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狂亦俠亦溫文

  聖 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四位皇兒們聽令:

  熾日國爾來一向秉持着選賢與能之精神,不因長幼之序、男女之分而有差別,是以賢能者均足爲吾國之國君!父皇年事已高,該是讓賢貽享天年之時,在與朝中大臣商議之後,決定將四位皇兒列爲皇位候選人,再一一付與各個皇兒任務,父皇與衆臣便以皇兒們對其任務之處理方式、應對作爲以及任務達成度加以評分,從中選出成績最優良者成爲繼位之君,其餘之三位皇兒則需服從判決,此後克盡爲臣之責,盡心盡力輔佐君上治國!

  熾日國在經歷數十年以來勵精圖治整頓之下,如今人民安康、繁榮富足,本該能算是太平盛世,只是仍有少數害羣之馬存在,他們無視於朝廷律法禮教率性而爲,爲禍深殆嚴重影響到社會治安,朝廷卻對他們束手無策,爲了弭平禍源,非剷除不可,朕點名爲禍最烈之四大惡首,而四位皇兒的任務便爲收服此四惡天王!

  任務之分配表隨聖旨附上給皇兒們,皇兒們則須遵守以下三個條件:

  四惡天王雖非善類,但也罪不及死,因此其一,以仁德感化爲上,以武力誅殺爲下下之策;其二,皇兒們動用的助力越少越佳;其三,四惡天王必須由心真誠悔誤,絕不可以威力脅迫僞善;最後感化期限訂爲二一個月,這段時間內皇兒們的舉止行蹤自有密探據實回報,父王與諸位大臣再視皇兒們的表現訂出成績!

  皇兒們盡皆爲人中之龍鳳,父皇期勉四位皇兒能盡最大之努力以期達成任務,爲熾日國除害,也欣然等待皇兒們傳來捷報!

  任務就從皇兒們接到聖。日後開始,皇兒們小心、珍重,父皇也預祝吾兒們成功;

  欽此!
  水色身影迎風佇立船頭,墨黑長髮以白玉冠簡單縮起,發冠下五官蛟好明朗,煥發出一股逼人英氣,大方合宜的儒衫更襯托出一身溫文俊雅的氣質,乍看之下有如位優雅俊逸的翩翩公子,可是那張雪淨清妍的姿容,卻怎麼看都不該是男人所有,加上纖細的身形更顯露出些許端倪,任何人再多看他兩眼後即可立判分明,這肯定是位姑娘,再見她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尊貴氣勢,無庸置疑還是個身分不凡的女子呢!

  風拂動她的衣袂翻飛如浪,天鳳君眼兒半闔,過目不忘的聰穎讓她能輕易將聖旨的內容一字不漏地默誦在心。

  姓名 舞莫愁

  外號 掠情公子

  相貌 貌若潘妥、舉止俊逸、風度翩翩

  惡行 偷遍大江南北的大盜神偷,也是名貫天下的採花賊,更是每賭必贏的賭王,爲黑白兩道都想追緝的對象,卻也在黑白兩道都有着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櫻紅的脣角微微揚起,似笑又似嘲弄,這樣的男人充其量不過是個好色的偷盜鼠輩,或許武功好一點、人狡猾些,所以難抓他治罪,但怎麼看也不像是十惡不赦之徒,還被按上惡天王的名號,更離譜的是竟需派她出馬去收服,若非有聖旨爲憑,她還以爲是父皇在開玩笑呢,怎麼可能設下如此的任務當作繼位考驗!

  不過事關皇位繼承大事,她當然不能等閒視之,不管父皇心裏打的是什麼主意,她還是要盡力完成任務,以爭取皇位!

  雖然身爲女子,當上一國之君卻是她從小的志願,即便她在四位皇子裏排行老幺,上有兩位幹練不凡的皇兄,一位貌可傾城的皇姊,但是她想做女皇的願望從未改變,爲了這個目標,她自懂事以來兢兢業業不曾鬆懈,努力充實自己的學識,增進自身的能力,訓練果決的判斷力,積極的參與國事,與朝中大臣互動頻繁,保持聯絡,培植自身的勢力。

  如今她自認無論在學問、聰明、能力才幹上,一點都不會輸給皇兄姊們,絕對有成爲皇帝的條件,父皇對她的重視也肯定了她長久以來的努力,她除了幫忙父皇處理政務外,這次她更肩負代天巡狩的任務!

  只是過去礙於她是女兒身,能獲取繼承皇位的機會註定就要比兩位皇兄來得渺茫,沒想到父皇會突發奇想發佈這次的任務測驗,這種情形對她當然是最有助益了,她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和皇兄姊們公平競爭,贏得皇儲之位的機率絕對大增!

  她一定要成爲熾日國首位女皇帝,完成她的治國大業,讓她名留青史,永受後人愛戴,如羽扇般的長睫毛倏然掀起,晶亮眸子發出了燦若驕陽般的神采。

  她雖然遠在京外,但一直派有探子注意着宮裏的所有動靜,任何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因此在聖旨發佈前,她已先接到探子的報告,早一步掌握狀況,很快就擬定好應對之策,一個小小的偷兒她還不放在眼裏呢!天鳳君篤定的神情裏漾起自信的笑容。

  「公主,您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陪在身旁的隨侍婢女芙兒笑着開口。

  「眼看皇位唾手可得,公主自然很開心了!」一名年約三十來歲,相貌毫不起眼,但是目光精明的女子出聲代答。她走近天鳳君,恭敬施禮,她叫慕容清,是輔佐天鳳君的四位女官之一。

  天鳳君回睜睇了眼臣屬,「慕容,妳對本宮倒是很有信心嘛!」

  「公主,是您對自己有信心,臣屬不過順勢說出而已!」慕容清響應,對於公主的雄心大志可是瞭解得很,也非常以身爲公主的臣屬爲榮。

  「公主,這也是大家都清楚的事,皇上訂下了規矩,有了公平競爭的機會,以能力來看,當然會是公主勝出了!」芙兒嘴甜地猛說好話。

  天鳳君揚聲輕笑,「妳們可真會說話,諸葛今天還有消息傳來嗎?」

  「回公主,今天尚未收到諸葛的回報。」慕容清躬身回答。

  「公主,諸葛女官做事一向最沉穩,絕對會達成使命的!」另一位婢女綺兒幫腔。

  慕容清、諸葛倩、歐陽菁與西門情是天鳳君摩下的四位女官,也是她最重要的左右手,如今歐陽菁與西門情留守皇宮當後援,慕容清和諸葛倩則隨在她身邊輔佐。

  「喚田庸來,本宮要見他。」天鳳君下令。

  「遵命!」綺兒接令退下,不一會就見到一位年輕高大,腰間繫着佩劍的男子來到。

  「屬下田庸見過公主!」田庸拱手爲禮。

  「不必多禮,田庸,船現在走到哪兒了?是否能準時到達三溪口?」天鳳君輕敵朱脣問道。

  「公主,按照目前順風行使的狀態,船行速度持續加快,應該可以比預定時間提早一個時辰到達。」田庸詳細稟報。

  「很好。」這答案令天鳳君頗爲滿意。

  鳳眼凝望着開闊的江河,昂揚的鬥志使得白玉容顏更加光彩煥發,沒人能妨礙她的爭王之路,舞莫愁,她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這個男人的!

  呵呵呵……輕脆暢快的笑聲乘風遠逸,鳳凰終將展翅高飛了。

  哈啾!大掌微掩脣,舞莫愁優雅地打了個噴嚏。

  「着涼了?」坐在對面的女子關心地探問着。

  搖搖手,俊逸的臉龐露出迷人的笑容,「不知又是哪位姑娘正在思念着我呢!」

  寧巧巧嬌豔細緻的臉龐,略噘起了豔紅小嘴,「在我面前說這種話,不怕我生氣嗎?」

  「呵呵呵……」男子低沉悅耳的笑聲響起,「馬上就要當新娘的妳臉上只有笑容,哪可能會爲我生氣呢?倒讓我因妳而心痛纔是真的,哎!」開朗的語調飛快地轉爲深深嘆息。

  寧巧巧輕聲一笑,「你這花花公子別在我面前做戲了,放在你心裏的女子沒有上百也有數十位,少我一個對你來說不痛不癢,你的心痛不過是掛在嘴邊說說而已,一點誠意也沒有!」

  「哎呀,我的好巧巧,妳說這話就更傷我的心了,我雖然花心,但是對妳們每個女子都是真心的,無論妳們誰要離開我,我都會很傷心,尤其是妳巧巧,我們認識三年多了,妳竟然說成親便成親,連和我商量一下都沒有,實在太令我痛心了!」舞莫愁劍眉微皺,俊臉上流露出一股令女子看了都會不捨的哀愁。

  「好啊,那我就不成親,把後半輩交給你負責!」寧巧巧明眸一擡,順勢表示。

  「就算我願意,妳的家人也不會同意,更別說妳那費盡心思才求得妳首肯的未婚夫,金劍山莊的名聲如此響亮,我可得罪不起啊!」舞莫愁一副無奈樣。

  「金劍山莊再怎麼樣,也比不上大名頂頂的掠情公子,你這般自謙的手段也太拙劣了。」寧巧巧不客氣地指出。

  舞莫愁是這兩三年纔出現在江湖上,不過才短短的時間,他便以讓名媛淑女傾倒的俊逸絕俗的相貌、高明的偷技,還有無所不贏的賭技打響聲名,贏得了「掠情公子」的雅號,私下人們還喚他「天之驕子」,顧名思義,舞莫愁簡直就是受到上天萬分眷顧的寵兒!

  許多派門想吸收他,或欲招他爲上賓,但都被他拒絕,獨身一人的他看來似乎人單力薄,可是卻沒人能對付得了他,他甚至連朝廷也敢招惹,卻依然逍遙法外,他如謎般的實力,也是他能笑傲江湖的主要原因。

  舞莫愁揚聲大笑,「哈!謙受益,滿招損嘛,偶爾謙虛一下還是需要的!金劍山莊雖然不是權傾江湖的大門派,不過作風正派敦厚,陳少莊主又不失爲一位溫文儒雅的男子,還能明辨是非,不受流言所惑,足以匹配得起妳這江南第一才女了!」

  寧巧巧爲楠縣縣令千金,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文學素養更是不讓鬚眉,有女秀才的美稱。如此的人品家世,本該是許多富室名門想娶的千金小姐,可是她與舞莫愁相交一事卻深深令她名譽受損,今許多求親者卻步,金劍山莊的少莊主卻力排衆議相信她的清白,因此才能贏得美人歸。

  寧巧巧俏臉一擡,「若他敢亂起疑便沒資格娶我,我也不會答應嫁給他了。」

  「巧巧,我就是喜歡妳這份驕傲自信,不爲了悠悠衆口而委屈自己,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嗎?那年妳才十五歲,便已是縣城裏最出名的秀才女,我因爲好奇而夜探香閨拜訪妳,妳見着我雖然面露驚慌,猶還擡頭挺胸力持鎮靜地與我周旋,沒有慌張大叫,實在教我敬佩。時至今日,妳這份高傲仍然深深吸引着我。」舞莫愁笑着想起往事。

  寧巧巧沒什麼好氣斜睨了眼舞莫愁,「你還敢提,我那時是真被你給嚇壞了,一聽到你的名號便心驚怎麼傳言中的採花賊會找上自己,但看你的樣子實在不像作奸犯科之徒,只有大着膽子應付你,以求能全身而退,幸好我運氣不錯,否則後果我真不敢想象!」

  舞莫愁拿着手中摺扇輕點了寧巧巧的小鼻頭,「巧巧,妳說話太不老實了,女人是不可能會拒絕於我的,連妳也一樣,對我而言,和女孩子交往要比男人來得容易多了。」

  「所以才造就你的花心風流,背了一身的情債,小心夜路走多了,總會遇上鬼的!」寧巧巧提醒舞莫愁。

  「交朋友只限於男人多無趣啊,女子溫柔嬌媚,纔是男人最好的知交,一堆男人相對看,說有多沒意思就有多沒意思,我不過是順從自己的心意罷了。能與佳人把酒言歡,醉臥美人懷抱,真可謂人生最大的樂事也!」舞莫愁手裏摺扇輕搖,更添幾分瀟灑。

  「聽你說的好自在,莫怪外邊人都批評你酒色財氣不離身,外加又偷又賭,簡直是聲名狼藉,你難道不想改改自己的行爲,讓世人對你有另一番的評價嗎?」寧巧巧關心說道。

  舞莫愁傾身貼近寧巧巧,對她一笑,「我就是我,一旦改了性子,就不再是掠情公子了,那我可不愛,我非常喜歡現在的生活方式,無意改變。巧巧,我今天可是來慶賀妳將成爲新嫁娘呢,別談那些殺風景的事,我們再乾一杯。」說罷,再爲兩人斟上一杯酒。

  祝賀的話從他嘴裏說出,卻叫寧巧巧聽得傷心,忙端起酒杯喝酒好掩去臉上的愁悵,「我成親以後,你還會再來看我嗎?」她低首輕問起。

  「這就要看妳是否歡迎囉,我一向尊重美人的決定。」舞莫愁將選擇權交還給寧巧巧。

  「你是這麼聽話的人嗎?女子說不,你就真的不去打擾?」寧巧巧擡眼看着他反問。

  舞莫愁仰首大笑,「好巧巧,妳真是個聰明得人疼的女子,我做事一向隨心所欲,的確沒有任何規範能限制我,不過看在妳我的交情上,我就由妳決定,算是我送妳的成親大禮。」

  這算什麼禮物,寧巧巧苦笑,深思了許久,才幽幽回答,「我想……還是不要吧!」

  舞莫愁輕舉摺扇半遮臉,輕聲喟嘆,「雖然這回答再次傷了我的心,不過我說到就會做到。那麼,今晚就是我們最後的相處,妳可要好好陪我一整夜,來,我們再喝一杯!」舞莫愁言畢,再次斟酒。

  縱然語調聽起來傷感,可是他的眼眉間卻是一片朗然,自己在他心中擁有多少地位已是不言而喻,寧巧巧的心就像吞了黃蓮般,更加有苦難言了。

  寧巧巧決定拋開禮教,如果酒真能解愁,就讓她今晚放懷一醉吧,「好啊,再喝一杯,今夜不醉不歸!」她起身執壺倒酒,痛快豪飲。

  「妳這樣喝酒很容易醉的!」大掌握住了小手,寧巧巧耳畔傳來輕柔的勸慰。

  醉眼迷濛,寧巧巧身子一歪順勢躺入寬厚的懷裏,「我醉了不是更好,可以讓你爲所欲爲!」

  「哈哈……」爽朗的笑聲再響起,「好巧巧,女孩子說這種話會令人想入非非的。」舞莫愁微笑地凝視着懷中的美人。

  「那我就任你處置,隨便你想怎麼樣都行!」寧巧巧索性交出全部的自己,偎着舞莫愁閉上眼,決心放肆一次。

  笑聲漸悄,舞莫愁樓着懷裏溫暖的身軀,低頭輕觸柔軟的粉頰,汲取女子特有的芬芳。一會兒,他抱起寧巧巧,起身走向內室。

  在寧巧巧怦怦的心跳聲裏,舞莫愁將她在牀上放下,她緊閉着眼睛,有驚慌也有期待地等着他接下來的動作。

  舞莫愁俯下臉,輕吻了下寧巧巧的額頭,接下來的卻是拉起被子爲她蓋上,然後轉身離開。

  「你……要走了?」寧巧巧趕忙睜開眼坐起身,看到的卻是將遠去的身影,不自主地出聲急問。

  舞莫愁輕輕旋身,一手展開摺扇輕搖,帶着笑意回答:「掠情公子風流但不下流,巧巧,祝妳幸福,再見了|」說罷步履沉穩地灑脫離去。

  寧巧巧愣愣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淚水無聲落下,輕聲喟嘆:「既已掠情,祝福何用呢!」

  舞莫愁身形閃動,頃刻間已來到大街上,手裏摺扇依然輕搖,微嘆口氣。

  佳人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雖然花心多情,但不屑做辣手摧花之事,而且壞人姻緣要倒三輩子楣的,他哪會這麼傻呢!

  不過夜裏一個人形單影隻也不適合他,來到晏城怎能不去卓家賭坊拜個碼頭呢!想那卓老一定會很歡迎他的,還有賭坊旁的春月閣,他迫不及待要見見它的新任花魁了!

  舞莫愁嘴角擒笑,轉了個方向,往北而行。

  雖然遲了一天,不過見到做好的成品,果然今天鳳君眼兒一亮,手拿起泛着幽冷光芒的銀銬仔細審視,精鋼所制的銀銬有若人手指般粗,渾圓像是個銀色觸子,表面光滑,上頭有三個形狀不一的鎖匙孔,代表這副銀銬被設上了三道鎖,連接銬環的銀煉長的讓戴上銀銬之人日常行動仍能自由。

  天鳳君看着略顯纖細的銀煉部分,疑惑地看着鑄匠,「這手銬當真刀劍斬不斷嗎?」

  「公主可以親自試驗看看。」鐵匠響應。

  天鳳君從懷裏拿出一柄鑲有寶石的小型匕首交給侍衛,「田庸,你試試。」

  「是!」田庸接過匕首,將銀煉放在鐵座上,揮動匕首往銀煉一砍,只聽得「鏘」的一聲,鐵座被匕首削下了一角,但是銀銬卻是毫髮無傷。

  「連本宮這把削鐵如泥的匕首都無法斬斷,這個銀銬果然堅固,曾師父好手藝!」天鳳君見狀也不禁點頭稱讚。

  「謝謝公主的誇獎,只是以公主尊貴的身分,竟然會找上老朽這個江湖人來打鑄手銬,實在叫人費解。」曾亮躬身響應,忍不住將心中的疑惑提出。

  「本宮雖然不是江湖中人,但對江湖武林也略有研究。曾師父名聲響亮,有「鍊鋼手『鎖王』的美稱,造出的名劍寶刀向來備受武林高手的喜愛,然而你打造出無人能開啓的鐵鎖更是名聞遐邇,恰巧本宮需要一副特製的手銬,自是來請曾師父幫忙了。如今證明行家出手果然與衆不同,曾師父的手藝連宮中的鑄匠也比不上了!」

  這話更說得令曾亮心花怒放,「公主過獎了,這都承蒙公主的擡愛。」

  「曾師父,本宮請你打造這副手銬時曾提出兩個要求,一是刀劍不能斷,二是鎖要特別,除了特製的鑰匙外絕對無法打開,這銀銬上的鎖不知是否可以經得起考驗?」天鳳君表情嚴肅地認真詢問。

  「這點請公主放心,銬環上排列着三個鑰匙孔,一般人看了會以爲必須用符合的三把鑰匙才能打開,其實這三個鎖是相關聯的,開鎖時只需一把鑰匙便行,但卻要能同時打開三個鎖,只要其中一個鎖打不開就會整個死鎖,唯有正確的鑰匙才能打開銀銬。也因爲這鎖十分特殊,其鑰匙也不好打造,所以老夫只打了一把,請公主小心保管。」曾亮從鐵盒裏拿出一件小巧的銀色物品。

  「這就是鑰匙?」天鳳君訝然,那如同珠鈿髮飾般的小東西,怎麼看都不像把鑰匙。

  「無庸置疑!」曾亮笑着將鑰匙密合地嵌入銬環的三個孔中,銀銬便打開了。

  「曾師父真是好巧思,若非親眼見到,任誰也無法將這小飾品當是鑰匙。」天鳳君接過鑰匙讚歎。

  「公主,這銀銬還有個奇特的地方,就是銬環上有一截是活動的,所以這副銀銬可以隨人的手腕大小有所變化,不管男女都適用,一旦被扣上手銬,對方絕不可能私自取下銀銬的。」曾亮自豪地表示。

  「若他是個武功高強的人呢?」天鳳君問。

  「銀銬刀劍水火不侵,也不畏內力氣功,即使是高手也掙不開,老夫願以自身名譽擔保!」曾亮自信滿滿地保證。

  「本宮相信普師父的手藝,也謝謝你這次的幫忙。」天鳳君手勢輕揮,諸葛倩便拿了疊銀票送上,「曾師父,這是你的酬勞。」曾亮臉上滿是喜色地接下,欣喜地直道謝,「感謝公主厚愛,希望以後還有機會效勞。」

  天鳳君微笑輕點頭,走出鐵鋪,上了停在鋪前的馬車,諸葛倩捧着放了銀銬的木盒與另一個婢女綺兒也跟着上馬車,在田庸護衛下,離開了鐵鋪。

  看着放在木盒裏冷芒閃動的銀銬,天鳳君揚眉淺笑,對付偷兒最好的方法當然就是將他不安分的雙手給鎖起來,少了可以做怪的手就如同失去羽翼的鳥兒,還怕制伏不了他?!

  「諸葛,在這麼短的時間裏,能將事情全辦妥當,妳的能力確實讓本宮滿意。」天鳳君讚美着臣屬。

  主人的稱讚讓諸葛倩極高興,託公主之福,屬下不敢居功,探子查到舞莫愁的下落了嗎?」

  天鳳君不在意一笑,「舞莫愁是個極端有自信之人,在下手盜物之前都會留書預告,我們只要循這線索抓人即可。」

  「好大膽的人,偷東西竟然還敢先預告,實在是目無王法,草非公主已知曉舞莫愁要在何處行動了?」諸葛倩看着公主問道。

  「三日後,鄴郡鹿府,舞莫愁看中那家的傳家辟邪玉佩,而公主則要設下天羅地網,來個請君入甕!」綺兒接口說明。

  笑意浮現在天鳳君晶亮眸子裏,沒錯,她還要來個甕中捉鱉,這次肯定讓他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在春月閣的貴賓廂房裏,今人臉紅心跳的戲謔吟哦聲從粉紅紗帳裏傳出,滿室春色盪漾。

  「公子,奴家伺候得好不好?」帳內令人血脈僨張的姣好曲線緊貼住結實身軀,配和着嬌曬的嗓音,足以融化任何一顆剛強的心。

  「好!」舞莫愁輕笑應聲,大掌撫着懷裏佳人細滑的肌膚。

  沒得到預期中的熱烈響應,讓宮千月有些不滿,磨蹭了下舞莫愁,「公子你答得好淡漠,莫非嫌奴家還不夠努力嗎?」她很明白他的身分,吳嬤嬤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好生服侍,務必得到這個男人的心,說是老爺子的交代,希望藉由她來收服這個風流浪子。事關她個人魅力的證明,她當然全力以赴了,只是這男人像是天上的雲般飄乎不定,又如泥鰍般滑手,讓她使出了全力卻仍無法掌握他的心思,反倒被他給牽着走。

  「哈哈哈!妳這是抱怨嗎?那表示不夠努力的人是在下囉!」舞莫愁揚聲一笑,身形一動便將宮千月壓在身下,臉露邪氣地直盯着她瞧。

  宮千月臉兒羞紅,心跳加快,「公子,你好壞,人家纔沒這種意思呢!」

  「是嗎?試試就知道了。」舞莫愁拉起被子罩住兩人,再次掀起了一場慾火焚身的情色遊戲,不客氣地享受美人的服務。

  好一會後,喘息聲才漸緩,舞莫愁卻直接起身下牀,迅速着裝完畢。

  宮千月無力地半坐起身子,輕喘忙問:「公子,你要上哪兒?」

  「我要離開了。」正要舉步離開的舞莫愁停住身形回答。

  「你要走了因爲什麼?奴家真伺候得不好嗎?」宮千月驚聲忙問。

  舞莫愁旋身,走回牀邊伸手撫上她嫣紅的臉頰笑答;「和妳沒關係,我有事要辦,不得不離去。」

  宮千月忙攬住他的臂膀留人,「別走,我捨不得你離開,不要走!」

  舞莫愁笑着點了點她的俏鼻,「我也捨不得妳,可惜我的事一向沒人可以幫得上忙,非要親自跑一趟不可,我會再來看妳的。」

  「你只有一個人,當然事事都要靠自己了,奴家知道卓老爺子很賞識你,你不如跟着卓老爺子,既有榮華富貴可享,又能和奴家不分開,這樣不是很好嗎?」宮千月乘機提出吳嬤嬤的囑託。

  「是卓老爺子要妳留我的嗎?」舞莫愁直言指出。

  宮千月趕緊搖頭否認,「沒有,卓老爺子沒要奴家做任何事,是奴家自己的意思,卓老爺子是本地最有權勢的人,奴家見老爺子對公子你很禮遇,纔想公子何不乾脆留下,一則可以不再漂泊,二來公子也可以請求老爺子將奴家許

  配給您,豈不是兩全其美嗎?公子,好不好?」宮千月撒嬌地向舞莫愁要求。

  舞莫愁哈哈大笑,「寶貝,妳的提議是很不錯,可惜不對我的胃口,我還沒有成親的打算,更何況我也舍不下我的紅顏知己們。所以,不管妳是不是爲卓老爺子做事,妳代我向他轉幾句話,他的好意,舞莫愁心領了,至於卓家賭坊所欠我的五千兩銀子,有時間我會來取的,小美人,再會了!」俯身親親豔紅的小嘴,碩長的身形伴隨着笑聲揚長而去。

  宮千月咬住脣,緊握粉拳生氣地捶着錦被。怎麼會這樣?她不甘願,怎麼會是這般結局,真是可惡!

  舞莫愁優閒地走出了縣城,在落日餘暉下來到城外的碼頭,躍上停泊在碼頭邊的一艘華麗船舫,只見船上數十名身着黑衣的壯漢見到他後竟是恭敬的一致屈膝下跪行禮。

  舞莫愁手一舉,掩去了他們還沒說出口的稱呼,淡淡丟下話「到鄴郡。」

  「遵命!」壯漢們恭謹響應。

  「這就是舞莫愁要偷的玉佩?看起來不怎麼樣嘛!」看着公主拿在手裏的圓形玉佩,兩名婢女異口同聲地表示。

  「這個玉佩兩面都刻着八卦圖,玉的色澤也很普通,看起來實在是沒什麼價值!」諸葛倩也同意婢女們的說法。

  「鹿老爺怎麼說?」天鳳君看向慕容清。

  「鹿老爺表示這塊玉是鹿家的傳家之寶,模樣樸實但作用很大,玉本身會隨氣候變化,夏涼冬暖,最重要的是有鎮神辟邪的作用,戴着辟邪玉佩練功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對練武之人極有助益,所以成爲江湖人士覬覦的寶貝。」慕容清將玉佩的來歷做了完整的報告。

  「對本宮提出的交換條件,他還滿意嗎?」天鳳君再問。

  慕容清點頭,「公主以黃龍老玉交換辟邪玉佩,黃龍老玉有聚財、怯百病、消災之功效,對非江湖中人的鹿府來說,功效遠勝於辟邪玉佩,所以鹿老爺非常喜歡,二話不說便同意,屬下就依照計畫只拿走玉佩,在錦盒裏放了張紙條,若舞莫愁能拿到錦盒,就一定會看到裏面的紙條。」

  「屬下已重新安排過鹿府的侍衛部署,也從官府裏調出數十位高手助陣,將鹿府裏外團團圍住,還設計不少的機關,足以讓偷兒無所遁形。」天鳳君看向田庸,後者趕緊出聲說明。

  「公主,您設下這麼多守衛,不怕那個舞莫愁偷不着,如此我們的計畫不就要失敗了!」芙兒擔心地表示。

  「即便皇宮守衛這麼森嚴,宮裏的藏寶閣也曾失竊過,若本宮沒猜錯,那應該也是舞莫愁所爲吧?」天鳳君問起田庸。

  「回公主,這是去年的事,事後證實竊賊的確就是舞莫愁。」田庸據實回答。

  「連皇宮也敢偷,好大膽!」芙兒驚訝得不能相信。

  「若他那麼不濟,也不值得本宮如此費心了,現在本宮就要看看他的本事到底高到什麼程度?」天鳳君嘴角輕揚,好整以暇地等魚兒上勾。

  這天的的白天還是雲淡風輕的好天氣,到了晚上卻是雲層厚重掩去整個夜空,非但看不到月亮星兒,連風都沒有,空氣間充滿無比的沉重與壓力,令守衛重重的鹿府更顯得緊張。

  一個墨黑修長的身影站在隔街的屋頂上遠眺,練武者的直覺讓他聞到了肅殺的味道,看來鹿府已做好準備和他對抗了,很好,越難到手的東西才能越顯得珍貴,俊美如斯的臉上閃過一絲莫測高深的笑容。

  擡頭看看漆黑的天空,他笑得更是愉快,連老天爺都來助他一臂之力,世上又有什麼事能難得倒他呢!

