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Facebook 與百萬美元后,他的技術故事纔剛剛開始 | TGO 深焦

TGO 深焦,是 2020 年 TGO 鯤鵬會着重打造的人物專訪欄目,採訪對象覆蓋 TGO 鯤鵬會會員、GTLC 講師及其他有故事、有思考的技術、管理或創投大咖。力求用文字上的“深焦鏡頭”,全景展現當代互聯網人的幕後故事,記錄專屬於他們的“時代畫面”。

本期「TGO 深焦」專訪嘉賓:
Davies(劉洪清),Juicedata 創始人、TGO 鯤鵬會會員;
國內知名文藝社區——豆瓣、《2019 胡潤全球獨角獸榜》入榜企業——Databricks 的早期員工;
國內最早開源 KV 存儲 Beansdb 的作者。

如果你初次見到 Davies(劉洪清),可能會涌起一股似曾相識之感:

墨綠色的衝鋒衣、簡約的髮型、很少離身的筆記本電腦和雙肩揹包——標準的碼農配置。行色匆匆的他,在採訪開始的前 1 分鐘,剛剛與團隊結束遠程會議;1 個小時以後,又要趕去北京的中關村與投資人會面。與衆多忙碌的創業者相比,他似乎並無太多不同。

但瞭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個普通的程序員。

清華碩士畢業,畢業後即加入豆瓣成爲早期員工,並研發了國內最早的開源 KV 存儲 Beansdb 和 DPark ( Python clone of Spark );2013 年他加入 Facebook 總部負責 HDFS 方面的研發,2014 年加入 Databricks,幫助 Spark SQL 實現了上百倍的性能提升。

2017 年,似乎是順利成章中,在大數據領域摸爬滾打了近十年的 Davies,開始了與幾個夥伴的創業之旅。但創業的真實過程並不像此前的工作經歷一般一帆風順,其間的艱難有點令人意外,據他描述,這場創業並非籌謀已久,而是一場——

“趕鴨子上架”

“我現在理解我的創業過程,是屬於趕鴨子上架,“Davies 略顯爲難地說道,“這件事在趕我。”

原本不想創業,甚至有些畏懼創業的他回憶道:“剛剛畢業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創業很酷,創業當英雄,像比爾·蓋茨這樣的!但實際上,往往不是這樣的。”

“創業太艱難了,對一個團隊的要求太全面了。你不能犯任何錯誤,要竭盡全力,然後要藉助所有可能借助的力量,還要藉助偶然的機遇纔可能成功……(我)覺得這個事情是非常難的,還是不要創業。“

比爾·蓋茨的創業故事是那一代中國技術人心中的“神話”

話雖如此,但創業似乎對 Davies 有種奇妙的吸引力。

在他長達 13 年的職業生涯中,居然有近 12 年身在創業企業。2016 年,正是在硅谷創業企業 Databricks 任職期間,他萌生了創業的想法。

時值 Davies 負責爲 Databricks 的存儲層提速,雖然 AWS 已有相關的存儲方案,但問題很多,且遲遲無法解決。於是,他提議,自研新的存儲方案,系統性地解決問題。

不過,在當時的 Databricks,從架構師到管理層,幾乎全部認爲風險太大,無人支持 Davies 的提議。Davies 說:

“當時, CTO (注:Matei Zaharia,Apache Spark 作者)親口對我說:‘存儲這不是我們擅長的事情,能不碰儘量不要碰。’”

Databricks CTO 、Apache Spark 作者: Matei Zaharia

單純從企業運營的角度上來講,Databricks 管理層的決策未必算錯。畢竟對於初創企業來說,專心加強“長板”往往更爲重要。但在這個充滿傳奇的時代,以盈利爲導向的商業運營思維不能代表一切,總有一些領域的專家,就像冥冥之中受到某些“玄妙使命”的感召,奮而投身去做一些獨樹一幟的事。

以蘋果公司爲例,庫克時代的公司業績表現遠遠好於喬布斯時代。在庫克的商業運營下,蘋果股價翻了至少 3 倍,現金存儲一度達到 2672 億美元,與當時的美國政府不相上下。但那又怎麼樣?喬布斯的名字從未被忘記。

在 Databricks 否決 Davies 的技術方案後,大概 Matei Zaharia 也沒有想到,這個中國來的工程師頗有“美式英雄主義”精神。他不但沒有放棄,反而用業餘時間單槍匹馬地寫了個原型出來。之後,Davies 回憶道:“我找了一些朋友的公司去試用,發現效果也可以,所以我在想既然有這麼不錯的東西,就不能埋沒它。”

