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歷史到小說再到電視劇,宋仁宗帝后CP玻璃渣轉糖化的艱難歷程

電視劇《清平樂》播到現在,褒貶不一。應該說,這部劇最大的優點在於精緻還原了北宋時期的風物景色,但是劇情就有點兒一言難盡了。

看故事要看主線,原著《孤城閉》的故事主線是公主趙徽柔與宦官梁懷吉的悽美愛情,米蘭Lady是寫宋代故事的高手,她寫的雖也屬於古代言情一類,但是因爲加入了歷史風物和民情典故的描寫,顯得更近似於正劇風格,所以,把她的小說按正劇的大氣和精緻來拍攝,並不困難。

但是米蘭Lady筆下的宋代愛情故事總有個共同特點,就是男主是X無能。從《柔福帝姬》到《眼兒媚》都是如此,唯一一部男主正常的《御天香》竟沒了下文。

這種文弱悽美的純精神類絕望愛情,只有出自女作家筆下,男作家是斷斷寫不出來的。這種愛情也很符合宋代整體的國運氣質。但是要拍成影視作品,主創方大概要考慮市場影響和羣衆三觀,所以,把主線改成了宋仁宗和曹皇后的婚姻情感。

其實這樣改也未爲不可,米蘭Lady在原著中還是很美化曹皇后的。

皇后氣質如深谷芝蘭,不以無人而不芳,但僅論面容,卻非令人一見驚豔那種……她膚色玉曜,眉色淡遠,氣品高雅.

......

隔着一重紅綃紗幕,他看見她坐在妝臺前,十七八女兒,長裙曳地,背對着他,正伸手去摘頭上的珠翠團冠。

所着的紅素羅大袖衣右側袖口因此滑落至手肘處,她露出一段戴着細縷金素釧的皓腕。那釧兒約有八九隻,每一隻都很纖細,隨着她取髮簪的動作悠悠地晃,發出細細碎碎的清亮響聲,而她引臂的姿勢異常柔軟優美,纖長的手指輕點頭上珠翠,仿若天鵝回頸梳羽。

終於摘下那隆重的頭冠,透過面前銅鏡,她看見他身影,於是回眸,靜靜地注視着他。

紗幕把她身邊龍鳳香燭的焰影暈開,使之幻發出七彩的光,映亮了她已洗卻鉛華的素顏。她目若寒星,下頜微揚,沒有盛大發飾的擁簇,光潔的脖頸顯得格外細長美好。這種回顧的姿態亦強調了她清晰的五官側面,清絕秀雅,未及走近,彷彿已可聞見她袖底髮際飄散的芝蘭芬芳。

後來他回想平生所見的新娘,其實她並非最美的那個,偏偏這一回首,那足以堪破世道人心的清澈眼波在他身上一旋,便成了他畢生難以忘卻的記憶。

簡而言之,書中的曹皇后是個氣質美女,貌不驚人,但才德壓衆,且極富於魅力。僅就外形來看,清秀但並不嬌嫩,纖細而略帶寡淡的江疏影還是比較吻合原著的。

而米蘭對宋仁宗的描寫就懶得費太多筆墨了:

他此時約三十四五歲,這日衣着隨意,穿的是白色大袖襴衫,領、袖、裾飾以黑色緣邊,足着烏靴,頭束軟紗唐巾,腰繫五色呂公絛,外披鶴氅,眉目清和,容止雅緻秀逸如文人名士。

宋代的皇帝都很有文人氣質,而劇中的主演王凱則是英氣有餘。他的面相風骨更像是個久經沙場、命運悲壯的名將,而不像養尊處優、優柔寡斷的趙禎。

歷史上的宋仁宗夫婦自然沒有電視劇裏那麼養眼,他們的感情經歷也很單純:就是一直不和。

皇帝一點兒也不喜歡曹皇后,別說比不上張貴妃,就連原先被他親自廢掉的郭皇后,也比不上。他對曹皇后,一直想要找機會廢掉,可是曹皇后憑着自己的聰明才智和以德服人,終於沒能讓他得逞,可是她也很不幸,在丈夫生前不得寵、對別的寵妃百般隱忍,他死後,因爲繼子英宗記恨仁宗對他不好,順帶着對曹太后也不很孝順,直到英宗去世神宗繼位,曹太后纔算守得雲開見月明,安享晚年。