  打開手裏的摺扇習慣性地搖動,縱然一身黑衣素淨打扮,玉樹臨風般的身形仍散發出不凡的氣勢,怎麼看都不像是個雞鳴狗盜之徒,這也是他爲何事前要先下通知函的原因,因爲他不屑偷,他可是光明正大的取走,除非他願意,否則沒有任何人可以困得住他。

  所以鹿府越是有萬全的準備,他越是要去走一遭,展現自己的能耐。

  啪一輕聲響,舞莫愁收起摺扇,嘴角揚起笑容,人影一閃,藉着夜色的掩護去做他該做的事了。

  都城是南江的一個大城,城外有座太明湖,是引南江江水聚集成湖,湖水清澈,景緻優美。

  今晚在太明湖心停了一艘華麗的大型舫船,舫船上點亮了一盞盞的紗燈,燈影映照水面成了美麗的景象,明亮的燈火也是湖上最耀眼的目標。

  甲板上放置了舒適的桌椅,桌上已擺好佳餚美酒,等候貴客光臨。

  天鳳君佇立船頭,湖面上涼風習習,拂去了日間的暑氣,吹得人十分舒服。她手拿橫笛,本是輕便的文人打扮也有了改變,髮梳斜髻插上玉釵,穿著一身銀白似雪的綢衫宮裝,婷婷嫋嫋之姿減去數分她身上的英氣,卻增添了些女子的嬌媚,這種扮相非她所喜歡,但是爲了擒人只得暫時忍受。

  擡頭看看夜色,差不多是時候了,橫笛貼脣,樂曲輕聲揚起,精靈般的美妙樂音在風中流動,代替了被遮掩的星月,帶給人平靜輕鬆的心情。

  不久,天鳳君見到鄴城方向升起數朵彩色煙花在空中絢麗開綻,接二連三閃耀在暗色黑夜,傳遞着明白人才懂的訊息。

  「公主,魚兒入網了。」慕容清輕輕出聲。

  頓時樂音更見輕快,雪亮的眸子注入了笑意,不過另一方面,舫船上的侍衛全都提高警覺嚴陣以待,兩名女官和婢女也緊張起來,等着受邀約的人前來。

  雖然增加了守衛,可是舞莫愁還是如入無人之境,輕易就來到放寶物的密室,當然這要歸功於事先的調查,做好準備纔是他每次都能手到擒來、凱旋而歸的原因。

  不過當舞莫愁拿到錦盒時便由重量明白裏面是空的,從錦盒裏露出的紙頭讓他好奇地打開盒子觀視,意外看到那竟然是張邀請函,原來玉佩易主了,新主人請他前去一敘,末尾還強調膽小者勿試!

  「哈哈哈……」舞莫愁看完這張邀請函不禁大笑,好個激將法,這種擺明了來者不善的約會他怎會錯過,肯定要走一趟了。

  他的笑聲同時驚動了密室外的守衛,很快的鹿老爺便帶着家丁闖入密室,愕然地瞪着舞莫愁,「你……你怎麼進來的?」

  舞莫愁微笑地住屋頂指了指,鹿老爺等人全部擡頭往上看,只見屋頂瓦片被搬開,留下了個大小可以讓一人通過的洞,當衆人還沒回過神來,舞莫愁已大大方方地從大門離開了密室,瀟灑赴約。

  依着邀請帖的指示,他神態悠哉地來到太明湖畔,一眼便看到了湖心上點滿燈火的畫舫,燦若黑夜裏的星子,極引人注目。此時一艘小船緩緩划到岸邊。

  「請問閣下是舞莫愁公子嗎?」船伕揚聲問起。

  「在下正是。」舞莫愁大方響應。

  「我家主人已在船上靜候公子大駕,請公子上船。」船伕作勢請舞莫愁上船。

  舞莫愁沒多加猶豫,毫不畏懼地俐落飛躍上船,他倒要看看對力到底在弄什麼玄虛。

  小船在湖面上平穩滑行,才靠近畫舫,他便聽到了優雅的笛音,循着樂音望去,船頭佇立着手拿橫笛的雪白身影,從他這方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衣裙飄揚,加上纖細的身形,足以顯示她是個女子,舞莫愁直覺她便是這次事件的策畫者。一想到自己要面對的竟然是個女人,讓他有些訝然,不過對他而言,女人反倒更加容易應付;思及此,舞莫愁不禁揚起俊逸笑容,輕搖着手中扇閒適以待。

  小船在畫舫旁停住,「舞公子,請上畫舫。」船伕躬身邀請。

  舞莫愁俐落收扇,身軀竟輕如飛燕般地拔地而起,衣袂飛揚地在悅耳曲調中踏上畫舫,此時笛曲倏忽變化,行雲流水般的音奏更見歡愉,雀躍之聲感染到在場的每個人,舞莫愁沒發話,搖扇傾聽。

  不一會兒,笛曲終於結束,舞莫愁鼓起掌來,「樂音輕盈如仙樂,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有勞小姐費心爲在下吹奏迎賓曲,在下衷心感謝。」

  「舞公子能聽出是迎賓曲,已是最好的回禮了。」天鳳君翩然回身,四目相望,將彼此身影都看入眼裏。

  果然如資料上所寫,劍眉星目、俊美超凡,頎長的身形隱隱散發一股卓爾不羣的氣勢,渾身上下充滿着王者風範,若非親眼所見,實在叫她難以相信這人會是個偷盜之輩。

  好特別的女子,清秀白皙的容顏雖說不上是沉魚落雁之姿,但卻澄淨雅麗得讓人想多看幾眼,一身清冽似霜般的英氣更教人無法忽視,閃着慧黠的晶眸,一身高貴的氣質,在在彰顯出她理當是位身世不凡之人,這一切都令他暗暗疑惑,這樣的女子對他究竟有何企圖。

  「很高興能與舞公子見面,請坐──」天鳳君出聲招呼,帶客入座,婢女忙着伺候倒茶。

  「夜裏客來茶當酒,我以茶代酒,還望公子不會介意。」纖白柔荑端起茶杯表示歡迎之意。

  舞莫愁舉杯響應,大方地喝下杯裏的茶。

  「好茶,這天竺的白雲茶果然色香味俱全,甘美無比。」舞莫愁不吝嗇地點頭表示讚許。

  天鳳君鳳眉輕挑,「原來舞公子不只是風度翩翩的樑上君子,還如此博學多聞,果然很值得認識。」

  「小姐這麼說就未免太不公平了,小姐認得在下,但是在下至今仍不曉得小姐的身分,也不明白小姐約在下來此有何目的?」舞莫愁聞言,也順勢做出犀利的響應。

  「我姓天,找公子的目的很簡單,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就是收網的人。」天鳳君淡然回答。

  這話直接得讓舞莫愁笑了,「小姐真是開門見山,話說得直爽清楚,這種回答並不教我喫驚,會爲此理由來找我的人分爲兩種,一是朝廷之人,一是喫過我虧的仇家,不知小姐是想爲誰出頭?」

  「你以爲呢?」天鳳君反問。

  舞莫愁打量了下天鳳君,「在下的仇家多爲武林中人,小姐身上卻無一絲江湖味,反倒是氣質出衆不似平常人:再見小姐的排場,身分肯定非富即貴,恰巧我曾從皇宮的藏寶閣裏『借』了幾樣寶貝玩耍,宮裏的侍衛又「客氣」地沒爲難我便讓我離開,這點絕對讓皇宮的主人不高興,所以小姐應是皇親國戚,和朝廷的當家很有淵源,是他派小姐來找我的吧!」

  這一番猜測讓隨侍在旁的女官、婢女等人都大喫一驚,他竟然能猜得這麼準確。

  天鳳君輕笑,「舞公子很聰明,莫怪作案從不失手,就連官府都拿公子無可奈何,不過如今有我出面,神偷便要從世上消失了!」

  舞莫愁放聲大笑,「小姐,妳好大的口氣,從沒有人敢對我這麼說話的!」

  「沒人敢做不一定表示不能成功,我可以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能洗心革面,過往的事便可以一筆勾消,我不再追究你的罪責。」天鳳君提出交換條件。

  「真是了無新意的提議。」舞莫愁不感興趣地搖搖手中扇。

  天鳳君一揚手,婢女便將辟邪玉佩送上,「如果再加上這樣寶物呢?」

  「哈!辟邪玉佩雖是名貴,卻還沒到能令我因它而折服的地步。」舞莫愁不爲所動。

  「那要如何做才能讓你順從?」

  「這種事只能順其自然,人的嗜好是會改變的,那天當我找到更有意思的興趣,自然就會金盆洗手了。」舞莫愁表示。

  如此敷衍的話當然無法讓天鳳君滿意,她的語氣因此變爲強硬,「如果用平和的手法無法達成目的,便只能用上極端了。」

  「哦……小姐動怒了,那似乎只剩下最後一途,小姐打算殺了我嗎?」舞莫愁還是一派輕鬆。

  天鳳君不屑地一撇嘴,「殺人是最下等的事,我沒興趣,能將百鍊鋼變成繞指柔纔是高明!」

  舞莫愁驚奇地挑挑眉,「小姐想馴服我?」

  「有何不可?世上還沒有能難倒我的事呢!」天鳳君傲然地看着舞莫愁。

  舞莫愁灑落了一長串笑聲,「哈哈哈哈……那在下就拭目以待小姐如何達成願望了!」

  他這毫不在意的態度讓天鳳君沉下了臉,纖纖玉手一揚,田庸領着十來名的侍衛立刻圍住了舞莫愁!

  「這就是小姐的待客之道嗎?」舞莫愁依然從容。

  「既是鴻門宴,自是要禮數周到了。」天鳳君慧黠地響應。

  舞莫愁微愣,然後豁然大笑,「沒錯,小姐說得好,只可惜鴻門宴對在下而言是沒用的!」他露出滿不在乎的俊逸笑容對天鳳君眨眨眼,然後站起身,摺扇背在身後一副優閒模樣,當摺扇啪一聲闔起時,田庸的劍同時出鞘迎上前,黑色身影也動了起來,雙方武鬥開始登場!

  高手過招式式相連,招招更是逼逼命而來,一眨眼間,已經過了十來招,只見一黑一灰形影糾纏,初時看不出優劣,但隨着時間拖長,高下立見。

  田庸雖是盡全力拚鬥,不過他所揮出的招式都被對手一一破解,而舞莫愁對他的攻擊,他卻是感到越來越難以招架,左支右絀下好幾次都差點閃避不了,若非身旁有援手相助,可能已經敗陣下來。

  反觀舞莫愁,只靠着一把摺扇在手,面對十來位武功高手,他依然身手矯健、應付自如,戰得瀟灑輕鬆,對手三招後他就明白勝利肯定是他的囊中物,所以現在他是抱着運動健身的心態在和一羣人玩耍,因此臉上的神情是一派悠哉愉悅。

  即便是再不懂的人,也能明白看出其中的情勢變化。

  天鳳君冷眼旁觀,她雖料到舞莫愁武功不弱,卻沒想到他的本領竟然這麼高,本想借着侍衛牽制之力爲他銬上銀銬,但看田庸怎麼努力都近不了舞莫愁的身,看來自己必須要用另外的辦法了。

  天鳳君低聲對身旁的兩位女官吩咐一番,再起身無畏地走入戰圈。

  見到公主,衆侍衛急忙撒手,生怕傷到她,田庸本是要閃身避開舞莫愁的掌風,卻發現公主竟然出現在身後,爲免公主受傷,只得咬牙挺身擋下這一掌。

  這情形讓舞莫愁也連忙撤去大半掌力才擊中田庸肩頭,但仍讓他踉蹌地後退四五步,舞莫愁也及時在天鳳君面前煞住身形。

  「妳知道自己在做危險的事嗎?若我的力道收不住便會傷了妳!」舞莫愁思及剛纔的險狀,不禁皺起眉頭。

  「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不會的。」天鳳君說得十分自信。

  舞莫愁脣角揚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小姐冒險闖入,就爲了測試我的能力?」

  天鳳君回視他的眼,臉上的冷漠化去,露出她嬌美的另一面,頰邊的酒窩閃動,笑靨甜甜的她竟像孩子般純真可愛,嗓音輕柔地開口,「你真不相信我能馴服你?」

  看她這般天真的模樣,語調暖柔如春風,和她之前冷若冰霜、言語淡然的模樣完全不同,讓舞莫愁有些閃了神,對女人習慣輕憐愛護的他不自覺地放軟了心,「小姐有心,可惜我無意,要讓小姐失望了,在下很抱歉!」

  「那你就留下,爲我改變自己啊!」天鳳君語氣溫柔地命令,小手還搭上了舞莫愁的手臂。

  舞莫愁爲難地一笑,「這恐怕也不可能,我有自己的事做,恕難從命!」

  天鳳君失望地低下頭,深深嘆了口氣,「可是我已接受了命令,若無法達成,我如何交差呢?」

  慕容清、諸葛倩忙上前,「小姐,您別這樣,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我們想法子解決吧!」

  舞莫愁聽到身前的女子再次嘆着氣,他滿心疑惑,爲她突如其來的轉變感到莫名不解,耳旁卻突然聽到細微的啷噹聲響起,他還沒會意過來是怎麼回事,立刻就感到左手腕被樣冰涼的東西扣上,他快速反應馬上一甩手後退一步,天鳳君同時又抓住了他另一隻手別有企圖,舞莫愁怎會讓她再次得逞,當下反手抓住她的手,愕然發現她手裏拿着個銀環,銀環上接着銀色長煉,那竟然是副手銬,而左手腕上沉甸的重量教他明白自己已被戴上手銬了,他驚怒地大力握緊天鳳君纖細的手腕!

  「可惡,妳竟然使出卑鄙手段……」

  舞莫愁話未說完,兩名女官一齊幫忙抓住他,「小姐,快,快套上另一個手銬!」慕容清叫道。

  天鳳君忙要將手銬銬上舞莫愁的手,舞莫愁冷笑一聲,「有這麼簡單嗎?」

  大掌一揮就將慕容、諸葛兩人推開,反手揪住天鳳君,抓下即將要銬上自己的手銬。

  可惜,只差一點,天鳳君心裏懊惱着,不過擡起臉看向舞莫愁,卻露出得意的笑容,「即便只有一隻手,但這手銬是特製的,你還是要受制於我。」

  「交出鑰匙!」舞莫愁氣怒喝令。

  「我好不容易纔抓住你,你想有可能嗎?」天鳳君眸光冷淡。

  「交出鑰匙,否則我會殺了妳!」舞莫愁丟下脅迫的話語。

  天鳳君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殺個弱質女子應該不是你會做的事,而且真殺了我,你更拿不到鑰匙了!」

  「妳以爲我不敢嗎?」舞莫愁氣憤地以大掌掐住她的纖白皓頸。

  「公主!」「不可以傷害公主!」

  兩名女官見狀驚駭大叫,情急之下便喚出了天鳳君真正的身分。

  「妳是公主?」舞莫愁驚訝地看着天鳳君。

  「她是當今聖上的幺女,鳳君公主,你若傷害了公主,萬死也難辭其咎!」

  田庸拿劍直指着舞莫愁,侍衛全圍了上來,還包含許多從船艙裏湧出的人手,氣氛比剛纔對陣時更加緊張肅殺。

  天鳳君仰起小臉,「你現在知道本宮的身分,更應該明白你除了投降一途已無法可想,是聰明人就該快點放了本宮,本宮還能饒恕你冒犯之罪。」

  舞莫愁一邊暗自運氣想掙斷腕上的銀銬卻不成,顯然這副銀手銬絕非尋常物,眼下自己的處境看來危急,不過要他束手就擒也沒這麼容易。

  「是嗎?那妳太小看我了!」舞莫愁輕冷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反將手銬銬上天鳳君的右手腕上,成了兩人被銬在一起的景況。

  「你……」天鳳君看着他,再低頭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銀銬,一時愣在當場。

  「我雖受制於妳,但妳也脫不了身,想解開就要同時解開兩人!」鑰匙在她身上,自己只要盯緊她便行,她想擺脫桎梏就必須先通過他這關。

  這樣的情形也讓在場所有人全都傻了眼。

  這時天鳳君卻忍不住輕笑出聲,「呵呵──舞莫愁,你果然聰明絕頂,令人不可小覷呀!」

  「在這種時候還能笑得出來,公主的聰慧冷靜也不差啊!」舞莫愁淡淡響應。

  不過在場其它人卻擔心得笑不出來,

  「公主,現在該怎麼辦?」諸葛倩無措地問。

  天鳳君收回笑容,望着舞莫愁宣佈「舞公子本就是本宮邀請的客人,現在更加是本宮的貴賓,衆人絕不可怠慢了貴客。」

  「遵命!」衆人一致恭聲響應。

  「公主確定要用如此手段留住客人嗎?」舞莫愁輕揚手,銀拷發出了碰撞的清脆響聲。

  「你何時肯歸順本宮,何時便能脫去枷鎖,但看你的決定。」天鳳君打定主意,馴服的方式有變,但她要的結果仍然不變!

  「那是個不可能達成的目標!」舞莫愁冷冷地表示。

  「本宮會將不可能變成可能的。」天鳳君自信滿滿地回答。

  舞莫愁劍眉整緊,該死的,這果真是個鴻門宴。照這情形看來,自己若沒花費一番工夫,可是脫不了身了。

  而對天鳳君來說,爲了皇位,她絕對是義無反顧地和他耗下去。沒錯!爲達目的,只有不擇手段!
  傳說中,月老用紅線牽住男女兩人,就是爲了成就一段好姻緣,而今有對男女被銀銬繫住了,但他們卻是各懷心思,一個恨不得快點分開,最好這輩子都不再相見,而另一位卻是眼見獵物落入陷阱裏,怎麼也不肯放人,銀銬兩端男女正彼此較勁着!

  「公主,這樣子好嗎?」兩名婢女表示疑惑。

  「是呀!公主,如此恐怕不妥!」兩位女官也搖頭不表贊同。

  「這惡徒武功高強,爲人狡詐,還請公主三思!」田庸更是惶急地下跪請求。

  「你們這是做什麼?不信任本宮的能力嗎?」天鳳君不高興地瞪視着屬下。

  「男女授受不親,以公主千金之軀要與我這陌生男子形影不離地銬在一起,他們會擔心也是正常的。」舞莫愁此刻坐在天鳳君身旁,故意說起風涼話來;他就不信堂堂一個公主真能忍得下這種事。

  「本宮決定的事不會改變,任何人不準再有異議!」天鳳君態度堅決,不準所有人再多說一句話。

  「屬下遵命!」田庸還想再進言,但見到公主凌厲的眼神時,只得閉口。

  其它人也不敢再說些什麼,只得遵照吩咐,在公主的睡榻下多加了篇睡鋪,再搬來一套枕被置於其上。

  「公主,請讓奴婢伺候您就寢。」芙兒按規矩請示。

  天鳳君輕揚手,「免了,退下吧!」

  「請讓屬下等留下伺候!」慕容清、諸葛情同聲請求。

  「不必,全都退下!」天鳳君拒絕。

  衆人對看,無可奈何地行禮離開,房裏只留下被銀銬銬在一起的一對男女。

  天鳳君的眸光才轉向舞莫愁,還來不及開口,一股力量已扯動她手上的銀銬,連帶將她捲入厚實的胸膛裏。

  「妳真不怕嗎?我可不是個正人君子喔!」舞莫愁樓着懷中女子,神情狹弄,大手擡起她的小臉。

  「舞莫愁,你明白本宮的身分,我們若有了關係,你就成了本宮的人,反而有助於本宮完成任務,本宮只會更開心,哪裏會怕呢!」天鳳君明眸朗朗,毫無一絲的畏懼,只是淡淡響應。

  「公主可明白這話很像是個邀請呢!」她這說法讓舞莫愁微瞇起眼,大掌放肆地在她細嫩粉頰遊移了一會兒,更大膽地往胸口探去。

  天鳳君及時抓住他的手,臉色仍保持平靜地說明,「這不是邀請,只是申明,本宮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是,舞莫愁你可瞭解事後你自己該負起什麼責任嗎?你要入贅給本宮,一生一世都無法離開本宮,必須永遠陪在本宮身邊,做本宮背後的男人!」

  「老天,我從沒聽過如此好笑的笑話,公主,我們才初相識,妳就已經談到婚姻去了,未免太急躁了吧!」舞莫愁笑不可抑地說。

  「本宮不過是根據你的行爲先預告後果,你若無法接受,就請三思後行!」天鳳君放開原本緊捉着舞莫愁的手,冷冷地表示。

  「沒想到堂堂一位公主,可以爲了任務如此犧牲,能給妳任務的人只有皇帝老子,他要妳做什麼?爲何要找上我?」舞莫愁沒料到公主連面對這種事也是如此冷靜自持、毫無嬌羞,好個冷漠的女子,他決定先弄懂到底是怎麼回事,再想對策。

  天鳳君斥責,「無禮,這是皇室的事,你不需明白!」

  「事情關係到我,我就一定要了解,否則我會成爲公主最頭疼的客人,不管妳使出任何花樣都對我莫可奈何的。」舞莫愁不甘示弱地表示。

  天鳳君看看舞莫愁,沉吟了一下,然後從他懷裏起身走向梳妝檯,銀煉的長度讓她正好可以拿到放在上面的一道聖旨,遞給舞莫愁。

  「你看了就會明白。」

  舞莫愁接過聖旨攤開看着,天鳳君坐回椅子上。

  只消兩三眼便將聖旨內容看完,舞莫愁不禁又是一陣大笑,「哈哈哈…..沒想到我竟然能成爲四惡天王之一,皇上實在太看得起我了,既然我是作惡多端的歹徒,何不乾脆派兵將我圍殺,何必費事還要妳這位公主來感化收服我呢!」

  「這是父皇的英明仁慈,本宮當然也認爲派人誅殺了事倒也簡單些,不過父皇拿這事當能力測驗,本宮便不能輸,非勝不可!」天鳳君眼裏閃動着高昂的鬥志。

  「妳想當皇帝?!」舞莫愁有些詫異地盯着天鳳君。

  「你覺得奇怪嗎?本宮自信自己絕對有能力擔此治國大任!」挺直背脊,經世大志在她臉上表露無疑。

  舞莫愁定定看了她好一會兒,纔出聲嘲弄,「一個會使出不入流手段的人竟想當皇帝,豈不可笑?」

  「一個偷兒也敢指責別人手段不入流,豈不更加可笑!」天鳳君冷笑駁斥,不甘示弱地加以還擊。

  舞莫愁脣角微微揚起,擺出一副吊兒郎當樣,一隻手輕挑地捏住天鳳君的嬌小下巴,「現在可是公主要求我這個偷兒配合,所以小心用詞,別惹我高興!」

  天鳳君不客氣地拍去他無禮的手,「你說錯了,本宮不用求任何人,反而是你的自由握在本宮手上,你才應該來求本宮!」

  舞莫愁拉起銀煉,連帶牽動到天鳳君的手也跟着舉高,「公主別忘了,銀銬另一端是銬在妳手上,我們如今是一體的,妳也佔不到便宜!」

  「所以你何不順從本宮,如此一來你可以得回自由,本宮也能達成任務,豈不兩全其美!」天鳳君乘機勸說。

  「哈!天下有這麼簡單的事嗎?那公主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來換我的「聽話」呢?」他可不是個會喫虧的人。

  「敢要代價就不是真心悔悟,本宮有的是時間,鐵杵都能磨成繡花針了,何況是區區一個人呢,又有何難哉!」天鳳君斜倪着舞莫愁,語氣傲然。

  舞莫愁怎能讓個女人在他面前耀武揚威,使力再次將天鳳君給拉入懷裏,逼她面對自己,「小東西,妳若真將我當成一般人,又何必特地去訂製銀銬對付我,口是心非。如果妳不能誠實待我,又如何能得到我的心呢!」

  「本宮沒想要你的心,只要你的順從改過。還有,請注意你的稱呼,舞莫愁,本宮不是你的小東西!」天鳳君嚴肅地糾正舞莫愁的話。

  舞莫愁哈哈大笑,點點她秀挺的小鼻頭,「我叫妳是小東西,妳就是小東西,女人對我來說就是小東西,能讓我開心的小東西,在我面前妳不準是公主,只是我的小東西!」

  「放肆,舞莫愁,你竟敢對本宮……」天鳳君怒斥。

  修長手指點住小嘴,舞莫愁截去她下面的話,「別違逆我說的話,真惹起我的怒火,對妳沒好處,還是妳對銀銬這麼有信心,以爲一定可以鎖得住我嗎?小心逼虎傷人!」臉上漾着的笑容裏卻隱含一股教人不可忽視的冷酷。

  從沒一個人敢對她這麼無禮,天鳳君氣得想將眼前這男人千刀萬剛,可是想到父皇交派的任務,爲了顧全大局,她只得咬牙忍下,「你相信自己的能力,本宮……也很有自信,那就留待時間來證明誰是最後的勝者。我累了,休息吧!」不得已的略去自稱,掙開他的摟抱走向牀邊,但是沒走多遠就被右手上的銀煉給絆住。

  回頭看着仍坐在椅於上的舞莫愁,天鳳君忍耐出聲,「你不會連休息這樣的小事也要與我爭執吧?」

  舞莫愁站起身,「公主想安歇,我當然是客隨主便了,不過主人應該不會讓貴客打地鋪吧,這點小禮節想必公主會明白的。」揚笑來到牀邊,大方地合衣就在牀上躺下。

  天鳳君當場呆愣住,好一會纔回過神,心想怎會有這樣的男人?氣得她握緊了拳頭。只是爲了千秋大業,她也唯有再按下想殺人的慾望,委屈自己在地鋪睡下,拉起被子翻身背對着牀,不想看那男人得意的嘴臉。

  現在她很慶幸讓鐵匠將銀銬上的鏈子做長了,原意她就是用來限制舞莫愁的行動,並非是囚銬,如今加長的銀煉讓自己和他至少能分牀睡,要不情形可能更糟糕。

  雖然目前的情形和原先計畫有出入,不過爲了得到皇位,這點小小的苦又算什麼!她絕不會放棄的。待她成功後,還怕不能從舞莫愁身上討回公道嗎?到時這男人便可以任她宰割,想想既然他這麼俊美又愛女色,也許太監這職位很適合他呢!想到這裏,天鳳君暗自笑在心裏,心情好了許多,打了個呵欠閉上眼,今晚她會有個好夢的。

  聽到她氣息平穩規律後,判斷她真睡着了,舞莫愁悄聲坐起,從腰間的暗袋拿出一個小布包,裏面裝着他的隨身工具,他先找到一柄身寬只有寸餘、不及他巴掌長的黑色軟匕首,這柄毫不起眼的黑匕首是個寶貝,雖小卻能削金斷鐵,他持黑匕首欲斬斷手腕上的銀銬。

  但是結果卻讓舞莫愁皺眉,黑匕首竟然不能傷害銀銬半分,連續試了幾次都一樣,只好將黑匕首收起,再審視着腕上手銬上的鎖孔,見到形狀不同的三個鑰匙孔,隨即明白這需要三把鑰匙同時動作才能打開鎖,若隨意試驗,只怕會破壞了鎖孔,反而弄巧成拙。

  這銀銬果然是特地爲他打造的,看來這個公主對他還真有心啊!舞莫愁搖頭苦笑,徒勞無功地再將小布包收回腰間,重新躺回牀上,轉頭看着地鋪上的嬌小身子,心想自己所認識的女子不知凡幾,從宮家小姐到小家碧玉,青樓豔妓到奴僕小婢都有,也看過各種性子的女子,聰慧文靜、率直天真、愛喫醋、妒心重……等等莫衷一是,卻沒遇過想當皇帝的女人!

