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的泪不知流了几缸,在大厅焦躁地走来走去,一会盯着电子大屏,一会跑下楼守住手术窗口,一会蹲在地上,抱紧自己的头,捶胸顿足,直骂自己这么没用,这么没用,把妈妈放在这样危险的境地!
从上午一直到下午,电子大屏一直显示手术中……手术中……
盯着那几个大字,毛豆觉得自己要发疯了。她发疯一样掏出手机,她要给那个主治,给她们做术前谈话的医生打电话。
一双手过来压住了她的电话。
是杨末。杨末一手压住毛豆的电话,一边轻轻地说:
“再等等,别急,你想那么大的手术……医生这会在手术室,别……”
毛豆颓然放下拿电话的手。杨末轻轻抱住毛豆的肩膀。
下午三点四十分,电子大屏上的手术中三个红色大字终于变成绿色的苏醒中……
毛豆看看杨末,看看颓然坐在长椅上还有爸旁边轮椅上的毛果,长舒一口气。
大厅次第响起某某病人手术已完,病人已苏醒,请家属来手术室门口接病人这样的喇叭声,毛豆伸长耳朵,生怕自己错露一个字。
又是漫长的一小时五十分钟,终于大厅内响起了妈妈的名字。毛豆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比任何一个世界名曲都要悦耳和动听。
毛豆,爸,晓威,和杨末,飞奔着下楼,直奔手术室大门。
紧闭的大门被缓缓推开,手术床从里往外徐徐推出。
两三个医生护士推着手术床走出来,一个推着,一个手高高举起吊瓶,一个在床旁边护着。
毛爸几个蜂拥着围过去,毛豆只听见晓威的声音:
“我打电话,联系直梯,哎哎,豆,液体瓶拿高一点。”
人声鼎沸的档口,毛豆急切地搜寻床头,看到被子里妈妈纤弱的身体,看到被子外妈妈苍白无力的脸,她的眼睛,紧紧闭着。
“妈,妈……”
毛豆一声紧一声叫着,右手尽量举高,而身子又尽量前倾,以使妈妈能听见她的互换,旁边老爸,轻轻给毛妈掖着被角,塞进毛妈脖子周围的空隙,以防被走廊里的凉风吹着,动作间隙,也时不时互换毛妈,毛果摇着轮椅,奈何不能挪到毛妈床前,急得跑前跑后。
“嗯……”
毛妈微弱地睁开双眼,溜了一眼旁边呼唤她的人,又眼帘微阖。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像做了一场噩梦,全身上下哪哪都痛,又累又痛又困。像有魔兽昆她的手脚和眼,她听到召唤,可是她挣不开眼,她翻不了身,她只有继续昏睡。
“妈睁眼睛了,妈刚睁眼睛了。”毛豆兴奋地给毛果传递情报。
“嗯,只要睁眼就行了,说明人清醒着,病人还很累,让她再睡会。”跟着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说道。
毛豆一行人听到,很自觉地闭上嘴巴。全程小心又紧张地护紧毛妈手术床,快步向病房推去。
毛妈彻底醒来已经是晚上9点钟了。
她醒来看着守在床边的毛豆,擡擡眉毛,用搜寻的目光继续向四周扫视。
毛豆看着妈妈终于睁开眼睛,高兴激动喉头一紧,眼泪就要往出外涌。
她看妈妈搜寻的目光,赶忙眨眨眼睛,挤跑眼泪,俯下身子,靠着妈妈的头,低声说道:
“妈,这是重症监护室。这里不准留家属,我爸我哥他们都在外面,就守在病房门外。我给医生,护士,他们科主任费了多少事,他们才允许我们留下一个,等会我叫我爸过来。你好好休息,我们都在呢。”
毛豆轻轻说着话,又轻轻将握着妈妈右手的手稍微用力握握,好传递给妈妈一些能量一些勇气,告诉妈妈她不用怕,她会一直陪在妈妈身边,他们都会一直陪在妈妈身边,他们一家永远在一起。
妈妈听了毛豆的话,果然不再用眼睛巡视,她很放心,任由毛豆握着自己的手, 又微微闭上双眼。
毛豆,毛果,还有毛爸,三个人轮流在毛妈的床边守护了一个晚上。毛豆本来是要爸和毛果回定下的酒店房子去睡觉的, 毕竟老爸年纪也大了,毛果身体又是这样,医院留下她和晓威就好了。
可是毛爸和毛果坚决不走,而毛妈,毛爸不在身边一会功夫, 总会用眼睛搜寻。
老伴老伴,说的也就是此吧。不管怎样,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怎样,我都会陪在左右。
毛妈恢复得很好,第二天,医生查房,询问了情况,说:
可以喝点小米粥上面的清油。
全家人很雀跃,毛果积极去外面找熬得很烂的小米粥。
毛妈可以很顺畅地说说话了,喝了小米粥的米油,也可以慢慢地被毛爸扶着坐起来了。
看着妈妈在一点一点慢慢恢复,医生又告诉毛豆他们这次手术很成功。毛豆这几天郁在心头的阴云终于可以消散一点点,那颗沉痛无比的心终于有一丝丝阳光可以透进来。
毛豆叫出来杨末。这几日末儿也是一直呆在省城,陪在母亲身边,毛豆从内心很是感激。不过,毛豆知道,末儿也是有很多事要忙的, 家里婆婆,晓武还有末儿她自己对一些事, 总不能放下一切都耗在这里吧。
再说,作为妈的干女,作为毛豆的妯娌,末儿她确实很好很好,对妈妈,以及对她毛豆,做的真是够够好多了。
毛豆拉杨末走到病房外的大厅说话。
“末儿,妈妈现在情况稳定了,你也该回去了,家里还一摊子事呢。”毛豆拉着杨末的手,很真诚地说道。
“嗯, 干妈确实恢复不错,看心情也挺好的,照这样一天比一天多吃一点,身体就会慢慢恢复了,你也别太担心了。”杨末回答。
“嗯,我知道。这边暂时没事了,你今天就收拾收拾回去吧。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走吧,趁这会妈妈睡着了,我送你,走吧。”毛豆拉起杨末的胳膊,莞尔一笑。
“ 嗯,也行。不过, 说实话,我是真的不想回去,永远不回去才好呢。”杨末说着,眉头紧蹙,脸上蒙着一层乌云。
“怎么啦?”毛豆诧异。
“和晓武闹别扭了?”毛豆看杨末不吭声,于是又追问道。
“这几天在医院,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杨末擡头,眼睛里闪着一道深不可测的光。
“哦?想什么?”毛豆被杨末问地一下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