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花瓣雨

曉柳是個很普通的女孩,雖然鼻子眼睛眉毛耳朵都有,但絕對是一個丟在人羣中馬上就被淹沒的人。她平時不太愛說話,最喜歡託着下巴閃動着那雙靈動的眼睛觀察教室裏吵鬧的男女同學,偶爾也會因爲這些嬉笑而抿起嘴脣微微一笑。

坐在後排的蘇哲也沒太多關注這個女孩,反倒被另一個女孩吸引。那個女孩叫如雪,正如她名字一樣:五官精緻、雪白的肌膚如凝脂般光滑細膩。如雪下課後喜歡吵鬧,那充滿稚氣的聲音常常讓埋頭做作業的蘇哲嘴角微揚。

中學的第一次學習上的較量——段考成績揭曉。曉柳很是失望,她本以爲自己可以輕鬆應對,可是讓她詫異的是:第一名另有其人。當班主任念出那個名字時,她第一次返過頭認真端詳後面的這個男孩子:濃濃的眉毛、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緊閉的雙脣。看着看着,她不由得臉紅了,這或許就是別人所說的明朗少年吧!

“第二名是曉柳”,班主任的聲音傳來,曉柳立刻收回視線站起來,卻還不忘趁班主任不注意之時,宣戰式的向蘇哲挑挑眉。蘇哲也被曉柳這個突然生動的表情逗得抿嘴一下,有趣的擡了擡下巴,一副隨時迎戰的樣子!

在段考之後,蘇哲座位周圍突然熱鬧起來,有問題目的、也有在此大聲說話的......其實,大家都心照不宣,只爲讓蘇哲多看一眼。蘇哲也好脾氣的來者不拒,甚是享受。每每這時,曉柳就會安靜的走出教室,來到走廊,微微仰起頭,讓臉龐沐浴在溫和的陽光中,然後深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無比舒暢。或者隔着窗戶,靜靜的看着圍在蘇哲旁邊的女孩子們,以及陶醉其中的蘇哲。偶爾碰到蘇哲投過來的略顯驕傲的目光,曉柳都會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後握緊拳頭裝出要打的模樣,誰叫他害得自己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慢慢的,關於蘇哲的流言蜚語就傳遍了整個班級,說某某喜歡他,某某又喜歡他.....而曉柳竟因爲坐在他前面而莫名多了幾個“好朋友”,其中就包括如雪。如雪雖長得漂亮,可學習卻實在令人不敢恭維。每次她來請教問題時,曉柳總是有抓狂的感覺:教幾遍都不知道。何況她還時不時的瞄一下後面的帥哥,整個就一幅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覺。但如雪比別人不同的是,她真的對曉柳好,每次有什麼零食、心事都會跟曉柳分享,於是曉柳真的把雪如當成了自己的好朋友。

由於腦袋還比較聰明,一期之後,曉柳和蘇哲漸漸成爲老師的左右手,有時間就幫老師看作業、批改試卷。有時候,大家都走了,教室裏只剩他倆時,曉柳顯得格外拘束,批改的速度也加快,甚至還會用那些小兒科的流言來攻擊蘇哲,活像一隻受傷的刺蝟。只是,她不知道每當這時,蘇哲就會滿臉含笑的看着她或拘謹或怒氣衝衝的模樣。

或許是緣分,又或許是老師想提高班級競爭力,每次調座位,曉柳都坐在蘇哲前面。當然,這兩人也沒辜負老師的期望,次次考試都是他倆勇奪年級一二名,讓老師和同學們倍感榮耀!也不知道是哪個女孩子心生嫉妒,不知何時,班上竟然也流傳出“曉柳喜歡蘇哲”的謠言。對於這樣的流言,曉柳深深的恐慌,她自知沒有資格去超越那些圍繞在蘇哲身邊的女孩,何況自己的好朋友還那麼喜歡他,於是她開始儘量疏遠蘇哲。

曉柳的變化,蘇哲明顯的感覺到了。當初自己是沒怎麼注意這個小女孩,可是坐在後面,每次看着她撐着腦袋安靜的思考時,總是會好奇她腦袋裏想什麼。偶爾看到她笑,自己竟然也會不由自主的開心起來。尤其是她在走廊裏微揚臉龐時、渾身沉浸在陽光的照射下時,如同一幅聖潔畫卷中的小仙女,讓人不敢褻瀆!比起如雪的美麗,曉柳更有一股出塵的氣質。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女孩,讓蘇哲特別有挫敗感。成績總是跟自己不相上下,更讓蘇哲生氣的是:別人都想圍着自己轉,唯獨她卻經常把座位讓給別人坐,自己揮揮衣袖看風景!

