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活          【俄】列夫-托爾斯泰

有錢就快樂嗎?或者說,你真的覺得有錢人跟你想象的一樣快樂嗎?

你錯了!有錢人並沒有和你想象的一樣快樂!

因爲,他們的快樂,你根本就想象不到!

聶赫留朵夫就是這樣一個有錢人!

這位《復活》中的男主角正式的稱呼是:近衛軍中尉德米特里•伊萬諾維奇•聶赫留朵夫公爵。儘管我無法體會作爲一個有錢人的快樂,但至少,我可以跟着托爾斯泰的文字,偷窺一下以聶赫留朵夫公爵爲代表的十九世紀沙俄時代上流社會的生活。

當別人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勞作時,我們的公爵還沒有起牀,他身穿荷蘭進口的精緻潔淨的睡衣躺在鋪着羽絨牀墊的有彈性的高牀上,一邊抽着上等的俄國菸捲,一邊回憶着昨晚那場有錢人和有名望的人蔘加的晚會。

在公爵先生決定起牀後,他會先來到與寢室相連的更衣室,他在那兒用特製的牙粉刷淨了牙齒,用芳香的含漱劑將口腔漱洗乾淨,然後洗臉和洗手,並用不同的毛巾擦乾,特別注意地用刷子刷乾淨蓄起的指甲。然後走進和寢室相連的另一個房間進行淋浴後,穿上熨燙得平整如鏡的潔淨襯衣和刷得十分光亮的皮鞋。

所有他使用的東西:內衣、外衣、鞋子、領帶、佩針、襯衣的領釦和鈕釦等,都是第一流的、名貴品類的、不引人注目的、質樸而不花哨的、堅固耐用的和值錢的。

穿戴整齊後,公爵來到了他長方形的餐廳。昨天晚上,三個男僕已經將餐廳的橡木拼花地板擦洗的一塵不染,餐廳裏擺放着一張巨大的可伸縮的餐桌,餐桌上的鋪桌布是十分精緻而漿洗過的,上面的圖案由主人的姓、名和父名的第一個字母交織而成,靠近餐具處擺着收到的信、報紙和最新的法文雜誌。

公爵先生能流利地用英語、法語和德語和人交談,公爵對戲劇、音樂以及政局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以至於使他在各種上流社會的聚會中可以侃侃而談,並把人家表露出的對他的敬意當作理所當然。

公爵曾在只有富有和高貴的軍官才能加入的上等的近衛軍團服役。在這裏,他穿着刺繡得很精美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人洗淨的軍服,戴上盔形帽,佩上也是由他人造好、擦乾淨和送來的武器,騎上也是由他人飼養、訓練和餵飽的駿馬和同伍一起去操練,或參加檢閱。除此之外,就是在軍人俱樂部或豪華的餐館裏喫喝、上劇院、跳舞、玩X人。

然後重新騎着駿馬,揮舞軍刀,在馬上馳騁演練,隨後又重新揮霍錢財、喝酒、打牌、玩X人。

公爵是大片大片土地的繼承人,從父親那繼承的區區200俄畝(1俄畝=1.09公頃=16.35畝)的土地被他無償分給農民,而後又從母親那繼承了上萬俄畝的土地及莊園,加上從姑媽那繼承的莊園及數千俄畝的土地……我都替他操心如何揮霍這些錢財!當沙皇的農民還在爲5個盧布在農田辛勞時,公爵每年的零花錢是20000盧布!

就是這樣一個有着世襲的尊貴的爵位,無需謀求任何公職或從事任何勞作即可享有奢侈生活的年輕的社會精英,因爲一場審判,人生髮生了令人震驚的、不可思議的變化。

這場變故的導火索,源於公爵年輕時的一次風X韻事:

若干年前,年輕的公爵在他姑媽的莊園裏引誘了作爲僕人的葉卡捷琳娜(喀秋莎),隨後就拋棄了她,喀秋莎在懷孕後被趕出了莊園。在以後的日子裏,她輾轉多處爲富貴人家做僕人,在受盡歧視和X辱後,淪落爲X女,後又被誣告犯了謀殺罪而入獄。在法庭上,作爲陪審員的聶赫留朵夫公爵認出了喀秋莎,內心收到了譴責。公爵決定贖罪,爲喀秋莎奔走上訴,並決定和喀秋莎結婚。即使在奔走上訴失敗後,公爵毅然決定拋棄自己的財富與上流社會的驕奢生活,追隨被流放到荒涼的西伯利亞的喀秋莎……

這是托爾斯泰繼《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之後的又一部最有影響力的長篇小說。按說這種題材驚世駭俗、發人深省,且具有勸人向善、改邪歸正的作品,應該也能震撼我的心靈、淨化我的靈魂,可我爲什麼總想不懷好意地問一下聶赫留朵夫公爵大人:您真的捨得拋棄您的名聲,您的地位,您的財富,用您的餘生只爲贖罪並獲得靈魂的復活嗎?

我想象中的公爵大人瞥着眼不屑一顧的哼道:

靈魂?你真的以爲我有靈魂嗎?我只不過是列夫-托爾斯泰筆下的一個玩偶!

這不是一部愛情小說,托爾斯泰也從未想過用心地塑造聶赫留朵夫、葉卡捷琳娜來爲世界文壇留下兩個鮮活的文學人物,通過故事本身我無法得到情感的觸動與靈魂的淨化。這只是一部托爾斯泰宣揚其土改思想與宗教信仰的政治與宗教小說。如果能認識到這一點,也就能明白爲什麼書中有那麼多的篇幅在講述公爵如何處置自己的土地、如何營救獄中的政治犯,以及將自己突然良心發現、決心懺悔的起因歸結於上帝偉大的召喚與指引。

最近我總在玩味電影《傑出公民》裏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小說家丹尼爾的一句話:

通常情況下,作家也好,藝術家也好,他們無法接受當下的世界,他們無法滿足現狀,他們需要創造、發明新鮮事物,以期介入這個世界。

很顯然,文學人物就是作家爲介入或試圖改造這個世界而創造出來的虛擬“新鮮事物”。每個文學人物都是作家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與感悟的投影,每個文學人物都會因爲作家想要表達的思想而被賦予不同的經歷與個性。在這些文學人物中,有一部分淪爲了作家爲表達其政治抱負或推行其思想體系的工具或載體,一部分則幸運的以獨立的人格和豐富的情感成爲永恆,這些人物雖然由作家所“創造”,卻能獨立於作家之外而存在的,其名望和生命力甚至超越了作家本身。比如:簡•愛、約翰•克里斯多夫、郝思嘉、於連、卡西莫多、冉阿讓、達西、葫蘆娃……

而我們可憐的公爵,只能因爲晚年列夫•托爾斯泰世界觀及宗教信仰的轉變,不得不悽慘地抱着《馬太福音》黯然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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