告訴大家我並不是在36歲的年紀跑去廣州報名參加Java培訓,而是32歲。即使這樣,我仍是同一期學員中爲數不多的幾個女性之一,並且年紀最大。

在我上課的教室裏,放眼望去,除了我全是清一色的小鮮肉,他們幾乎都是初出校門或者才畢業一兩年的理工科男生。

在這些小年輕的眼裏,我是大姐,他們對我這個大姐的來歷和過往很是好奇。大家熟絡了之後,便常有人圍過來問這問那。

有人問我,盼姐,你之前是做什麼工作的?怎麼想起來轉行做程序媛?

弟弟,你這個問題好,我之前是做採購兼設計的,後來互聯網活了起來,我去了一家IT公司做UI設計。所以姐姐我原本也算半個互聯網人,現在來學後端開發頂多算換個方向,並不是轉行。

有人問我,盼姐,你UI做的好好的,爲什麼要轉做後端呢?畢竟你已經36了!

誰呀這是,怎麼說話呢?跟你們說過了盼姐我今年才32歲,風華正茂的年紀。我之所以要轉做後端開發,是因爲我想通過技術籤移民出國。

移民和出國刺激着他們的神經,他們驚歎道:哇哦,出國!

又有人問:盼姐,你爲什麼要出國?是不是因爲姐夫的工作調到了國外,你要去和他團聚?

我還沒有結婚呢,你們哪來的姐夫!盼姐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爲什麼要出國?因爲我在國內呆膩了唄,想到國外去看看,嘗試另一種不同的人生。

接着,我又告訴他們我打算去的地方是澳洲,之所以選擇澳洲是因爲我有個好朋友嫁到了那裏,去那裏不至於人生地不熟被人賣去非洲做苦力。爲了能順利通過簽證,我拾起丟了多年的英語,靠着自學拿到了雅思6.5的成績。

這一切都令這些年輕、閱歷尚淺的男孩們感到新奇。與我打交道,彷彿接觸到了另一個未曾知曉的世界。他們對於我的中年轉行、我的多年保持單身、我的出國夢表露出讚歎、驚訝、羨慕甚至是不解或者鄙夷,什麼樣的反應都有。

有人當面對我豎起大拇指:哇,盼姐你真酷!

有人卻在背地裏議論:她這麼大年紀還不結婚,八成是哪裏有問題。

我不酷,我哪裏都沒問題。人的一輩子很短,我只是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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