  女子不管生成什麼性格,最終的心願莫不是嫁個有情郎,覓得幸福的歸宿過一生,這位公主卻是爲達心願連男女之別都可以不顧,她可算是夠驚世駭俗了。

  一向自認機伶小心的自己,闖過許多的龍潭虎穴都不曾受傷,現在卻如此輕易就栽在這女子手裏,翩翩的掠情公子如今成了戴着手銬的「貴客」,這種事要是傳了出去,肯定有損他完美的名聲,而她不知道還會想出什麼鬼主意來「馴服」他呢!面對這個冷靜聰明、想法作法都異於尋常的公主,舞莫愁真感到頭疼。

  不過事實已經造成,他也只有既來之則安之,想要他聽話,她就得拿出真本事來,別到最後是他把她給馴服了呢!這個想法一閃過腦海,立刻引起他心裏一陣漣漪,不可諱言,如此特別的女子很能引起他的興趣,如果這個公主能成爲自己的紅粉知己,那也是件很不錯的事啊!

  思及此,舞莫愁低聲笑了,再多看地鋪上的天鳳君兩眼,才輕鬆地闔眼入睡。

  房裏的兩人各懷心事,一場鬥智競賽即將展開,輸贏勝敗都還是未知數呢,全看他們各自的努力了!

  第一道曙光破雲而出,灑在澄碧的湖面上,反射出一片閃閃動人的波光,這份活潑的光彩足以喚醒任何想賴牀的人。

  不過湖畔房間的紙窗阻隔了外頭耀眼的晨光,只有微微滲入的光影爲室內驅走一些暗沉。

  一個人影悄悄來到牀邊,悄悄接近牀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只是她的手還沒碰到人,看起來還在熟睡的男人卻陡的睜開眼,嚇了侵犯者一大跳,她還沒來得及收回手就被抓上牀,四肢受制,對上一雙冷冽的眸子。

  「小東西,妳想做什麼?」

  「你嚇到我了,我只是想拿放在枕下的玉佩罷了!」天鳳君頓了下讓受驚的情緒平復,皺眉回答。

  「真的嗎?」他的警覺性一向很高,即便是在熟睡中,任何聲響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你不相信可以伸手到枕下一探,可以摸到一個微溫的玉佩,便是我要找的暖玉。」天鳳君說明,這男人疑心病也太重了,若她要傷害他,何需等到現在。

  舞莫愁依她的話,大掌在枕下摸索,果然拿出一塊如女子手掌般大小的暖玉,「妳怎會一大早就翻枕頭找玉佩呢?」

  「我的事不必一一向你報備吧!」天鳳君拿回暖玉,將玉包覆在雙掌裏,冷淡響應,並欲推開舞莫愁起身。

  「小東西,妳對我本就是存有不良的企圖,我總要明白妳是不是想趁我熟睡,準備將手上的銀銬轉銬到我手上呢?爲了我們之後能和平相處,妳還是把事情說清楚吧!」舞莫愁硬是不放開天鳳君,還盯着身下的她警告着。

  天鳳君本不想理會這個可惡的男人,可是更厭惡他耍無賴,不得已深吸口氣靜下心,向他解釋,「我睡醒時有雙手冰涼的毛病,所以喜歡握着暖玉暖和手心,可是暖玉枕在你的枕頭下,我只是想取回,哪知反被你當歹徒給擒拿,舞莫愁你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過你所提的未嘗不是個好方法,我會記住的。」不客氣地反將他一軍。

  舞莫愁雙手覆住了她的小手求證,她的手確實是冰涼一片,他揚眉朗笑,「哈!妳沒有這樣的機會,我說過,當鑰匙出現,所解開的一定是兩人的束縛,但是我想妳爲了防範我得到鑰匙,應該不會將鑰匙帶在身上。」

  天鳳君冷冷一笑,「不管藏在哪兒,你都不可能找到的!」

  「那可未必,別忘了我可是個神偷呢!」舞莫愁笑得放肆,還將她的小手固定在頭頂,近距離的俯視身下的天鳳君。

  「你想幹嘛?放開我!」天鳳君冷聲喝令。

  「女子遇上這樣的情形,臉上應該有無措驚慌的反應,至少也要露出嬌羞的神色,妳難道真是全然無動於衷嗎?」舞莫愁一臉玩味,這小東西不會薄情無心到如此地步吧!

  「舞莫愁,別用這種無聊事來試驗我,我不會反抗的,你已經明白與我在一起的後果,如果你想要便行動,否則就放開我,你自己選擇。」天鳳君直盯着舞莫愁的臉,以公事化的口吻警告着。

  她的態度讓舞莫愁露出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小東西,妳就用這麼冷漠無情的態度面對男女情事嗎?」

  「男女之事本就是小事,何需太費心,你選擇好了沒?男子漢大丈夫,做事該要果斷俐落,別這麼拖泥帶水!」天鳳君不耐地催促。

  「唉,真是不可愛的小東西,妳的手心變暖和了嗎?」舞莫愁惋惜地搖着頭嘆氣。

  他這話一提醒,天鳳君才感覺到自己的雙手被一股暖意包圍,較暖玉傳來的溫柔更輕暖,更能滲入她肌膚裏,讓她的手在極短時間裏就恢復了暖和。此刻她才恍然明白,他抓住自己的手原來是爲了幫她,臉色不禁和緩下來,「可以了,請你放開我。」

  「曖!小東西,怎麼連一句謝謝都沒說,那我可要向妳索取感謝呢!」舞莫愁低聲輕笑,還親暱地用鼻尖廝磨着她的俏鼻,試探她是否真不曾害羞。

  天鳳君心底無由地緊縮了一下,一陣熱潮不受控制地往臉上衝去,不過還來不及顯現出來,一陣驚慌叫喊已從門口先聲奪人而來。

  「公主——」

  「大膽惡徒,竟敢冒犯公主!」

  「舞莫愁,不準亂來,快放開公主!」

  三四個聲音同時叫起,緊接着又是一陣啪啦碰撞的聲響,然後便見四五支利劍森冷地出現在牀邊,爲首的田庸冷着臉,劍更抵在舞莫愁後頸上叫喝。

  「舞莫愁,放開公主,否則利劍取命不留情!」

  舞莫愁哈哈大笑,看着身下的天鳳君,「小東西,看來好心未必會有好報,我要妳救命了。」

  「田庸退下,不可傷人!」天鳳君沉聲下令,力持鎮靜下的心是又氣又惱,這些人怎會撿在這種時候出現,該死的。

  「公主,可是他……」

  天鳳君斥斷田庸的話,「事情非如你們所想的那樣,快退開!」

  「遵命!」田庸做個手勢讓手下退下,自己邊退邊還警覺地盯着牀上的情形,生怕舞莫愁會傷害了公主。

  「你也快點起來啊!」天鳳君低聲催促,氣悶地瞪了他一眼,只見他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哪有一絲的擔心害怕,還當成好玩的事般樂在其中呢!

  「遵命!」舞莫愁回她一個調皮的笑容,起身坐在牀緣,還對天鳳君伸出手。

  在下屬面前牽他的手似乎不妥,可是她若退縮肯定會被他譏笑,她不想示弱,天鳳君唯有將自己的手放在舞莫愁掌上,由他扶自己坐起,力持臉色平靜無法地看着下屬。

  「剛纔是場誤會,衆人不可多有揣測,沒事了,除了伺候的人外,其餘都退下!」

  田庸不敢抗命,馬上領着手下退出房間,兩名女官也跟着離開,留下芙兒、綺兒帶着小婢女等着服侍公主。

  「公主,是否要梳洗了?」芙兒問。

  「有準備舞公子的嗎?」

  「回公主,有的,奴婢也爲舞公子備妥了衣衫。」綺兒響應。

  「連我也照顧到了,小東西妳還真是體貼呢!」設想這麼周到,可見得她對自己真是勢在必得。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用那來報答我便可以了。」天鳳君不客氣地響應,下牀欲梳洗,卻又忘了戴在手腕上的銀銬,走個幾步猛地被拖住,讓她踉蹌了一下,使得舞莫愁有了英雄救美的機會。

  「這樣算是回報了吧!」舞莫愁縷着天鳳君輕笑。

  上天連這種事都幫着他,太不公平了,天鳳君不高興地咬脣輕哼聲推開他,「舞莫愁,既然我們銬在一起,行動就該互相配合,彼此牽就,讓雙方都能方便,否則任何事都做不了。」

  「小東西,妳是指什麼事呢?」他故意裝傻。

  天鳳君挑明說:「就是更衣梳洗、沐浴解手此類的私密事,爲了令彼此能相處愉快,我們應該訂好規矩,避免紛爭。」

  舞莫愁取笑,「哈……妳不是身負宏遠大志,將自己當成男兒般不拘小節嗎?怎也小家子氣地防着這種小事呢!」

  「生活在這世間裏,有些禮教還是必須遵守,就算是皇上也有要遵守的規定,男女唯有是夫妻關係才能毫無拘束地在一起,否則終是有別的。」天鳳君嚴正指出。

  這小東西倒很會說話,總愛拿夫妻這一條來壓他,不知是真想嚇他,亦或是欲擒故縱,不過茲事體大不能開玩笑,舞莫愁並未反駁,就看她想怎麼做。

  他的反應正合天鳳君的預料,這男人就是有色無膽,於是她再往下說:

  「你不出聲就表示贊同了,其實做法很簡單,讓人準備黑布一條即可,遇上非禮勿視的情況時,你就用黑布矇住雙眼,看不見就不曾失禮。」

  「爲何黑布只准備一條,難道我要被制限而妳卻可以不受影響嗎?如此未免有失公允!」舞莫愁注意到她話裏的語病。

  天鳳君輕笑,「男人赤身裸體讓外人看到不過是件小事,又何必要我多此一舉,還是你對自己的身材沒信心,那我可以顧及你的自尊蒙上布條。」

  這種話對男人自尊是種傷害,舞莫愁眸光一閃,人突然毫無預警地靠近天鳳君,手臂箍緊她的纖腰,臉貼在她耳畔低語,「我是怕妳會爲我着迷,小東西!」說罷,還對着小巧的耳垂輕呼口氣地挑逗着。

  溫熱的氣息拂上她的耳朵,讓天鳳君心頭一顫,一陣莫名的酥麻感立刻衝向四肢,讓她雙腳發軟,差點站不穩,無可抑止的熱浪更由胸口直衝上臉頰,這男人竟敢這般無理輕薄,她正想大力推開他時,已有人搶先她一步。

  「放肆!」「大膽!」

  驚呼的喝叱聲,芙兒、綺兒兩人用最快的速度分開他們,將公主拉開。

  「舞莫愁,你太過分了,一再輕薄公主,該當何罪!」芙兒氣憤地責罵。

  「公主當你是各人,你卻對公主如此不敬,實在無恥!」綺兒也怒氣騰騰數落舞莫愁。

  被婢女這一打斷,天鳳君的神智隨即清醒過來,剛湧上臉的紅潮也立刻退去,心底慶幸自己沒在舞莫愁面前失態,飛快調整好心情,冷靜地擡起頭。

  「芙兒、綺兒,不得無禮,舞公子只是暗地裏向本宮表示他生性害羞,所以羞於在女子面前袒露身材,這點可以請舞公子放心,本宮沒有偷窺的癖好,不會對你做出非禮之事的。」天鳳君目光凌厲地射向舞莫愁,語氣冰冷。

  「原來是因爲舞公子會害羞哦,奴婢不知倒冒犯了,對不住!」綺兒憋着笑道歉,芙兒和其餘的小婢女也掩嘴偷笑着。

  舞莫愁沒生氣,「小東西,妳果然與衆不同,這次我就順妳的意思一回,給我們銬在一起的日子有個好的開始,但以後就不一定了。」瀟灑過人的臉上漾出了俊逸的笑容,散發出一股迷人丰采的雙眸一一掠過房裏的婢女們,和他對視的婢女莫不臉紅心跳,嬌羞得低首不語,連芙兒、綺兒也不例外,全都被他的魅力給迷惑了。

  這情形讓天鳳君心裏不由自主地感到不悅,重重咳了一聲才讓婢女們回神,她斜睨了眼舞莫愁,「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招待』你這位客人的!」這個男人實在太目中無人了,甚至毫不將她放在眼裏,實在可惡至極。無論爲了任務或是皇儲之位,甚至於爲了國家社稷,她都下定決心要令他屈服,要他歸順自己,爲她所用!
  白日過去,夜之神再度悄然降臨,天空是千年不變的闇黑,只是今晚沒有烏雲遮蔽,明燦的月兒和稀疏幾顆星星高掛夜空,有如黑絲絨上彆着的晶鑽寶石,耀眼奪目。川上風速不小,揚着帆的船在水面上平穩航行,船上明亮的燈火指引着船的前進,彷佛是閃耀在黑暗川流上的一顆珍珠。

  天鳳君不愛馬車的顛簸搖晃,所以這次代表天子巡視天下,便以船隻代步,因爲熾日國的水運四通八達,十分方便,即便有船隻無法抵達之處,轉換馬車後也能在最短時間內到達目的地,讓她免去長途行車之苦。

  由於舫船船體龐大,天鳳君所需要的設備如書房、議事堂、舒適的起居間、依她的喜好所佈置的臥室等,都可以搬上船,舫船便成了她的行動居所,讓她能在自己所喜歡的環境下辦公。

  船上一如以往,侍衛們護守着舫船的安危,船工則負責讓船順利前進,奴婢僕役也有分內該做的事,人人各司其職,日子與平時一樣,沒什麼不同。

  但是這種情形不包括船上多出的那位「貴客」,雖然舞莫愁美其名是位客人,他卻自覺像個囚犯,一樣被戴上了手銬,不同的是與這兒的主人銬在一起,所以仍能受到禮遇。只是與他從前自由自在的日子相比,這無異是種軟禁,而且還是特意受到冷落的軟禁。

  天鳳君此行是公差而非遊玩,因此船上不可能有玩樂設施,再加上她不苟言笑的個性,使得與天鳳君銬在一起的舞莫愁毫無消遣可言,只能被迫地隨着她在議事房和書房間穿梭,她微服探訪民間已經有三個月的時間,一路上收集了許多所見所聞的資料,如今要返京,她正忙着整理彙總給皇上的報告,整天只見她在批閱那些似乎永遠也看不完的章折,她的兩名女官也跟前跟後地善盡自身輔佐之責,親眼看她辦事時的果決俐落,她的才能果然不只是自誇,一個女子能做到這種地步,就算是男人都望塵莫及,真的很不簡單,只是她對自己的故意孤立已經快磨光了他所有的耐性!

  他,不願意再忍下去了!

  看完手上的摺子,龍飛鳳舞地落了款,將它歸在一旁,天鳳君拿起下個本子正欲翻開,一隻大掌伸來,不客氣地一掌蓋在冊子上,頭雖未擡起,但她明白是誰。

  「想解手嗎?」

  「不是。」手銬在一起連要去茅廁都必須同行。

  「口渴了?」潤筆再問。

  「不是!」舞莫愁再應。

  「那是書看完了,我讓婢女再爲你取新的書來。」天鳳君不在意地說着,便要喚人。

  「都不是,小東西,擡起妳的臉看着我!」舞莫愁忍氣托起她的下巴,讓她面對自己。

  天鳳君卻皺眉地拍去他的手,「我現在很忙,你若不想看書,可以喫點心,要不有筆有紙,你想寫字、畫畫都可以,就是別來吵我!」

  聽她說話的樣子,彷佛自己變成個只會無理取鬧的女人,而她倒像忙於大事業的男人般,隨口用安撫的話語敷衍他,何時他這個掠情公子變成要乞人關愛的小可憐了,舞莫愁濃眉豎起,「小東西,這是妳對我該有的態度嗎?還是妳以爲如此就可以折服我呢?」

  「舞莫愁,我對你已經很好了,別太貪心,至於後面的問題,回到宮裏以後我們有許多時間慢慢來的。」天鳳君淡然響應,嘴角透出笑意,她就是特意不理會他,看他還能如何狂傲得起來。

  「哦,妳是想將我關在宮裏作妳的囚犯,我不服妳就不放人,用這來逼迫我聽話囉?」舞莫愁看穿她的用意。

  「我沒這麼說,不過你要如此想我也沒辦法,總歸一句,達不到我的目的,你就不能自由。」天鳳君無可妥協地表示。

  「妳的父皇要求的是仁德感化,而妳卻用此高壓手段,妳以爲這方法會成功嗎?」舞莫愁冷眼看着她。

  「會的!因爲愛自由的老鷹怎捨得他的天空呢,自由可是它最珍視的東西,所以他一定願意遵守一些規則來換回自由。」天鳳君很有自信,不過才三天,他就忍耐不住了,肯定不出一個月他就會降服。

  舞莫愁聽罷只是輕笑一聲,「虧妳這麼聰明,卻想出了最笨的方法,老鷹有本事抓着獵物飛上天空,沒人可以阻擋它尋回自由的!」

  「是嗎?那現在這情形又要怎麼解釋,難道老鷹是不想飛了,還是飛不動想歇腳了呢?」天鳳君嘲諷地指出。

  「老鷹也有不小心反被獵物啄傷的時候,其實馴服猛禽不難,天下萬物都只有一顆心,馴得了心自然它就會聽話,否則真惹怒了老鷹,它的獵物也活不了的!」舞莫愁臉上還是帶着笑容,不過那笑卻讓人感到寒意。

  「你在向我提出建議嗎?那就把話說清楚!」天鳳君決定和他攤牌,他若肯妥協當然最好了。

  「挑明說就是不管『教化』還是『馴服』,想要我真心服從,就要抓住我的心,要抓我的心便要投我所好。」舞莫愁表明。

  「投你所好?什麼意思?」天鳳君疑惑。

  「告訴我,妳看過天下間最美的景緻在哪裏?」舞莫愁不答反問。

  天鳳君看了看他,直接回答:「御花園。」

  「那妳玩過最好玩的地方又是哪兒?」

  「宮裏。」天鳳君答得毫不猶豫。

  「何處做的東西最好喫而且是天下聞名?」

  「御膳房。」

  舞莫愁睜大眼,接着捧腹大笑了起來。

  「笑什麼?」感到被戲弄了,天鳳君不高興地沉聲一喝。

  「小東西,妳真單純得教人憐惜,縱然妳有機會巡視天下,卻不曾好好接觸過外面的世界,妳仍然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皇族公主,我爲妳喪失了許多人生樂趣感到惋惜!」舞莫愁邊笑邊說

  「難道皇族所有的享受會不如一般百姓嗎?舞莫愁,別說這麼可笑的話來唬弄我!」天鳳君冷聲駁斥。

  「我的小東西,我不希望妳變成井底之蛙,妳若不相信,我可以帶妳實際瞧瞧人間之美,看過嘗過後,妳還能提出更加有吸引力讓我驚歎的事,我便甘敗下風,心悅誠服!」舞莫愁提出了一個平凡無奇的邀約。

  「你說的人閒之美範圍太廣了,我怎確定你不是別有企圖?」天鳳君不相信地斜脫着舞莫愁。

  「妳這話說的也對,不是每個人膽子都很大、敢冒險,萬一像我一樣不小心中了圈套就不好了。小東西,妳倒將我這個前車之鑑記得很清楚嘛!」舞莫愁嘲諷着。

  天鳳君瞭然一笑,「激將法對我是沒用的!」

  「但是不付出,怎可能會有收穫呢?而且妳侍衛成羣,我只有孤身一人,又被妳用銀銬鎖住。小東西,難道在這種情形下,妳還怕我嗎?」舞莫愁貼近她,脣角擒着淺笑問。

  天鳳君頭往後仰,讓自己離他遠些,冷然出聲:「你有何可懼,不過既然你聲聲懇求,身爲主人也不好太苛待客人,我就依你的提議,去見見你所謂的人間之美,不過你只提供地點,其餘的安排你沒有置喙的權利,在這樣的情形下,量想你也不敢輕舉妄動。」天鳳君晃動了下手上的手銬,得意地提醒他!

  「我怎會妄動,我都是想過才動。」舞莫愁抓住銀煉一個使勁,天鳳君又投懷送抱地撲進他的胸懷。

  「舞莫愁,我不是警告過你,不準再這麼做嗎?」陷在舞莫愁厚實的懷裏,天鳳君很不喜歡自己落於下風的感覺,忍不住怒聲斥責。

  「這些天我可受盡了妳的冷眼委屈,討回一些公道不爲過吧!」舞莫愁的俊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表情,越發摟緊懷裏的女子,緩緩貼近她的小臉,一副要一親芳澤的樣子。

  他的臉只離自己不到一寸遠了,天鳳君猶然一臉的漠然,冷淡出聲,「我沒時間和你玩鬧,你將想去的地點寫下,不可以天南地北相距過遠,要儘量在我回宮的路線上,以三處地方爲限,現在你有事可以做了,別再來吵我,我要辦公!」不在意地推開他,想離開他的懷抱。

  舞莫愁抱着香暖的嬌軀哈哈大笑,「小東西,妳還是這麼不可愛,連稍作模樣來安慰我也不肯,要去哪裏我已有了打算,如果妳有信心能讓我服從,皇位就已經掌握在妳手裏了,何必再費精神寫什麼報告給皇上呢!與其將心思花在無用的事上,不如用在我身上吧。也該是妳好好盡地主之誼的時候了,陪我欣賞夜色去!」攬着天鳳君起身便往外走。

  天鳳君半推半就地被推着走,她不滿地提出異議,「我是公主,又是主人,怎會是我陪你呢,你身分不如我,應該是你陪我纔是!」

  「哈,這種小事也要爭辯,小東西,在這點上妳倒很像女人了,不管誰陪誰,反正就是到甲板吹風透透氣,我還要好好想法子,要將妳變得更溫柔!」舞莫愁發下豪語。

  「無聊!」這是天鳳君丟出的冷漠回答,不過她還是被舞莫愁給拐出門。情勢又變了,但是又如何,不管如何變化,該是她的就肯定跑不掉,天鳳君心裏非常篤定。

  「蓮鄉有什麼特別?」

  「蓮鄉故名思義便是蓮花之鄉,整個鄉里種滿蓮花,而且蓮花香氣四溢,全村都被這香氣所包圍。」

  「宮裏大小的蓮池不下十座,各色的蓮花我都見過,香氣也聞過,何必特地去蓮鄉看蓮花,多此一舉,蓮鄉不用去了。」聽到舞莫愁的解釋,天鳳君不感興趣地拒絕。

  「錯了,就是因爲蓮花很普通,大家都見過,如此才能比較出蓮鄉特別之處,平凡中所湧現的美才是真正的美,一定會讓妳驚豔的!」舞莫愁告訴她。

  「真的?」天鳳君還是很懷疑。

  舞莫愁肯定地點頭,「相信我,絕不會讓妳失望的!」

  天鳳君暉光一閃,一個想法在腦中成形,淡聲表示,「那就來打個賭,假如蓮鄉無法讓我滿意,那後面的兩個地方也不必去了,你就直接隨我回宮,完成我的任務。倘若我喜歡蓮鄉,除了解開銀銬之外,我可以任你要求一件事。」

  舞莫愁聽了只覺好笑,「小東西,妳將所有的好處都佔光了,世上有這樣的賭局嗎?」

  「如果我能成爲皇帝,這個要求便是價值連城了,你怎會沒有好處呢,就看你對自己有無信心了。敢不敢和我打這個賭?」天鳳君挑釁地問。

  「好伶俐的小嘴,我若不同意,肯定會被妳取笑,爲了我的自尊,我可以同意這個賭約,但是要如何界定妳的滿意呢,若用口說就太不公平了,總要有個明白的法子吧!」

  「這很簡單,人很開心時都會愉快大笑,假使你能讓我哈哈大笑出聲,這就表示我很滿意。天鳳君忙答。

  「嗯,以大笑來判定,我接受,賭約成立。」舞莫愁爽快同意。

  天鳳君微垂下眼,沒讓他看到她眸裏的得意,他竟然敢答應,不知是大膽過了頭,還是真對自己這麼有把握。但是這男人恐怕還不知道,她生性冷淡,頂多只是抿脣淡笑,會放懷大笑的機會是少之又少,他不可能有機會看到的,所以他輸定了!

