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带我上街

      妈妈带我上街

  今天轮到我家镇上赶集了,昨天晚上妈妈就对我说好了要带我去逛街,这是很难得的,我已经开心了一晚上,做梦也能笑起来。早上八点钟的太阳正红得似火,从远远的山顶树梢上冒出来了,那笑容多灿烂啊!

  我是很少上街的,一年中也去不了几次,主要是交通不方便,其次是没有钱,也不知道到街上去有什么用,能干嘛。那时候的出行,多是骑自行车,还没有见过摩托车,小车就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如果说走路去的话,就有过两次,一次是奶奶带我去的,应该是她和队里两个老奶奶约好了上街去,然后她又带上我。一次是爷爷带我去的,那天他要牵了家里的大水牛去卖掉,再买一头小牛回来。

  吃过午饭后,爷爷就坐在家里正房大门口的右边的木墩上,把在边上玩的我们这几个小孩子都叫到一起来,问谁愿意和他一起到街上去。其实小孩子都聪明得很呢,刚开始听到叫唤了,都跑过来围着凑热闹,一听到问“去不去呀”。有的说“不去”,有的不出声,转身就走了。最后爷爷看着我,也不问我“去不去”了,直接说:你和我去吧。

  我说:好。

  爷爷很怕我会说不去一样,一直看着我,等到听到我说“好”之后,总算是笑颜逐开,微笑着说:好,我就带你去,就你最听话了,到街上给你买吃的。

  我就高高兴兴地和爷爷一起牵着牛走路上街去了。

  走路去上街是很累的,但只要能跟着去,看看新奇,都十分开心。那时家里人没说要带着上街,或者说不允许去,也就在家里玩着,也没由来有什么要求,做出些耍赖皮的事来。也许是那时小的我不懂事,我指的是不懂为自己的私利着想。以至于我不明白现在的小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叫嚷嚷着上街,到了街上之后他就要买这个买那个,一有不买的他就不高兴,就闹上一整天。

  我和爷爷到家门口不远的小河时,就让这水牛在河里洗了一个澡。先等着牛在河里躺下来,爷爷就弯下腰在边上并拢双手,给那牛背上过不到水的地方泼上水去。我也正要跟着过去,那时河面上没有桥,必须得从水里走过去。爷爷也回头说“先在边上等一会”。等他忙好了,我们就出发了,到了买卖牛的市场,爷爷和他们简单的交流了几句,又在边上吃了一碗粉,然后就牵了一头小牛回来,至于他们是怎么交易的,那时全看不懂。

  中午的时候,吃过饭就等着妈妈叫上我了。我这村里的人上街都是吃了中午饭才去的。也许不知道的人就要奇怪了,等吃了中午饭去,都一点多了,等去到街上,集市都散了。其实不然,村里吃中午饭都是十点过些就吃完的,都没有等到十二点的习惯。那不是刚吃早餐就要吃中午饭了吗?这也不对呢,村里是从来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早晨一起床洗漱后就都干活去了,都没有要先煮点吃先。我自己也觉得这习俗有点怪,一旦出去外面了,回去家里总有些天不能习惯。所以就是集市四点就散了,也不必赶时间。

  妈妈吃饭后也还有一些家务要忙的,得耐心等一等。

  这时妈妈把自行车推出来了,我们一起走到公路上。家门口离公路有500多米远,都是田边小路,妈妈是不敢在这路上骑车,都是推着走到公路去。到大路上,我先坐在车子的后座上,她推着车子走了几步,一只脚踏上车子的踏板,另一只脚向上一收缩,车子微微地斜向左边,她一跨过自行车的横梁,车子也就摆正过来,坐上了车子,双脚也踩在踏板上了。而我是不太怕车子斜着的,因为我是跨着骑在自行车上,也知道妈妈有些胖,长得也不高,加上车子中间有根横梁挡着,她这样子上车是不太方便的,总要压斜了车子才行。她一坐上车子就问:坐好扶好了?