2017 年,Davies 在美國遠程敲定了國內的投資和早期客戶,叫上當時也在創業的蘇銳,共同創立了 Juicedata,並將產品命名爲 JuiceFS。

從左至右:努力瞪大眼睛的 Davies 、 Juicedata 合夥人 & TGO 鯤鵬會會員 蘇銳

如果創業是一場高複雜度的牌局,那麼 Davies 一定是個“最不講道理”的牌手,他連風口都沒追過就“落座了”。他的眼裏始終只有技術,甚至還帶着點無辜:“這個賽道不是我選的,是剛好一不小心到了賽道上,然後我就積極、直接地往下走。”

與錢有“仇”

如果說創業這件事和 Davies 算是有點“孽緣”,那麼錢和 Davies 恐怕就是有“仇”了。

Davies 在大學期間學習的是電氣工程,編程只是個業餘愛好。好在這個愛好被他發展的相當不錯,2007 年,他剛從學校畢業,就有兩份 offer 擺在面前:

  1. 一份來自中科曙光,月薪在 15k 左右;
  2. 一份來自員工還不足 10 人的豆瓣,月薪 7k。

Davies 考慮了一下,去了豆瓣。與同期清華碩士畢業生相比,他光榮的成爲了個人收入排行的“吊車尾選手”。當月薪相差 2 倍時,還能做如此選擇,原因一般有 2 點:

  1. 被 CEO 阿北的個人魅力“忽悠”住了;
  2. 文藝基因深種,與豆瓣非常契合;

但 Davies 都不是,他只是認爲,創業公司開放的技術氛圍,和來自時任豆瓣首席架構師的洪強寧教授的信任,能讓他在技術上有更多探索和學習的可能。

談及理想的工作狀態,Davies 很喜歡一個詞:“自由”,這個詞,在豆瓣實現了。

07 年,豆瓣相冊上線,大量的圖片數據需要存儲。Davies 調研過 MogileFS,也啃過 AWS 的 Dynamo 論文,團隊非常信任他,允許他用 Python 寫出原型,實踐自己的想法,繼而迅速地上線驗證並持續地優化迭代。

也正是在豆瓣的六年時間裏,他開發出國內最早的開源 KV 存儲 Beansdb 和 DPark ( Python clone of Spark )。前者被一些粉絲盛讚爲“匠心獨具的設計思想、深厚的技術水平、優雅的解決方法”,其核心設計理念也在豆瓣沿用至今。

Davies 在豆瓣時的合影,他是人羣中最“白”的那個

自由是什麼?在 Davies 的眼裏,部分意義是“職責範圍”,他解釋道:“比如我有一個相對明確的職責範圍,比如說這件事情是 Davies 擅長的,而且在這個領域裏面,Davies 是專家,所以這個領域裏面的事情,我都可以相對比較自由的去負責,推着往前走。隨着時間的推移,我擅長的領域會越來越多。”

在 Facebook 時,他的職位級別是 E5,崗位要求是“能夠相對獨立的完成一些困難的工作”。不過 Davies 有不同意見:“我可能給自己定位的期望是 E6、E7 級別的人該乾的事情,能夠在一個重大事情有一個突破性的事情。”

萬萬沒想到,就是這麼個看似加分項的特質,讓 Davies 第二次與錢財“分道揚鑣”。

Davies 與兒子在硅谷

去 Facebook 之前,Davies 以爲這裏是一羣很有個性、牛到不行的硅谷“黑客”,悶不吭聲地寫各種酷炫的代碼;去了以後他才發現,Facebook 非常強調短期、可量化的人員產出,與自己投入到長期項目中的心願相悖。

且身在異國他鄉時,大量、積極的團隊溝通往往比較關鍵,Davies 標準的“湖南英語”此時成了最大的阻礙。在缺乏瞭解、缺乏信任、缺乏溝通的情況下,Davies 也很難像從前一樣高產,無奈之下,只能對當時已經較爲成熟的 HDFS 做一些邊緣維護。

Davies 在舊金山,綠色衝鋒衣一脈相承

此時他又面臨了兩個選擇:

  1. 堅持下去,薪資之外,還能變現價值 100 萬美元的股票;
  2. 立刻離職,股票全部作廢,因不滿一年,再賠償 1 萬美元的 Sign-on Bonus (入職獎金);

他選擇了離職,他說:

“當時自己內心覺得太難受了,這太難受了,就覺得這很不舒服,度日如年的感覺。雖然也能咬牙挺過去,但覺得這不是我最想要的東西。“

回想起在 Facebook 的經歷,Davies 就像一個不小心看了恐怖片的孩子,他問記者:“前段時間,不是還有位工程師跳樓了?”

