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场(六)

在那之后,轻轻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俞和笙,但是关于他的消息总是像长了翅膀一样往她身旁飞。剧组的工人闲谈间会说到俞家的小少爷又为了哪位小姐豪掷千金,一起搭戏的女演员也会娇羞的说昨日俞少爷赠了她一枝艳丽的玫瑰,她却觉得他的唇比玫瑰更香更软……

轻轻的心一半千里冰封,一半烈火灼灼,连带着那双永远秋水盈盈的眸子也变得涟漪不断。但她是一个清醒的女人,伤春悲秋只在默默寂静时,平日间仍然言笑晏晏,以至于她还能完美地应付张博衡三番四次的催促。

轻轻今天工作结束得不算早,但是整个夷场看起来却更加热闹,男人女人交织交汇,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身边的美文小姐换下了戏服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上一口,隔着吐出来的白烟看下边卿卿我我的男男女女。

“你说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七夕这样荒唐的节日呢?”

轻轻了然,难怪今夜如此热闹,虽是夷场的地界但人却还是中国的人多,七夕佳节是该热闹热闹。

“哪里荒唐?”轻轻擡头望着天,她想看看牛郎是不是真的跨越天堑找到了他的爱妻,只可惜天上一片星子太挤了,她委实分不清。

“哪里都荒唐!”美文小姐抖抖烟灰,一双迷蒙的眼擡起来:“讲起来轻轻小姐身为花阁大总统早该是把这些男女之事看得透彻了。”

轻轻笑笑没回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搁哪里都适用。

“情人?有心又青春的女人都是他们的情人,也不晓得天上的牛郎看见那些个栓了裤腰带就不认人的王八羔子会不会气得让喜鹊拉屎到他们头上。”

轻轻被她的话逗笑了,虽不能一概而论但是大体上确实如此,无价宝易求,有情人难寻。

两人闲侃几句,约去百汇门喝酒。到了才知今晚百汇门被张少将包场给赵四小姐庆办生日派对,夷场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不少,二人被拦在门外,美文小姐脸有点难堪,她欲言又止地望向轻轻。

外边传得风风雨雨说张少将要娶许轻轻做姨太太,许轻轻也没反驳,就连导演都因为这个原因对她照顾有加,怎么如今却是连个门都进不了。

一时间,美文小姐看向轻轻的眼神既是畅快又是鄙夷又是怜悯。

女人天生心眼不比针眼大,自己不痛快的时候总想着别人能来搭个伴。

轻轻晓得她想什么,歉意地笑笑说:“张少将正给佳人庆祝,我可不能这么晦气地去碍眼,要知道赵四小姐的父亲可是真正的大权在握。”

美文小姐似是怜悯地拍拍她的手。

美文败了兴致,轻轻替她招来一辆黄包车,抢先替她付了车费,美文也没有推辞,假意说了两句下次再约,轻轻自然也是微笑颔首。

回去的路上,轻轻绕路拐进一条小巷子,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小瓶花雕酒。

江南这边的人家,若是家里有女儿出生,做父亲的便会酿上几壶好酒埋在桂花树下,年年去踩上几脚,待到女儿红妆加身时再取出来或是当做女儿的陪嫁或是用来宴请宾客。

她没有父亲酿酒,不也喝上了这女儿红?

轻轻痛饮一口,为什么人就是喜欢赋予各种各样的东西自己的想法呢?明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变成七夕节后就神圣起来了,明明不过一瓶再常见不过的米酒,里边居然又变成装着浓浓父爱的佳酿。

这世上果然还是有许多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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