  好了。

  我大声回答。

  妈妈又说:脚要打开,不要收回来卡到车链上了。她说的“车链”不是车子的传动链条,而是车轮子上的钢链,这我是知道的,一旦卡上是很受伤呢。

  知道了。

  她也就不说话,只管踩着车子前进。

  公路上早就有了许多的人,多是踩着自行车,有独自一人的,有拉一个人的,有拉两个人的;也有许多走路的人,男女老少各色人等,只要是赶集的日子,都是很热闹。要是平日公路上都看不见人,一到赶集了就都凑一起了,三五成群的说说笑笑地往街上赶。我也好奇地看着,听着他们说话,多是说些柴米油盐的事情,我也不太注意听,只是看着好奇。

  偶然也会遇上一个妈妈认识的人,都是一句“上街去吗?”一个就回答“是呀!”就没有话了,都是别人从后面赶上来,超前面去了。而一路上的人基本上都不太认识,也有认识的人却不熟悉的,自然是谁也不理谁,加上妈妈也没有什么能力,只会种田,也只认得队里几个亲近的大妈,而村里那么多的人根本不认识。

  平坦的路面和矮坡的路面,妈妈都能踩得过去。这里是包括那些小涡小坑的,都是泥土路面,没有真正平整的。

  到了十三岭,是一个陡坡。到了这里是13队,但这地方是不是13队的一个山头就不知道了。这里很多人都下车推上去,只有那些年轻有力的,费了不少力气,甚至是整个人都站起来蹬着踏板,才踩得上去。妈妈是一快到坡路就不踩了,让车子滑行过去,快要停了,刹了车,她一只脚撑在地面上,让我先下来,她就下车推着走。她一边推车一边回头问我“累吗?”

  不累。

  我摇着头回答。

  她看我也帮忙推着车子走,又说“你走你的,不用推,脚麻了吧,多走走”。

  我放了手,慢慢跟着走。妈妈又说,“靠边些,小心有车。”而我们都走边上了,我知道她只是想多提醒我而已。

  过了十三岭,就有四千米多的路没有房屋了,都是从山脚下过,边上是稻田,道路是曲折的,只是没有陡坡。我就可以一直坐车上,只管看风景,看新。而这路上的人就少多了,我这里都是山丘,尽管是连绵不绝,路围着山转,山围着田转,田围着水转,却没有高山仰止,也少有傍山险路。我想,主要是没有人住到山上去的原因吧?

  一路看风景过来,已经到了徐村坳,正是上陡坡的路段。这边多是竹子了,像一大片的竹林,能看见有好些瓦房的屋顶上一排一排整齐的瓦片。其实也可以说竹林深处是人家,只要有竹子的地方就有房屋。道路两旁都是竹子,把太阳光都遮住,一下子就变得凉快了。我也早下了车,走路上去,这都好一会儿了,也没看见有别的人,好像心里有些落寞。不知道是否繁华热闹过后,人都是有这样的心情呢?

  也就记起了过年那时妈妈带我上街的那情景,也是中午的时候,吃过饭后,家里的人大多去了一个远房亲戚家,剩我一个小孩,十分无聊。留我在家里,理由也十分简单,就是人太多了拉不了。我也想去的,就是人多了好玩吧,谁在意有多少的红包拿呢?少了也是两块钱,多了也是两块钱。也不是不会多给吧,而是每年初二这天,主要的那个大人物都不在家。我们呢?每年都是这天过去,从来没有变过。不过听弟弟说,过年那时候上街碰到过,那是有十元的红包的,我是从来没有见到过,也没有这样的好运气。所以呢?这人情世故多巧合啊,我又怎么懂得这么多这些呢。刚好妈妈在家里也无聊,叫上我说要带我上街去,这是唯一的一次年初二上街,以前没有,后面也从来没有过。我就高兴地跟着去了,那天是有些冷,也有太阳,但路上的人都少,到了街上人也少,都没有什么人来逛街,我们在街上走了一圈,也有些无聊吧。但我们也就走进了一个商店,那时感觉妈妈很有爱心地问我,“想要什么玩的?”我是从来没有过什么玩具,也从来没有人给我买过玩具,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看着这店里挂着许多玩具,看来看去不知道什么样的好,只是呆呆地站着看。那阿姨站柜台里面俯视着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看得我都害怕起来。妈妈也有点不知所错了,显得尴尬地看着我。我抓着柜台的玻璃低了头,过了一会儿,只听到妈妈的声音,“上面那个拿来看看。”也就听到玻璃上有震动的响声,我擡头一看,是一个球。妈妈又说,“喜欢不。”我点了点头,伸手抱着这个不大不小的皮球,小小的心脏早已狂奔乱跳起来。妈妈又问,“多少钱啊?”

