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大帝的義務教育---進去是人,出來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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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中有個著名的人物形象,嚴監生。臨死前盯着面前的油燈,顫顫巍巍伸着兩根手指,就是不嚥氣,急煞了圍在周邊的親人,紛紛詢問何事牽掛未了。幸虧他老婆瞭解他,--趙氏慌忙揩揩眼淚,走近上前道:“爺,別人都說的不相干,只有我曉得你的意思!你是爲那盞燈裏點的是兩莖燈草,不放心,恐費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莖就是了。”說罷,忙走去挑掉一莖;衆人看嚴監生時,點一點頭,把手垂下,登時就沒了氣。

那麼,監生到底是什麼人?

監生通俗地說就是國子監的學生,國子監是明清兩朝的最高官辦學府。明朝的教育體系分中央、地方兩級,中央官學即國子監。地方上有府學、州學、縣學、社學。

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天下初定,朱元璋召見中書省官員,發表了關於大力興辦教育的重要講話。該講話過後,大明王朝迅速行動起來,開始建立具備明朝特色的教育體系。老朱親自審定各級學校的學生定額,據史學家研究,每年招入府、州、縣的學生達36000人,他們一律稱“廩膳生”(廩,音lin),所謂廩膳,即公家供應伙食。

1375年,官辦教育的範圍進一步擴大,又令天下建立社學,也就是鄉村小學和社區小學。

如此,加上朱元璋稱帝之前就在南京設立的國子監,整個大明王朝的官辦教育,從京師一直延伸到鄉村。王朝的財政體系也全力支撐,除了建校舍、請老師之外,學生的待遇也很好,政府除按月供給他們每人“食米六鬥”外,還免費供給魚肉,此外這些學生還享有免役特權。京城的監生那就更不得了,校服全套包了;結了婚的可以帶家眷入學;未婚的發錢作將來的婚聘金;外地的學生每年還有帶薪探親假;重要節假日發節日補助。社學條件要差一點,但比今天的南翔技校還厲害,南翔是“學不會可免費再學”,社學是“一直在免費,從來不要錢”。

洪武大帝以驚人的行政效率和與他本人秉性極其不符的慷慨建立了覆蓋整個帝國的義務教育體系,幾乎從幼兒園到大學。

相比現在的九年制義務教育,估計很多明粉想穿越回到洪武時代了。

先來看看功課,功課倒是不重,內容無外乎朱元璋語錄、大明刑法、四書五經等等。

再看看校規。校規一共56款,由洪武帝親自審定。有些校規比較常規,和今天差不多,如必須穿校服、不許遲到早退、不許夜裏喝酒。有些校規就比較奇怪了,如不許結社(哪怕是文學社、詩會)、不許議論學校食堂飯菜好不好喫、禁止對人對事批評,最嚴重的是這條:嚴禁對國家的大政方針說三道四。

處罰的措施也很可怕,有痛決、充軍、吏役、枷鐐終身、餓死、自諡及梟首示衆等。

朱元璋的諭令可不是僅僅停留在紙面上的。

進去是人,出來是鬼。

一種是因爲觸犯了校規,成了真正的鬼。

史料記載,國子監內,有的學生因觸犯天條,被活活餓死者有之,被勒令自殺者有之。有一個名叫趙麟的學生不滿校長的殘忍,貼了一張匿名大字報控訴校方,很快作爲嚴重的政治事件彙報到朱元璋那裏,老朱龍顏大怒,查出來以後將趙麟殺了,爲了震懾其他學子,把他的腦袋插在長竿上,立在學校門口示衆。

十年後,朱元璋蒞臨國子監視察,親切接見廣大學子,講話的時候想起趙麟,勾起了天怒,說:你們還年輕,世界終究是你們的,只要你們循規蹈矩,出來後就是有用之才,朝廷還巴巴地等着招募你們。你們一定要學好,要有敢於以身試校規的,不服的,撒潑的,國家不會輕饒你們,再去貼那大字報誹謗師長,將他凌遲了,全家發配到煙瘴之地!

插着趙麟的那根竿子一直豎立了160多年。當然,風吹日曬,竿子肯定換過好多次,但是那種強權的象徵任憑風雨日曬是不會磨滅的。

另外一種,就是按朱元璋的模子倒出來順利成長的學子,成爲了另一種鬼。

朱元璋在抓教育的同時,對科舉制度也進行了大刀闊斧地改革,即著名的八股取士,統一的格律、統一的規格、統一的口氣、統一的思想。“繼往開來的洪武帝,帶領我們走進新時代”。帝國的教育和考試製度像一個龐大的格式化機器,畢業後的人才看上去呆頭呆腦、雙眼空洞、神情木然,“與之交談,兩目瞪然視,舌木強不能對”。

當然,也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裝的,因爲這是帝國給他們設定的“人設”。他們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總得有個回報。

與燦若羣星的宋朝體制內知識分子相比,明朝體制內的士大夫,沒出什麼曠世大才。那些牛逼閃閃的明朝人,如徐霞客、李時珍、唐伯虎,都是遠離明朝官辦教育、被體制拋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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