  因此天鳳君對於去蓮鄉的反應立刻變得很積極,希望能快點到達,然後再狠狠潑舞莫愁冷水,直接收服他這個人。

  不過到蓮鄉必須將舫船靠岸,換馬車而行,這點讓天鳳君不太喜歡,不過也沒多說什麼。

  舫船停在沅郡的碼頭,此地離蓮鄉約有兩天的路程,田庸下船張羅了輛馬車與數匹馬,調派一隊侍衛保護公主,其餘人則留守在船上。

  「公主,真的不用屬下陪侍在旁嗎?」慕容清問,此次兩名女官都被吩咐留在船上待命。

  「不必,妳和諸葛就留在船上繼續整理呈給父皇的資料。」天鳳君吩咐。

  「屬下遵命!」慕容清、諸葛倩恭敬響應。

  天鳳君和舞莫愁一起下了舫船,只是看到馬車,她的眉頭還是不由得聚攏了過來。

  「小東西,妳那麼不喜歡坐馬車嗎?」看到她的神情,舞莫愁好笑地問。

  「公主坐馬車容易暈車嘔吐,所以才討厭坐馬車。」婢女綺兒代公主回答。

  看在賭約勝券在握的份上,天鳳君無異議地準備上馬車,卻被舞莫愁拉住,她眼神疑惑地看向他。

  「什麼事?」

  「會暈車多半是因爲馬車裏空間密閉,再加上車身搖晃的關係,若像騎馬一樣可以面對外在的環境,妳就不會量車了吧?」舞莫愁表示。

  「可是我們這樣是無法騎馬的!」天鳳君舉起手上的銀銬提醒他。

  「不能騎馬,但可以駕馬車啊!」舞莫愁響應,說完彎身抱起天鳳君,將她放在馬伕旁的位子上,自己則俐落地躍到馬伕座位上坐下。

  天鳳君被嚇了跳,連一旁的田庸和兩名婢女都吃了一驚。「怎能讓公主駕馬車呢,成何體統!」田庸出言喝止。

  「是我駕車,公主只是坐在我旁邊而已。」舞莫愁聲明。

  「如此也不行,公主是千金之軀,怎能坐在馬車外受風吹日曬之苦呢!」芙兒接着叫說。

  「這就看妳們公主自己的意思了,我只是提供一個解決暈車的方法,絕無勉強之意。」舞莫愁微笑地看着天鳳君。

  天鳳君好奇看着身前兩匹高壯的馬兒,坐在馬車前高高在上的感覺實在很新奇,讓她眼裏充滿了興趣,「本宮倒很想嘗試坐在馬車外的滋味,這麼一來的確可以避免暈車,本宮決定就坐在這裏。」

  「公主,您會太操勞的!」綺兒關心道。

  「本宮沒那麼嬌弱,妳們快上馬車吧,田庸,準備啓程了。」天鳳君下令,一切就如她的意思安排。

  「妳若受不住,我們就坐回馬車裏。」舞莫愁對她說起。

  「我不用你擔心,倒是你的駕車技術行嗎?」天鳳君質疑。

  「試試便知道了。」舞莫愁漾出帥氣的笑顏,輕喝一聲並甩動疆繩,馬兒便提步動了起來,隨即帶動馬車前行。

  身下車身的晃動讓天鳳君抓緊身旁的扶手,睜大的眼睜裏閃着光彩,體驗全然陌生的新鮮感,田庸則率着侍衛隨侍在馬車旁護衛。

  馬車走了一會兒後,天鳳君已經能適應馬車的顛簸了,夏日時節,天氣雖然炎熱,但是坐在車前頭,風不斷地拂上臉,吹去許多的暑氣,今人感到很舒適,滋味差不多同騎馬般,不過不必抓着疆繩控制馬,可以放鬆身體欣賞四周的景緻,感覺更加有趣。

  藍天白雲,路邊野花迎風怒放,萬紫嫣紅、繽紛熱鬧,還不時可以見到枝葉蒼翠繁茂的大樹伸展着四肢,在太陽下形成一道道樹蔭,爲路上旅人帶來涼爽。如此美好的景緻讓天鳳君一向抿緊的脣角不由得和緩許多,甚至還微微揚起,代表她的心情頗爲愉悅。

  她的改變全看在舞莫愁眼裏,「難得見妳這麼開心,妳就是應該如此多笑,有笑容的女子最美了!」

  這話卻令天鳳君神情一凜,再次板起了臉,「我哪有在笑,是你看錯了吧!」

  「小東西,妳怎愛擺着張不苟言笑的臉,難道妳覺得自己故作冷漠會比較有威嚴嗎?親切不是更能得人心,別可惜妳那張純淨姣好的臉蛋了!」舞莫愁好心地建議。

  天鳳君睨了他一眼,「別拿你對女人的那套對付我,那是沒用的,親切是指態度,和麪貌無關!」不過也爲他說中了事實而感到驚訝,她的確想增進自身的王者氣度,所以儘量端正神情,不苟言笑,當然就更不會做出撒嬌、溫柔這類近似軟弱的舉止了。

  舞莫愁作勢嘆氣着,「唉!我可是提出良心的建議呢,卻被潑了一大桶冷水,不過幸好我是越挫越勇的人,不會因爲小小的失敗而灰心。小東西,妳既然和我在一起,我就有信心能讓妳放開胸懷,變成個笑口常開的美公主!」

  「愛作夢是你的事,別扯上我!」天鳳君冷漠地回了他一句。

  「這就難了,誰叫妳先招惹我呢!」手一動,銀銬就發出了啷噹聲,和舞莫愁的笑聲一同響起,這的確是筆難以說清楚的帳。

  她不過是執行父皇交代的任務罷了,否則自己也沒興趣理會這個男人,天鳳君別開臉不想回答,繼續欣賞風景。

  但是舞莫愁可不接受她這個態度,手臂一伸就將嬌小身子給攬進身旁。

  「你又踰禮了!」天鳳君皺眉輕叱。

  「這是在護衛妳,因爲我們要開始走崎嶇的山路了。」舞莫愁笑答。

  「山路?我記得田庸的報告裏是說去蓮鄉的官道一路平坦啊!」天鳳君一臉存疑地問。

  「官道雖然好走,可是要走兩天才能到蓮鄉,而且中途沒有落腳處,只能露宿荒野,若抄快捷方式走山路只要一天便行了,兩相衡量妳該不會反對走山路吧!」舞莫愁指出。

  這話有理,天鳳君點頭表示同意,「我是不反對,只是那山路真的難走到需要你如此保護我嗎?」不太高興地瞄了眼大剌剌放在自己纖腰上的大掌。

  「妳馬上就會知道了。」舞莫愁俊顏浮起一抹算計的笑容,大力一執繮,馬兒加快腳步,依從命令脫離官道快轉入岔路,過大的動作讓馬車劇烈一晃,天鳳君嚇得驚呼出聲,同時被甩入舞莫愁的懷裏,讓兩人擁得更緊了,也令莫名所以的田庸緊張得急忙跟上。

  爲她當馬伕自是要向她索討代價的,而她就是最好的回報!
  可惡!他一定是故意的,天鳳君努力想坐直身子,可是馬車一個顛動,她又再次跌回舞莫愁的懷抱裏,讓她忍不住暗罵在心裏,這個可惡的男人一定是故意整她的。

  不大的石子路看起來路況也還好,可是馬車走起來卻像船隻遇上大風浪般顛來晃去的,震得她連坐都坐不穩,整個人還得緊緊靠着他纔不至於摔下馬車,即便是路顛但也顛得太過頭了,所以把罪怪到他身上一點也不爲過,肯定是這男人心懷不軌,故意專挑不好的路走。

  「想什麼?怎麼都不說話?」舞莫愁低頭看着朱脣緊閉的人兒笑問。

  哼,真是明知故問!瞧他那一臉小人得志般的笑容,更看得天鳳君氣悶,沒好氣地輕斥他:「專心駕車,別多話!」

  「山路不好走,小東西,我是擔心妳身體受不住,真不行可要說一聲啊!」舞莫愁關心地提出。

  在外人面前,天鳳君一向不肯示弱,她揚起小臉響應:「別將我想的那麼文弱,倒是你的駕車技術有待加強,再這麼搖晃下去,我反倒擔心這馬車會受不了。」

  「小東西,妳大可放心,妳都沒問題,馬車當然更不會有事。不過妳可要說真話,別逞強哦!」舞莫愁低笑,她臉上的神情可不輕鬆呢!

  「我說沒事就沒事,還有拿開你的手,我可以自己坐好。」天鳳君推開他的扶持。

  「哎呀,前面怎有個大坑洞!」舞莫愁突然驚訝得叫喊出聲。

  「啊!」天鳳君一聽,想也不想便直接反應再投入舞莫愁懷裏,緊緊抱住他,生怕給彈出車外。

  可是等了好一會,只覺得馬車再微晃了一下,然後就沒了動靜,甚至走得比剛纔在官道上還平穩,接着她就感到臉畔貼着的胸膛在上下起伏,發出了低沉的笑聲,她馬上就回過神來,生氣地推開舞莫愁。

  「你竟敢欺騙我?」天鳳君睜大眼怒瞪着他。

  舞莫愁努力剋制着纔不至笑出聲,「是真的有坑洞,我還費了番心力閃避,才能平順通過,我怎會騙妳呢?小東西,別坐得那麼遠,萬一有狀況,我真會救不了妳的!」一方面,他可不太滿意她如此疏遠自己。

  「我可以照顧自己,不用費心!」天鳳君冷着臉拒絕。

  「妳還其是冷漠,但是我可以向妳保證,妳馬上就會再投入我懷裏的。」舞莫愁很有自信地預告着。

  天鳳君冷哼一聲別開臉,不想理這個不正經兼油嘴滑舌的登徒子。

  「小東西,不相信我的話是會喫虧哦!小心,又有坑洞了!」舞莫愁丟出警告。

  她纔不會再上當呢!天鳳君甚至連轉頭看個清楚都懶得,繼續欣賞她的風景。

  不過這次的警告卻是真的,馬車先是來個大弧度的側閃,接着一邊車輪陷入坑洞裏,馬車劇烈彈跳了兩三下後,再來個大弧度的側彎,然後是一陣上下激烈震盪顛簸。

  天鳳君趕忙抓住身旁扶手,卻仍被震得差點坐不住,幾乎要一頭栽下車去,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上一刻自己還驕傲得不理舞莫愁,立刻伸出手緊緊攬住他的手臂偎近他!

  舞莫愁眼裏閃過濃濃笑意,「咦……小東西,怎麼抓我抓得這般緊呢?」

  這人簡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天鳳君心裏有氣,但是眼前的情勢讓她光顧着自己別摔下馬車就一陣手忙腳亂,不管他是不是在取笑自己,只能先忍下,攀緊他走過這段路再說。

  舞莫愁笑得甚是開懷,大手一張順勢就將嬌小的身軀又給樓入懷裏,「小東西,還是我幫妳一把吧。怎麼樣,是不是如我所說,妳又自動投懷送抱了呢!」

  天鳳君擰緊了秀眉,只是爲了自身安全,她唯有選擇沉默,但是說也奇怪,只感到馬車多顛了幾下後又變得平順了,這樣的情形實在明顯得讓再笨的人都不得不懷疑,他真當她是傻瓜嗎?天鳳君大力地掙扎着要得回自由,而且心裏有了決定,她寧可坐在馬車裏也不願再被這男人給戲弄了!

  香馥的身子抱得正順手,舞莫愁可不打算放開,「小東西,妳既然不顧忌男女授受不親、名節之類的問題,又何必像個小女子一樣扭捏作態,既來之則安之,窩在我懷裏較舒服就別走,妳該不會做自打嘴巴的事吧!」

  他這番說詞讓天鳳君爲之語塞,不過她也不是無智之人,更不想落他口實真成了小家子氣,於是按下心裏的火氣,語調淡然,「你願意出力,我自是樂得享受了,只希望你駕馬車能再多用點心,要不然我受不住還是暈車誤了時間,那我們今天仍要露宿荒野了。」

  「放心,小東西,我捨不得妳受這種苦的。」舞莫愁擁緊懷中人兒,繮繩輕甩,馬車平順地往前奔馳。

  真是嘴甜似蜜的男人,他想做苦力就讓他去做,以她的身分,理所當然應該是他來伺候自己,她就好好養神,以逸代勞來應付他的出招。打定主意以後,天鳳君靠着厚賞的胸膛,聞着也身上清冽的男性氣息,開始放鬆四肢閉起了眼睛。

  修長手指細撫着吹彈可破的滑嫩肌膚,這個才智能力不遜男人的小公主卻有着比尋常女子更加柔細的好皮膚,真是得天獨厚,讓他戀戀不捨得放開。

  有東西在臉上游移的感覺驚醒了天鳳君,她忙睜開眼,對上的卻是滿懷笑意的俊逸面容,接着發覺臉上的騷動竟是來自於舞莫愁的手。

  「你在做什麼?」天鳳君皺着眉,立時抓下他的手。

  舞莫愁溫文一笑,「喚醒妳啊,已經到蓮鄉了,看妳的模樣,睡得很舒服吧!」

  她竟然偎着他睡着,天鳳君暗怪自己實在太沒警覺心了,趕緊坐正身子,

  「我只是閉眼休憩,不是真正的睡着,到蓮鄉了嗎?爲何我們仍沒看到村落呢?」

  這女子還真是嘴硬,「妳試着深吸口氣,看看有什麼異狀?」

  他又想變什麼花樣了,天鳳君看了他一眼,還是順着他的建議深吸了口氣,一股清雅的蓮花香順着空氣進入她的胸腔,香醇之氣令她精神爲之一振,條地眼前豁然開朗,一大片的蓮花田驀然映入眼簾,迎風招展的蓮花連天接地,一望無際地綿延到天邊,美得教人驚豔。

  「整個蓮鄉是被蓮花用所包圍,『未見蓮鄉先聞蓮香』是蓮鄉的特色之一,入蓮鄉還要通過一片宛如花海的蓮花田,『蓮海迎賓』則是另一個特色,很美吧!」舞莫愁在旁解釋。

  這景緻真的很美,連天鳳君都看癡了,這種數大的花海是宮裏小巧的蓮花池所無法比擬的,隨着馬車越來越接近蓮花田,更能看清楚朵朵盛開蓮花的嬌美,不論是粉白、嬌紅、鵝黃……各色的花朵都有着屬於自已的姿色,入鄉的道路就隱身在蓮海中,馬車行走其間有如踩着蓮花而過,別有番如履仙境般的不同感受,十足令她大開眼界。此刻她才明白,蓮花竟然可以如此的美麗。

  穿過蓮花道進入蓮鄉,看到的盡是處處飄揚着蓮花旗幟的熱鬧街道。蓮鄉雖然稱爲鄉,但街道兩旁的屋宇建築十分雅緻,毫無土氣,店家所販賣的物品從蓮形的飾品、衣物到餐點,全部都和蓮花有關,行人來往熱絡,氣氛卻很優閒,與充斥在空氣間的蓮花香氣更顯相配。

  天鳳君也感染了這份悠哉自在,她的眉尾、脣角都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每到蓮花盛開的季節,就有許多人來蓮鄉遊玩,因爲遊人如織,蓮鄉客棧的水準可以達到大城市的標準,其間最著名的客棧便是如意樓了,客房的窗子正面對着一片的蓮田,一定能令妳滿意的!」舞莫愁對她說起。

  「舞莫愁,我只採納你的意見來蓮鄉,其餘的事都交由田庸負責,你沒有置喙的餘地。」天鳳君不客氣地提醒他。

  「我相信田侍衛所屬意的也是如意樓,不過如意樓在蓮花季裏一向都是客滿,可能想住宿都沒客房了。」舞莫愁胸有成竹地告訴天鳳君。

  天鳳君斜倪着他,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她就不信有誰敢拒絕她。

  「當然,如果妳端出公主的身分,肯定是沒問題,只是就會有無辜百姓要被趕出客棧了。」舞莫愁看穿她的想法而故意點破。

  這種話聽在天鳳君的耳裏覺得很刺耳,馬上加以駁斥:「愛民如子是成爲皇帝必備的心胸,你以爲我會爲了一己之私而欺壓百姓嗎?我代父皇微服出巡的這一路上,除了地方官明白我的身分外,我從不驚擾人民,現在自然也不會這麼做!」

  「哈!小東西若妳這麼說,那我可以斷言等會兒住宿問題一定要我出面才能擺平,妳若是不相信,我們可以再打個賭,我贏了,妳在蓮鄉的所有活動就全交給我來安排,妳不能有異議;若我輸了,我就全聽妳的,敢賭嗎?」舞莫愁再提賭局。

  他竟然連這種事都要打賭,其不愧有「賭王」之稱,只是他也太大膽了,田庸是否真會找上如意樓住宿都還不確定,他卻這麼有自信,「假如田庸不是選上如意樓,是否也代表你輸了?」

  舞莫愁爽快地點頭。

  他都如此有信心了,她又怎能退卻,「好,我接受這個賭約,聽說你是賭中之王,下賭從不曾輸過,那你要有心理準備,這次可能要連輸兩回了。」

  舞莫愁的笑容充滿自信,因爲他纔是絕不可能輸的人!

  蓮鄉最有名的客棧,位置必然也是位在最熱鬧的大街上,遠遠的已能看到如意樓的旗幟了,田庸這時策馬靠前來。

  「公主,據屬下調查,如意樓爲蓮鄉里最好的客棧,屬下建議在如意樓落腳,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天鳳君看了舞莫愁一眼,輕抿了下脣,淡淡響應,「就隨你的意思吧!」

  舞莫愁來過蓮鄉,客棧的事他不過是以常理推測,說對了也不奇怪。

  得到公主的首肯,田庸立即催馬先行,先一步到如意樓安排。

  舞莫愁放慢馬車速度,神情自若地觀賞街景,還不忘用迷倒衆生的俊逸笑容響應街上許多姑娘們對他的愛慕眼光,總能讓那些女子紅着臉不好意思地忙轉開頭,卻又嬌羞留戀地不住偷偷回眸偷看他。

  如此情形全看入天鳳君眼裏,一陣無法言喻的不快感覺湧上心頭,他的表現還其沒埋沒他「掠情公子」的響亮名號,但是滿街隨意?媚眼未免太濫情了。天鳳君突然有個衝動想將這個風流鬼給打入天牢,不讓他有機會再接觸女人,看他還能怎麼掠情得起來。

  「好酸、好酸的味道啊!」舞莫愁突然靠近她身旁輕語。

  「咦?」這莫名的話語讓天鳳君一時間會意不過來。

  「小東西,妳喫醋的小臉酸溜溜的,實在好可愛!」舞莫愁笑着在她耳旁說明。

  聽了此話,天鳳君整張粉臉倏地發燙,今她又怒又羞地低聲喝叱:「舞莫愁,請注意你的用詞,我不會爲任何人喫醋,包含你!」

  「哈哈哈……小東西別太肯定了,世事無絕對唷!」舞莫愁笑得更加開懷。

  天底下怎會有如此愛往自己臉上貼金的男人,天鳳君受不了地別開臉欣賞街上景色,不再理舞莫愁。

  馬車剛來到如意樓前停下,田庸便匆匆從樓裏走出上前稟告。

  「公主,如意樓的掌櫃告知,各房已經全滿了,沒有空房!」

  「沒有客房?」天鳳君有些意外。

  「回公主,掌櫃表示每逢蓮花季時蓮鄉遊客衆多,客房早已被訂光,沒有空餘的客房了。」田庸說明。

  「蓮鄉也不只有如意樓一家客棧,我們住別處也行,田庸,另尋住所!」天鳳君下令。

  「蓮鄉不小,住宿的客棧分佈得很廣,我們大隊人馬跟着四下尋找客棧不是很方便,田庸也不曉得每家客棧位在何方,我們何不就在如意樓休息,再讓如意樓派人帶着田庸詢問其它客棧的情形,等有了眉目我們再過去。」

  「這種方法很好,只是如意樓肯做如此的服務嗎?」田庸疑問。

  「和氣生財,怎會不肯,請掌櫃出來一見便明白了。」舞莫愁表示。

  田庸看向天鳳君,等着公主的指示。

  天鳳君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田庸便忙返回如意樓,很快地矮胖的掌櫃也隨着走出。

  掌櫃一見到馬車上的舞莫愁便立刻趨前恭敬行禮,「公子,您來了,歡迎!」

  舞莫愁淡笑頷首,「餘掌櫃,在我身邊的是天小姐,這回與我同遊蓮鄉。」

  「天小姐,您好!」餘掌櫃有禮招呼着,天鳳君輕點頭回禮。沒想到舞莫愁會和如意樓裏的人熟悉,而且看起來似乎還備受禮遇。

  「餘掌櫃,聽說貴樓所有的客房都客滿了,所以想請你派人領着這位田侍衛到蓮鄉其餘的客棧轉一圈,看看哪兒還有空房可住,可以嗎?」舞莫愁稍作說明。

  餘掌櫃躬身響應,「可以,可以,公子的吩咐小的一定從命!」

  「田侍衛,餘掌櫃已經答應,那就有勞你了,只是現在是蓮鄉最熱鬧的季節,遊客衆多,恐怕其餘的客棧也沒空房了!」舞莫愁順口說着,看着餘掌櫃的眼睛卻飛快閃過一道銳利眸光,傳遞着只有明白人才瞭解的意思。

  餘掌櫃忙不迭的直點頭,「公子說的極是,尤其今年的蓮花提早開,又比往常開得茂盛,旅客也來得早,客房已是供不應求,找到空房的機率真的很低。」

  「沒實際問過怎知結果,田庸,盡力而爲!」天鳳君下令,她是實事求是的性子,非要親眼見到結果纔會放棄。

  「屬下遵命!」田庸拱手領命。

  「那就先請公子和天小姐到樓裏喫些茶點坐一會,等待消息。」餘掌櫃有禮相請。

  舞莫愁先下馬車,再接天鳳君下車,他們腕上相連的銀銬發出叮噹聲響,引起了餘掌櫃的注意,當他發現到這個情形時,登時臉色一變,急忙看向舞莫愁。

  舞莫愁輕描淡寫地解釋,「我和小姐腕上的手銬只是一種遊戲,餘掌櫃不必驚怪。」

  「呃……是!是!」餘掌櫃陪笑轉開眼,接待貴客上座,殷勤喚着小二上點心,再招來男工吩咐了一番,由他帶田庸出門。

  「爲何你沒告訴我,你和如意樓熟識呢?」天鳳君不滿地問起。

  「我如此地讚揚蓮鄉,就表示我一定常來,認得這裏的人也是平常之事啊!」舞莫愁倒了杯茶送到天鳳君面前,微笑說。

  「掌櫃對你的態度太過於必恭必敬了,看來不像是主客關係,倒像是主僕一般,舞莫愁,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事?老實說!」天鳳君眸光晶亮地看着舞莫愁。

  「小東西,妳太多心了,上門的客人便是衣食父母,面對我這個豪爽、出手大手的貴客,餘掌櫃禮數周到也是很平常的事啊!」舞莫愁語氣輕鬆,但心底卻是暗暗驚訝於天鳳君的明察秋毫,不愧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

  是這樣嗎?我會來蓮鄉是憑着對你的信任,希望你別破壞這互信的關係,要不喫虧的會是你自己。」天鳳君表情嚴肅地警告他。

  「我明白,小東西,出門遊玩就要開開心心的,別老闆着一張臉,這樣是不能盡興的,高與點嘛!」舞莫愁伸手撫摸天鳳君的粉頰。

  「無禮!」站在公主身後的芙兒、綺兒同聲喝責,她們早對這個沒個正經的偷兒很反感了,只是礙公主都護着他,她們無法說什麼,不過他這舉動實在太過分了。

  天鳳君冷然拍去他的手,「大庭廣衆之下,請注意你自己的舉止!」

  舞莫愁哈哈大笑,「我們都銬在一起,想避嫌也太遲了,妳想別人會如何猜測我們的關係呢?」說罷,還大動作地擡起手,銀煉碰撞聲響引來廳裏衆多人的注目眼光。

  天鳳君挑挑眉,平靜開口,「外人應該是可憐這女子,唾棄那男人限制女子的行動自由,強留她在身邊,要不就是同情那男人無能,竟被個女子給鎖住不能動彈,不管是什麼,我想佔上風的人都不會是你。」

  身後的兩名婢女聽了公主的話都掩嘴偷笑,公主這招正好報了她們在馬車裏被顛得頭昏腦脹的仇。

  舞莫愁卻邪氣地貼近她耳旁,「不,我卻覺得別人會認爲我們是愛侶,因此以銀銬互系,相伴一生,永不分離!」

  「真難想象花名滿天下的掠情公子竟會說出如此的話,把銀銬當成了月老的紅線,一定有許多你的紅粉知己想抓住你這匹情場野馬吧,我應該教她們這招纔是!」天鳳君嗤笑嘲弄他的蠢話。

  「太晚了,我已經被人給套牢了,世上也只有這副銀銬的主人才能抓得住我!」舞莫愁對上她的眼,柔聲訴說。

  天鳳君斜睨着他,「你的甜言蜜語和故作的溫柔對我沒用,我不是曾爲你着迷的女人,勸你別費心引誘我。」

  「小東西,你說錯了,我從沒想過要勾引妳,不過既然妳提出了邀請,我可以考慮接受,好讓妳明白我這掠情公子有何能耐得以花名滿天下。」舞莫愁順着她的話說。

  「哼!」天鳳君表情不屑,自顧自地端起茶來喝。

  本來舞莫愁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哪想到這小東西的反應會這麼傷人,一直不曾正視過的想法此刻正在心裏成形,也許自己應該更加積極了!

  這對男女各有心思,閒聊就此打住,直到田庸帶消息回來。

  「整個蓮鄉里的客棧都客滿了?」聽完報告,天鳳君不禁沉下臉。

  「回公主,屬下一一詢問過每家客棧的掌櫃,但都得到同樣的回答,全部沒有空房。屬下辦事不力,請公主降罪。」田庸低頭慚愧回答。

  這種事怪下屬也沒用,眼前最重要的是解決住宿的問題,想起和舞莫愁的賭約,沒想到一切都被他說中了,但是他真有法子嗎?天鳳君轉頭看向他。

  「要交給我辦了嗎?」舞莫愁笑問。

  「若解決之法是因爲你在此地保留有客房,那我們的打賭就不能算!」天鳳君反應快地先聲明。

  「哈!小東西,妳真機靈,不錯我在蓮鄉是有保留了房間,不過那不是客房,而是我的住所,說是我的房子也行。」舞莫愁宣佈。

  「你是蓮鄉人?」她太粗心了,怎沒注意到這點呢。

  舞莫愁卻搖頭,「我不是蓮鄉人,不過因爲我喜歡這裏,所以在此地有置產,妳不是覺得餘掌櫃對我過分客氣嗎?因爲我不只是如意樓的貴客,也算是這兒的老闆之一,如意樓裏有座蓮苑便是我的產業。」

  「這種事你該先說的,這次賭約不能算!」天鳳君抗議。

  舞莫愁一臉得意,「願賭服輸,小東西,妳不會輸不起吧!而且有我這個熟悉的人帶領,肯定會讓妳在蓮鄉玩得更加開心的!」

  天鳳君縱然氣悶不甘,卻也不得下認栽,屈於形勢住進了蓮苑,反主爲客,成爲舞莫愁的座上賓。

  她會記取這次教訓的,在另一個重要賭局裏不能再大意,她非贏不可!

  蓮苑不大,緊臨着如意樓,彷若如意樓的一部分,卻自成一個格局,傍水而築讓人在蓮苑裏就能欣賞外面美麗的蓮花用。苑裏有着小橋流水、蓮池假山,環境優美,廳堂客房也都設計不俗,位於閣樓最上層的主人房佈置尤其特別,典雅的沉杳木傢俱,穿落其間的古董擺設,壁上還掛著名家所繪的蓮花圖,擺設巧致又兼顧舒適,一點也不輸皇宮內室的裝潢。

  「小東西,覺得如何?」見天鳳君眼睛不住地打量着房間擺設,舞莫愁得意地開口。

  「沒想到偷兒的品味能如此風雅脫俗,你是找對設計師父了。」天鳳君老實回答。

  舞莫愁卻哈哈大笑顯得很開心,「小東西,謝謝妳對我設計能力的讚美,總算我有樣長處能得到妳的肯定了!」

  「這是你設計的?」天鳳君驚訝。

  「閒來無聊時,這是個打發時間好方法呢!」舞莫愁笑說。

  「可惜在這房裏無法欣賞蓮花田的美麗,只能以牆上蓮花畫聊備一格了!」天鳳君找出了缺點。

  舞莫愁卻神祕一笑,攬着天鳳君來到一面折門前,打開門鎖一推,折門便往兩旁滑開,門後是個露臺,外面則爲一望無際的蓮花海。

  「哇!」這個意外的驚喜讓天鳳君脫口喊出,連忙踏上露臺扶着欄杆,看着這片醉人的美景。此時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分,天上滿布絢爛霞光,水面上的蓮花也被夕陽照得有如鍍了層五彩光芒般,燦爛奪目,美得讓她看傻了眼!