  “两块钱。”

  我就开心地抱着皮球回家了,在家门口的空地上拍打着皮球玩。而走亲戚的人都回来了,大家都凑过来看着我丢着皮球玩,都抢着要玩,也就一起玩。过了几天我的皮球就不见了,不知道被谁藏起来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后来才在堂哥家的房间床角的地上看到了我的皮球,已经很旧了,表面都脱了皮。是他家买了电视机,要把床移开来,空个位置放电视,才被我看见的,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只是看到了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坐上车子,妈妈拉着我,过了徐村坳,房子多了,人也多了,一直到了三阶梯。这是到镇上最陡的一个坡了,它是有三个连续上坡的坡路,这应该是它名称由来的一个原因吧?到了这里没有不下车推着走的,这景象就是,上坡的排成了一条小长龙,下坡的都乎拉拉地过去了。妈妈推着车子上到坡顶,脸上都流着汗水了,她把车子停下来,用袖子擦了擦汗水才叫我上车。

  我们到了镇上,把自行车停到保管车子的地方,这些屋子的门前都立了一个纸牌或木板,上面写着“保管单车两毛”。自己把车子停好锁好,就可以走路逛街去了。今天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十分多,远远地望去,只见无数的人头转动,密密麻麻地,都看不到头。

  妈妈拉着我往街上走去。她是只朝自己想好的要买东西的商店走去,也不在街上随便逛着。那要买的东西,我也知道,就是一些生活用品,有时会买些肉菜和水果。走了好一会,都是满街两边地面上摆着鲜红的橘子,亮得诱惑人,她就问我,“要橘子不。”

  我说:好。

  现在是橘子成熟的时节,一大片街上摆着的水果都是橘子,我看着也喜欢,只是没有说出来,不知道妈妈会不会买。

  我们走到一个大叔摆的橘子滩前。妈妈看了看,问,“怎么卖呀?”

  “八毛钱一斤。”

  妈妈蹲下来,拿起一个橘子看了看,又放下了。

  “包甜,酸的不要钱,你吃一个看。”他说着摆出大模大样的样子,仿佛他的橘子一点不酸。

  妈妈也不吃,拿了一个红袋子开始挑橘子。不一会儿又凑过来三个人,其中一个问,“怎么卖呀?”

  “八毛钱一斤。”

  “甜不?”

  “不甜不要钱。”

  “可以吃一个呀?”

  “拿吧。”

  那人就拿一个剥皮开来,扳开一半吃起来,说着,“甜。”剩下的一半就给边上的两人分着吃了。

  这时我注意到对面有个很新的店面,也就是这橘子滩的后面正对着这店的门口,这店看起来很特别,不知道是卖什么的,那门口上钉着“发廊”两个红字。这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后来才知道这“发廊”?才明白是剪头发的。只见一个穿着白色有条纹衬衫的中年男人手上拿着一个草帽站在门口和一个女人说话,男的背对着门口正好阻挡住我的视线,只能从他肩膀处看到里面的半边额头和脑袋上的头发,还有那腰间散开的衣服,得以认为是个女人。他们靠得这么近说话一定很亲近吧?这男的留了个平头,穿一件衬衣,一条米黄的短裤,觉得这人得有一米七以上,但是看着他的背影,他的造型,仿佛这人散发出来的气息使我觉得心里有些害怕。我又奇怪的是他一个中年男人,那手上却拿一个普通的草帽,他又不是肥胖怕热的人,说是装酷吧,这草帽又没什么特色,穿的也是吊儿郎当,不成模样。不一会儿,他就转身走了出来,那抓着草帽的手正摇晃着草帽,仿佛生活过得很轻松似的,那眼睛来回看着,头也左右摇着,仿佛那一张脸里面的脑浆是极其复杂而聪明的,慢慢悠悠地向我面前走来,挤进了人群中。

  这时店里那女人也就十分清晰地摆在那里了,也是中年人的模样,可那穿着打扮却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一头微黄色的头发,堕过了肩膀,那眼睛也是明亮的,椭圆的脸上显出粉红来,白净着。我想,定是画出来的,都没有看见一点的斑点来,眉毛是明显地画了个一字的。穿的也十分有看点呢,一条黑色的纱裙,只要是这裙子是半透明的,我只能找到这样一个词了,一直堕到膝盖上,露出大半的肩膀,手臂和肩膀之间有一小块纱布包着,除了这块布,整个手臂都露出来了,这身上半透明的黑纱里面还穿了别的黑色小衣服,也露出来上半的胸脯,加上胸口高高伸出,把那黑纱撑开来,衬托着微胖的肚子,那肚子也能看见大半,好像很能吸引别人的眼光,也特别凉快吧?我正看着,只见她一转身,那头发就飘呀飘地甩开来,这背后自肩膀而下,是先凸着再顺着慢慢凹进去,仿佛到了极致又慢慢凸起来,到了屁股仿佛又高到了极致,又一下子凹进去,这一切都是在那黑纱半透明的垂直下表显出来,到了腿上就一目了然了,那显白的两腿一前一后地往前迈去,屁股也跟着扭起来,到了一张椅子前,一屁股坐上去,对着镜子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了。

