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竹子

       

      自年三十離開辦公室,已近滿月。中間到過辦公區兩次辦事,只進了其他辦公樓。沒去辦公室的這段時間,先是社區防疫值班,後是下鄉。今天例外,是手頭上有點急活兒。

      要去辦公室,須得穿過行政大廳,就是黨羣服務中心,這是未進辦公室的另一原因,這個人員最多最雜的地方,與超市無二。況且很多時候比超市人口密度大。疫情當前,人羣密集的地方,便是危險的地方。雖然這個時間段都在家裏辦公,但年前那段時光呢?誰知道人羣裏有過誰?誰知那病毒潛伏期最長是多長?

      今天又是一個例外。雖然我知道還未正常上班,但不至於一個人也沒有。這是工作日。最起碼,門口得橫一張桌子吧!疫情期間的規矩都生長爲心理暗示了。

      行政大廳正門意外地開着,這倒有些新鮮。在這樓上辦公將近五年,首次遇上不營業的情況下開着門。通風?第一次發現消毒液的氣味兒如此難聞,讓人反胃窒息,比着酒精差太遠了。大廳內空無一人,風吹着玻璃門吱呀有聲。我叫了幾聲:是哪位師傅值班?無人答應。後來聽說是去二樓了。當時心裏真是有點兒瘮得慌。山水小城,建築物大都依着山勢而建,從正面看是一樓,從背後看就是負一樓一一地下室。正常上班時熱鬧非凡,有的窗口還排着長隊,那時候白天裏也是燈光輝煌的。現如今,一個人影沒有,一盞燈不亮,大廳深處黑咕嚕咚,門廳處那點光亮也被擠進來的風吹得陰森森的。似乎曠野裏一座廢棄的城堡。

      難怪門口不擺放桌子。想必是這個時間段的這片公共區域,大家避之不及,花錢也請不來的。再說這個樓上除了臨時的集體辦公,原本也沒幾個單位。

      一個人乘了電梯上到四樓辦公室。這段時間最擔心的是我養在辦公室的水竹。若養在土盆裏也就罷了,若養在低處也就罷了,偏偏是養在水瓶裏,偏偏放在高處,偏偏那竹子又瘦又高。萬一水份幹了,萬一枝葉軟了,倒下來怎麼辦?

      開了門,先看我的花草,尤其竹子。竟然直棱棱立着,絲毫沒有疲倦的感覺。倒是桌上放的水養綠蘿,因不知何時水乾,葉子已軟綿綿地垂下來。根部早已斷水許久,都在瓶子裏晾乾了!

      近前看看,那放在高處的水竹,也早已水份耗盡,點滴不剩。看瓶子內部情況,與桌上綠蘿無二。看瓶子上面,則截然不同,竹子依然鬱鬱蔥蔥,不看水源還以爲豐沛得很呢!

      忽然就跳出一個故事。是一篇文章中提到的。那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作者院子裏長着一棵桐樹,很多年了,高大壯實,綠蔭如蓋。這棵樹伴隨了作者的整個青少年時光,在樹下乘涼,在樹下讀書。少年視它爲書齋,併爲它起了一個很雅的齋名。直到有一天家人感覺到樹的精神狀態有些異樣,要鋸倒這棵大樹,也好做些物件。大樹鋸倒了,家人們驚奇地發現,那樹早已嚴重中空,這麼多年屹立不倒全憑它的意志力!也許是一位少年賦予了它高貴的使命而不想讓少年傷心失望吧,它苦苦地,堅強地站立着,爲少年撐起了一處安諍舒適的居所,也撐起了一個鄉村少年的夢想。

      那中空的樹當然什麼也做不了,但從此這棵樹從一個農家小院移至一個少年的心裏,紮下了永不倒下的根脈......

    又忽然覺得古人眼裏的四君子中竹子和蘭最爲相近,一是外在的顏色,二是內在的氣質。比如現在竹子的表現,與蘭何其相似,總有些“大智若愚”般的遲延。就像蘭,有時你簡直看不出她的生長,許久都看不出變化,你以爲她死了,其實她還安靜地生長着。就像《莊子》“消遙遊”中提到的那棵上古之大椿,以八百歲爲春,以八百歲爲秋,生命的節點不一樣。蘭開朵花也是慢慢地開慢慢地謝,前前後後幾個月的行程,腳步輕輕地生怕驚到了誰。

      我將那依然充滿生機的竹子雙手捧下來,我似乎感覺到她的輕嘆:您終於來了,我都快撐不住了!似乎感覺到她那修長瘦弱的枝葉軟軟地靠在我的肩上,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我給她澆足水份,修剪了枝葉,又放回原處。然後又給所有的花花草草們喂足了水,才安然地進入工作狀態。

2020.2.21(週五)農曆正月廿八晴朗(草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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