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滅 04 誘惑

老臉心生怪異拔腿就走,也不顧張大個,開上自家麪包車疾馳而去。未幾,張大個電話連環奪命追來,“就你卵大尿多,撒泡尿都要半個鍾!”

老臉推說家有急事,先走一步。

張大個在電話那頭罵罵咧咧起來,老臉沒心思和他細講,只說今天的這頓飯錢算在自己頭上。又聽到電話那頭似乎有個女人的聲音在和張大個搭話,老臉正要掛電話,張大個竊笑着說:

“老闆娘說她認識你,正想找你喝一杯呢。”

老臉遲疑了一下,還是摁掉了電話。

回到店裏,老臉和阿蘭說起這檔事。阿蘭卻說這有什麼,孤身寡女一個,如今社會搵食又艱難,人總要尋口飯吃,得爲自己找條活路,只是可憐了那些貓兒,說罷對着門外不禁長吁短嘆起來。

此時有電話打進來,來電顯示是張大個。

老臉正想掛掉,擡頭碰到阿蘭目光,大拇指順勢一滑接了。

張大個顯然又喝大了,大着舌頭叫苦連連。

“老闆娘……說路口……酒駕……交警查得……緊,讓你……來接下……老子。”

老臉說:“關我鳥事。”

“不關你……鳥……事。”張大個說話已經不太利落,“難道……關我……鳥……事?”

“亂講。”老臉沒好氣說道。

“哎喲喂!老闆這麼忙啊。”電話那頭一下變成了女聲,"飯都沒吃就這麼走了?”

老臉凝着神屏住氣,話筒裏傳來女人細微呼吸聲讓他神迷心醉。他忍不住把握緊電話筒的左手換成了右手,手心裏直冒汗。他背過身去,低聲說道:

“不好意思,今天有點小事先走了。”

老臉扭頭望了望阿蘭。阿蘭正忙着收拾收銀臺抽屜,一張張數着當天收到的鈔票,生怕再收到假鈔老臉又讓自己回老家去。

“後面半山上養着幾十只貓兒供餐館週轉,可不能虧欠着它們,該吃飽的吃飽,該喝足的喝足。”

女人聲音慈愛溫柔。

“每月十五,你送十大包貓糧過來。可好?”

有生意上門,老臉自然滿口應承,聲音不覺提高了八度。他聽見那頭張大個對着電話直嚷嚷:

“他不來接老子,走着瞧!”

“瞧你個大頭鬼哩!”

女人厲聲喝斥他,似乎用話筒敲了張大個頭一下,“去叫個代駕不就得了!”

電話在滿滿一屋子嘈雜聲中掐斷了。

阿蘭手腳麻利地關上了玻璃門,踮起腳尖去拉卷閘門,卻不夠力。老臉趕緊上前幫手拉了一把。她微微吸了一口氣,收了收微微凸起的小腹,小心翼翼地蹲下,細心鎖好卷閘門。臨走前,又返回往上提了提門把手,這才放心地和老臉離去。

店門口對面長長的水泥馬路上,晚上出來遛狗的阿譜朝他倆揮手致意。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紅色橡膠玩具球,用盡全力朝道路盡頭拋去。腳下那隻小狗,像顆子彈一樣,飛快地追上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夜半,老臉翻來覆去睡不着。樓上那家窗戶沒有關好,樓層地板也顯得太薄。有節奏的木牀吱呀聲順着牀頭上的牆壁蔓延下來。窗外月光如水,樓上女人心蕩神馳的喘息聲讓老臉心裏窩起一團火,燒得自己難受。

他記起貓女嘴上的那顆黑痣,還有她那白皙的肌膚上幾道青紫色的傷痕。他清楚地記得送貓糧的那個夜晚,橘黃色的燈光裏,女人迷眼貓腰,纖毫畢露,媚態盡顯。還有自己在那句“還真有貓兒不愛魚腥的麼?”的譏笑中落荒而逃。

當樓上木牀吱呀聲恢復平靜了的時候,老臉也精疲力竭地從阿蘭身上爬了下來。他四仰八叉地躺在牀上,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一隻貓還是一條砧板上瀕死的魚。

又過了幾天,阿蘭在洗手間喊老臉,說自己身下帶血,污漆麻黑。

老臉連忙帶她去小區附近的市人民醫院掛了個婦產科,醫院面積不算太大,曲裏拐彎幾幢樓,道路標識又不明顯,老臉矇眼瞎帶着阿蘭撞進了精神科。

病區裏氣氛怪異,人人眼神閃爍不定。倆人走着走着慌了神,急得阿蘭四處詢問。保安指指劃劃說了半天,倆人這才尋到了去婦產科的路,路上老臉故意和阿蘭開玩笑:

“店裏要是再收到一張假鈔,還有你再被那個什麼鬼風水大師忽悠的話,我就把你送到這裏來。”

“你敢!”