  妈妈已经挑好橘子,我们就到别处去。到商店里买了几个牙刷,出来走到街上。没想到在这条街上又看见那个拿了个普通草帽的男人,主要是这人打扮得10分特别,只看了一眼就能认出他来。在我右边的一个卖橘子的滩子前,弯腰伸着身子,头向前伸着。我看着那人总觉得有些讨厌,却也不知道他们在那滩子上要看什么热闹,加上街上人多,都是挤来挤去的走着。我是正向着他那方向走去,又不得不看见他了。走近了才看到他边上还蹲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这老人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衣,也不知道是那颜色本来是浅的呢?还是穿久了变这样的,他正蹲着挑橘子。我就有些好奇了,他们难道是认识的,聊天说话怎么不都蹲一起去,这还有个这样弯着腰的,得多累呢?他这样弓着身子,还拦着路了,要是有个人走得着急了,一不小心撞他身上呢?那可坏事了,他肯定会直接双手一张,迅速趴倒在滩上的橘子里面去。想到这场面,我不禁想笑起来,自己只顾着自己胡思乱想,也是自己走路不看路,不知道谁踩我脚上,痛得我“啊”的一声叫起来,前后看去,也不能确定是哪个人,却不见有人停下来说声“对不起”。吓得妈妈低下头问,“怎么啦?”

  “不知道谁踩我脚。”

  “没事吧?”她正看我的反应。

  “有点疼,没事。”

  妈妈不再说话,我们就继续走路。也许是我叫得太小声,都没有人听到一样,没有一个人理会,都各自走路。我走近了看去才明白,那两个凑一起像聊天模样的人是怎么回事。真是不知道以为是看了个笑话,知道了能吓死人。原来,这拿草帽的人是个小偷,他正在偷那老人身上的钱。

  他弯了腰,凑到老人身上,用一只手拿着草帽遮在老人胸前,挡住他的视线,另一只手伸出两个手指头,伸到老人胸前的口袋里挟钱。我走得近了,经过他身边时,他已经得手,挟了钱的手正慢慢收回,那草帽也跟着慢慢退出来。只见他手指挟着厚厚的一捆钱,得有三厘米这样,能看到有十元、二十元、五十元的,一退过了老人的肩膀,那挟钱的两个手指一合拢,钱就全抓他手心里去,放进裤袋里,迈开脚步,走我前面去,挤入人群中,看不见了。

  那老人还蹲着挑橘子,胸前的口袋敞开着,空空的,一分钱都没有。而他的钱,从那人开始下手到钱离开他身上,也就两分钟的时间吧,他好像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一丝的发觉。

  我对妈妈说:有个小偷。

  “不要多嘴,不要看着别人。”

  我听到妈妈这像受了惊吓的语气,立刻觉得好像要招来什么危险一样,自己也害怕起来,不再说话。其实我知道妈妈也一定看见了,路过的人也一定看见了,橘子滩的老板也一定看见了。他们都不说话,也没有人提醒那老人。也不知道是那老人倒霉呢?还是他脑子不够聪明?偏偏把钱放在了胸前的口袋,那袋口又没有扣子扣好,可他又没有别的袋子了呢,他那老式的大短裤里没有口袋,钱也不能常抓在手上。这真是让人看了心疼。

  只听那橘子滩的老板说,“阿伯,你的钱都没有了,你就不要挑了,买不了了。”

  那老人听了这话,一回头往自己胸口的口袋看去,不禁擡起左手伸进口袋里捞了一下,什么也没捞出来,又低了头,在自己蹲着的地面上巡视了一圈。他另一只手放下橘子,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双眼露出迷茫的光来,脸上显得十分失落,那难受的表情一览无遗,却没有说一句话,也不再理会他眼前用红色袋子装着的橘子,转身走开了。

  我想,他是不是也知道有人偷他的钱,只因自己人小个,不敢反抗,眼睁睁看着别人拿了他的钱,却还要装作不知道。我只是猜想着那么大一个草帽伸到他面前来,他怎么能一点不知道呢?为什么这么多人都看到也不敢说呢?他又怎么敢在这热辣辣的太阳底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手去偷呢?