  「好美啊!」小小聲輕呼,生怕會驚擾到眼前絕美的景緻,一雙強健手臂從背後擁住了她,臉湊前貼近柔嫩粉頰輕喃。

  「小東西,妳也好美!」

  兩人就如此看似恩愛,卻心思各異地親密膩在一起看夕陽。

  過了好一會兒,當天鳳君從美景中回神後才發現這情形,忙推開他斥責:「你怎又無禮踰矩了!」

  舞莫愁漾出了俊逸的笑容,「如斯美景若是一人獨賞,那是多無趣的事啊,我不會這般冷落我的知己!」

  「收起你的習慣,別當我是一般女人,我也不是你的紅粉知己,不用你的多事陪伴。」天鳳君沉着一張臉響應。

  「誰說知己一定是女人,我從沒將妳當成普通女子,我也不曾帶任何女子來過蓮苑,更別說陪她們看夕陽了。小東西妳是唯一的一個!」舞莫愁解釋。

  他的話令她的心裏湧上一股莫名的喜悅,強壓下嘴角欲泛起的弧度,高傲地一甩長髮,說了聲,「不希罕!」便要走回房間,卻忘了腕上的銀銬,猛地一扯又差點跌倒。

  舞莫愁趕上扶住了人,摟着她直笑,「真不希罕嗎?那爲何會心慌意亂,連我們之間的牽絆都忘了呢!」

  天鳳君粉頰登時泛着淡淡紅暈,「你別胡說,快放開我!」

  「小東西,妳竟然臉紅了!」舞莫愁驚奇地擡起她的臉,像是要把她那抹嫣紅看個仔細。

  他這一鬧讓天鳳君更加燒紅了臉,有些手足無措卻想強作鎮靜,「不要這樣,我哪有臉紅,是你看錯了,呃……我……我肚子好餓,不知道晚膳準備得如何了?芙兒!綺兒!」索性放聲叫喚,欲藉此解除令她不自在的情況。

  這麼一來卻讓舞莫愁覺得懊惱,「該死的,小東西,我好不容易纔打發走妳那兩個煩人的婢女,妳喚她們做什麼?妳會有害羞的反應也是很正常的,妳終究是個女子啊,不應害怕去面對,更不該想逃避!」

  他的這番話成功地讓大鳳君清醒過來,紅潮褪去,所有的感覺也在瞬間恢復正常,她氣怒地告訴舞莫愁,「我雖然是女子,卻不是一般的女人,這道理你非常明白卻老愛戲弄我,我會更加謹慎注意,不會再讓你得逞了!」

  舞莫愁大手點點她的俏鼻,「小東西,感情的事是無法規範的,一旦心動了便再難平下,有一就有二,打個賭,妳一定會控制不住自己的!」

  「見過公主……啊,舞莫愁,你怎又對公主動手動腳了!」

  「大膽!」

  兩個婢女聽到天鳳君的叫喚,連忙跑進房裏,結果又見到今她們生氣的畫面,急怒地出聲喝止。

  「晚膳準備好了嗎?」天鳳君看着她們問。

  「回公主,如意樓的店小二已經開始上菜,可以用膳了。」綺兒躬身回答。

  「用膳吧!」天鳳君沒回頭看他,徑自走出房間。

  舞莫愁卻一個大步追上,主動拉住她的手同行,在她耳畔輕輕丟下話,「我會贏的,不管是賭,還是妳的心!」

  天鳳君的心情一陣激盪,同時再度響起兩個婢女的喝叱聲。

  「放肆!」「別碰公主!」

  這令天鳳君突然很想大笑,舞莫愁說的沒錯,這兩個丫頭真的很煩人,至於賭約和她的心,舞莫愁想贏,作夢去吧!
  這晚,深夜時分,蓮苑園裏的假山突然塌陷一塊,露出一個祕道出口,一個略顯矮胖的身影從祕道走出,他一身黑衣打扮,臉上還覆着黑巾,矯健的身手輕易閃過守在蓮苑四周的侍衛,快步躍上階梯,來到閣樓上的主人房外,只見他手指放在嘴上輕吹,發出夜鶯般的叫聲,以一長一短的叫法連叫三聲。

  這時房裏有了低沉的響應聲,「進來!」

  黑衣人輕推開門走入,再快速來到牀前,撤去臉上的黑巾,赫然是如意樓的餘掌櫃,他對坐在牀沿的舞莫愁跪下行禮,「屬下見過少主!」

  「餘明,我沒叫喚,你實在不必多跑這一趟。」舞莫愁看着餘掌櫃開口。

  「少主,屬下是擔心您的安危,只得冒犯前來!」餘掌櫃恭敬表示。

  「我明白,你是爲了我手上的銀銬吧!它只限制了我的自由,還傷不了我,雖然我目前無法打開它,但是我自己會解決的。」舞莫愁告訴餘掌櫃。

  「少主,這位天小姐到底是誰?怎麼有通天的本事用手銬銬住少主?又爲何連她自己也被銬上了?她意欲爲何?」餘掌櫃關心急切的問。

  「這事說來就話長了。」舞莫愁沒瞞他,長話短說地將事情大略說一遍。

  「主人和朝廷的關係一向良好,朝廷怎會對少主下手?還讓少主受此委屈,太過分了!」餘掌櫃不平地怒聲罵道。

  「皇上並不知道我的身分,不能怪他,餘明,這事你明白就好,別傳出去,以免節外生枝。」舞莫愁交代着。

  「可是那位公主沒有釋放少主的意思,少主的處境豈不很危險?少主的安危一向是主人最掛念的事,若有什麼差池,屬下擔待不起!」餘掌櫃一臉惶恐。

  「我不會有事的,你不用如此緊張,我在蓮鄉的這幾天,你還有下面的人都要小心,公主冰雪聰明,一不小心就會露出破綻。所以沒有我的指示絕不可輕舉妄動,知道嗎?」舞莫愁下令。

  「屬下了解,請少主放心。」餘掌櫃拱手回話。

  舞莫愁點頭,「很好,沒事了,你下去吧!」

  「少主,主人很關心您,不知您何時要回去?」餘掌櫃提起。

  「告訴他,我的計畫不變,時間到了就會回去。」舞莫愁聽了稍皺了下眉頭,千篇一律的問題,當然得到永遠一樣的答案。

  「屬下會轉告的,屬下告退了!」餘掌櫃再行個禮,起身快速離開。

  舞莫愁轉身看着牀上熟睡的人兒,伸手解去她的睡穴,她輕吟了一聲又翻身捲曲着繼續沈入夢鄉,嬌甜的睡容如嬰孩般無邪動人。

  大掌愛憐地輕輕描繪她皎潔的容顏,她不是教人一眼就驚豔的絕色美人,但卻有種沈靜的性靈之美,透着一身脫俗聰穎的氣質,如圓潤的明珠,會隨着時間的累積而越加散發出耀眼光芒,認識越深,就越爲她心動,加上她一身驕傲堅強的個性,更令他想馴服她,如同她欲馴服自己一樣。

  感受着掌下的柔軟,舞莫愁受不住引誘的傾身,輕輕吻上她粉色小嘴,讓彼此的氣息交纏,好一會兒才放開她。

  看到她嬌小的身子只佔了偌大牀鋪的一隅,舞莫愁有些怨嘆,這小東西口口聲聲視男女之別爲愚法,但卻不肯兩人同睡一牀,她今天憑着貴客身分大方地佔據了牀,踢他下牀睡地鋪,以報她曾委屈睡地鋪的仇,其實那也只是兩人相遇第一個夜晚的事,隔天起她便命人搬了張躺椅入房當他的牀,這等小事她還如此牢記在心,想起她霸着牀對自己露出小人得意的模樣,他忍不住輕笑低斥了聲,「小氣鬼。」

  輕撫着她的髮絲,舞莫愁低頭再親啄了口粉頰,才轉身躺回地鋪。

  皇上派了這小東西來感化他,卻沒調查清楚他真實的身分,若她明白了他是誰,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不過他已下定決心,在那之前,他一定要先得到她,他說到便會做到!

  「這是做什麼?」看着交到她手上的藤籃,天鳳君一臉的疑惑不解。

  「妳今天的工作採蓮子!」舞莫愁微笑回答。

  「舞莫愁,你太亂來了,公…呃….小姐是萬金之軀,怎能讓她做這種下人做的事呢!」芙兒忙抗議,但是因爲餘掌櫃在身邊,差點就露了口風。

  「小東西,記得我們的賭約吧:」舞莫愁看向天鳳君。

  「在蓮鄉時,一切活動都由着舞公子安排,不得有異議。」天鳳君下令。

  芙兒、綺兒聽了這話不禁對看一眼,兩人都面露不服之色

  「妳們也不會閒着,一人拿一個藤籃,隨我們一起去採蓮子。」舞莫愁指示。

  兩人聞言都嘟起了小嘴,但礙於公主,又不敢多說什麼,只得乖乖聽話。

  舞莫愁再對田庸說:「田侍衛,蓮鄉是很純樸的地方,治安良好,你不需要亦步亦趨地跟在你家小姐身邊,她和我在一起很安全的,你和其它的侍衛可以隨意活動,要不也能一同去蓮田採蓮子。」

  「這…」田庸忙看向公主,但在天鳳君示意下,只得勉爲其難地點頭。

  「那走吧。」舞莫愁拉着天鳳君的手走出如意樓,走到街底拐個彎,但見蓮花田便在眼前豁然開展,衆人快步來到了水邊。

  「這兒的蓮花田都可以採蓮子,待會兒就各憑本事,看誰摘的最多囉!」舞莫愁說完,帶着天鳳君便要入蓮花田,天鳳君忙抓住他驚喊。

  「難道我們要下水游泳去摘蓮子?沒有船可搭嗎?」

  「怎麼?怕了嗎?」舞莫愁促狹地笑看着天鳳君,攬着她義無反顧地踏入蓮花田。

  「危險,公主!」田庸急得奔上前要救下公主,卻見兩人竟然好端端地站在蓮花田上。

  天鳳君也被嚇了一大跳,急忙抱緊舞莫愁,不過預期中的溼冷感覺並未襲來,然後在他爽朗的笑聲裏,她才發現自己還是穩穩踩在地上,不,該說是木板上。原來蓮花田裏早已架上了木板,讓人可以踩着木板走入蓮田裏。

  「這片蓮花田都架上了木板,方便遊客賞景和採蓮花、蓮子,不過還是要小心,沒踩穩還是會栽入蓮田裏的喔!」舞莫愁邊笑邊解釋。

  「你是故意不說清楚好嚇人的,對不?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天鳳君不悅地瞪着他。

  「哈哈,小東西,總要有點驚險刺激的感受纔好玩啊,就像現在!」舞莫愁突然將手腕上銀銬的鏈子如甩鞭般用了出去,順勢將天鳳君捲入懷裏,在所有人都還沒回過神前,抱起她就使出輕功,飛躍在蓮花間,瞬間失去了蹤影。

  當舞莫愁一落地,天鳳君站穩了身子,她的氣憤便如潮水湧來,「你這是做什麼?將我拉過來、甩過去的,當玩具戲耍嗎?」

  「別生氣,在蓮田裏最好玩的便是捉迷藏了,現在妳的人不曉得我們在哪兒,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會從哪條路找來,大家邊採蓮子邊躲貓貓,豈不是更好玩!」舞莫愁俊臉上閃動着頑皮的神情。

  他這模樣讓天鳳君好笑又好氣,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名揚天下的偷兒竟然童心未泯,像個頑童般,令她責備的話怎麼也罵不出口,只是白他一眼,將注意力轉向身旁的蓮花。

  「這裏的蓮花生得這麼高大,大概和人差不多高,要在這樣的蓮田裏找人,未免太難了!」

  「蓮花株株生長得高矮不一,這區是最高的了,別處便較矮些,所以要找人也沒那麼困難,採蓮子吧!」舞莫愁拿過她手上的藤籃,對天鳳君說。

  「奇怪,這些蓮花怎麼沒有蓮子,是不是都被採完了?」天鳳君對着蓮花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卻皺起了秀眉。

  舞莫愁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小東西,妳知道蓮子是什麼模樣吧?」

  這是什麼話,天鳳君一臉不悅,「我雖然沒下過廚,可是木耳蓮子湯我可是喫過不少,怎會不曉得蓮子的模樣呢?你這話太侮辱人了!」

  「所以妳想找的是甜湯裏那一顆顆的蓮子?」舞莫愁睜大眼。

  「是啊,蓮子不就生成那樣嗎?否則你說,蓮子是什麼模樣呢?」天鳳君手扠腰反問他。

  只見舞莫愁手按在肚子上,哈哈大笑得直不起腰。

  天鳳君被他笑的有些惱怒,「舞莫愁,你到底在笑什麼?我哪裏說錯話了嗎?」

  舞莫愁遽笑邊摘下一個蓮蓬,手法俐落地撥開蓮蓬,拿出裏頭的種子,再撕開種子青色的外皮,露出裏面白色的蓮子,「喏!這纔是蓮子。」輕輕將蓮子放在天鳳君手裏。

  天鳳君拿着蓮蓬直看,驚奇地睜大了眼,「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蓮子是從蓮蓬裏生出來的,而且一個蓮蓬竟然還能生出這麼多的蓮子,好厲害呀!」

  她的話讓舞莫愁更是笑不可抑,「沒人這麼形容過蓮蓬,小東西,沒想到妳也有如此有趣的一面。」

  「你該不是帶我來出糗,好讓你自己開心吧!」天鳳君還是被取笑得有些懊惱。

  「光是我開心也沒用,重要的是能讓妳高興。採蓮子真的是件好玩的事,一定能令妳歡喜的。」舞莫愁自信滿滿地表示。

  「哼!不過是個工作,有什麼樂趣可言。」天鳳君就是不愛順他意,故意唱反調。

  「倘佯在這片花海里,聞着蓮香,還能喫着香甜的蓮子潤潤喉,如此風雅舒暢的事,即便是工作,也能讓人打從心底感到愉悅,妳定能體會到這種快樂的!」舞莫愁柔聲告訴她。

  天鳳君還是不太相信他的話,到底形容再多還不如實際體驗,便不再擡槓,「摘蓮子吧!」

  明白蓮子來自蓮蓬,天鳳君這次就不會出糗了。她一手挽着藤籃,再用另一隻纖白素手一捻,輕鬆就摘下個蓮蓬,新奇地在手上把玩一番後才放入籃裏。

  舞莫愁對她點點頭,天鳳君朱脣微揚,明亮眸子裏有着得意的光彩,小手更見俐落,一個個蓮蓬被摘下放入籃裏。

  舞莫愁的手也沒閒着,雙手齊出,兩顆蓮蓬同時被摘下,天鳳君見狀也不認輸,將藤籃放下,也學着用兩手同時摘兩顆蓮蓬,放入籃時還對他挑釁地揚起小臉。

  「哈,好樣的,那我們就比賽誰能一次用雙手抱最多顆蓮蓬,只能用雙手,不可以藉用任何東西幫忙喲!」舞莫愁提議。

  「誰怕誰,現在就開始吧!」天鳳君喊出,就徑自先行動了。

  「小東西,妳耍詐!」舞莫愁提出抗議。

  「嘻!」天鳳君忙掩住口不讓笑聲逸出,再急忙快手摘取蓮蓬放在懷中捧着,一顆、兩顆……超過十顆後,她已抱得很困難了,再放兩顆到懷中時卻不小心掉了一顆到水裏,讓她覺得可惜,看情形她已經抱不住了,就轉身走回藤籃,卻看到舞莫愁捧着一堆如小山般高的蓮蓬,一比較便明白他摘的肯定比自己還多。可惡,這不就表示自己輸了嗎?

  但是就在舞莫愁對她得意地露齒而笑時,竟突然腳底一滑,登時讓懷裏的蓮蓬灑了一地。

  「哎呀!」舞莫愁跌坐在木板上,狼狠的模樣今天鳳君忍俊不住,捧着胸前的蓮蓬咬緊脣直笑,還笑彎了腰。

  舞莫愁睜大眼,竟是滿臉歡喜地大步來到天鳳君面前,「妳大笑了,所以我贏了!」

  天鳳君忙吸氣平靜心情,在滿臉、滿眼的濃濃笑意裏力持鎮靜,「可是我並沒有發出大笑聲,所以你沒贏,不能算數!」

  「小東西,妳在強辭奪理!」舞莫愁不服。

  「不,我是忍耐力強!」天鳳君傲然地反駁,她看得出舞莫愁是特意假裝跌倒,爲的就是要騙她的開心大笑。

  「妳這小東西,我一定會破了妳的忍功,讓妳招架不住的!」舞莫愁勾起她的下巴宣戰。

  「我會拭目以待,先讓我將手上的蓮蓬放下,你也快收拾滿地的東西。」

  天鳳君別開臉逃避他的親暱動作,小心地將蓮蓬放入籃裏,低頭竊笑一番後再幫着拾起地上的蓮蓬。

  只是藤籃也沒有多大,不一會兒就裝滿了,她望着舞莫愁,「藤籃裝不下了,怎麼辦?」

  「那是因爲蓮蓬礙事,如果只剝出蓮子就能省下許多空間了。」舞莫愁回答。

  天鳳君便拿起一個蓮蓬,放在舞莫愁手中,口這事自然就要你來做了,你讓我來採蓮子,可不是剝蓮子哦!」

  「小東西,妳還分這麼清楚,妳這明明是挑好玩的事做嘛!」舞莫愁搖頭笑說。

  「是男人,就別計較太多。」天鳳君回他一個鬼臉,便轉身,抖動的雙肩卻泄漏了她極力忍笑的祕密。

  喜悅也在舞莫愁眼裏掠過,已開始融化的心又能經得住幾次的衝擊呢,她終究會向他投降的!

  天鳳君踮着腳尖,使勁想採下比較裏面的蓮蓬,卻險象環生地差點掉入水裏,最後只能望蓮興嘆,「周圍都採完了,裏面的又摘不到,看來我們要換地方採了。」

  「這是工具,怎麼用就看妳的慧根了。」舞莫愁卻拿出放在藤籃裏的東西,卻故意不明說。

  天鳳君看着一支是長柄竹網,另一支是前端綁着鐮刀的竹竿,不用多想就明白,「這太簡單了!」

  她將竹網放在蓮蓬下方,再用綁着鐮刀的竹竿伸到蓮蓬底一割,蓮蓬掉了下來,但卻不是正好落入網中。

  舞莫愁哈哈取笑,「真的簡單嗎?」

  「哼!」天鳳君輕哼聲,她一向不會輕易認輸,一次不成再試第二回,總會成功的。

  接着,她睜大眼看着鐮刀割下蓮蓬,而蓮蓬以優美的弧度滾落到網裏,她興奮得笑開了臉,大叫着,「成了,我會了!」

  下一秒鐘,舞莫愁便有如鬼魅般倏地來到她身邊,感受到他的氣息,天鳳君戒心大作,立刻收起笑容,用生硬的臉色面對他,強將高揚的嗓音壓低,「我成功了,恭喜我吧!」

  「小東西,這麼壓抑自己是很傷身的。」舞莫愁不贊同地搖頭。

  「神色內斂,才能成就威嚴啊!」天鳳君斜倪着他,對自己的自制能力十分自豪。

  舞莫愁微瞇起眼,心想這小東西真不簡單,竟能忍到這種地步,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燈,非得要她棄械投降不可。

  在充滿蓮香的微風裏,這對男女鬥志高昂,就不知幸運之神最後會眷顧誰了!

  「公主──公主──」

  「芙兒,妳別這麼叫,讓外人聽到就不好了。」綺兒連忙制止。

  「我只是想喚公主,公主聽到了一定會盡快響應嘛!」她是用心良苦。

  「蓮田這麼大,若舞莫愁執意要藏起公主,任妳喊破喉嚨也是沒用的。」綺兒邊說邊摘下伸手可及的蓮蓬,放入自己的藤籃裏。

  「綺兒,現在不曉得公主到底安不安全,妳竟還真聽舞莫愁的話採蓮蓬?」芙兒有點生氣地責備綺兒。

  「我看妳是過度擔心了,以公主的聰明才智會喫虧嗎?舞莫愁也沒有傷害公主的膽子,別忘了公主有今要我們順從舞莫愁的指示,到時公主看妳籃子裏空空的,說不定反會斥責妳呢!」綺兒提醒。

  「妳這麼說是沒錯,但總讓人不放心啊!只希望田庸能找到公主,別讓公主和那個舞莫愁單獨相處太久,這對公主可是不好的!」芙兒嘟嚷地念着。

  「別撈叨了,採蓮子吧!」綺兒又摘了個蓮蓬,丟到籃裏。

  芙兒一邊動手採蓮蓬,一邊還是抱怨不已,「採蓮子有什麼好玩的嘛,一定是舞莫愁存心要折騰我們;最可惡的是他連公主也敢欺負,大惡人就是大惡人,乾脆關到天牢裏省事。」

  「妳真如此認爲嗎?」男子的嗓音插入。

  「當然是真……呃……哇!」罵然看到嘴裏罵的人出現在眼前,芙兒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是被嚇得大叫。

  站在舞莫愁身後的天鳳君則是垂下眸子不看這情形,以免她的苦撐不笑會毀於一旦,不過耳朵聽到和腦中閃過的想象畫面,已經夠讓她忍笑忍得十分辛苦了。

  綺兒高興地來到公主身邊,卻發覺公主的神情有些不對,「公主,您還好吧,臉怎麼這紅呢?」

  「妳家公主抑笑成傷,當然臉紅了。」舞莫愁不懷好意地在一旁調侃。?

  「公主受傷了?」芙兒不太懂舞莫愁的意思,但是聽到話裏有傷字,就驚慌衝到公主身旁緊張得仔細觀視。

  「別聽他胡言亂語,本宮沒事!」天鳳君向兩名婢女解釋。

  「你怎可胡亂說話咒公主,太不應該了!」芙兒不悅地責備舞莫愁。

  「芙兒,不可無禮,妳該爲剛纔的出言不遜向舞公子道歉。」天鳳君輕斥婢女。

  芙兒不太情願地賠罪,「奴婢知錯對不起。」

  「不要緊。」舞莫愁不在意。

  兩個婢女見天鳳君手上的籃子裝滿了已剝好的蓮子,驚喜也讚揚她,天鳳君則是洋洋得意地說明自己如何用網子和竹竿採蓮蓬的事,主僕三人不理會舞莫愁的存在,自顧自就聊起天來了。

  舞莫愁見狀,心想小東西的戒心已經夠強了,若再加上兩名婢女隨行,想讓她大笑簡直是難上加難,以前他從不明白「一笑千金」的真正含意,因爲女人一看到他,總是燦笑地攀上來,哪裏還要他逗她們開懷。這小東西是第一個例外,他可不想嚐到失敗的滋味呢,非得逼她大笑出聲不可。

  在舞莫愁轉着腦筋想法子時,腳邊傳來呱呱的叫聲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他低頭一看,是隻體型壯碩的青蛙,一個不太光明正大的計謀瞬間成形。他邪邪一笑,袖風一卷,青蛙便順着他揮出的力道飛起,剛好落在芙兒拿着的藤籃裏。

  「呱!」青蛙一叫,引起主僕三人的注意,待發現是青蛙後,刺耳的尖叫聲隨即揚起,芙兒驚駭得將籃子猛甩,一心一意想甩開青蛙,沒想到青蛙受到驚嚇後卻從藤籃躍到芙兒的手臂上,這下還得了,更讓芙兒嚇得尖叫跳腳地甩着手臂,但不知那隻青蛙是不是太喜歡芙兒了,手臂停留不了,它竟然一躍落腳在芙兒頭上!

  「啊──」震耳欲聾的尖叫聲瞬間爆發,被嚇壞的芙兒手足無措,渾身像火燒上身般跳個不停,邊跳邊大喊大叫。

  「芙兒,危險!」眼看芙兒將要掉入水裏,天鳳君忙和綺兒上前抓住了芙兒,芙兒重心不穩地跌坐在木板上,沒想到青蛙這時卻跳開,換成跳到綺兒身上。

  「哇...」換綺兒丟籃甩手,又叫又跳地要甩開青蛙,一不小心腳一滑,就往水裏栽去。

  「小心!」舞莫愁趕緊飛身上前,千鈞一髮地拉住她,讓她跌坐回木板,

  只是他的大動作扯動了銀銬相連的天鳳君,讓她也跟着衝上前,結果青蛙在一連串的騷動後被甩上了天,剛好朝着她的方向降落。

  「哎呀!」天鳳君嚇得忙用手上的籃子抵擋,而青蛙真就不偏不倚地掉入籃中,然後它竟然攀在籃子邊上睜大了蛙眼,和她對看。一人一蛙就如此靜默地對峙着,她感覺像是過了許久,其實也不過是剎那時間,然後青蛙鼓着腮幫子呱叫了一聲,身軀向上動了一下。

  「啊──不要!」害怕青蛙會撲上來,天鳳君下意識地動手將藤籃用力甩開,人跟着急往後退,卻因爲過於慌亂而腳步不穩地往後摔倒。

  「我的天!」舞莫愁拍頭嘆叫,抓起銀煉大力一抽,眼看要摔倒的天鳳君就像使出輕功的俠女般,騰空飛起撞向他,被他安全接下抱入懷裏。

  這次天鳳君沒有任何怨言,反而是緊緊地反手回抱住舞莫愁,連連驚喊着,「青……青蛙、青蛙……」

  「只是一隻青蛙罷了,有如此嚇人嗎?舞莫愁苦笑,這個計謀好象損失慘重。

  天鳳君聞言頓了下,擡頭看看他,再轉頭看着還停留在走道上的青蛙,只見青蛙緩緩呱叫了兩聲後,再慢吞吞地一跳一跳地跳入蓮田遊走了。

  「妳看,青蛙真有那麼可怕嗎?應該不及妳們弄砸的這些可怕吧?」舞莫愁無奈地指了指木板上的蓮子、蓮蓬。

  天鳳君看着跌坐在木板道上、臉色驚恐的兩名婢女,再看看灑滿地的蓮蓬、蓮子,然後低下頭看着整個人都掛在舞莫愁身上的自己,再對上他的目光枉愣了一下,她的眼兒、眉角緩緩上揚,只聽到噗哧一聲,她再也忍不住了,偎靠着舞莫愁就放聲呵呵大笑了起來,笑聲輕脆有如銀鈴般,在蓮花田中隨風飛散。

  她的大笑令舞莫愁微愕然,緊隨而來的便是狂喜,這小東西終於笑了.,她笑了,悅耳的笑聲更令他訝異,笑開懷的小臉有如陽光般耀眼,更讓他看傻眼了!

  從沒這麼放肆大笑過,天鳳君一笑就停不下來,靠在厚實的胸膛,她放聲直笑,一隻小青蛙就能讓她驚惶失措、形象全無,怎能不讓她好笑!

  聽到尖叫聲飛快趕過來的田庸,看到公主竟讓舞莫愁抱着,還止不住地放聲大笑,他也驚訝得睜大了眼睛,再看到芙兒、綺兒都坐在地上,所有的東西還灑了一地,更是一頭霧水,只能先上前扶起兩名婢女。

  「這是怎麼回事?」田庸忍不住問。

  如此丟臉的事,兩人怎好說出口,只見都紅着一張臉悶不吭氣,蹲下身收拾善後。

  天鳳君笑了許久,連臉頰都笑酸了,才慢慢平復心情,依着舞莫愁稍喘口氣。

  「也不是什麼大事,是一隻青蛙闖入,才闖了這些禍。」舞莫愁笑看着田庸解釋着。

  田庸半懂半疑,但更關心地看着舞莫愁懷裏的公主,「公主,她還好吧?」

  「放我下來吧!」天鳳君從舞莫愁懷中落地站穩,她終於還是輸了,事實既是如此也只有接受,不過一番的大笑卻像是徹底解放了自己,今她通體舒暢,比起剛纔憋笑的辛苦,現在的心情是說不出的快活與無比的輕鬆。

  天鳳君微笑面對屬下,「本宮很好,沒事,只是可惜了辛苦摘下的蓮子。」她有些心疼地看着大半都落入水裏的蓮子。

  「蓮子再摘就有了,它們落入蓮田裏腐化了還是能當養分的。」舞莫愁安慰她。

  「芙兒、綺兒,妳們兩人怎麼樣?」天鳳君看着兩個婢女。

  「公主,奴婢也沒事,但竟爲了一隻青蛙慌亂無措,實在今人難爲情!」芙兒不好意思地說起。

  「奴婢也是,以前在宮裏喫田雞肉時也不覺得青蛙可怕,沒想到一見到牠跳到自己身上就嚇成這樣,真是太丟人了!」綺兒臉紅地附和。

  天鳳君不自覺再想起當時的模樣,不禁又笑了出來。

  「公主,您……您……呃……」綺兒錯愕地看着公主,本想說些什麼,卻又決定閉嘴。

  「綺兒,妳想說什麼就說吧!」天鳳君笑着問。

  「公主,您……剛剛好象大笑了,那……賭……賭約怎麼辦?」

  「願賭服輸囉!這種心胸本宮有,本宮不是輸不起的人。」說話時,轉頭看了下舞莫愁,神態雍容。

  舞莫愁漾出稱許的笑容,對她點點頭,不卑不亢,這小東西氣度教人折服!