但是米蘭的厲害之處是,居然把這一對普通的怨偶,在不篡改歷史的前提下,寫成了一對因皇權束縛而彼此不能信任,以致互虐終生的苦情夫婦。而這樣一個故事,在邏輯上居然也頗能自圓其說,讓人讀來頗爲着迷。

因爲米蘭個人對曹皇后的欣賞,所以這個人物在書中得到了近乎瑪麗蘇的待遇。

大太監張茂則將曹皇后視爲畢生偶像,累次想方設法保護她、幫助她,以致爲宋仁宗所忌。張茂則曾有一段獨白,可視爲他對曹皇后的情感:

“我最大的心願,是做個正常的男人……但此生註定是無法實現了。我們這樣的宦者,所能擁有的理想和身體一樣,是殘缺的。”他平靜地說,徐徐側首顧室內——案上花瓶中仍供着那枝現已枯萎的素心臘梅,“不過,我找到了一個值得的人,她近乎完美無缺,應該擁有圓滿的人生。我希望助她實現她所有的心願,乃至爲她死,爲她生……如果說我的生涯尚有樂趣的話,那這就是了。”

而歷史上著名的名臣、才子馮京則畢生將曹皇后視爲夢中情人,爲她而頹廢,爲她而考試入仕,甚至於娶妻也是選擇了支持她的富弼的女兒。

所以,如果要改帝后愛情爲主線的話,照着大女主類型來拍,也不會太差。可是電視劇編制們偏要另闢蹊徑,將故事改成了以宋仁宗爲中心的大男主劇。

其實無論從原著來說還是從歷史來說,宋仁宗都不具備作大男主的條件。

有關宋仁宗,有很多民間傳說,最著名的一是“狸貓換太子”,在此不多說了。二是太白金星下凡。據說仁宗出生後啼哭三天三夜不止,後來太白金星下凡,在他耳邊說了“文有文曲,武有武曲”,他才止住哭聲。仁宗時期,北宋雖然經濟發達,但是外患內憂已經顯現,好在人才輩出,有包拯狄青等名臣輔佐,所以宋仁宗在位42年期間,國泰民安,科學文化發達,成爲宋王朝的鼎盛時期。

在傳說中,仁宗總是以無助嬰兒形象出現,這纔是民間對他真實的印象:柔弱無能,但是善良、運氣好,所以有上天庇佑,能人保駕。

趙禎也屬於生於深宮之內長於婦人之手的類型,小時候在太后劉娥壓制下成長,劉娥的能力並沒學到太多,他的性格屬於溫和風雅類型,爲人比較軟弱,做事瞻前顧後,早年對郭皇后廢了又想召回,對張貴妃寵溺無度,晚年因爲無子而縱慾過度搞壞了身體,還對太子趙曙反覆廢立,以致其懷恨在心。所以,根本不是電視劇吹噓的那麼英明神武。

仁宗時期的好局面,更多是前代皇帝的累積和時勢出英才的運氣。仁宗自身能力和資質都很一般,所以他的無爲而治反而給以衆多名臣才子施展的機會。與其說是他嚴格自律着做了一個好皇帝,不如說是北宋特有的皇權束縛機制和他自身的懦弱,促使他成爲了一個好皇帝,對於一個比較庸懦的領導來說,少做事,少管事,別添亂,把大事交給能幹的下屬去做,就足夠了。

現在電視劇硬把他拗成難得的明君聖主,卻又不得不尊重歷史,講述的仁宗事蹟又沒有什麼卓越霸氣的,都是比較瑣碎庸常甚至窩囊的,所以讓人看着就覺得彆扭。

歷史上的曹皇后是出名的賢后,她熟讀經史,善飛白書,性情慈愛,節儉,處事謹慎守禮又有決斷,對於政治和管理也頗有天分。這樣的一個女人,令天資平庸的趙禎感到了莫大的壓力,妻子的聰明能幹,岳家的功高和聲望,令他想到了自己的養母劉娥,所以他害怕這樣一個女人有朝一日會篡權奪位。

跟聰明的女人在一起,他必須時時小心,否則就會露馬腳,顯出自己的智商不足,所以,跟曹皇后在一起,他覺得很疲憊。

早先太后劉娥爲他選擇的郭皇后,爲人魯莽愚蠢,他並不滿意,劉娥選擇這樣一個兒媳婦,爲的是好掌控。宋仁宗厭倦了郭皇后的愚蠢粗魯,在她因妒毆打妃子而誤傷仁宗之後,仁宗一時衝動,在一些別有用心的大臣(呂夷簡、閻文應等)攛掇下廢后,但是在娶了曹皇后之後,他感到後悔了。