  走了一大段路,这边人也少了,妈妈对我说,“下次看见这样的事,不要去说别人,知道不,这种人连警察都管不了的。”我点了点头。她又接着说,“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再买点鸭子的饲料,等会我们买条鱼回去晚上吃吧?”

  我说:好。

  我们就去找卖米的商店买饲料去。买到了饲料,向菜市场走去。太阳已经没了,天也黑了,空气里紧张的气息一下子凉爽起来,燥热的气流突然消失了,这才两点钟吧。一看这天色就是要下大雨了。

  正吹来凉爽的大风,吹得那些用油布搭的小滩的顶上上下摇摆,发出啪啪的响声,那些用棍子撑开着的油纸伞布好像也要撑不住,就要倒下一样。露天的行人都找地方躲起来,露天的滩主也急急忙忙收了东西躲起来。

  还有不少人一边找地方躲雨,一边埋怨这老天不体恤百姓的辛苦。

  突然落下大滴的雨点,我和妈妈还有一小段路没有走到菜市场的大屋子去,落下的雨点偶然会打到手上或者脸上,就像被蚂蚁咬了一口一样的疼。我们小跑了几步就能躲雨了,只见早就好多人都挤到了菜市场这边来躲雨,十分热闹。我站定了,发呆着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声调语气混杂在一起的说话声也挤满了菜市场,这大屋子好像也撑不住,要膨胀起来一样。

  这街上的马路倒是清静多了,路面也变得宽阔起来,仿佛能过大卡车了。

  突然,妈妈拉着的我的手捏了一下,低下头来问,“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我想了一下,“嗯”了一声,好像想不起来想吃点什么?

  妈妈看了一下我问,“要不去吃碗卷粉还是饺子呢?”

  我又想了一下说:好,吃碗卷粉。

  我和妈妈到菜市场里面的一个小摊上,挑了个空位置,一起坐在长凳子上。遇到这种情况,菜市场这所大房子反而得了利益,买卖也热闹了起来。

  只见那女老板正在灶台前弯下腰,不知道在弄什么,她这滩子摆得像一个阿拉伯七字的模样,灶台就在上面一横的位置,紧贴着边上是一张长桌,长桌下面有两个长凳两个小凳,另外一竖摆着两张桌子,桌子下的凳子上都坐满了人,也就只有离滩口最近的这张桌子还空着两个长凳子。我们一坐凳子上,她也站直了身子,手上抓着一把米粉,往锅里一放。那女老板就擡起头来对着我们微笑着说,“吃什么呀?”

  她是四十来岁的模样,不太高,有点胖。

  “来两碗卷粉。”

  妈妈应声回答她。

  “坐一下,马上就来。”那老板娘不再说话,一侧身在身边拿了个大碗放在面前,顺手在锅里面捞出一笊篱的米粉来,那水蒸气就跟着往上冒,她就在锅的上方抖了两抖,提近来一侧手腕就把米粉倒进灶台边上的大碗里,再加汤加料,撒上葱花,端到我边上的坐位去了。经过我面前,我一看,就能看见那葱花下面的米粉上有许多的瘦肉丝。

  妈妈说,“今天人真多,我们要多坐会了。”

  没有想到被老板娘听到了,她马上就说,“快了,就到你们,今天逛街的人是特别多,中午那会都忙不过来,现在少些了。”

  妈妈就对她说,“不着急的。”

  那老板娘也忙得不亦乐乎,一边和客人有一答没一答地聊天,一边摆弄着她的手艺。亏她记忆力还那么好,哪个客人点了什么都能一一正确地摆到客人面前,不见她有出错的。

  等卷粉摆到我面前了,我便低头慢慢地吃。妈妈吃完了,在裤袋里掏出钱来,打开揪出两块钱,就说,“来,收钱了。”

  “好的。”老板娘答应着走过来,伸出手接住钱又说,“刚好。”

  我看妈妈把钱给了,看看我的还有大半碗卷粉没有吃完,心里难免有些着急起来。

  “慢慢吃,等着你呢。”妈妈依然坐凳子上看着我。

  我也就宽心了,认真对负起这碗卷粉来。

  我和妈妈走下楼梯,来到最下层,这里全是水泥的长方形桌子,多是卖肉卖鱼卖青菜的,鱼腥味和猪肉味都很重,特别是鱼腥味,也不知道是死鱼的还是咸鱼的。地面有些湿滑,这是要小心摔跤的,主要是地面上好像有一层油一样。这里平时人也多,主路能同时走三个人,就是横在中间的一条,其它的小过道只能走两个人。现在下雨了都挤一起,走路是费力气的,必须叫别人让开些,再侧着身子过去,要是拿的东西多,就更加不方便了。