  反正是輸了,她也難得有玩樂的機會,就趁勢好好玩一次,當是搞賞自己的辛勞,於是從芙兒手裏拿回自己的藤籃。

  「芙兒、綺兒,妳們兩人籃裏的蓮蓬也都灑了大半,大家所剩的差不多,那本宮就宣佈來個採蓮子比賽,記得采下的蓮蓬要剝開挖出裏面的蓮子纔算數,誰的收穫最少就罰不準用午膳!」天鳳君訂下了比賽規矩。

  兩名婢女聽了都急搖頭,「公主,不要啦!」這太有壓力了。

  「不可有異議,還有,妳們也可以找田庸幫忙啊,就此說定!」天鳳君交代完話,拉着舞莫愁就快速離開。

  「公主!」留下兩名婢女、一名侍衛一起同聲呼喊。

  呵呵呵……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大家一起來玩吧!
  逸出微微的呻吟聲,天鳳君不住地翻動身於,找尋令自己覺得舒適的姿勢,只是不舒服的感覺還是蔓延全身,令她又嘆口氣,再度翻身。

  「小東西,妳怎麼了,從上牀後就見妳輾轉反側,睡不着嗎?」躺在地鋪的舞莫愁看向牀上的天鳳君問起。

  「我的腳好酸喔!」天鳳君有氣無力地開口,她今天在蓮花田裏玩得太愉快了,幾乎跑遍那一大塊的蓮田,採了一籃又一籃的蓮子,邊摘蓮子的同時還邊和婢女玩捉迷藏,戲耍着芙兒、綺兒,鬧得不亦樂乎。沒想到,回到房間一坐下才知道腳有多酸,人更是累慘了,本以爲一躺上牀就能睡着的,哪知雙腿卻又酸又麻,讓她難過得根本無法入眠。

  舞莫愁聞言坐起,「要不要我幫妳揉揉?」

  「能讓它不痠疼嗎?」

  「相信我,保證可以消除所有的不適。」舞莫愁提出擔保。

  天鳳君在枕上的小腦袋點了點,「那你快幫我吧!」

  舞莫愁站起身,「睡到裏面去!」

  「你要上牀?」天鳳君看着他。

  「當然,要不我怎麼幫妳,還是妳寧願忍着疼痛?」舞莫愁讓她選擇。

  天鳳君忙不迭的搖頭,「不要,不管你想怎麼做都好,只要能減去我的痛苦就行了。」她立刻忍着痛移到牀內側。

  舞莫愁上牀,拉開蓋在天鳳君身上的薄被,單薄的長衫覆着嬌細的身子,顯出她柔美的曲線,他的大掌先在她大小腿間輕按着,「是這些地方痠疼嗎?」

  「嗯,還有腳掌那兒。」天鳳君趴在牀上悶聲說道。

  「小東西,妳太嬌貴了,平時活動量太小,纔會今天玩得累一些就渾身疼。」舞莫愁邊笑邊說,兩手也沒閒着,交換地爲她按摩着雙腿。

  天鳳君沒吭聲隨他說去,因爲沒有力氣響應他,只希望他真能幫自己消除所有的不適。

  一會兒,天鳳君感到舞莫愁兩手帶着熱氣注入到自己腿上,溫熱的暖流隨後緩緩在她腿上流動,逐漸平撫了不適的感覺,這讓她驚喜莫名,「沒那麼痠疼了,但爲什麼腿還會感到熱熱的呢?你掌心碰觸到的地方尤其明顯,你在發燒嗎?」天鳳君不解地問。

  「呵呵!小東西,那是我運氣於掌心使然,再導氣送入妳體內催動氣血流動,只要血氣通暢妳就會覺得舒服了。」舞莫愁輕笑說着,一面以大掌輕撫着天鳳君的粉頰,讓她感受自己運於掌上的內力。

  天鳳君好奇地伸出小手撫摸舞莫愁的手掌,「這就是練武之人所謂的內力嗎?竟然是熱的!」

  舞莫愁把手收回,繼續按摩她的雙腿,好笑地解釋,「內力是無形的,也沒有冷熱之分,因爲我催動它化爲熱源,它纔會是熱的。」

  雙腿在熱氣催化下,幾乎感覺不到痠疼,天鳳君舒服地輕吟出聲,閉眼享受舞莫愁雙手帶來的美好觸感。

  「小東西,肩背要不要順道按摩呢?」低沉輕柔的嗓音問起。

  這麼舒服的感覺化去了天鳳君所有的防備心,她咕噥着應聲好,由着舞莫愁大手往上移動,撫過她的纖細腰肢,平順背脊,來到小巧的肩頭,大掌平緩輕柔地推拿,配着無形內力滲入她的筋骨裏,使她的四肢百骸受到妥當安撫,什麼痠疼毛病都得到了紓解。

  她好象躺在軟綿綿的雲端裏,又似浸在溫暖的水池中,全身輕飄飄地彷佛不是自己的一般,舒服得令她昏昏欲睡,口齒不清地低喃,「好棒,你太厲害了,我好……喜歡……」

  「小東西,喜歡我嗎?」舞莫愁乘機問。

  天鳳君輕打了個呵欠低語響應,「是你的手藝。」雖然睡意濃濃,但她還不胡塗。

  聽得舞莫愁好氣又好笑,這小東西太精明瞭,不過既然上了同張牀,他可不曾空手而回。他慢慢貼近天鳳君身側,緩緩在牀上躺下,半睡夢間的天鳳君並沒感到異狀。

  「小東西,舒服嗎?」舞莫愁在她耳畔輕柔問着。

  「嗯,好……舒服!」天鳳君模糊咕嘿着,下意識地向着溫暖的方向靠近。

  舞莫愁也不客氣,順勢將這可人兒給迎入懷裏,「妳不是很累嗎?那就睡吧,我會將所有的不適都趕走,讓妳一覺到天亮,好好睡吧!」柔如春風般的嗓音安撫着偎在胸膛的寶貝。

  天鳳君又打了個呵欠,抗拒不了睡神的召喚,眼兒終於完全闔上,進入了夢鄉。

  舞莫愁收回內力,但手還是輕輕揉捏着天鳳君的背脊,助她安眠,看着她矯憨可人的睡容,他俯下臉再次偷嘗她的甜美,粉紅小嘴依然柔軟嬌嫩,依然令他不想放開。

  直到胸前的人兒無意識地嚶嚀一聲,身子動了下,他才放手,卻又趁她翻身時讓她全然沒入他懷中,形成兩人親暱相擁的景況。

  今天她能對他開懷大笑,言談舉止間不再冷然漠視,正表示她對他的放心,他們總算有了很好的進展:今晚他又有機會和她親密地共睡一張牀,他決定要再接再厲,乘勝追擊,定要一舉擊破這小東西的心防!

  皇上可能不會明白,當他交給小東西收服他的任務時,已是等同於將自己的寶貝公主拱手送給他了!

  相同的夜晚,蓮苑這裏全都安睡了,但是如意樓中卻有人還坐立不安地在房裏來回走動,無法安枕。

  燈火如豆,映照着餘掌櫃一臉的憂愁,少主要他不準將事情回報,可是主人卻下了不管大小事都要通報的命令,自己到底該聽誰的話呢?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少主會不會有危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要出了什麼意外,只怕拿他的老命去賠都不夠,但是少主的態度又如此堅持,教他不知怎麼辦纔好?

  這個煩惱從昨天與少主見過面後就不曾消減,擾得他心神不寧,今天還老算錯帳,這樣下去怎麼行!餘掌櫃手摸着脣上的八字鬍,心想今天一定要找到解決的辦法。

  怎麼辦?餘掌櫃又繞着圓桌踱步,繼續傷腦筋!

  少主的話要聽,主人的命令更要遵守,只是事關少主的安危,他能輕忽嗎?餘掌櫃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一個做法,如此做肯定會惹少主生氣,但少主實在太重要了,他的安危可是關係到整個江湖武林的和平,絕不能輕忽。爲了大局設想,看來他只有違背少主的意思了。

  心中有了決定,餘掌櫃不再遲疑,從木櫃裏拿出文房四寶,磨墨寫信,將少主的情形詳述於信上,信封上還標註上急件,再卷好放入個竹筒,碧綠的竹筒上刻了個展翅飛鷹的圖案,只要是江湖中人,就沒人不認得這個圖形,它代表着武林最高的權力標誌!

  餘掌櫃封好竹筒口,再打開房裏的密道進入,待他走出甬道後,竟然已經走出瞭如意樓,來到一株粗壯的大樹前,餘掌櫃仰頭望着樹,手掌捂着嘴發出鷹般的叫聲,一會兒後,就在昏暗的夜色中,隱約可以看到一隻灰鷹在樹上盤旋了一下,然後俯身低飛,慢慢停到最低的樹幹上,正好能讓餘掌櫃將手裏的竹筒放入灰鷹背上的錦袋中。

  「灰鷹,麻煩你了。」餘掌櫃輕撫灰鷹胸前的羽毛,灰鷹發出低沉的咕儂聲,收起的羽翼再張開,輕輕揮動就直飛沖天,在夜色中消失無蹤。

  事情算是解決了,但是餘掌櫃只能苦笑,接着他可能要好好想想該怎麼面對少主的責備了。

  「唉……」搖頭嘆了口氣,餘掌櫃的身影再次消失在密道里。

  枕着軟硬適中的枕頭,偎着冷熱剛好的被子,天鳳君將身子更陷入舒服的睡眠環境中,她一定要婢女將這套枕被買下帶走,實在太舒適了,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這房裏似乎跑進來什麼蟲子般,讓她一整晚都聽到了「砰碎!砰!」的奇異聲響,不吵人,但是聲音都一直存在着,這是她在半夢半醒間閃過腦海裏的想法。

  隨着月落日升,公雞叫聲遠近交替響起,喚醒了沉睡的人們。

  雖然貴爲千金之軀,天鳳君並沒有賴牀的嬌氣,在固定的時間便會醒來,只是今天她睜開眼睛後卻愣了許久纔回過神來。

  她是睡在牀上,不過身旁卻多了個不該存在的人舞莫愁,而自己竟是大剌剌地偎在他懷裏,枕着他的臂膀,被他密密地摟抱着,原來自己以爲舒適的「枕頭」、「被子」竟然是他,而發出「砰!砰!」的怪聲正是他的心跳,因爲自己的臉正靠在他左胸上。但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他會在自己牀上?

  天鳳君深吸口氣,以免有衝動想將這個色魔給殺了,沒想到他竟然色膽包天,敢來招惹她。她沒有多想就舉起小手,正要用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摔人巴掌起牀法,讓他醒來!

  只是她的手在落到他臉上之前硬是煞住,因爲她發現他的臉色有異,呼吸也顯得較爲急促,那模樣怎麼看都像是生病了,所以天鳳君暫時壓住怒火,用手掌覆上他的額頭。

  「怎會在發冷呢?」掌心感受到的冷涼溫度,讓她喫驚,急忙雙手輕搖着舞莫愁的身體喚醒他。

  「醒醒,舞莫愁,你醒醒,快醒過來,醒來……」

  「嗯……」舞莫愁先發出低吟聲,緩慢地睜開眼看着她,頓了一會兒纔開口,「小東西。」

  「你怎麼樣了?哪裏不舒服啊?」天鳳君忙問起。

  舞莫愁微皺眉頭,「我的身體有點冷,四肢虛軟,應該是我昨夜爲妳治療痠疼時耗去太多內力的緣故,沒想到我還在牀上睡着了,妳的情形如何?雙腿還會感到痠疼嗎?」不理會自己的病痛,仍然關心問着她的身體。

  天鳳君聽了很感動,「我很好,倒是你的情形不太好,你該適可而止的,怎能爲了治我的痠疼而弄傷自己呢?」當下心裏充滿了愧疚。

  「我答應要治好妳,就一定會做到,小東西,妳不知道自己對我很重要嗎?」舞莫愁伸手撫着她的小手柔聲表示。

  「你……你好傻!」在他如此萬千柔情地對待下,天鳳君有些招架不住,臉上不由得浮現紅暈低喃。

  「爲妳,值得的!」舞莫愁的聲音越加輕柔,還帶着能蠱惑人心般的低沉,他更隨着話一字字落,脣也一寸寸貼近她的柔嫩粉脣,語畢,四片脣也遇上了!

  天鳳君瞪大了眼,感受他的脣正吻着自己的脣瓣,她瞪大了雙睜,發現他不只用脣吻她,竟還深入與她的舌交纏,徹底吻住了她!

  她因驚駭而半張的小嘴正好讓他的吻長驅直入,這次就不是私下偷偷的親,也不必爲了怕吵醒她而要蜻蜒點水帶過,他可以好好地吻她個過癮。不過心底有個聲音一百提醒他,「欲速則不達」,爲了怕會嚇着小東西,舞莫愁輕嘗甜美的滋味後,還是逼着自己放開天鳳君。

  「你……」一向口齒伶俐的天鳳君,在被吻了之後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舞莫愁卻接下了話,「妳好美,就像生在水裏的蓮花,縱然沒有豔麗的色彩,卻清雅幽美,散發着出污泥而不染的脫俗氣質,但妳一向都是冷冰冰地拒人於千里之外,讓我只能遠看而不敢有褻玩之心。只是昨天的妳是那麼的不同,妳笑了,燦爛的笑顏融化了妳外在的冰霜,使我可以靠近,與妳共同歡笑!妳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有多動人,我有多高興看到妳的快樂,我很驕傲,我的寶貝,我終於能使妳開懷了!」灑下輕柔如蜜的話語,他親了親天鳳君的小鼻頭、粉頰。

  「我昨天真的玩得很高興,謝謝你!」他的讚美讓天鳳君臉上漾出嬌羞的笑容,輕聲言謝。

  「而我喜歡這樣的道謝!」舞莫愁不客氣地再次吻住了小巧杳脣,用更火熱的行動表達他想要她的心。

  天鳳君有了經驗,這次她在舞莫愁吻上自己時便閉上了眼睛,雙手很自然地樓上了他的頸項,承受他熱烈的索取,也感受着他的吻帶來的震撼激情!

  這是她的初吻,從沒人吻過她,她不曉得吻是如此的感覺,會讓人心跳加快,四肢百骸充滿了奇異的歡愉快感,整個人也像飄浮在半空中般不踏實,心中還如同被點燃了一把火,燒得她手足無措,只想更加貼近他,得到他的撫慰。

  無意識的嬌吟從她口中逸出,這如同火上加油,令舞莫愁的動作更見狂野,嘗過了檀香小口,他的脣順勢下滑,吻着小巧的下巴,來到皓白的玉頸。在兩人纏綿中,天鳳君單薄的長衫衣帶被解開,領口滑下,露出了優美的肩線,如同最甜美的邀請,面對此番令人心醉的美景,舞莫愁怎能不心動。

  他的脣沿着滑嫩的肌膚遊移,所經之處無不烙下一個個清楚的印記,吻過了纖細的肩頭後,他食髓知味地回到她美麗的頸項,輕輕啃噬雪白的頸窩逗弄着她。

  頸邊傳來像觸電的感覺讓天鳳君的心不住地抽緊,一雙小手將舞莫愁抱得更緊,陷入難以自拔的情慾中,情況眼看就要一發不可收拾,突然的一陣刺痛感讓她皺起秀眉,舞莫愁沒抓好力道咬得太重了,卻喚回了她的理智,讓她能看清楚眼前的情形。

  天鳳君發覺他的舉止已經過火了,連他的手都不客氣地撫上自己的胸前來,天鳳君嚇得急忙要推開他,「不……不可以,舞莫愁,別……」此時嘴裏的話突然頓住,因爲她的手正巧就摸在舞莫愁的額頭上,哪還有一絲的涼意,

  反而比她的手還要溫熱,再加上他現在的表現,這隻代表着一件事!

  天鳳君眼神轉冷,但是動作卻變得熱情大方,再次張臂環住舞莫愁,她身子滑下,與他面對面,主動吻上他的脣。

  對於她突來的求歡,舞莫愁本是滿心愉悅,但是沒想到:「哎啊!」

  一聲悶喊,舞莫愁飛快地推開天鳳君,大手捂着嘴,濃眉蹙緊,睜大眼緊盯着天鳳君,「小東西,妳……妳怎麼咬人?」

  「舞莫愁,你敢裝病欺騙我!」天鳳君此時的臉色比他更難看。

  原來是穿幫了,舞莫愁忍痛出聲,「那也不至於到咬我出氣吧,還咬得這麼用力!」嚐到鹹鹹的腥味,果真被咬出血了。

  「活該!」天鳳君一點也不同情他。

  舞莫愁將這個潑辣女壓在身下,「小東西,妳即便是被騙,但也是心甘情願的啊,否則妳怎會毫無抗拒地與我擁吻,還如此熱烈應和着,現在卻爲了微不足道的理由就差點將妳未來夫婿的脣咬下,妳實在太不乖了!」

  他的話今天鳳君更添怒氣,「放肆,你纔不是我未來的夫婿呢,我是受了你這淫賊的迷惑,纔會無法自持,你若敢再胡說,我一定將你拿下,嚴加治罪!」

  「哈哈哈!小東西,若論誰是淫賊,恐怕應該是先拿銀銬強將我銬住的妳吧!而且妳之前不是提供了當駙馬的機會給我嗎?我現在倒有興趣一試了。」舞莫愁邪氣地笑說。

  「你……你……你不敢的!」天鳳君有些結巴地瞪着舞莫愁。

  她這模樣不禁令舞莫愁哈哈大笑,「原來妳那時的強悍冷漠是虛張聲勢的啊!我有什麼不敢,得不到喜歡的人是很痛苦的事,我不想受那樣的折磨,只有使出最強的手段來佔有妳囉!」

  天鳳君一聽便愣住了,「你……喜歡我?」

  舞莫愁親密地用鼻子磨蹭挺俏的小鼻頭,「小東西,我當然是喜歡妳了,要不怎會花那麼多心思來逗妳開心?妳想我會委屈自己跟着看不順眼的女人朝夕相處嗎?小傻瓜!」

  天鳳君的臉再度轉紅,也被逗笑了,「你的風流花心天下皆知,也不明白是不是說真的?」

  「那就用行動來證明,完成夫妻事,讓我變成駙馬不就成了!」舞莫愁笑得不懷好意,還擺出餓虎撲羊的姿態。

  「你……你別胡來!」天鳳君嚇了一跳,雙手忙護在胸前。

  舞莫愁哈哈笑個不停,俯下臉輕吻她的額頭,「小傻瓜,那是騙妳的,男女之事要雙方情願才能愉快甜蜜,我不會霸王硬上弓,傷了妳我也心疼的。」

  「油嘴滑舌,真不愧是個花花公子!」天鳳君輕斥,但是話語裏卻已少了怒火。

  「就算是花花公子也栽在妳手裏,小東西,妳纔是最厲害的!」舞莫愁好話說不完,暗地裏收緊了手臂,讓兩人貼得更近。

  「哼!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掠惰公子也這麼會拍馬屁,你那麼多的紅粉知己也是用這種方法哄到手的嗎?」天鳳君取笑他。

  「小東西,妳太小看我了,我是用另一個法子得到的,想試試嗎?」舞莫愁邪魅地一笑,這回他可真要不客氣地撲上獵物了。

  「啊不要……呵呵呵……」天鳳君邊嬉笑邊閃躲,一對男女在牀上嬉鬧着,完全忘了周遭的一切。

  房外,則見到芙兒、綺兒各端了盆水走來,準備伺候公主和舞莫愁梳洗待會兒當她們進入房間看到牀上的情形後,肯定又會有很精采的反應了。

  舞莫愁和天鳳君在蓮鄉度過了五、六天的快樂假期,一行人才愉快地離開。

  任何人都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他們兩人關係的改變,天鳳君的變化尤其強烈,她的表情變多了,不像以往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她的行爲舉止也嬌柔得多,更添嬌美動人的姿態。不過轉變最厲害的是以往不太愛笑的她,如今幾乎天天都被舞莫愁逗得笑口常開,笑容一次比一次亮麗燦目,讓田庸和芙兒、綺兒等人都不太習慣,一方面驚訝於舞莫愁影響力之大,一方面也爲公主擔心,只怕公主所遇非人而受到傷害。

  但是天鳳君卻沒有任何的疑慮,她亨受着快樂的生活,從抓到他開始,她就沒有讓他離開自己的打算,之前是爲了任務要將他留在身旁監視,如今他們相處得那麼開心,更能和樂地在一起,至於留在哪兒?當然是她的宮裏了,至於是不是駙馬人選,她沒想那麼多,反正事情全都掌握在自己手裏。

  舞莫愁也隱瞞了些重要的事實,他一樣也沒說出來,反正時間還久,在三個月的期限內解決這事便行,玩樂的時候就專心玩樂,其它的事就留到以後再辦,他也信心滿滿,絕對可以圓滿解決的。

  這兩人都有着自己的打算,也認定一切都沒問題,既然沒有煩惱,當然就能盡情遊玩了。

  「你真要去嵐山?」坐在馬車上,天鳳君問着身旁執繮繩的舞莫愁。

  「我們不都已經上路了,怎麼還問?」舞莫愁轉頭笑看着她。

  「別忘了我只給你三處地方,讓你證明你所謂我不曾見過的人間美景,只要我看過不以爲然,再提出兩處比你選擇更加美麗的地方,你就要輸給我了,所以這三個地方你一定要好好選定,不能馬虎,否則我可是不留情面的。」天鳳君提醒他,他們雖然相處得不錯,但在關係到她的任務這事上,她可是不會放水的!

  「小東西,這道理我很明白,妳以爲嵐山是我順口提出的嗎?曉山日出之美是天下聞名,但是嵐山旭日升起的美景與曉山不相上下,而且嵐山還有云海以及滿山的嵐氣可看,所以才取名爲嵐山,它的景緻絕不會讓妳失望的,妳又不愛坐馬車,許多名山勝景又非水路能到達,在順路的考量下,嵐山就成了最好的選擇。」舞莫愁很有信心地介紹着。

  「你一向都這麼有自信的嗎?」天鳳君有些不服。

  「當然,蓮鄉之行不就是很好的證明了!小東西,別忘了妳已經輸我一次了,這回要不要再打個賭呢?」舞莫愁笑着提出。

  「纔不呢!我沒興趣!」他是賭中高手,自是會挑對自己有利的賭局,對賭她又沒經驗,怎麼可能贏,她當然不會再上當了。

  「怎麼,對自己沒信心了嗎?」舞莫愁語帶取笑。

  「術業有專攻,對賭你是專門的,我要贏你當然困難,不過你也不是樣樣都精通,就拿駕馬車來說,你的技術怎麼也比不上專門的馬伕,所以別得意!」天鳳君揚起臉駁斥舞莫愁。

  「小東西,妳這話就說錯了,只要能力好,就能做什麼像什麼,所以我駕車的技術絕不輸給馬伕!」舞莫愁傲然說完,大手不正經地摸了下天鳳君的下巴。

  他的輕挑讓天鳳君看了很想泄他的氣,眼珠兒一溜就有了主意,「真這樣有自信?那我就試驗一下。」話一說完,便沒有預警地快速抓過繮繩,大力地猛甩搖晃。

  「不要!」舞莫愁忙搶回繮繩,不過麻煩已經造成了,本來跑得好好的馬兒被這一擾亂,兩匹馬兒立刻受驚加快奔馳,兩馬間的平衡也亂了,使得馬車劇烈地搖晃起來。此時的馬車像喝酒醉一樣在路上左搖右擺,今他趕緊控制繮繩,努力安撫馬兒,好將馬車穩定下來。

  若只控制一匹馬自然較簡單,但如今面對兩匹馬,困難度自然倍增了,不過舞莫愁的能力果然和他說的一樣好,在他靈活地操控下,兩匹馬兒的速度漸漸平緩下來,慢慢回到路中心,情況終於獲得控制。

  「小東西,妳太亂來了!」舞莫愁低頭斥責着從剛剛就緊緊攀抱住自己的搗蛋鬼,沒想到她還有如此頑皮的一面。

  天鳳君抱着舞莫愁咯咯直笑,「你不是很厲害嗎?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證明啊!你做得還不錯,算厲害啦!」剛纔的情形真是精采刺激,不過她沒有一絲害怕,因爲她相信他一定會擺平的。

  「妳……唉!妳真讓我給教壞了!」舞莫愁作樣地嘆了口大氣,心裏卻暗自得意,終於讓這小東西變得可愛多了。
  嵐山下只有個小小的村落,舞莫愁和天鳳君住在村裏唯一的一家客棧,因爲是小地方所以住宿環境實在談不上華麗,稱得上舒適乾淨就已經很不錯了。

  舞莫愁自從那次乘機與天鳳君同牀共枕後,就再也無法趕他下牀了,天鳳君雖然嚴加反對,不過還是拗不過舞莫愁的耍賴,最後只好隨他去,他就大剌剌地佔去了牀的另一邊,這對男女就如同夫妻一樣睡在同張牀上。

  外面還是漆黑一片,表示時間仍是深夜,卻看到兩個一高一矮的人影從房間出來,四下看過一番後,快速輕巧地來到客棧後院的馬房。

  嬌小的身影看着高大的同伴解着繮繩拉出馬兒,掩嘴打着呵欠睡意濃濃地問起,「現在還是半夜,我們要這麼早上山嗎?你還故意不告訴田庸他們,如果他們找不到我們,鐵定會鬧翻天的。」

  「到山頂需要個把時辰,現在上去正好,看日出是適合和知心人一起,有別人打擾就不好了。田庸知道妳和我一起,不會太擔心的。」舞莫愁響應,抱着天鳳君躍上馬,吆喝一聲便一起奔出了客棧。

  有個溫暖的胸膛可靠,天鳳君舒服地優入舞莫愁的懷中,安心地繼續補眠,把自己全交給了他。

  這情形令舞莫愁揚脣而笑,這小東西越來越依賴自己,也越來越信任自己了,這是個好現象,表示她心裏已經有他,所以最後是誰感化誰還不一定呢。他得意地笑着,馬兒載着人正往嵐山山頂而去。

  清冷的夜裏,走在山路上難免會有孤單的感覺,不過感受到懷中的充實,還有她清雅的馨香相伴,他一點都不覺寂寞,反倒感到很適意。擁緊懷中的寶貝,再擡頭看看夜色,叱吒聲中加快馬兒的速度。

  天鳳君雖然感到身子在搖晃,可是仍睡了個好眠,直到嘴被人封住,讓她呼吸困難,才逼得她不得不睜開眼睛,急忙推開迫害自己的人,大口喘着氣。

  「討厭,你爲何要悶住我,讓我不能呼吸嘛!」天鳳君有些生氣的輕捶着舞莫愁。

  舞莫愁扶住小臉,架着她往天上看,「我辛苦帶妳上來是賞景,可不是讓你睡覺呢!」

  「我...咦?」原本想反駁的話在看清天上的變化後就改成了驚呼!

  「這是怎麼回事?」

  天空像是被分爲兩半,一半的盡頭似有光芒在閃動,天空顏色已轉爲灰濛濛,但這灰色卻由淺往另一邊加深,而還沒被陽光照射到的這方天空仍是黝黑一片,竟然還能看到星星,而黑夜和陽光竟然在同一個天空裏!

  「日出前的黑白同天是嵐山最大的特色,今天我們運氣很好,天清雲開,所以能看得特別清楚。」舞莫愁笑着說明。

  「好奇特的景象啊!」天鳳君咋舌稱奇,眼睛卻離不開天空。

  「當然,由此妳就該瞭解人間之美是來自天地,人人都可以觀賞,而不是雕欄玉砌的皇宮可以比美的吧!所以……」

  天鳳君突然伸手掩住他的嘴,打斷舞莫愁的話,「未到最後階段,不可以斷言輸贏,而且現在也不宜談論這些殺風景的事,專心看日出吧!」

  這時,東邊的天空越來越亮了。

  舞莫愁低笑,「小東西,妳越來越狡猾了!」

  天鳳君斜睨了他一眼,一臉頑皮地反擊,「這還不是向閣下學的。」

  「哦,那閣下我是不是該收學費呢?」舞莫愁涎着臉想一親芳澤。

  「別鬧了,我可不想錯過最美的日出。」天鳳君推開他,把注意力轉回天空。

  雖然沒能夠一親芳澤,不過舞莫愁並不懊惱,還有的是機會呢!