曹皇后的聰明端莊令他感到壓力,而她的姿色又很平凡,實在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他想起了青梅竹馬的郭皇后,雖然粗蠢,可是並不高深莫測,跟她在一起,絲毫不費腦子——他開始明白了已故太后是多麼正確。於是寫詞給被逐在外的郭後唱和,打算接她回來,結果閻文應害怕郭後報復,搶先把她毒殺了。在奸臣面前,仁宗的腦子根本不夠使。

很快仁宗又愛上了出身低微而美貌任性的張貴妃,他們生了三個孩子,沒有一個活到成年,他越發憐惜她。跟這個嫵媚又不守規矩、一味取悅自己的小女人在一起,仁宗感到放鬆。

中國歷史上,凡是喜愛敬重賢良后妃的,都是劉秀、李世民、朱元璋這類曾經患難或開國的皇帝,只有他們才知道賢惠懂事的女人是多麼可貴,而那些成長於安樂後宮的皇帝,則大多喜歡嫵媚小性兒的紅顏禍水類型,因爲他們的一生太過無聊,需要身邊有個把能折騰的美女來提供一些新鮮刺激。

宋仁宗不寵愛曹皇后,以至她終生無出。但是她的才華和學問使她能安然自處而不至於空虛,她讀書練書法,種地養蠶,自得其樂。她不是弱者,不是離開男人就活不了,但越是如此,仁宗越不喜歡她。

作爲一名受過獨立自主意識教育的現代女性,米蘭自然是欣賞曹皇后這樣的人物的,所以會美化她,把她的一生理想化。 米蘭的厲害之處在於,即便是這樣一對神離貌也不合的夫婦,也能被她找出共同交集來發生情感糾葛:通過飛白體書法。

所以,在原著中,飛白體書法成爲帝后的愛情紐帶,促成了帝后恩愛的瞬間:

閏正月十五那一天,宮中果然無特別的慶祝遊幸之類事,今上只召了皇后、公主,及幾位親近的嬪御入福寧殿,品鑑書待詔李唐卿所撰的飛白書。……

今上對騎射擊鞠等事並無多大興趣,平日惟親翰墨,尤擅飛白,見李唐卿所撰飛白書皆選帶點之字,共計三百點,且每字寫法均不同,三百點各具形態,不由目露嘉許之色,指着李氏飛白問公主:“徽柔,這字寫得如何?”

公主瞠目道:“原來飛白的點可以有這麼多種寫法呀!飛白以點畫象物形,他寫出這三百點,可以說是窮盡物象了罷。”

今上含笑不語,命取筆墨,隨即提筆親書一“清”字,依然是飛白,蒼勁渾樸,其中三點奇絕,又出李唐卿三百點之外,旁觀者無不讚嘆。此字寫罷,今上並不擱筆,而是二指銜筆往皇后處一送,目蘊邀約意。

皇后欣然接過,搵墨提筆,在“清”字之後再書一“淨”字,跡婉勢遒,而兩點又有不同。

衆人歎服,齊聲道好,而今上則未開口,含笑走至皇后身後,微微俯身,右手把住皇后握筆的手,引她運腕,二人面頰於此間輕輕相觸,待旁觀之人回過神來,紙上那“淨”字二點之間又多了一點。那一點勢若飛旋,更在此前五點之上。

點罷這一筆,今上並非立即鬆手,尤握着皇后手,側頭溫柔地看她。而皇后亦轉顧他,夫婦相視一笑。

今上此刻凝視皇后的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在我印象中,他亦未曾用這種目光看過苗淑儀等嬪御。“溫柔”二字其實並不足以形容此狀,他與皇后相視之際,目色澄淨,眼底通明,彷彿都能探到彼此心裏去,那一笑又如此默契,似多少深意盡在不言中。

這難得的一幕恩愛自然不會被編劇放過,寫入劇中。

皇后惟有在這個特長上,能獨得皇帝寵愛。但這個特長是她多年苦練得來的,爲了得到他的愛,她閉門苦練了多年,爲的是可以有這樣一天,與他並肩同執一支筆。而這一切,只有暗戀她的宦官張茂則知道,並且暗自收藏了她練字的廢紙。這些廢紙後來還被呈現給仁宗。

那千百卷飛白殘篇被取出,相繼展現於今上眼前。細看數十卷後,他的表情亦從起初的迷惘、隨後的驚訝,逐漸轉化爲最終的黯然神傷。

......

