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他是英雄,三天後,他是兇手

國家陷於危難、人民置於險境,奮不顧身挺身而出的人被稱爲“英雄”。

在電影《理查德·朱維爾的哀歌》理查德·朱維爾就是這樣的人。

他作爲一名保安在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最早發現炸彈,拯救了無數人的生命,被譽爲“平民英雄”。

僅僅三天之後,他從英雄成爲美國聯邦調查局FBI鎖定的爆炸案頭號嫌疑犯。

這戲劇性的一幕源於他身上反英雄的特徵。

理查德身材肥胖、路人長相,33歲還擠在媽媽的公寓裏,收藏着大量槍支武器、還有無時無刻不流露的想成爲警察的理想。

他生活的窘迫狀態與欲成爲執法者的執念符合獨行俠炸彈客的側面描寫,從而被FBI懷疑。

整部電影最精彩的片段也是FBI對理查德的調查。

一、

理查德身上有一種高純度的天真與單純。在當下,心思單純早已成爲大家心知肚明的“愚蠢”的代名詞。所以面對FBI這幫高智商羣體的誘導、欺詐時,理查德像一個誤入叢林法則的小白兔一樣無助。他甚至感覺不到周圍的一切多麼危險,尤其那些面帶笑容的FBI探員拋出的每一個問題都是一個個圈套。

這個心思單純的人每多說一句話都會對洗脫自己的罪名更不利,可是即便他的律師再三告誡,理查德人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這一點讓熒幕前的我們極爲惱火,也是理查德作爲一個小人物最爲生活氣的一面。律師對理查德的嘴碎無能爲力,如同我們對媽媽的嘮叨無能爲力一樣。

總的來說,這是一個不懂得保護自己的人。所以,我們可以看到他的媽媽哭着說出“我最害怕的是不知道如何避免你遭受傷害”時傷心與絕望。因爲她明白自己的兒子在一個人類社會中生活是如何艱難。

二、

如果說理查德的嘴碎讓我們惱火,那他對執法機構一廂情願的愛則讓我們“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你很難想象一個普通人像理查德那樣愛國。他做夢都想成爲警察。哪怕現實中他只是一名保安,也時刻以警察的職責履行自己的職責,從而作出一系列偏激的行爲:高速公路上逼停酒駕的學生、制止學生深夜在宿舍嬉鬧。他過於認真顯得小題大做的行爲使得對他的投訴不斷,結果被迫辭職。

換了一份工作,他依然如故。

所以你能看到亞特蘭大奧運會的時候,他那股認真工作的勁兒,比警察還警察。也正因爲如此,他是第一個發現炸彈的人,從而挽救了無數人的生命。

即便後來面對FBI侮辱性的調查取證時,理查德也一一配合。他那種配合的態度,甚至有些變態。

就像他自己作爲一塊任人宰割的魚肉,還會自覺配合屠夫的習慣調整自己躺在案板上的位置。

三、

這時我們不得不問一個問題:理查德爲什麼對執法機構那麼偏愛呢?

他心思單純是真的,想爲人民服務也是真的,更私人更隱祕的原因呢?

是一種自卑感的彌補,是一位弱者想成爲強者的幻想,是想找回人之爲人的尊嚴。

他在回答爲什麼選擇沃森作爲自己的律師時的回答,說明了這一切:他選擇沃森,是因爲只有沃森把他當一個正常人看待,而其他人都把他當作一個只有5歲智商的人,並極盡一切方式羞辱他。

智商上的平庸、過於溫和或者說孱弱的性格使得理查德無力反抗。他需要一個強者的保護殼,那就是警察那套制服。他認爲只要穿上那套制服自己就會得到尊重,而他可以按照自己信服的法律正大光明的維護社會秩序,維護個人尊嚴。

從這個意義上講,理查德其實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而正是這一點打動了他的律師沃森。他身上的那種人性上的光是沃森所目睹的充滿動物廝殺的叢林社會中所稀缺的一種東西。

這一點也讓他的母親深感欣慰,所以你能看到他的母親從始至終對他沒有絲毫埋怨的愛。

四、

他的母親和律師是整部電影最讓人動容的兩個角色,也是保護理查德的關鍵人物。

中國古語有言“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 理查德的母親,則是“父母之愛子,則順其自然。"

從他們的家庭環境,我們可以得知這是一個生活底層的家庭。可是從理查德和母親的言談舉止中,可以感受到一種充滿愛的家庭氛圍。母親對兒子真誠的讚賞,哪怕明知自己不聰明的兒子作出不明智的行爲,她也沒有怒罵指責。說到這,不得不佩服凱西·貝茨細膩入骨的演繹,她的每一次哭泣都會感染熒幕前的我們。

坦白來說,她作爲母親接受了兒子的平庸。

對於很多父母來說,接受這點很難。從我們身邊父母給幼兒園的孩子報各種各樣的培訓班就可以看出。知乎上有一條“孩子很平庸,非常失望,該如何調整積極面對?”4萬人點贊,1600多條評論可以看出父母對孩子平庸的普遍焦慮。難以接受孩子的平庸,歸根結底是父母對自己的不自信。

影片另一個靈魂人物是理查德的律師沃森。

真正打贏這場戰爭的是這個挺身而出的律師,他精明老練、深諳媒體和官僚的操作規則,每次予以快速而準確的反擊。

沃森精明能幹的外表下是一顆憤世嫉俗的心。

這個聰明的腦袋,能夠識別一切詭計和良善,輕而易舉的洞察人心。

他從福利優渥的公司辭職,自己組建一個只有一個老闆一名員工的律師事務所。當他穿着體恤大褲衩在辦公椅上曬太陽時,可以看出他的生意和悠閒指數是正反比的。

當他僅僅憑藉幾面之緣,甚至都不清楚理查德的過往經歷,便斷定理查德不是兇手。當理查德向他求救時,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當然明白這個案子是一場和美國政府與媒體之間的大戰,而且利潤極少,可他絲毫不在乎。此時對他來說,爲正義而戰,比什麼都重要。

當然,他也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只有這樣的人才會做費力不討好的事。對良善的人,他會極盡所能的挺身而出,對奸詐的人,他會毫不留情的直擊痛點。

他像父親一樣對待理查德,帶着理查德和FBI正面對決,帶着理查德怒罵只爲曝光量,不在乎真相的媒體。

影片最美的一幕是最後理查德終於硬氣的怒懟FBI憤然離開後,沃森一 轉身嘴角露出的笑容。沃森那種暗自竊喜的表情俏皮可愛,又有一種老父親般的欣慰。

老實說,像他這樣的有能力的聰明人多起來,這個世界纔會更好。不然,再多的理查德·朱維爾也會被喫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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