  天空色彩的變化正代表着時間的流逝,墨黑的半邊天如同戰敗的部隊,在光芒的進逼下逐漸棄守後退,不一會兒天色全都轉成了灰色,逐漸強烈的陽光彷佛爲這片灰襯上了美麗的金邊,慢慢的一道道銳利如箭矢般的光芒從東方的天空聚集,接着露出一角、半個圓直,至整個圓圓的太陽躍上天空,天亮了,又是一天的開始。

  舞莫愁和天鳳君相擁着,將這一切絕麗的美景全看入眼裏,都被造物者的神奇所震撼。

  「儘管看了許多回,但是每一次都是一樣地教人屏息驚歎。」舞莫愁低聲開口。

  天鳳君輕聲附和,這也是她看過最美的日出,頭仰得有些酸了,她低下臉動了動身子,卻又被眼下的情景嚇了一跳,急忙抓住身旁的舞莫愁驚叫着,

  「這……我們……竟然在……雲上,我們坐在雲上了!」他們的腳下、身旁全是霧茫茫一片,和遠處的雲海完全融在一起。

  舞莫愁不以爲意地笑着,「既叫嵐山,自是嵐氣環繞了,能賞雲海,又可以親自感覺到雲氣的地力,自是非這裏莫屬了。」

  這經驗實在很特別,讓人有如身在天上仙境的錯覺,天鳳君四下看了看,發現他們兩人真是全被雲氣所包圍,能看得到的地面離他們還有段距離,所以要離開得先走過一段只見雲卻不見路的路,那種感覺有些嚇人。

  「我們等會兒要怎麼離開啊?路在哪裏?」天鳳君不放心地問。

  舞莫愁手指了一個方向,「從這兒直走就可以離開了,方向絕不能弄錯,要不就會掉下懸崖,而這條路走來也要小心,因爲我們所在的位置是斷崖最突出之處,只有一條狹窄的小徑相連,兩旁全是深淵,一不注意就會摔下去的,所以妳不能亂跑,一定要跟緊在我身邊。」他難得嚴肅正色地告訴天鳳君。

  天鳳君聽了也不敢開玩笑,更是抓緊舞莫愁的手臂點了點頭,「我不會亂跑的。」

  舞莫愁看着她緊繃的神情,笑着揉揉她的發,「小東西,別這麼緊張,有我在就不會有事的,好好欣賞雲海吧!」

  「誰緊張了,我纔沒有呢!」天鳳君反駁。

  「哦,那誰把我的手臂抓得這麼緊呢?」舞莫愁取笑。

  哼!天鳳君轉開臉不理會他的嘲弄,但是手還是牢牢捉着舞莫愁不放。

  兩人就坐在白茫茫的雲海間賞景,這真是個難得的經驗,天鳳君掩不住心中的好奇,將手伸入雲霧裏,看着手被白霧吞噬,但是張手一抓,卻只觸到冷冷的空氣,不禁有些失望,「若霧像軟綿綿的棉花可以摸得到該多好,那我就能將雲給抓在手裏了。」

  「那有什麼難的!」舞莫愁擁着她,張開雙掌運出內力,凝氣成冰,漸漸地就看到他兩手間出現了一團小小白色如霧般的東西,有點像是石塊,然後慢慢地越滾越大,待它變成如小孩拳頭般大小時,舞莫愁伸手抓下,放入天鳳君手裏。

  「啊,這是冰嘛!」天鳳君拿着結成冰的雲霧叫嚷着。

  舞莫愁輕吻了下她的粉頰,「雲霧本就是水氣聚集而成的,當然要凝結成冰後才能拿在手上啊,喜歡嗎?」

  「喜歡,我終於摸到雲了,好棒喔!」天鳳君開心地直點頭。

  「那我要個『熱烈』的感謝不爲過吧!」舞莫愁貼在她的小巧耳旁要求。

  「呃……」天鳳君還沒會過意來,舞莫愁的脣已經湊上來了,火熱地吻住她,順便將剛纔被拒的那次一併要回來。

  他又來了,天鳳君又嗔又羞,這些天他這種膽大妄爲的舉止不知做過多少次,她雖然不斷抗拒,但他依然每次都能得逞,幾回下來,她也習慣了,有些無奈地任他予取予求。

  濡沫相交的甜美滋味讓這對男女忘情纏綿,久久都不願分開,直至天鳳君手裏的冰融成水溼了她的手,才讓她回過神來,小臉急忙往後一仰,結束了這個吻。

  「都是你,我還沒把玩到呢,我的雲就融了,討厭!」天鳳君嬌怒地瞪了舞莫愁一眼。

  「妳喜歡,我可以再弄朵雲給妳,那有什麼難呢!」舞莫愁挑挑眉,就要出手。

  天鳳君忙拉下他的手,「不用了,我們看過日出,也看過了雲海,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

  「記得,要緊緊跟着我喔!」舞莫愁沒反對,扶她起身,拉着她的手吩咐。

  「我知道。」天鳳君握緊他的手,這麼嚴重的事她可不敢忘。

  在陽光的照射下,霧氣已經開始散去,不過仍是白茫茫的,看不真切。天鳳君隨着舞莫愁小心翼翼地前進,一步也不敢走歪,每當舞莫愁略有遲疑時,都會惹得她一陣緊張,擔心他忘了路怎麼走。

  「如果你路不熟,怎麼敢帶我上來呀?」天鳳君忍不住好奇地問。

  「呃……因爲這裏的石質特異,在月光下會有反射,反而能隱約指出路,現在在大太陽底下反而難認路了……哎呀!」

  「怎麼了?」突來的叫聲,讓背後的天鳳君嚇了一大跳。

  「我差點一腳踩空,好危險吶!」舞莫愁呼出口氣。

  這話讓天鳳君心頭一緊,「你小心點,那我們再走慢些,你好好找路,別急!」

  舞莫愁卻轉身看着她,「可能因爲我沒睡好纔會感到頭腦有些不清楚,路記不太得了。小東西,要不妳親我一下,給我點刺激,那我應該就能想起來了!」舞莫愁別有心機地提出建議。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有心開玩笑!」天鳳君睜大眼,不高興地斥責。

  「我不是開玩笑,我是真心的,就當是給我這麼早起牀,又抱着妳辛苦趕來山頂的獎勵嘛!小東西,親一個!」舞莫愁摟緊懷裏的俏佳人,低下頭等着香吻。

  「你……正經點,不要鬧了!」天鳳君不從,掙扎地想離開他。

  「小東西,別亂動,一不小心可是會掉下斷崖的!」舞莫愁警告着,這話又令天鳳君嚇得急忙停下掙扎。他們倆可是銀銬相連,若是他摔下去,自己可是要賠上一條命呢!

  舞莫愁強忍住笑意,「爲了我們好,妳就不要不好意思,乖乖親我一下,我保證萬事都能解決。來,快親吧!」這會兒脣更貼近了天鳳君。

  哪有人會拿自己的命這麼玩呢?這男人到底是鬧着玩還是認真的?難道自己真要親他嗎?正當天鳳君感到左右爲難時,她竟然看到舞莫愁身後出現了令她驚訝的變化,讓她馬上明白自己該如何做了。

  「好吧,我答應,你先閉上眼。」天鳳君裝作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

  「沒問題!」舞莫愁微笑地立刻閉起眼睛,等待美人送吻。

  這時天鳳君卻綸起了粉拳,毫不留情地往他臉頰揮去,練武之人警覺性都比一般人高,感到拳風往自己襲來時,舞莫愁自然而然往後避開,急忙睜開眼,卻沒料到天鳳君竟同時提起腳,不客氣地往他腳踝處大力踢去,這次可就準確地擊中了舞莫愁,讓他疼得縮起了腳,她再補上最後一次攻勢,不客氣地用力推倒他。

  「妳……」一連串的襲擊一氣呵成,又是近距離動手,再加上完全出乎舞莫愁的意料,所以他一個踉蹌沒站穩,竟真被天鳳君給推倒在地。

  「該死的,小東西,妳在做什麼?」他是沒摔疼,只是被偷襲得莫名其妙。

  「你不是說有斷崖嗎?爲何你沒摔下去?」天鳳君雙手抱胸冷冷地問。

  舞莫愁忙坐起身環顧四周,原來部分的雲霧已被陽光的熱力給蒸發了,露出了此處是一大片草原的真相,謊話被拆穿,她當然會生氣地要教訓他囉!

  「哈哈!小東西,開個玩笑嘛,感情是要兩情相悅的,每回都是我吻妳,妳也該主動些呀!」舞莫愁揚起俊逸笑容,賴皮地說。

  天鳳君一聽,不禁紅了臉,「住口!誰和你兩情相悅了!你就在這裏給我好好反省,我先下山了。」才走沒兩步就被舞莫愁給抓住腳踝,一使力,她也被拖倒摔在他身上。

  舞莫愁大笑地搖搖手腕上的銀銬,「小東西,妳被氣昏了嗎?別忘了我們可是分不開的,再說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得應有的報酬,我是絕不甘心的!」邪笑一聲,抱着她在平坦的草地上邊滾邊襲擊甜美的小嘴。

  天鳳君想生氣卻又被逗得又笑又叫,「啊不要,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哇……呵呵……」他加快滾動的速度讓她又是驚叫又是大笑。

  「小東西,認不認輸,快親我一個,否則我還有別的酷刑喔!」舞莫愁停下動作,看着身下的可人兒,笑着要脅。

  「不,我寧死不從,啊……不……哈哈哈!不……哈哈哈!」這次改成搔胳肢窩,足以讓嘴硬的天鳳君笑得前俯後仰。

  柔軟寬闊的草地,風和日麗的好天氣,足以讓這對男女在嵐山上再待上一段很長的時間了。

  遊玩了兩個景點,舞莫愁、天鳳君一行人打算返回舫船,繼續趕路。

  這次因爲舞莫愁和天鳳君徑自作主私上嵐山,沒通知田庸,讓田庸在尋覓不到人之餘,嚇得差點就找上地方官借調兵力搜察。所以天鳳君平安回來後,田庸不敢再大意,便改採緊迫盯人的方式緊隨在側,就連在趕路時,他也騎馬貼近護衛。

  有人跟得那麼緊,舞莫愁就算想和身旁的寶貝說些體己話也不成,所以很難得地當個盡職不多話的馬伕,一路上都專心地駕車。

  天鳳君明白原因,暗笑在心,也樂得耳根清靜,不必再應付他這個難纏的人物。

  一切都顯得平靜順利,但是趕路到半途中,突然刺耳的鷹叫聲劃破單調的馬蹄聲,數只老鷹成羣地以極快極低的方式疾飛過衆人頭上。

  「怎會有老鷹呢?一下子還出現這麼多隻?」天鳳君疑惑地問。

  這情形卻讓舞莫愁臉色沉下,濃眉深鎖,難道餘明違背了他的命令……

  「咦,這是什麼味道?好象是花香呢,爲何……」天鳳君話沒說完就閉起眼睛,頭一歪便倒入舞莫愁張開的臂膀裏。

  「啊,是迷香!」田庸發現了不對,但已經來不及,他無力抓緊疆繩,昏過去且摔下馬,馬兒同樣跟着倒下,其餘人等也是一樣的結果,人和馬紛紛倒地,連拉馬車的兩匹馬都不支停下跪倒,馬車一斜,舞莫愁抱着昏過去的天鳳君飛身落地穩穩站着。

  只有他沒受到任何影響,舞莫愁臉色冷漠,輕喝:「出來吧!」

  隨即一羣穿著黑衣、頭綁黑巾,胸口上用銀線繡了只展翅飛鷹圖案的壯漢迅速來到舞莫愁面前,跪地行禮,「見過少王!」

  舞莫愁心中深嘆了口氣,麻煩還是來了!

  「他們都是我的客人,全都好生安置,不準傷他們一分一毫!」舞莫愁下令。

  「是的,少主!」黑衣壯漢齊聲回答。

  舞莫愁看到了被黑衣人帶來,靜立在一旁的紅色駿馬,牠渾身豔紅似火,只在額間和四蹄上生了圈白毛,這印記代表牠有着最優良的血統,牠的身上配着黃金馬鞍,馬鞍上也雕刻了只展翅雄鷹,他走近馬兒,俊臉上冷漠的線條頓時轉柔,對牠漾起了淺笑。

  「飛兒,好久不見了!」

  紅馬發出嘶鳴聲,彷佛也在表達牠的歡喜。

  舞莫愁抱着天鳳君飛身躍上紅馬,一夾馬腹,駕着愛駒離開。黑衣壯漢們立刻分出一半人手隨着少主而去,其餘人等則留下善後。

  差不多的時間,在百里之遙的武林聖地天鷹城,全城上下正一片忙碌着,三道城門都已敞開,守衛們衣着整齊地站立兩旁,歡欣期待少主歸來。

  天鷹城在武林中亨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城主舞競魁爲當今武林盟主,號令江湖中數百個派門,其勢力不但不輸於朝廷的皇帝,甚至朝廷對他還要禮讓三分,由此便可明白天鷹城的權勢有多驚人。

  雖然馬背上負着兩個人,百里的距離對汗血寶馬來說卻是輕鬆容易,不到半個時辰便已經來到天鷹城外。

  看着巍峨的城門,舞莫愁無語,神情嚴肅地策馬通過,兩旁的守衛已經跪下迎接,「見過少主,恭迎少主歸來!」

  舞莫愁揮手還禮,騎着馬順着路繼續前行,再經過兩座有守衛駐守的牌樓後才進入天鷹城,在殿前廣場上,天鷹城的總管元應領着下屬迎接少主。

  「歡迎少主回來!」元應躬身拱手致意。

  舞莫愁停下馬,抱着懷中人兒俐落下地,「元總管,不用多禮。」

  元應看到少主左腕上的銀銬以及懷裏的女子時,臉色飛快閃過一抹氣憤,但語氣仍控制得平穩,「主人已在殿裏等候多時,請少主入殿。」

  舞莫愁劍眉微揚,抱着天鳳君大步走上階梯,進入大殿。

  莊嚴華麗的殿堂,氣派不凡,一入殿便能看到正牆上掛了幅大畫像,畫像里正是一隻展翅高飛的老鷹,筆觸簡潔,卻是將鷹的精銳霸氣表露無疑,畫前是張金玉鑲成的寶座,現在天鷹城的主人舞競魁正端坐在座上,他眸光精湛,神態內斂沉穩,氣宇不凡,看得出是個身懷絕技的高手。

  舞莫愁來到座前,躬身行禮,「孩兒見過爹。」

  「天兒,你回來了。」舞競魁不掩其歡喜神情,忙從座上起身走下,來到愛子身旁,忙將他仔細打量一番,當然也把銀銬和他懷裏的女子給看入眼裏,再微笑拍拍愛子的肩頭。

  「孩子,你辛苦,也受委屈了!」

  舞莫愁露出笑容,「爹,孩兒很好,不苦也不會委屈。」

  「你這孩子爲了不想讓爹擔心,就算有苦也不會說的,連發生這麼大的事也沒回報,年輕人是應該受些磨鍊,但是受到誤會被錯待卻不說清楚,還忍下來,那就太逞強了。」舞競魁微蹙眉表示。

  「爹,能在逆境中求勝纔算是其有能力,對這事孩兒自有分寸。」聽剛纔的話就知道爹全明白了,舞莫愁只好忙加解釋。

  「你將來可是要做武林盟主的人,怎能平白含冤被戴上手銬呢,實在太不象話了!」舞競魁語氣帶着一絲怒氣,說完他輕擊掌。

  隨即,一個人快步從側門走入殿內,那人竟是曾亮,他忙上前誠惶誠死地行禮,「小的見過盟主,少主!」

  「你不是鍊鋼手曾亮嗎?爲何你會在天應城?」舞莫愁疑惑地看着他。

  「是小的鬼迷心竅,不問是非就爲公主打造銀銬,若是明白公主是要對少主不利,就算丟了性命,小的也不敢冒犯少主,懸求少主原諒小的過失!」曾亮跪地討饒。

  「原來銀拷是你打造的,鍊鋼手的名號果然不同凡響!」舞莫愁稱讚道。

  這話聽在曾亮耳裏更加心驚膽跳,「少主,小的真的不是有心的,求少主原諒,饒恕小的!。」

  舞競魁不悅,「曾亮,本城主可不是要你來討饒的,還不快做正事!」

  「是!是!」曾亮忙起身,從懷中摸出一把銀色鑰匙,上前爲舞莫愁打開銀銬,也除去了天鳳君腕上的手銬。

  舞莫愁本來打算要讓小東西親自爲他開鎖,但爹既然將曾亮找來了,不讓他開鎖也不行,眼看曾亮又要再跪下,趕忙大手一揮阻止,「不知者無罪,我沒怪你。」

  曾亮滿臉狂喜,大聲道謝,「感謝少主大恩!」

  「曾亮,此後你就留在天鷹城吧!」舞競魁下令,不願讓此事再傳出去。

  曾亮哪敢不從,恭敬答應後退下。

  舞競魁見愛子脫下了束縛,臉色好轉許多,這才注意到兒子懷裏的女子,「這位就是朝廷的鳳君公主嗎?雖爲女子卻是一臉颯爽英氣,少了女子該有的柔媚,由相觀心,她的確有着鴻大的志向,難怪會如此盡力想完成任務以奪得皇位了,但卻是識人不明,怎有能力治國呢!」

  「爹,她不過是遵照皇上交付的命令辦事,找錯人也不能怪她,反倒是她竟然有辦法可以抓得住孩兒,她的能力是不可小覷的。」舞莫愁不禁爲大鳳君辯解。

  此舉引得舞競魁多看了兒子兩眼,「天兒,你離家多年,我們父子可有許多話要聊,還有你娘更是想見你呢!我想這位公主暫時也沒那麼快從迷香中醒來,就讓下人抱她到客房休息吧!」說完正想喚人時,被舞莫愁擋下。

  「她是我的責任,還是讓孩兒先安置好公主,待會再向爹稟告。」舞莫愁堅定地表示。

  舞競魁只得點頭,「好吧,待會你就來雲廳找我。」

  「孩兒遵命,孩兒先告退了。」舞莫愁抱着天鳳君走出大殿。

  舞競魁看着兒子離去的身影沉吟不語,他對天鳳君顯然過於關心呵護了,看來兩人的關係比他所想的還要深厚許多,事情恐怕處理起來有些棘手了。
  一股刺鼻的味道直衝入天鳳君的腦門,嗆得她立刻從昏睡中轉醒過來,還不住地咳嗽着。

  「咳!咳!咳!」這是什麼味道,怎麼那麼難聞?一時間天鳳君止不住地直咳,耳旁卻聽到其它人的聲音在說話。

  「醒了,小姐,她醒過來了!」

  在她回神前,幾張陌生女子的臉孔就映入天鳳君的眼簾直盯着她看。

  「嗯,看來她是真的醒過來了……喂!妳聽得到我說話嗎?」其中頭插金步搖,一副盛裝打扮模樣的美貌少女對天鳳君出聲。

  天鳳君的秀眉聚攏了起來,忍着還是暈沉沉的腦袋,勉力坐起,舉目望去,卻發現自己位在一間全然陌生的房間裏,貼身的兩名婢女也不在身邊,她忍不住有些着急地發出疑問,「這是什麼地力?妳們……」話還沒問完卻愕然頓住,驚訝地瞪大眼,因爲她甚至沒見到舞莫愁,急忙舉起自己的右手,不消多看,光是手腕上那過於輕盈的感覺已讓她明白結果。

  「我腕上的銀銬呢?舞莫愁人又在哪兒?妳們又是誰?」天鳳君連連提出問題。

  「這裏是天鷹城,妳腕上的銀銬我們已經找人解開了,而妳說的舞莫愁,他的真名叫舞御天,也就是天鷹城的少主,莫愁是他遊歷江湖所取的化名。還有,我是御天哥的未婚妻,叫曲星兒,這兩人是我的婢女小文、小詩。怎麼樣,夠清楚了吧,鳳君公主!」曲星兒沒好氣地爲天鳳君解開疑惑。

  只是太多的話飛撞入腦子裏,讓天鳳君一時消化不了,唯一聽入耳裏的是「鳳君公主」這個稱呼,「妳們知道我的身分?」

  口非常清楚,從沒有什麼事可以瞞得過天鷹城的。」曲星兒一臉的得意。

  天鷹城三個字再次被強調,天鳳君的心頭一緊,她想起來了,是的,天鷹城,武林最大派門,天鷹城城主也是當今武林盟主,地位之重要,連朝廷都必須與其打好關係。

  記得她初接觸政事時,父皇特別對她介紹過天鷹城的重要性,也提起過天鷹城城主姓舞,叫舞競魁,舞莫愁也姓舞,但是那女子說他不叫莫愁,而是叫御天,舞御天是天鷹城的少主!

  天鳳君終於聽明白了,立刻再想起現在的情形,「那我爲何會在這裏?其它的人呢?而舞……舞莫愁又在哪兒?」

  曲星兒有些不耐煩,「妳的問題還真多,妳用銀銬這種卑鄙手段對付御天哥,天鷹城知道了當然不能坐視不理,在不想和朝廷正面衝突下,就用迷香迷倒你們,將人全都帶回天鷹城,找來了銀銬的鑄匠解開手銬,讓御天哥得回自由,而且妳的人都很好,放心吧!現在御天哥正與城主和夫人團聚,還有現在御天哥都回到天鷹城了,請妳別再喊他舞莫愁了!」

  以天鷹城的勢力,會找到曾亮來開鎖也沒什麼好驚奇的,只是他其實的身分竟然是天鷹城的少主,這就令她太喫驚了,如此事情不是變得難以收拾了?

  該如何解決呢?天鳳君的思緒頓時又陷入一片混亂中。

  曲星兒看天鳳君在沉思,有受到冷落的感覺,她來可是有目的的,怎能讓她如此忽略自己的存在呢!於是她不悅地大聲叫喚天鳳君,「喂!鳳君公主,我喚醒妳是有事要對妳說的,妳可要好好聽清楚!」

  「妳想說什麼?」曲星兒的無禮冒犯再次讓天鳳君沉下臉,淡漠響應。

  「妳既然身爲一國公主,應該就不會無知到不明白天鷹城的地位,皇上誤認御天哥爲惡徒這件事,城主自會向皇上討回公道,所以妳的任務也不必再繼續了。當初妳爲了任務打造銀銬鎖住御大哥,孤男寡女鎖在一起一定會有一些無法避免的肢體碰觸,那也是不得已的情況,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所以妳不能把這事怪在御天哥身上,要御大哥負起莫須有的責任。

  我是御天哥未過門的妻子,我不允許有別的女人打我未來夫君的主意!我說得這麼明白了,鳳君公主妳應該懂我的意思吧!」曲星兒語氣高傲地指出。因爲她聽到風聲說御天哥似乎對這位公主很特別,竟然還將她安排在他自己住所隔壁的客房,今她警覺心大起,爲了自己的地位,她必須要出面讓這個公主知難而退。

  天鳳君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頭一次有人敢用這種不敬的言語對她說話,而且還是爲了男女之事,實在讓她覺得可笑。但是心裏卻被這些話狠狠刺傷了,他竟然有了未婚妻,那之前他對自己的態度又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真的是風流成性,存心戲耍自己嗎?

  儘管天鳳君已心傷得疼痛難抑,但是她的外表仍是一貫的冷然,指使語調平淡地說:「妳和舞御天的關係如何,那是你們的事,和我與舞莫愁之間無關,我們的事我會找他解決,這和妳一點關係也沒有!」

  「喂!妳怎還不搞清楚啊!舞莫愁就是舞御天,他們是同一個人,我是他的未婚妻,他的事怎麼會和我無關!還有妳和御天哥能有什麼事?都說是朝廷弄錯人了,難道妳敢再繼續將他當壞人刁難嗎?我可是將妳當成明理人,纔會好意來和妳談明白,妳別太頑固,若是欺人太甚,天鷹城也不是好惹的,鳳君公主,我希望妳能想清楚!」曲星兒因爲被惹惱了,語氣變得十分強硬,也不管對方是個公主。

  天鳳君一直是坐在牀上,打直了背脊,神情一派冷肅,「不管妳是什麼身分,我針對的人是舞莫愁,任何人都無法替他下決定,唯有他纔有資格解決這事,即便是舞城主出面也一樣。我與妳話不投機,不需多談,妳離開吧,儘快叫舞莫愁來見我!」

  她一身尊貴的氣派讓曲星兒倍感壓力,但也令她又氣惱又不滿,「哼!妳說叫就叫嗎?外人會敬畏妳公主的身分,但是天鷹城根本不放在眼裏,妳的作爲已經激起城裏上下的氣憤了,御大哥更是痛恨妳,說不定他根本就不想再見到妳,等妳的人都醒了就要請你們離開天鷹城,此後別再有任何的瓜葛。」

  天鳳君還沒回話,一個男人的嗓音插入,「星兒,不準胡說!」

  曲星兒聞聲急忙回身,見到舞莫愁便高興得奔上前去,親密地偎進他的懷裏,「御天哥,你來了,這麼久沒見到你,星兒好想你啊!」

  舞莫愁微笑地揉揉她的頭,「幾年不見,星兒妳也長大了不少,像個姑娘了,只是妳不應該私下來這裏和公主見面,也不該管我們的事。」

  「是公主的做法太過分了,星兒看不下去纔來和她理論的嘛!沒想到公主誤會了御天哥卻一點悔意也沒有,實在太欺負人了!」曲星兒不甘示弱地告她一狀。

  「許多事情妳並不清楚,不可以亂下定論,這的確是我和公主之間的事,也只有我們才能解決。我有事要和公主談,星兒,妳先離開吧!」舞莫愁柔聲表示。

  「御天哥,讓我留下來陪你好不好?」曲星兒要求。

  舞莫愁搖頭,「星兒,乖,妳聽話先離開吧!」

  曲星兒的小嘴噘得半天高,滿是敵意地瞪了天鳳君一眼後,纔不情願地領了丫覽走出客房。

  「你不該請她離開的,她可是非常擔心她未婚妻的寶座會被人搶走,你應讓她留下,證明給她看,好讓她安心纔對!」天鳳君話聲出奇冷淡。

  「小東西,妳又喫醋了,這次還是吃了個小丫頭的醋哦!妳的醋勁真是越來越大了!」舞莫愁邊笑邊說地來到牀邊坐下,伸手要樓天鳳君入懷,卻被她擋了下來。

  「別碰我,我纔不會喫這種無聊的醋,只是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你,舞莫愁?舞御天?還是舞少主呢?」天鳳君臉色冷凝如霜地看着他。

  舞莫愁揚起一絲苦笑解釋道:「我承認舞莫愁是我的化名,我以舞莫愁的身分行走江湖,是想增長我的江湖閱歷,但是我從沒想到因爲舞莫愁的行事作風會被皇上點名成了惡徒,還要妳來收服我;更何況也是你主動找上我的,小東西,妳實在不該對我發脾氣,以爲是我在欺騙妳。」

  「舞少主,我天鳳君也非這般不講理的人,這事算來是朝廷的疏忽,我沒資格對你生氣,只是全江湖的人都應該會覺得驚訝,哪裏想得到風流倜償、玩世不恭的掠情公子舞莫愁,竟會是天鷹城的少主舞御天,未來的武林盟主,實在太讓人喫驚了!」天鳳君的口氣依然冷淡。

  「小東西,看妳的表情我就知道妳真的生氣了。其實,我一點也沒有瞞妳的意思,原是想晚一點再告訴妳,可是事情卻傳回天鷹城。小東西,相信我,傷害妳是我最不願意做的事!」舞莫愁誠心地解釋。

  天鳳君的臉上還是一片的漠然,「舞少主,你太小看我了,我沒有受到任何傷害,能讓我早些明白真相反倒是好事,我也就可以不必再浪費時間在你身上了。我很瞭解天鷹城對江湖武林的重要性,朝廷一向也很倚重天鷹城,這次的事是朝廷沒調查清楚,錯在我們,希望不會影響雙方友好的關係,回宮以後,我會將所有的事向皇上報告清楚,還你清白。現在請舞少主安排讓我們一行人馬上離開。」提出了要求,她強壓下一陣暈眩感,強撐着下牀,卻步履不穩地踉蹌了一下。

  舞莫愁忙出手擁住她,又氣又擔心,「小東西,妳體內的迷香還未完全褪去,別太勉強自己。還有,誰說妳可以就這樣離開的,我不準!」

  「不然你還想怎麼樣,你未婚妻都已經親自下了逐客令,難道我還要厚着臉皮留下來妨礙你們嗎?若你需要我的祝福,我是不會吝嗇的,將來你們成親時,我一定會派人送上一份大禮的。」忍着心如刀割的痛苦,天鳳君蒼白着臉漠然以對。

  「該死的!『未婚妻』只是長輩口頭上的玩笑話,並沒有得到我的允諾,我一向只把星兒當成妹妹看待,壓根也沒想過要她。小東西,妳別拿這件事和我鬧意見!」舞莫愁氣急敗壞道。