在十幾二十年的漫長歲月裏,她躲在他看不見的殿閣中,一筆筆地寫,而另一個他,悄然立於她身後,一卷卷地收……此間隱事,欲說還休,倒是這一堆故紙,雖然永遠保持着沉默的姿態,但卻可被視爲最值得信任的知情者,鐵證如山,勝過旁人千言萬語。

默默看着心愛女人對另一個男子的傾慕,剋制自己的情感,保持接觸的分寸,收集她的苦戀證據給她心愛的人,促成他們夫妻美滿——這是張茂則這個人物最感人的地方。仁宗重用張茂則,一是倚仗他的才幹,二是知道張對皇后的忠心,也正因此,仁宗對張後來也不甚喜歡,大概是有點兒醋意吧?

僅僅通過書法這一愛好,將實際生活中的一對怨偶,演繹成一段虐心加誤解的戀愛故事,米蘭在這一點上已經做到了極致,再要往上添油加醋,那不僅僅是會歪曲歷史,更會造成情節的矛盾,所以米蘭到此爲止,並且也不把帝后愛情作爲主線,實在是很明智的做法。

可惜製片人不想止步於此,硬加了許多曹皇后一早迷戀宋仁宗美色的橋段。這是整部劇讓人感覺彆扭的根源。

其實,僅僅是書法這一個線索,也經不起深思——難道皇帝如果沒看到皇后練字的草稿,就會認爲她是恰好天生會寫?他自然早就知道皇后必定是私下苦練纔有此造詣。可是他依然不能放開懷抱愛慕皇后,只能說,皇后實在無法引起他的興趣和好感。

但是爲了收視率,編劇們必須要給帝后在書法之外,再製造足夠多的材料供他們發糖給觀衆,所以我們喫到的糖,味道總是有點兒怪異

另一個讓人彆扭的角色是張貴妃。歷史上,這位能讓仁宗在曹皇后健在時就追封的“溫成皇后”纔是仁宗一生最愛。一個男人肯爲了女人而壞規矩,這是真愛的表現——雖然這樣說似乎三觀不正,卻是殘酷的現實。

慶曆八年(1048年)正月,宋仁宗準備在閏正月十五晚再一次陳設彩燈過燈節,被曹皇后勸止。過了三天,幾個衛士夜間作亂,直逼皇帝寢宮。將門虎女的曹皇后當時指揮若定,保護了皇帝,叛亂很快被平定。

但宋仁宗的良心被狗吃了。他認爲這場叛亂是曹皇后爲了在自己面前顯才邀功而故意安排的,不僅不感激讚賞,反而欲廢掉她、改立寵妃張美人爲皇后。大臣們極力勸說、反對,仁宗自己也拿不出證據證明皇后有罪,這才作罷。

這場風波沒有改善帝后感情,反而讓皇帝更加喜歡張美人,因爲她在叛亂時不顧一切跑來陪伴仁宗,所以仁宗覺得她對自己是真情,藉機在當年十月將其晉封爲貴妃。

當你愛一個人,她做五分的事情,你會自動替她加到十分;當你不愛一個人,她做了十分,你會給她減到負分。

宋仁宗在後宮的所作所爲,無不彰顯了他對張貴妃的愛和對曹皇后的冷漠甚至厭恨。

當然,書裏不想承認皇帝完全不愛皇后,而且歷史上的張貴妃口碑太差,實在無法成爲正面人物。

原著中的張貴妃頗有受迫害妄想傾向,滿心以爲全世界都在嫉妒她,實際是她自己爲出身而自卑,總想上位成爲皇后。仁宗似乎很樂意有她這樣一個人的存在,他自己對皇后的完美感到不滿和壓抑,卻又抓不住皇后把柄,有了張貴妃這樣一個不講道理胡攪蠻纏的人來給皇后添堵,他感到一絲快意。

曹皇后再完美,只要自己不把她當作第一寵愛,那麼在氣勢上,至少自己是佔了上風的。宋仁宗在曹皇后面前,就像個任性搗蛋的孩子,總要跟她對着幹——大概是潛意識中,把對太后劉娥的怨氣轉嫁給了她。

全世界的人都讚美甚至愛慕曹皇后,可她唯獨得不到丈夫的愛;張貴妃得罪了所有的人,卻唯獨得到了皇帝的心。人生就是這樣的諷刺!