阿蘭撫着肚子,一臉嬌嗔。

倆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婦產科門診室,紋着張飛眉的女醫生目無表情。

“你們年紀也老大不小了,一點都不知道自愛。”

老臉和阿蘭一臉茫然,還沒來得及搭話。側面坐着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白大褂男,像是婦科實習生,撲哧戴上乳白色塑膠手套,說是要親手幫忙,深入子宮內來個海底撈。

老臉連忙拉住他,倆醫生詫異。

老臉反倒不好意思了,實話實說:

“就是難產的母狗,我也沒有這樣去撈過。”

男女醫生臉色馬上變得不好看。

老臉便拉着阿蘭的手走出門診室,又四下裏打電話,好不容易找了個熟人介紹了一位婦產科專家。婦產科專家瞟了阿蘭一眼就說不大礙事,多臥牀休息就是。

“千萬不要再同房!”

專家意味深長地盯了老臉一眼。回到家,老臉連忙跑去菜市場買了只竹絲雞,回家小火煨成湯,細心侍候阿蘭喝下。阿蘭見老臉忙上忙下,又是做飯又是燉湯,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便對他說道:

“我又不是什麼富家千金,這點小狀況,你不用太緊張。”

老臉笑着說:

“你是我們家重點保護對象,比那國寶熊貓還珍貴。店裏的事情就少操一些心,就安安心心在家養好身體。”

阿蘭走去廚房舀了一大碗雞湯給他。

老臉伸手接過瓷碗的時候,趁機摸了一把她的肚子尖。

“嗯!是個男孩。”

他邊說邊滿意地點了點頭。

十五快到了,貓女連着幾個電話催老臉早點送貓糧過來。說是幾十只貓兒斷了口糧,嗷嗷待哺,貓兒這般瘦下去,瘦得只會剩下幾根貓骨頭,熬不出幾窩貓肉煲。

老臉說不行,十五號纔有貨到。

“你這人到底會不會做生意?”

貓女在電話裏啞着嗓子,劈頭蓋臉問老臉。

“有生意都不做?”

老臉忙着在電話裏解釋,說最近整個市場缺貨。多虧了賣家老友幫忙想辦法,正在四處調貨。老友答應他再過幾天,就送十包過來江湖救急。

“呃。最遲可不要超過十五呀,不然我去找其他家,又不至於非要到你這裏買。”

貓女幽幽嘆了口氣。

“我都想早點送來。”老臉無可奈何說道。

“那好!一言爲定!”貓女聲音越來越溫柔。

“好的,不見不散。”

掛完了電話好一陣,老臉才發現自己最後這句,迴應得實在有些莫名其妙。阿蘭依舊閒不住,大半時間還是堅持在店裏守着。老臉責怪她的時候,她就說:

“不來也不是個辦法。你一個人守店,出去送貨的話這裏就得關門。”

老臉覺得她說得在理,就不再言語,整天尋思着自己多做點生意多掙點錢。這孩子出生後,奶粉啊紙尿片啊這些都得燒錢。現在的孩子嘛,前世欠他的,就一花錢的主。阿蘭就勸他不要想得太多,孩子富有富養,窮有窮養,各有各的活法,平平淡淡纔是真,家和萬事興。

老臉聽了笑了笑。

阿蘭望着老臉也笑了笑。

十五很快就到了,老臉一大早開車去了貓女的餐館。他把貓糧從麪包車上卸下,搬到廚房後的雜物間,又一包一包仔細碼好。貓女看在眼裏,心裏歡喜。

餐館不做早餐生意,員工還沒有這麼早來上班。貓女像是剛起牀不久,來不及梳妝,身上就罩了件棉質睡裙,長垂過膝。她趿着一雙粉色涼拖鞋,踢踢踏踏地下廚熱了一鉢貓肉,又去酒櫃裏開了瓶野山參泡的藥酒,瓶底沉澱着厚厚一層帶刺塊狀根莖物的中草藥渣。老臉連忙對她說吃不了這個,自己做着寵物這行檔的生意,不能犯這個忌。貓女鼻翼微翕:

“哪有這個忌那個忌呀。不吃肉,喝杯酒總行吧?”

“我得趕回去,店裏沒人?”

“你老婆她不是人?”

“阿蘭有孕在身,要多休息!”

貓女輕輕冷笑了兩聲,低頭抿了一小口杯中的藥酒。頭髮散落下來,遮住了她的半邊俏臉,嘴角那顆痣若隱若現。她頭也不擡遞過手中酒杯。

“這酒喝不喝由你,貓糧買不買得由我吧?”

老臉嘆了口氣,就不再多說,接過酒杯,一口飲得杯落。

“賊心都有了,怎麼可能沒賊膽?”

貓女兩粒清亮的眸子,透過髮梢,望向了老臉,深不可測。一股熱潮從腹下騰起,老臉一陣眩暈。貓女突然詭異地微笑起來,嘴上那顆黑痣慢慢越靠越近,像一朵妖治黑色罌粟花在他眼前搖曳。一件薄薄白色棉質睡衣妥妥貼緊貓女妖嬈軀體,老臉眼神無力挪移也無處安放。

他深深地感到一陣陣窒息,想起了阿蘭和她肚裏的孩子,但又覺得她們是那麼遙遠那麼微弱,遠得像清晨天邊若隱若現的星光。他竭力伸出雙手,想去擁抱她們,卻發現自己緊緊抱住的卻是貓女溫軟絲滑的身體。貓女吐氣如蘭,每寸肌膚每隻毛孔似乎都已張開吸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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