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风飘絮(五十四)

“你知道吗?其实我挺羡慕你。”杨末幽幽地说。

“这几天在医院,你,妈爸还有毛果哥,那种一起的感觉,真的挺让我感动。”杨末越说声音越低了下去。

毛豆知道杨末自小父母离婚,小时候跟着爸,上初中时又被老爸送去香港跟了妈,她的生活里,很少有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在一起的时候。

看着杨末落寞的神情,毛豆一阵心疼。

这一段时间自己一直忙着照顾妈妈,根本无暇顾及杨末,以前的时候,她们是会隔一段时间聚聚聊聊说说玩玩的。

在这个北方的城市,杨末除了晓武,身边没有其他亲人,还好有能和她谈得来的毛豆。可是最近,毛豆哪里有心情和时间来陪她?

杨末当然不是怪罪毛豆。

对于毛妈,这样性格慈善又直接干脆不会一点隐藏的干妈,她也是十二分的喜欢。因为喜欢才会撒娇耍赖认了干妈,她是太需要家庭的温暖和母爱了。

而毛妈,给予了她以前很少享受到的关爱和宠溺,这份宠溺, 她从毛妈的眼神中可以看到,从毛爸的眼神中也可以窥到。

他们对她,简直可以说是赤裸裸的爱了。比毛果毛豆更甚。

而毛果和毛豆 ,不仅不反对不紧张不吃醋,反而对她也是如此喜欢,好像她真是他们遗散多年的小妹。

干妈这次生病 ,如此之重,这次手术,又如此凶险,别说毛豆,她杨末都差点要背过气去,可怜的干妈,这么好的人, 何故要这样!可见老天就是不长眼,就是长眼也是一双混浊的眼。

她和毛豆他们一起守在毛妈身边, 一起看着她被推进手术室 ,一起受那九个小时的煎熬,又一起看着她再次醒过来,看她一小口一小口喝喝歇歇喝下一点小米油。

她跟着他们一起为毛妈流泪, 为毛妈祝福 ,为毛妈的每一点点康复而欣喜。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家。

可是她毕竟又是她。她不是毛豆,她是杨末,她有一个可以给她提供充裕金钱却给不了母爱的亲妈,她还有一个她怎么做都感化不了的婆婆。

她虽然想一直留在这里, 陪在干妈身边,陪在这些亲人身边,感受她深度缺乏的亲情,什么也不想, 就好好陪着干妈。什么也不想 一家人在一起。

可是, 这是奢望。

她不愿意回去, 不愿意回到泉城 , 回到那个她真正意义上的家。

可是,她能不回去吗?她不愿面对的人喝事,她能不面对吗?

再说,她来省城之前的那段日子,她感觉到晓武的不开心和压力,可是她再四询问,他又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它。

她知道,这是晓武不愿意将生意上公司里的烦心事告诉她,怕她担心。可是他越不告诉她,她反而越担心。

可是在家,她也不能太逼紧了问他。因为婆婆随时会虎视眈眈, 又隔墙有耳。她催紧了问,婆婆会冷嘲热讽地敲边鼓说话:

“哟,你不是不喜欢在晓武公司干吗?让你去晓武公司,晓武养着你,你死活不去,怎么现在对他在公司干的事这么上心?”

对于婆婆的话,她能怎样?反唇相讥?晓武在公司已经很狼狈了,又何必让他在家里也得不到一点温馨和安慰。

算了,和老人家计较什么,由她去说。

由是由婆婆去说了,可是她却是无法再张口问晓武了,何况晓武本来就是躲着不想告诉。

晚上,躺在床上,杨末想软语温存问出晓武什么来,也好让他说出来心里舒坦一些,有些事压在心底,长期忧郁, 那是会害死人的。再者,说出来,两人商量商量,或许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可是没等她问出一个三九九,外边婆婆就发话了:

“赶紧睡吧,白天那么累,晚上还唧唧咕咕,杨末你白天没事, 晓武明天还上班呢,你这是要累死他啊。”

得,不睡觉会累死晓武!可是,妈 ,你知道吗?人有时也是会憋死的!

可是,这话又怎能给婆婆说。说了他未必会理解,且必然矛盾会升级。徒然又给晓武增加一层瓦上寒霜。

这事就这样搁浅了。

随后毛妈出了这事 ,紧接着,杨末来到省城。

现在,她是该回去了,她不放心蔷晓武,她不愿意面对的婆婆,她总要强打精神,重新去打动她。

毛豆看着郁郁寡欢陷入沉思的杨末,知道她在伤心自己的身世,我可怜的小妹。她是真的把她当做自己的小妹。

毛豆不说话,轻轻拉过末儿,默默地抱抱。

杨末没有拒绝,很温顺地将自己的头靠在毛豆肩膀上。心里没来由得有了安慰,内心也渐趋平和。

杨末此时涌动出想要倾诉的渴望,是的,她太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同时,她也急切地需要倾诉。

合不合适,应不应该,她顾不得了。

此刻,毛豆内心充满对这个小妹的同情和柔情,也想为她分担一分。愁也好,忧也罢,能为她分担一些总是好的。

“走吧,我陪你到酒店拿行李,路上我们可以聊聊。”毛豆拉起杨末的手。

“那,妈呢?”

“刚睡着,身体恢复需要睡眠。再说,毛果和爸都在呢。没事,咱们走走。”

“嗯,那好吧。”杨末顺从地挽起毛豆的胳膊,两人一起走出大厅。

“你知道晓武在外面是怎样起家的吗?”杨末擡头纹,对着毛豆神秘一笑。

“不是靠卖米粉赚的第一桶金吗?”这个问题,以前晓威倒是给她讲过。

“嗯,是卖米粉没错,可是那里面很可笑的故事可多呢。”提起晓武,杨末满脸含笑。

毛豆原以为杨末会说出什么哀伤且幽怨的故事来,没想到她会说起晓武,又是晓武以前有趣的乐事。这倒令她没有想到。

不过杨末本就是很快乐的人,即便偶尔情绪不好,很快也会调整过来或者是忘掉这些不愉快的。

她自己常说的话是:

没有什么是金钱解决不了的。除了这句还有第二句:没有什么是微笑解决不了的。

正所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时间时用来快活和享受的,不是用来折磨的。何苦自己要为难自己?这样一个快乐的人,根本无需别人为她烦心解忧的。

相反,她常常是带给别人快乐和输送欢乐的人。

“好啊,什么可笑的事,说来听听啊。”杨末笑,毛豆自然也跟着心情轻松。

“这算是晓武的历险记,有追杀打斗群架黑社会卧底偷艺,妥妥一个小瘪三到黑老大的奋斗史啊。”杨末笑说。

“还有爱情史,美女爱野兽。妈呀,这不就是一个好莱坞的大片嘛。晓武在外八年,我就说一定很传奇。”

“嗯,晓武自己也说,到老了它要写回忆录。笑死我了,他那点墨水要写回忆录。”杨末笑道。

“你别说,晓武很幽默,说话特别有意思又逻辑特别强,写回忆录我觉得行。再说,他有这样真实的传奇生活,说不准一炮而红,到时你就是名作家夫人了。”毛豆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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