有一次,大家都在等姍姍來遲的曉柳值日。由於等着無聊,大家就開始拿蘇哲調侃,說“我們都在等你的她”。蘇哲遠遠的看見曉柳走過來,故意想氣氣她,想看看她是否對什麼事情真的都雲淡風輕,於是大聲說“我怎麼會喜歡她?!”大家鬨堂大笑!曉柳微微一怔,卻依然平靜的穿過大家的視線坐回座位。蘇哲怔怔地望着曉柳的身影,卻不知道如何去打破這份莫名的尷尬!

有一天課餘,蘇哲周圍難得的清靜。曉柳坐在座位上撐起腦袋望着窗外發呆。余光中,蘇哲在課桌上不知在搗鼓着什麼。“管他幹嘛呢”曉柳嘀咕一聲,然後又開始沉思。突然,一堆五顏六色的碎紙片從天而降,紛紛揚揚的如花瓣一般降落在曉柳頭上,異常漂亮。曉柳慌忙站起來,準備抖落頭上的碎紙片,可看着那些色彩繽紛的紙片在自己身旁飛翔,心情也不由得飛揚起來。她擡起頭,準備尋找調皮鬼時,卻看到蘇哲滿臉開心的笑容。曉柳毫不猶豫的拿起書就朝蘇哲身上打,並把細碎的紙片也往蘇哲身上撒,兩人笑着鬧着......突然,旁邊一同學看到他倆被包圍在漫天花瓣中,馬上大叫:“蘇哲和曉柳結婚啦!”曉柳頓時滿臉通紅,畢竟於十三四歲的女孩而言,結婚一詞無異於洪水猛獸,蘇哲也不知所措,只能眼睜睜看着曉柳泛着淚光的眼睛而自責不已!

此事之後,曉柳主動找老師換了座位,雖隔着幾個組的同學,但每次看到曉柳與其他同學的交流,蘇哲都會有片刻的出神,可是,他卻沒有勇氣去靠近,在女生面前一直遊刃有餘的他卻總無法坦然面對曉柳。

中學畢業後,兩人考上了不同的學校,蘇哲偷偷的要來曉柳的地址,開始了書信。曉柳收到信的那一刻,嘴角微微一笑,心裏想着:這個花心的人竟然也會記起我!於是雙方開始了書信往來,曉柳從不問蘇哲的感情生活,因爲她深信:蘇哲從來就不缺這樣的花邊新聞!何況自己或許連對方的朋友都不算,只是蘇哲寂寞時用來消磨時光的“筆友”!而蘇哲也不問,他生怕唐突了,連書信往來的機會都沒有了!只是雙方都不知道正是這些書信成爲彼此枯燥乏味的學習生活中最重要的心靈寄託!

參加工作後,曉柳回到家鄉成爲一名普通的公務員,而蘇哲卻隻身一人離開家鄉去了沿海。走之前,蘇哲想要與曉柳道別,可是想想不知道該以何種身份去面對,終究還是沒去見她。曉柳面對蘇哲的不辭而別,格外傷心,曾多次去打探蘇哲的消息卻都是杳無音訊。或許是因爲不重要纔不聯繫吧,曉柳時常這樣苦笑。

此時的蘇哲在廣州這個舉目無親的地方漂泊,爲找工作、爲解決食宿而一籌莫展,有時眼前也會閃過曉柳那微揚的臉龐,可是這一切離自己是多麼遙遠!於是,電話號碼按了又刪、如此反覆,卻始終沒有勇氣打通!

平靜的日子一晃而過,闊別十多年的蘇哲終於回到家鄉。同學們組織了一場聚會,大家一起回憶起當初學習生涯的點點滴滴,曉柳也鼓起勇氣說起自己當初的很多糗事,輪到蘇哲說時,他緩緩的望着曉柳,輕輕地說: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場花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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