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步道 - 草稿

        晨曦,依次從山頂、山腰到山腳,然後灑到古榕上,村落裏,溪流中。她用乳白的手撩醒了醉人的春夜,催動了潺潺的流水,抖開了那畫廊般的步道。

        這條步道,沿着長樂溪的兩岸,向東北方延伸,一直通到大峽谷裏的粗灘。在這個春天,在老家的這些日子裏,我凡人俗相,六根未盡,用眼耳鼻舌身意,感受着這步道的色聲香味觸法。用步距,丈量着步道長長的經脈;用時間,翻閱着步道厚厚的書頁。

        我用雙眼,細看着一路的如畫風景。看那六百歲的古榕,虯幹傲岸,枝葉如冠,永遠鬱鬱蔥蔥;看那百萬年冰臼,奇石臥水,百態千姿;看那高山峽谷,層巒疊嶂、涵黛蓄翠;看那長灘積潭,清碧如鏡,浩浩淼淼。更看那花事更替、草木復甦。雪白的李花,粉紅的桃花,深紅的垂枝紅千層,次第盛開;松煙凌空,春筍破土,藤蔓抽芽,依序生髮。直看到人間四月芳菲盡,山水綠得抹不開!

        我用耳朵,傾聽着一路的天籟之音。聽山泉飛瀑如泣如訴的吟唱;聽溪流穿峽谷、越長灘、入深潭留下的激越、舒緩、綿長的歌聲;聽山風徐來穿林打葉的嘩嘩聲響;聽布穀鳥和山雀“布穀布穀、急呀急呀”的激情演奏;我還聽蛙鼓蟲鳴、雞啼狗吠、羊咩牛哞,聽一切屬於自然,屬於這裏的聲音。直聽到風聲水聲鳥叫聲聲聲入耳,世事俗事煩心事事事皆忘!

        我用鼻子,嗅聞着一路的鄉土原味。聞着連綿兩岸的柚花,在濃香瀰漫中微薰;聞着傍在路邊的桂花,在清香幽幽中出神;聞着點綴山坡上的野花,在暗香浮動中駐足。我還貪婪地呼吸着從峽谷裏飄蕩而來的清新,不拘地嗅聞着樹下落葉發酵後散發出的香腐,愜意地品啜着從巖縫中汩汩流出的甘冽。田園阡陌,芳草朽木,土牆瓦屋,牛棚鴨啥這些飄散着的鄉土原味,也都在味覺,皆入肺腑。直聞到香氣薰人慾破禪,身雖離去心又還!

        我用身心去感受整條步道的外在形貌,還試圖用思緒和暢想,從歷史和人文的角度去品讀沿途自然景觀所蘊含的內涵。

        我驚豔那美倫美奐的冰臼奇觀,它們大小不同,形狀迥異,光澤潤滑,多彩多姿。從中讀懂了百萬年前的冰河巨壓,以及水滴石穿的堅韌不拔和持之以恆。

        我惋惜那橫臥深潭的白馬石,欲起還羈,雖神形兼備,但卻傳說悲涼。只因它偷喫和糟蹋了糧食,結果被勇敢的村民仙鑿瞎了眼睛,只能長困於此,徒嘆萬年。從中感受到先民們不畏險惡,戰勝自然災害的信心和勇氣。

        我流連那一灣淺水的古渡口,那裏鐫刻着故鄉人爲改變命運而奮鬥的足跡。從中看到了武裝暴動,鐵流輾轉,讓星星之火匯成燎原之勢的艱苦卓絕和不屈不撓。

        我讚歎那長守在峽谷的“虎跳石”,還有那永不滿溢,永不幹涸,至美至善的碧水潭。物質守恆,能量守恆,量入爲出或依出量入,不驕不奢,知足長樂,從中獲得生活乃至人生的啓示。

        我還把那孤寂百年的峽谷靜地粗灘與良田美池,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的桃花源聯想到一起,而這也是所有的人們嚮往和追求美好生活的寫照。

        這些自然景觀和人文傳說,時空相隔,虛實交錯,看似風馬牛不相及,但細品之後,也能從中感受到一脈相承的人文精神。而這些精神,不正是當下鄉村振興中需要傳承的嗎?

        故鄉的步道,就像一本卷軼浩繁的書。它使我對故鄉有了新的認識,對鄉愁有了新的瞭解,漂泊的心靈也有了新的歸宿。它還孜孜不倦地詮釋着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真諦,爲故鄉的發展作了有益的牽引。它更是串珠的妙手,把散落在各處景觀穿到了一起,串成了珠鏈,串成了美麗的風景線。

        故鄉的步道已深深地嵌入我的記憶。我還在憧憬、還在期待,幾年之後,它變成十里畫廊,有竹林遮陰護岸,有鮮花招蜂引蝶,有溪流悠悠清唱,有美景賞心悅目。行走其間,笑靨如花,如臨仙境一般。春風十里不如你,到此一遊常相思。果真如此,那該多好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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