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大人們告訴“我”,你長大了要當程序員,因爲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就是一個程序員。
高考之前,老師告訴“我”,你一定要填報計算機專業,上哪個學校倒是其次,因爲計算機專業出來的人都是想當然的現代白領。
大三的時候,同學們告訴“我”,扔下你的課本吧,你得出去兼職編程序呀,要不然,以後找工作的時候,你的“工作經驗”一欄裏就是不折不扣的“空指針”了。
當了所謂的“白領”後,第一次和老闆一同出差,老闆在飛機上告訴“我”說,你真以爲軟件質量有那麼重要嗎?小夥子,我告訴你吧,在這個世界裏,學會和人“混”在一起遠比學會一種程序設計語言重要得多。
參加項目競標的前夜,酩酊大醉的銷售主管回到賓館後對“我”說,你快樂嗎?你知道我快樂嗎?我的胃已經不是我自己的了,但我仍然很快樂,因爲無論你明天的技術演示成敗如何,客戶都會把這份合同交給我,你們做技術的永遠不會有我這樣的成就感。當時,“我”敏感地反問,既然如此,爲什麼還要帶我到現場來呢?銷售主管打着嗝說,你真幼稚,就算是騙人的戲法,那也得有個專業的“托兒”吧!
……
我不知道上面這個加了引號的“我”到底是誰。我的確在試圖迴歸自我,但僅僅使用“我”這個稱謂就意味着迴歸了自我嗎?
當神志不清的歐陽峯對着石壁上的影子拳打腳踢的時候,他不也在使用“我”這個稱謂嗎 ?難道歐陽峯找到的纔是真的自我?
換句話說,如果我是一名真正的程序員,那麼我就不該對“我”的命運有任何懷疑——無論這樣的命運是他人爲“我”安排的,還是“我”誤打誤撞碰上的,我都應當坦然面對;反之,如果我經常性地反思“我”的心路歷程,如果我不時懷疑“我”是否屬於“入錯行”的倒黴蛋,那麼我和“我”之間的距離就遠不止十萬八千里了。
在詭異、執着的孟京輝創造的同樣詭異、執着的舞臺上,演員木訥地齊誦:“昔日有個白蓮僧,救母親臨地獄門,借問靈山多少路,十萬八千有餘零……”
孟京輝,還有以孟京輝爲代表的文化孤獨者們,他們也是在尋找那個失去的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