  我们总算来到一个鱼滩前。在人群中挤了五六分钟,拐了两个弯路,有一次转弯是前面实在没办法走过去。是一个大叔的大号单车上拉了一大包的玉米,进来过道里一停就把路堵住了,人群到他这里就分了两边。这单车到底是多大号呢?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比26寸还要大。我们本来也不知道前面的路被堵住了,正向前面走去,临近了,就有个大叔喊起来,“不要往这边挤了,这里过不去。”我没有听清楚,以为是叫卖什么的,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听清楚,都要往前走去。边上就有个青年人说,“前面堵了,出不去。”我们就只好转个弯再挤过去。出来了才看到一个大叔扶着一个大自行车载了一大包玉米,卡在路口,那玉米都淋湿了,雨水正像珠子一样一串串往下滴,被雨水淋湿的白色的蛇皮袋子里面的玉米也很清楚地看得见,都是淡红色和米黄色相伴着。

  我想,谁又能知道暴风雨会来得这么快呢!就像算命的,也不知道自己哪天会死掉,只是为了钱说一些奉承的话或恐怖的话。

  “这鱼怎么卖了?”妈妈站住了,指着一桶鲢鱼问。

  卖鱼的老板正坐在小凳子上发呆,一看有了买卖,立刻来了精神,大声说,“鲢鱼一块五,草鱼两块。”并且做好了俯身去捉鱼的姿态。

  “这个呢?”妈妈又指着最边上的一桶鱼问。

  “大头鱼也是一块五。”那老板说着话站起来往边上挪动了两步。

  “就这条。”妈妈指着边上的一条鱼说。

  那老板听了这话,弯下腰,看准了桶里的鱼,伸手从下面往上一捞,捏住了鱼鳃两边的开口,就把鱼提起来,问,“是这条吧?”

  “对。”

  他也就不说话,另一只手抓住鱼尾的鱼鳍回来的鱼身处,另一只手松开来,托着鱼肚子,猛地一弯腰,双手用力看着鱼头瞄准了俎板中心一摔,“嘭”的一声,那鱼扭了扭身子,不动了。他抓住鱼尾的手并不松开,也就蹲着一扭身子把鱼放到边上摆在地的称盘里,拿起称杆,一手扣住上面的铁环,另一只手立马松开称杆按住称砣上已经穿在称杆里面的绳子,扣住铁环的手一提,称就离了地面,捏住绳子的手一松,称杆的尾巴就往上翘,那手马上又按着称杆和捏住上面的绳子,往称杆尾巴处拔了拔,再一松手,称尾只微微往上翘,整个称就基本平衡了。他提着称往前送去,快到妈妈面前了,说,“两斤一两,就算两斤吧。”

  妈妈伸头去看了一眼,说,“好。”

  那老板把称收回去,弯腰往地上放,转身在边上的篮子上拉出两个红袋来。称上的鱼被这地面一震,好像受了惊吓横着在称上跳了两跳,也没能跳多高,有半截身子都蹦不起来了,还是落在称盘上。他正要抓起鱼装起来,随口问道,“要杀不。”

  妈妈已经找好钱拿手上了,看着他说,“不用了。”弯腰下来隔着鱼桶把钱递给鱼老板。

  他一擡头,正好看见了,伸手把钱接了去,自言自语道,“五块钱,找你两块。”转身把钱放篮子里,又找出两块钱来还给妈妈。妈妈伸手把钱接了。他就低下头,双手来回搓了搓另一只手抓着的红袋子,打开一个袋子,把鱼捞起放进去,再套上一个袋子,两个袋子一起系了个结,一只手顺势往袋子的提绳处一扣,提起来送到妈妈面前,妈妈伸手抓住结扣的位置,他就松了手,坐回小凳子上去。

  这雨来得快,下得大,停得也快。我们在菜市场等了半个多小时就雨过天晴了,天空也敞亮起来,放眼望去,只剩了碧蓝翠绿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也不再躲起来,露出她格外明亮的光茫来,给这大地增添了许多色彩。