Davies 所說的華人工程師名叫 Qin Chen,2019 年 9 月 19 日在 Facebook 總部跳樓身亡。他的死曾引起了公衆的大規模抗議,反對 Facebook 漠視員工感受的行爲。在 Facebook,即便你徹夜加班,也可能被列入“PIP(待努力)”名額中。對於華人工程師來說,這意味着你的工作簽證也隨時可能化爲泡影。

Davies“壽命短暫”的 Facebook 工卡

從 Facebook 離開後,他加入了 Databricks,也回到了熟悉的節奏。對於 Davies 來說,在技術領域實現一定程度的自由探索和自我提升,是工作生活中的必需品,他爲 Facebook 的效率文化而驚歎,但似乎更喜歡 Databricks 舉行的 Hackthon 挑戰賽。

也正是在那場 Hackthon 挑戰賽上,他幫助 Spark SQL 實現了上百倍的性能提升。

“世界五百強“企業的僱員、百萬美元股權,至此都成了過眼雲煙。2017 年,Databricks 剛剛拿到 6000 萬美元的 C 輪融資,作爲早期員工的 Davies 又離職了。

似乎對於他來說,“金錢收入”永遠需要爲“技術追求”而讓路。

只屬於代碼的英雄

還在豆瓣時,阿北(豆瓣創始人兼 CEO 楊勃)問 Davies,你未來的發展方向是什麼?喜歡產品開發、管理崗位,還是其他的什麼?

Davies 的答案是,向最核心、最底層的技術方向靠攏,做技術方面更有挑戰的事情。

王興創立飯否幾年後,曾考慮交給其他人管理,於是與博客、公衆號紅人兒和菜頭一道,約了 Davies 吃飯,詢問他是否願意加入。

Davies 反問:“我加入後,能爲公司做什麼?”答案沒找到,最終未能成行。

曾有金融、保險領域的公司邀請他去做 CTO,被他果斷拒絕。

他說:“我能管好上千臺計算機,但不一定能管好 10 個人。”

王興與 Davies 曾經接近合作

但如今,他推翻了過去的所有回答。雖然是硬着頭皮創業、出任 CEO,但已帶領團隊走過了三個年頭,服務着超過 20 家互聯網、人工智能領域企業;雖然他不善管理,但也在不斷地思考和提升管理技巧,偶爾還要關心一下單身員工的“個人問題”。

有時,他像個最“古怪”的技術人,不想當比爾·蓋茨、扎克伯格,對 Facebook 和百萬美元的追求也顯得動機不足;

又偶爾,你會覺得他纔是真正的技術人,懷揣着一種對技術的樸素信仰。只要能讓合適的技術發揮正確的作用,讓技術能夠服務更多的人和企業,他不惜放棄傳統意義上,人們珍視的許多東西,轉過頭“爲難”自己。

在這種有些矛盾對立,又暗暗和諧統一的表徵下,人們可能會突然明悟:究竟是何種力量在推動着這個科技時代的迅猛發展?

這種力量,是一羣人。

他們習慣用技術解決實際問題,厭倦沒有邊界的技術神話;他們是一小批爲了 0 和 1 而興奮的技術人,致力於將萬維網(World Wide Web)的原義變成現實;他們會爲了一個 Bug 不眠不休,將算法實現當作娛樂消遣,以貢獻開源代碼爲最高榮譽。

他們很難成就財富神話,服裝審美也被他人詬病已久。他們就像一個個只屬於代碼的英雄,承擔着本世紀最前衛的“基建”任務。

在採訪的末尾,記者問道:“創業幾年來,哪些時刻最爲艱難?”

Davies 傻笑着回答:“還沒有,還沒到來。”

Davies 與 TGO 鯤鵬會記者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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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員覆蓋了 BATJ 等互聯網巨頭公司技術領導者,同時,阿里巴巴王堅博士、同程藝龍技術委員會主任張海龍、蘇寧易購 IT 總部執行副總裁喬新亮已經受邀,成爲 TGO 鯤鵬會榮譽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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