但是電視劇裏不想強調這一點,讓男主最愛的不是完美的女主,那不是暗示他眼瞎?這等於毀掉了男主白蓮花一樣的人設啊!製片人不敢冒這個險,於是張貴妃被設計成一個感情純粹而偏執的小女孩,因爲太愛皇帝,所以要跟皇后爭搶。編劇把張貴妃的爭寵爭利解釋爲是過分癡情導致的性情偏執,這樣給了皇帝寵愛張貴妃的理由(因爲她真的很愛朕,所以朕感動),也不至於顯得皇帝男主太渣,還憑空增加了男主的個人魅力——是他的美引發了她的犯罪。

但事情還是那些事情,如果貴妃只是癡愛皇帝本人,又何必那麼在意名分和物質享樂呢?而作爲女配的張貴妃,在劇中才不壓衆貌不驚人,除了執拗彆無特色,卻獨得聖寵,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按照電視劇裏的設計,皇帝愛着皇后,但是因爲兩人太勢均力敵,性格又都要強,所以彼此都一直端着架子,原著裏的只有初一十五皇后承幸,被改編成大婚六七年也不圓房。觀衆不但被吊得沒了胃口,更懷疑皇帝對皇后其實是葉公好龍。

爲了強調帝后的真愛,電視劇着力渲染這兩口子對飛白的熱愛,尤其是皇帝執手皇后寫字的片段頗爲醉人。然而皇帝對皇后這片刻的溫柔,大概是因爲只有在寫飛白這一件事上,他與皇后的才能是勢均力敵的吧?一旦想明白這一點,大家越發替曹皇后感到不值。

原著中皇帝剛跟皇后郎情妾意寫完字,很快又私下寵幸了皇后的養女,後來又看上了司飾董秋和,毀了她與畫家崔白的良姻。這些都是十四五歲的小女孩,這些事蹟也是史實。仁宗其實比起歷史上那些荒淫無恥的皇帝來,並沒好到哪裏去。

後來仁宗中風昏倒(四十多歲就中風,果然是酒色無度啊),曹皇后派張茂則給皇帝鍼灸,恰逢仁宗此時醒來,就懷疑他們勾結,要謀害自己以篡位。

“你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讓我死麼?”他緩緩說,看着皇后,適才面對張先生時的怒色消去了少許,目中泛出一層淚光,“我以你爲妻,讓十三娶滔滔,你猶未安心……好,那我就帶着你的人上朝堂,你想知道什麼,我就讓你知道……你給我繩索,我便甘領束縛,這還不夠麼?可你爲何還不放心,私下做出這許多事來,寧願相信那個閹人都不相信我?”

“是我不相信你麼?”皇后此刻亦頗爲動容,有淚盈眶,“你如果相信我,會讓我這二十二年來如履薄冰,隨時準備應對一場又一場突如其來的奇恥大辱麼?但凡你對我多點信任,你我夫妻何至於此!”

今上身體微顫,恍恍惚惚地凝視着皇后,須臾,惻然一笑,擺首嘆道:“二十二年,真無趣……”

這一段對白,袒露了帝后彼此對這段婚姻的真實感受。皇帝對皇后多的是防範,皇后對皇帝則更多是暗怨。

米蘭的高明之處在於,最後挑明瞭,皇帝皇后之所以不諧,不僅僅是因爲皇權和身份束縛了皇帝皇后,更因爲他們個人條件和性格的不般配。

而電視劇裏,宋仁宗英明神武,與皇后郎才女貌,簡直是絕配,只是由於彼此性格倔強和身份限制,加上小人挑唆和宮廷複雜導致的事件頻發,影響到了他們的感情。最後得出的教育意義還是老一套:不幸生於帝王家——好像如果不是皇帝,趙禎和曹丹姝就能成爲恩愛夫妻似的。

這種理念,沖淡了婚姻生活的複雜性和人性的多面性,把一切歸因於社會制度,顯得有點膚淺和俗套了。

所以,堅持追劇的觀衆們,別再抱怨帝后撒的糖裏帶着玻璃渣子了,人家撒的本來就是玻璃渣子,糖纔是後來硬加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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