  我和妈妈刚走出了菜市场,就看到那个拿着草帽的小偷。他正坐在一个撑了油纸伞的小吃滩的长凳子的一边上,背对着街,支起一只脚来光着脚踩在另一个凳子上,那手肘关节压在膝盖上,横着的手端着一个小碗,正送到嘴边喝起来。这个滩位搭了个顶棚,在这位置之前是一片空地,不挡车,不挡路,不挡行人,也不算偏僻,这顶棚挡风挡雨挡太阳,自然要比别的露天的摊位要强多了。看他那样子的喝法,喝的应该是烧酒。这是从他只喝了一小口就放下碗来可以看出来的,加上那一桌子上的三个人年龄都差不多,一律的都是面前摆了一个小碗,小碗里不像是装吃的。只见他放下碗来,那横着的手仍然摆来摆去,那对面坐着的人也举起一只手来,张开了摆了摆,那模样就是和边上两个人在聊天的样子。他对面那人的坐姿却不和他一样,别人是坐在凳子中间,趴低了身体,往桌子上压,却不是拿屁股坐凳子上,而是屁股超出了凳板坠向外面去,只两只大腿压着板凳。

  我走得近了,也就看清楚了他边上另外那人,坐得很端正,一只手的手肘压在桌子上撑着那歪斜的脑袋,歪斜的眼睛也歪斜着看身边的人,只是那样子好像怕脑袋抗争不过地心引力,要掉下来一样,那支撑的手肘想必也很累吧。一只手端起面前的小碗来,送到嘴边慢慢喝起来。这桌子上,每个人面前的桌子角落里都放了一个草帽,看来这草帽是他们的重要武器?真没有想到小偷还有这么多同行,看来“三个好汉”一个帮也是有道理的,才没有人敢和他们作对。这桌子中间还有三个盘子。一盘是猪脚,只剩几块了。一盘是牛肉丸汤,只剩四个肉丸了。也许我可以写成鱼丸的,那盘里的也不一定是牛肉丸,其实奇怪的是我家镇上除了牛肉丸,就没有见过别的鱼丸肉丸菜丸了,所以不用猜,也不用想破头皮,一定是牛肉丸。一盘是牛肉,也只碗底剩了几块了。说是牛肉也不是我眼力有多好吧,是镇上小吃滩上只有牛肉才装一整盘上桌,不带一点别的菜掺杂在里面。

  我很快走过了这个滩子,也没听懂这三个小偷是在吹牛呢,还是在交流技术?现在是行人少了,车子多了,都是赶回家的时候了,地面一淋湿,地滩也不能摆了,空气里滚滚的灰尘,也不再嚣张飞舞,都没有了踪影,路面也宽了,那些卖狗皮膏药的,卖破烂玩意的假货的一收了滩,各种吆喝叫卖的声音也没了,整个街变了样子了,仿佛有卡车开过来也不碍事了。

  我已经走到了“发廊”这个店的面前来,那店里面穿着黑裙子的女人正背对着门口站着,给一个坐椅子上的人剪头发。这时候,不知道那个拿着草帽的小偷又怎么冒了出来,快步地从我后面赶过来,超过我,走向发廊去。他刚要踏进门口,那女人也刚好回头,看见他了,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梳子,迎上去。小偷也走进屋里去,她们一凑到一起,小偷就空出右手来,往裤袋里一掏,抓出一把钱来。女的赶紧把剪刀交到另一只手上,好空出来一只手,伸手把钱接了。

  也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什么话,不一会儿,那小偷就往屋子里面走去,看不见了。女的就走回去,继续剪头发。

  到了放自行车的屋子,妈妈把钱交了,把东西放好,我们就回家去。下过雨的路面,到处是坑坑洼洼的,都挤满了水,骑车子的人都显得格外地小心。

  除了空气格外清新外,也给人们增添了些许的烦恼。

  我坐着妈妈骑的自行车到了村里的时候,看见一些村里不认识的年青人在河里面洗澡。下过大雨之后,河水也涨了起来,都有人头高吧,正适合他们游泳。都一边游来游去的,一边大声说话。还有一个人光着屁股背对着我们站在河坝上,十分认真地注视着河对面的竹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而这一段的路,有一个特别大的水窝,只有边上有50厘米左右宽的路面可以过去。主要是路下面装了出水管,填回去的泥土不踏实,下大雨了雨水一冲就凹陷下去,泥土被水冲走了,水泥管露出来,水就从接口处喷出来,水窝也越来越大,几乎要切断了公路,场面是很壮观,实际是十分危险。妈妈在接近水窝旁边下了车。说,“你下车走路过去吧,我慢慢推过去。”

  我下车看了看路面,水窝中间的水不断往上冒泡泡,实在看不出深浅来,知道妈妈并没有太大把握能骑过去。她推着车子走在了前面,我便在后面跟着走。走过了水窝的时候,我看见在一个小水窝里有三条鱼在里面游来游去的。我一看可高兴了,对妈妈说,“看,有三条鱼。”我心里想,是不是这三条鱼游到这里的时候,水都下去了,跑不掉了。

  妈妈也向着我指着的地方看了一下,说,“这几条鱼这么小,你抓回到家里都死掉了,不要理它了。”

  我想了一想也是这样的,便要往前面走去。就在我要擡起头有点舍不得地要走开时,同时看见路旁边有一棵很大的野芋头,它旁边长了许多草藤和小树苗,不留意一下是看不清楚的,我又高兴了起来。那野芋头的叶子撑开来那么大一张,正好可以装点水在里面就可以把鱼拿回家了。我就走过靠河边的那路边,找到一个我想要的叶子,用力想把它扯下来;但是没有成功,连着叶子的梗太坚实,那叶子摘不下来。我心里想着要是带了一把小刀该多好啊!我知道我并没有带小刀,但同时也就想到了路边的瓦片和路边的石头,这些坚硬的东西,都可以把野芋头的叶子切下来。我低头找了一下,很快就拿到了一个有点锋利的小石头,然后我一只手拉着叶子和梗连接的部位,一只手拿石头切向芋头梗的部位,一下两下三下就把野芋头的梗快切了下来,再用力一拉,“嘭”的一声,叶子就被我拉下来了。好像是我拉断了芋头梗的声音太大,在河里面洗澡的有两个人向我这里看了过来,他们只是迷茫地看着,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也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走开了。走到这三条小鱼的小水窝边蹲下身来,两下就把鱼捉起来放到了芋头叶子上。再把叶子一边按到水里打起一点水来,装在里面,再把叶子的边缘慢慢的收拢起来,全部抓在右手上抓成一团,这样鱼和水都装在叶子里面。我拿着站起来,回头一看,妈妈正在不远的路面上等着我,叫道,“快点了,回去了。”我连忙跑过去,追上她,坐上了车子。我们便一起回去了。

  突然间,我听到后面传来大声的叫喊声。“唉我的鱼呢!”我回过头去看,有个人正光着露出半截身子来,向我这边看着,应该是看到了我拿着的芋头叶子。他又叫喊了一声,“那是我的鱼!”他已经确定了他的鱼是我捉走的。

  我便对妈妈说,“那是别人捉了放在那里的鱼,我还以为本来就在那里的呢?”

  妈妈说,“叫你不要捉的。”

  我回头看着那个人,他并没有追过来。我们已经渐渐地远去,接着河里又上来了一个人,盯着我们看。而我们终于转了一个弯,这路边种的龙眼树渐渐地挡住了我的视线,已经看不到他们了。看着手里拿着的芋头叶子,想着里面的鱼,内心里有些复杂了。我想,我要是知道,那是别人放在那里的鱼,我应该不会把它捉起来的;又或者,那个人真的追上来了,我便只好把鱼还给他。但我又一想,要是他真的追上来了,我又把鱼还给他了,说不定他可能会打我。而他没有追上来的一个原因,可能是他只穿了一条内裤,还是湿的,而我们又去得太远了,这是阻止了他追上来的最大可能吧!而我终于没有把鱼还给他,是因为自己的弱小,担心害怕受到伤害?我胡乱的想了一通,我们已经快到了家门口,我打开叶子看了里面的鱼,鱼儿还在包着的叶子里面游来游去的。我想,他们除了感觉水太浅了,空间太小了之外,应该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回到家里,我找来了一个水桶,把鱼儿倒在里面,再加了一点水,便蹲在水桶旁边,看着鱼儿在水里游着。弟弟妹妹看到我回来了,都以为买了什么东西,过来围着桶看。妹妹惊奇地说了一声,“鱼。”我没有理会,只是看着鱼儿。弟弟指着鱼说,“买的?”

  我说,“我捉的。”

  弟弟说,“在哪里捉的,你不是和妈妈逛街去了吗?”

  我说:在路边捉了别人的。

  弟弟追问道,“那么别人让你捉的,怎么才三条呢?”

  我没有再说话,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好,只是看着鱼儿。大家看了一会也就不怎么新鲜了,都站起来各自散了,到别的地方玩去了。

  晚上我们都吃到了妈妈煮的鱼,那是街上买回来的。当然我抓的那三条小鱼,也丢里面一起煲了。

  从此,我又有好长时间没有去逛街了,好像都不记得上街的道路是怎么走了,总觉得那路程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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