  天鳳君卻冷聲輕笑,「真是無情呀!若是讓你的小未婚妻聽到這話,不知道她會有多難過。不過你們之間的的感情糾葛和我無關,我會找上你只是爲了任務,如今任務已經結束,我們也就沒有任何牽連了。現在請你放手,沒有銀銬的牽絆,我不准你再對我無禮,請你自重!」她掙扎着掙脫他的摟抱。

  舞莫愁卻加大力氣箝制住她,怒聲駁斥:「說謊,我們之間不只是任務的關係,還有對彼此的感情。妳對我的情我明白在心,妳否認不了,現在只是因爲妳被傷害了,纔會想逃開一切。我好不容易打開了妳的心,就絕不會讓妳這樣負氣離開,妳既然挑動了我的心,就要對我有所交代,對你我絕不放手!」

  身分的受騙已是一痛,發現他早有未婚妻又是一痛,如今還被他揭開自己內心深處的祕密,天鳳君簡直疼得心都擰在一起,悲憤莫名,負傷的她只有強力武裝自己來反擊。

  「無聊,誰對你有感情,那不過是爲了達到目的所使的手段。怎麼?難道真騙到你這掠情公子的感情嗎?那實在對不起了,你該很明白男女的感情從來就不是我追求的目標,皇位權力纔是,不過憑你坐擁衆多的多紅粉知己,想必很快便能從我帶給你的傷害中復原的。我希望大家能好聚好散,所以請舞少主別再爲難我了。」

  舞莫愁聽了這話,臉色變得極爲難看,語調簡直寒氣逼人,「話語可以是傷人的利器,小心選擇妳的用詞!」

  天鳳君秀麗的脣角輕揚,「我只是實話實說,可惜實話一向傷人,這點請舞少主多多包涵了。」拉下他的手臂,她輕巧地退開他的懷抱,轉身想離開。

  「妳可知道惹火了男人,他的報復絕對是最可怕的!」舞莫愁在她身後開口,然後在天鳳君還來不及踏出第二步,她的腰就被纏上來的臂膀鎖住,而她的人在下一刻便被摔上牀,連同抱住她的男人也上了牀。

  「你……」抗議的話語還來不及出口,舞莫愁憤怒的脣便貼了上來,強悍地吻住她,雙手同時撕扯着兩人礙事的衣棠。

  天鳳君會意到他想做的事,登時驚慌起來,急得連連搖頭閃避他的吻,更加手腳並用地想要推開他,「不要,舞莫愁,你……別亂來,不要!不……」

  雖然天鳳君奮力掙扎着,但畢竟以女子嬌弱之力怎能撼動得了壯碩如山的男人。只聽見「嘶!」的一聲,天鳳君感到胸前一涼,才發現襟口已被撕開,

  向來極少流淚的天鳳君此時只能以小手護住胸口,無助地哭了起來。

  她的哭聲揪疼了舞莫愁的心,不過他卻沒有停下動作,只是放緩了速度,不想再嚇到她,一邊吻着她粉頰上的淚,一邊呢喃輕訴着,「寶貝,別哭,我明白自己的自私,可是爲了不失去妳,我只好做個卑劣的人。妳說過我若得到了妳的人,便要做妳的駙馬,現在我就是要成爲妳的駙馬,讓妳非嫁我不可,做我的妻子,陪我一輩子!」

  這話讓天鳳君錯愕得睜大淚眼望着他,「你……你想做我的駙馬?」

  舞莫愁微笑點點頭,「我知道有了星兒來攪局後,妳不會再相信我任何的話了,我只能用行動證明我的心,我再放蕩膽大也不能對公主做出始亂終棄的事,所以這層親密關係一定可以將我們緊緊鎖在一起,讓我們再也無法分開!」

  「你……喜歡……我?」天鳳君試着問。

  舞莫愁發出一串輕笑,「小傻瓜,光是喜歡還不足以讓個男人乖乖安定下來的,只有愛才可以,愛會想將一個人佔爲己有,讓她只屬於自己,不準別的男人碰她,當妳說要離開,用殘忍的言語刺激我時,我對妳就是這種心情,我愛妳,小東西!」他一邊親暱地親吻她粉頰,一邊說着濃情祕語。

  「依你的說法,那只是你被激怒時才生起的念頭,當你心情平靜後就會後悔了。你這不是愛,你不愛我,你只想得到我罷了,我不要這種愛!」天鳳君本是歡喜的心,瞬間又跌落了下來。

  「小東西,妳說的情形只是針對沒有多少愛情經歷的男人,對我這個風流男子來說,怎會分不清楚欲和愛呢?我對妳用情之深,是以往從沒有過的,明白自己若不好好把握住,一旦失去妳,我一定會後悔莫及的!」舞莫愁以堅定深情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身下的寶貝。

  「你……真的愛我嗎?」天鳳君雙眸羞怯不安地回視他的眼睛。

  舞莫愁展現出俊逸的笑容,貼近她耳旁,親暱地喃喃說着:「我愛妳,君兒,我愛妳、我愛妳……」而且毫不吝嗇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那雙手也沒閒着,乘機靈巧地褪下兩人的衣衫,直到彼此裸裎相對。

  在舞莫愁醉人的愛語和狡猾如滑蛇般的雙手安撫下,天鳳君不再抵抗,全心接受他的情,也獻出自己響應這份情,當白哲的肌膚因爲他脣舌的逗弄而泛成一片桃紅時,控制不住的吟哦聲也從她的脣間逸出,宛如最媚惑的邀請。

  「君兒,我的愛!」溫柔的撫慰後便是結結實實的佔有,痛呼被封在四片脣裏,經過苦楚,纔會結出最美、最動人的果實。

  當適應了彼此的身體後,極至的快樂引領兩人進入最絢爛璀璨的愛的天堂!

  每每在激情過後,便是屬於他們甜蜜的耳鬢廝磨時間。

  偎着舞莫愁,天鳳君的小手頑皮地在舞莫愁厚實的胸膛上游移,引來他的身體一陣輕顫,忙抓住不安分的小手。

  「小東西,別玩火,否則妳得要承受得了我再一次吃了妳!舞莫愁低啞的嗓音裏含着濃濃的慾望。

  「討厭,你說話從不懂得含蓄嗎?」天鳳君漲紅了臉輕叱。

  「我若含蓄就追不到妳了,我的公主!」舞莫愁輕啃着她雪白頸項,逗得她呵呵笑。

  「可是我們在一起也未必是好事,你爹孃現在還不願意接受我呢!」說到這裏,天鳳君的笑容立刻隱去。

  「小東西,爹孃不是不接受妳,而是不知如何和妳相處,畢竟媳婦有着公主的尊貴身份,的確會讓他們有些難以適應,就再多給他們一些時間,總會習慣的。」舞莫愁安慰着懷裏的寶貝

  「其實我明白問題不在我的身分,而是我的志向,我意在爭取皇位,如果有朝一日真成了皇帝,你就必須與我留在皇宮,輔佐我處理國家大事,但你卻是武林盟主的繼承人,不能一日離開江湖,武林的秩序需要你來維持,我們的處境截然不同,說起來我們是不應該在一起的。」天鳳君失意地垂下眼簾,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就是他們現在的寫照。

  「小東西,我可不準妳收回對我的感情,既然愛上了就沒有退縮的道理。不管有多大的困難,總會找到解決的方法的,這事就交給我,妳別煩惱了。」舞莫愁一肩攬下。

  「想解決也不難,只要我們有一方願意放棄自己的責任,你不當武林盟主,或是我放棄爭取皇位便行。但是不管哪一方被犧牲都是不公平的,那人會心有不甘,另一個人則是心有愧疚,這樣又如何能同心相伴過一生呢?」天鳳君明白的指出。

  「一定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兩全其美的,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妳要相信我!」舞莫愁對她展露自信的笑容。

  「你真的有法子嗎?」天鳳君懷疑,兩人所面對的問題是否真能取得妥協。

  「小東西,妳竟敢質疑自己未來的夫婿?該打!」舞莫愁索性封住天鳳君的粉脣,領着她再次體驗情慾的驚心動魄,暫時結束這個無解的問題。

  天鳳君平靜的氣息再次混亂起來,她響應着舞莫愁的熱情,但內心深處的一角仍有化不開的憂愁。

  想到夫人對自己過於客氣的有禮態度,一方面或許是因爲曲星兒纔是她心裏最希望的媳婦人選,大部分仍是爲了她過於驚世的志向,無法將她視爲自己人而排拒她,連城主舞競魁也是如此。雖然幾次見面他都沒說什麼,可是每次相見,他蹙起的眉頭從不曾放鬆,他的意思表達得很明顯了,在這樣的情形下,真能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嗎?她怕那只是舞莫愁在安慰自己的話罷了!

  突然胸口的微微刺痛讓她回過神,舞莫愁不悅地在她耳旁輕斥,「小東西,和我在一起時竟敢心不在焉,我一定要重重罰妳!」

  「我……啊……呵呵呵,別……別騷癢,哇……哈哈……我……投降……呵……唔……」天鳳君最後被淹沒在熊熊燃起的情慾裏。

  這回果真令她不能再分心了!

  「公主,您昨天都已經先宣佈,今天要親自下廚煮冰糖燕窩盅請夫人喝了,夫人竟然還一早就出門上香,分明不將您的話放在心裏,實在太無禮了!」

  天鳳君主僕三人走在廊上,兩名婢女手上都端着東西,芙兒氣憤地說起。

  「尤其這還是公主第一次下廚,夫人此舉實在很過分,枉費公主的一番美意!」綺兒也附和着。

  「或許夫人只是忘記,不要緊的,妳們別再埋怨了!」天鳳君不在意地一笑,心裏卻是有苦說不出,原來受人冷落的滋味竟是這麼難受。

  回到客房,天鳳君正要讓婢女去請舞莫愁回房用燕窩盅,沒想到他卻主動回房了。舞莫愁自回到天鷹城後,就變得異常忙碌,城裏的大小事情都落在他身上,平時白天幾乎都見不到人,兩人只有在晚上纔有時間相處,所以此刻見到他來找自己,着時令天鳳君訝異。

  「你怎來了?」天鳳君關心地走近舞莫愁。

  舞莫愁自然地伸手攬着她,「江湖上有個派門出了些事,我必須親自去處理,因爲地方離天鷹城不遠,我今天就能來回,不過可能會晚些纔回來,所以先來和妳說一聲。」

  他有如此的心,天鳳君心裏感到很高興,「我明白了,我煮了燕窩盅,你喝一碗再出門吧!」

  「這事很趕,沒時間了,等我回來再喝,我得出門了。」親親她的額頭,舞莫愁大步走出房間。

  這讓天鳳君很失望,莫非是她的手藝太差嗎?怎麼大家都不想喝她煮的東西呢?

  「公主,少主是因爲趕時間纔沒法喝燕窩盅,就依少主的意思留一碗給他,其餘的您就先喝嘛!公主您煮得那麼用心,一定很好喝的。」芙兒笑着出聲,想要打破有些冷僵的氣氛,一邊爲公主盛一碗燕窩盅。

  天鳳君揚起淡笑,一派輕鬆模樣喝着燕窩盅,但卻怎麼也無法排除心底的那份空虛,這種優閒得近似無聊,卻又沒有任何事可做的生活,她實在過得好不習慣。過去的每一天,她一直是忙碌的,幫着父皇處理國政,和自己的臣屬女官商議公事,事情多到讓她停不下腳步,卻也充實得不需數着時辰過日子,那纔是自己應有的生活。她很疑惑自己爲何要留在天鷹城,難道有必要爲了感情如此委屈自己嗎?

  此念頭一起,天鳳君倏然一驚,她竟然開始懷疑起自己和舞莫愁的感情來,怎麼會這樣?難道她和舞莫愁的感情如此禁不起考驗嗎?在滿心的驚疑下,她食不知味地喫完了燕窩盅。

  摒退了兩個婢女,天鳳君獨自在花園裏散心,問題一旦浮上心頭,不理出個頭緒來,根本無法平靜下來,所以現在她很努力地想要釐清問題。

  就在這時,田庸前來稟告,「公主,城主有事找您,請公主到別廳一見。」

  舞競魁竟然主動要見自己,這的確是很難得的事,天鳳君心裏卻感到一絲忐忑不安,預感告訴她,絕不會有什麼好事的,可是她能逃避嗎?註定該來的就會來,又怎能逃得了呢!

  天鳳君氣態沉靜地在田庸的伴隨下,來到了別廳。

  「公主,不好意思,勞妳大駕了,請坐!」舞競魁有禮地出聲昭呼。

  「城主與父皇同輩,不必對我如此客氣的。」天鳳君在椅子上坐下,笑着答話。

  「雖然江湖中人不拘小節,但是基本的禮儀還是必要的。」舞競魁客氣而生疏的態度不變。

  就是這份過於生疏的姿態,讓天鳳君感到自己只是個外人,一個永遠也不會被舞家人接受的外人,「不知城主找我有什麼事?」強打起精神問起。

  「老夫有些話想私下和公主談談。」舞競魁說。

  天鳳君聞言便遣退了田庸,別廳裏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老夫想問公主一句,公主還是很堅持想爭取皇位嗎?」舞競魁問。

  天鳳君沒有猶豫地就點頭,「那是我的心願,我絕不會放棄!」

  「若公主做了皇帝,也一定希望熾日國能長治久安,和平強盛,這就需要江湖人的配合。老夫不敢自誇將江湖武林管理得多好,但至少它能不擾民,與朝廷相安無事,要做到這一點其實並不簡單。

  江湖人重視武功、道義、誠信,除非你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令他們信服,否則沒有人會尊重你,更何況還要武林之人願意以你爲尊,這更需要以歲月、經驗以及聲譽的累積爲後盾。如今江湖人共推老大爲武林盟主,遵守武林盟約,天兒是老夫唯一的繼承人,老夫退休後,他就成了唯一能讓全江湖人承認的新盟主,除了天兒以外,沒有任何人足堪擔當盟主之職。所以天兒對江湖的重要性甚至遠勝於皇位對公主的重要性!如果一旦江湖武林羣龍無首,各門各派相互傾軋,除了會波及無辜外,甚至還可能影響國家安全,老夫想公主不會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吧!」舞競魁對天鳳君說。

  天鳳君在心裏深深一嘆,暫壓下不安的情緒,平靜地面對着舞競魁,「城主,你有話就百說吧!」

  舞競魁看着天鳳君,「公主,您是個聰明人,應該很瞭解老夫想要表達的是什麼?公主的身分尊貴,又有着不凡的志向,這理應是件好事,可惜卻正好與天兒所需要的妻子人選條件有着南轅北轍的差別。假使你們一定要在一起,老夫只能自私地要求公主放棄自己的大志,拋開身分,爲天兒相夫教子,成爲平凡的妻子。只是,這樣的人生,公主您能夠接受嗎?」

  迎視着舞競魁銳利的目光,天鳳君的話硬在喉嚨裏,一時間無法回答。

  「公主,老夫問您是否想爭取皇位時,公主能立即作肯定的回答,但是針對這問題,公主卻遲疑了,兩件事在您心中熟輕熟重,公主應該是明白的。人心不能二用,如果公主無法捨棄心中所愛,那老夫只能懇請公主離開天兒,結束這段感情。」舞競魁毫不留情地表示。

  天鳳君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異常,眼簾低垂,雙眸直盯着地上,兩手緊緊交握成拳。

  舞競魁嘆了口氣,放軟語氣。「老夫知道這是很殘忍的要求,可是要做大事就不能沉溺於兒女私情,公主身爲皇室之人,政治婚姻本是極普通的事,感情永遠是最先被犧牲的,因爲上天是公平的,爲了得到權力而失去所愛,這是不會改變的定律。公主,要如何選擇只能看妳自己了。」

  天鳳君沉默了許久,才能勉強擡頭,擠出點聲音應答,「城主,假如我的身分不是一位公主,你和夫人能夠接受我嗎?」

  「公主親切和善,嬌美可人,又深得天兒的心,老夫和夫人怎麼會不喜歡公主呢!只可惜……唉!」舞競魁又是深深的一嘆。

  「有了城主這句話,我已經感到很安慰了,我會盡快做出決定,不使城主再擔心!」天鳳君站起身準備離開。

  舞競魁再次喚住她,「公主,老夫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管公主做下任何決定,請一定要果決明快,千萬不可藉斷絲連,糾纏不清!」

  這話不是已經判了他們沒有未來了嗎?此刻的心痛終於逼出了她的眼淚,天鳳君強忍住讓它在眼眶裏打轉,僵硬地點點頭,然後快步離去,生怕自己會因爲無法剋制而痛哭失聲。

  到最後他們還是難逃命定的結果,早知如此,當初何必要相遇?天鳳君垂淚無語問蒼天,只是再多的淚也喚不回已付出的感情了!
  舞莫愁並未如約定在當天趕回,直到隔日近中午時纔回來。

  「小東西,我回來了……咦,妳們在做什麼?」舞莫愁以愉快的步伐走入客房,卻訝異地看到天鳳君坐在桌前喝茶,而兩名婢女正在整理行李。

  看見舞莫愁進門,天鳳君放下茶杯站起身,走近他笑着表示,「你回來的正好,我已經決定好了,下午就動身回宮,我還命男僕爲你收拾行李,我們一起離開。」

  「這怎麼行呢!小東西,這裏的事情還沒解決,我如何與妳一同回宮呢,這事過一陣子再提吧!」舞莫愁憐愛地輕撫她的粉頰回答。

  天鳳君的臉卻沉了下來,並撥開他的手,「別再哄我了,我也不想再枯等下去,這事還能有什麼解決的方式呢?不就是我們之間要有一人放棄自己的責任和理想而已。既然我們已訂了白首之約,你理當陪我回宮見父皇,請父皇作主讓我們成親;更何況江湖上人才濟濟,舞城主一定能找到合適的人繼承武林盟主之位,你不必爲這事煩心,只要專心幫我得到皇位就行了。」

  這話聽得舞莫愁俊眉都聚攏了過來,「妳將事情說得太容易了,武林盟主繼任人選事關武林安危,怎能如此草率決定呢!成親的事可以再遲些,不必急於這一時,至於爭取皇位,聖旨所訂的期限也未到,更是不用急。」

  「舞莫愁,你的意思是你的事很重要,我的全都不急囉?這就是我花了那麼多時間留在天鷹城受盡委屈所應得的代價嗎?你未免太欺負人了!」天鳳君提高聲量,充分表達她的不悅。

  這般犀利的言詞令舞莫愁臉色沉下,「妳怎麼說出這樣的話!妳原本不也同意由我想法解決我們之間的事,現在卻在鬧脾氣,妳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讓妳這麼生氣呢?」他按捺住性子,放緩嗓音,想要給天鳳君一個安撫的擁抱,好問出真正的原因。

  天鳳君卻毫不領情,硬是閃開他的擁抱,「別碰我,也不要再用柔情來逼我心軟,我在天鷹城受到什麼待遇你會不明白嗎?這裏根本不適合我,在此我只能終日無所事事地四下游蕩,找不到一點生活重心,我過得多苦悶你知不知道?我已經一忍再忍了,可是所得到的都是冷淡的響應。我受夠了,不想再留在天鷹城受人白眼,我要回宮,你若對我是真心的,就應該和我同行!」口氣簡直冷到極點。

  「我不可能就這樣扔下所有賣任一走了之,頂多我答應妳會盡快想法子解決問題,妳別再鬧脾氣了,我還有事,晚些再來看妳!」一晚沒見到小東西,他本想好好與她溫存一下,哪想到卻遇上如此讓他心煩的情形,爲了防止兩人吵起來,他選擇避開。

  但是天鳳君卻不放過他,快步來到他面前擋住去路,「舞莫愁,不準走,我不是在鬧脾氣,我已經向城主和夫人辭行了,不是在說笑,你若是對城主、夫人難以開口,我可以爲你向他們說明白,我想他們不至於敢否決我的話,我們就一起離開。父皇人很好,宮裏又舒適,你一定會喜歡的!」說到這裏,她歡喜地挽着舞莫愁的手臂露出了笑容。

  「妳做這些事時怎麼沒事先和我商量。」舞莫愁臉色很不好看,音調也冷硬了起來。

  「我總有權力處理自己的事吧!我已給了你機會,可是你卻讓我失望,我只能自私點爲自己着想。既然我出面了,你就順我的意吧,你可以和你爹孃用午膳話別,我在房裏等你,用完膳我們就離開。」天鳳君毫不拖泥帶水地安排妥當。

  舞莫愁卻搖頭,正色地表示,「我不會離開天鷹城的,妳也不會,這事就此打住,別再提了。現在妳和我一起去向我爹孃澄清,我們還不離開。」他握住她的小手,就要帶她出門。

  天鳳君氣憤地馬上甩開他的手,「不!我要離開,如果你堅持不走,那就是要毀約拋棄我,不隨我回宮了。」

  「天殺的,我並沒這麼說,我只是現在走不開,待事情解決了再陪妳回宮,爲什麼妳就是頑固地說不通呢!」舞莫愁也動氣了。

  「爲何不說頑固的人是你,舞莫愁,你好自私,只爲了自己想,你可有爲我考慮?我現在問你最後一次,我要離開,你要和我一起走嗎?」天鳳君雙眸冷冷地盯着舞莫愁問。

  「我不走,而且妳也不能走!」舞莫愁霸氣地回答。

  天鳳君揚起臉,神情悲憤,「舞莫愁,你真令我失望,原來你也是隻會用花言巧語騙女人的男人,我總算認清你,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丟下絕裂的話,她轉身便要走。

  舞莫愁抓住了她的手腕,遏阻了她離開的腳步,悍然出聲,「妳已是我的人了,只能留在我身邊,哪裏也不能去!」

  「你沒資格命令我,放手!別讓我恨你,放開我!」天鳳君用力扭動着手腕掙扎。

  「縱使會讓妳恨我,我也不放妳走!」舞莫愁心想,留她在身邊,他還能想法子安撫她,一旦讓她走了,便是再也見不到人了,他絕不接受這種結果。

  天鳳君一咬脣,沒受到箝制的手突然從懷中拿出隨身匕首,銳利的刀尖直指着舞莫愁,「放手,否則我會動手的。」

  原本在收拾行李的婢女也被嚇了一大跳,在一旁不敢出聲。

  「妳不會,我是妳最愛的人,妳捨不得傷我的。」舞莫愁自信滿滿地下了斷語。

  「舞莫愁,別對自己太有信心了,我們來打個賭,如果我真下得了手,你別埋怨我,從今爾後,我們再無瓜葛,你敢賭嗎?」天鳳君提出賭約。

  舞莫愁忍不住笑了,「小東西,妳受我的影響還其深啊!妳既然敢提出賭局,我自是敢賭了,若我贏了,妳不準再胡鬧,以後都必須乖乖聽我的話。」

  這時舞競魁的話又在天鳳君的耳邊響起,「要果絕明快,千萬不可藉斷絲連,糾纏不清。」天鳳君咬着牙心一狠就舉起匕首,在婢女的尖叫聲裏不留情地對着舞莫愁刺下,她感覺到刀子穿透肌膚刺進肉裏,溫熱的血噴到她手上,也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她順着手往匕首看去,它正刺在舞莫愁的肩膀上,血染紅了他的衣棠,而他沒哼一聲,身軀穩如山,竟然連動也沒動,只是放開了原本箝制着她的手。

  此時此刻,天鳳君幾乎心痛到麻痹了,僵硬地放開拿着匕首的手,匕首可鏘當」一聲落了地,她踉蹌地後退了一步,沒有勇氣再看舞莫愁的臉,只能像個木頭人般以平板的聲音說出,「我贏了,你輸了。」說完話,她不敢稍有遲疑,立刻轉身走出屋子。

  對不起,吾愛,這一切原是她惹起的,那就讓她來當個壞人,結束不該有的一切愛恨糾纏!

  兩名婢女好不容易回過神,趕緊拿着行李追上公主。

  不久後,田庸領着侍衛們伴護着馬車,匆匆離開了大鷹城。

  緣盡,情了,這段感情終究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

  「公主,喝藥了。」芙兒扶起公主,讓綺兒慢慢將藥汁喂入天鳳君的嘴裏,喝完了藥,再趕緊讓她喫下糖粒甜嘴,輕柔地再扶着她躺回去。

  「船是不是又停下來了?」吞下嘴裏的糖,天鳳君問起。

  芙兒點頭,「御醫說公主身子虛,不宜再受船行顛簸之苦,所以船在岸邊停下,等公主身子好些再開船。」

  「本宮不過是着涼罷了,御醫也太大驚小怪了,吩咐船繼續航行,本宮想快點回宮。」天鳳君虛弱地吩咐。

  「公主,您這次的病來勢洶洶,還是聽從御醫的話,好好養病。」芙兒柔聲勸着。

  「本宮真的沒事,船兒搖晃反而讓本宮比較能入睡,就依本宮的命令做吧!」天鳳君心意不改。

  「是,奴婢遵命!」芙兒領命退下。

  「綺兒,妳也下去,本宮想休息了。」天鳳君也摒退了另一名婢女。

  她從離開天鷹城後就病倒了,鎮日發燒不止,整個人暈暈沉沉的,分不清自己是醒着,還是在夢裏,下屬都被她的病給嚇壞了,隨行的御醫更是日夜輪流治療看護,爲她擔心不已。

  可是她反卻覺得歡喜,病了,人變傻了,感覺也相對變遲頓了,心就不會那麼疼,否則她真不知自己要如何熬過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她不願船停下來,也是想離他越遠越好,以免自己剋制不住想回頭找他,只是傷害已經造成,她還有什麼顏面去見他呢?想他現在一定是恨自己入骨,此生此世恐怕連她的名字都不想再聽到,何況是見她的面呢!

  天鳳君想着,心痛又犯了,讓她眉頭糾結,悟着心口,臉埋在被裏又劇烈地咳了起來,好一會兒才稍獲舒緩,人卻已經滿臉通紅,氣喘連連了。

  這就是她的報應吧,她本以爲皇位在自己心中是最重要的,百到離開舞莫愁的身邊,自己從車窗看到天鷹城的身影越來越小,一股無可抑止的心痛揪住了她,像是有雙手在她身體裏用力掐她的心般,痛得她呼吸困難,眼前漸漸被黑暗籠罩,當她倒下時才驀然瞭解,失去皇位她可能會感到惋惜,但是失去所愛,她連靈魂都無所依歸,只是太遲了,已經失去的是永遠無法再追回了。

  所以她這輩子將要爲自己的錯誤決定而悔恨一生,如今上天是可憐她,用病免去她大部分的痛楚,因此若可以,她還希望自己的病永遠都不要好起來。

  感覺身下的牀鋪輕輕搖晃了起來,她知道船開動了,然後輕輕闔上眼。睡吧,夢裏不知身是客,才能一晌貪歡啊!那也是她此後唯一可以免除心痛的法子了。

  只是天鳳君的病沒轉好,隔天又開始發高燒,御醫簡直是嚇得手足無措,最後只得讓舫船再靠岸,田庸和御醫下船覓得了清靜舒適的住所,將公主接下船,上岸養病。

  天鳳君再睜開眼時,面對的已是陌生的環境,聽完屬下的報告,她啞聲低笑,「你們太緊張了,只是小病,要如此慎重其事嗎?」

  「公主,您的病已經不是小病了,受寒之軀久治不愈可能會轉成肺炎的,到時就醫藥罔效了。請公主務必保重身子,不可以再輕忽!」御醫語重心長地回話。

  這話讓天鳳君不禁微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會到這麼嚴重的地步,但是她心裏卻也沒有太大的恐懼,不過也不好再讓屬下爲難,「本宮會小心的,偏勞大家了!」

  爲何她之前不知道人原來是這麼脆弱,一次情傷除了打碎她的心外,竟然會讓她連小命都不保,如果早知如此,當她下決定時一定會更慎重的,可惜錯已鑄成,無可挽回了!

  天鳳君便在租來的民宅裏養病。

  幾天過去,天鳳君的病情還是時好時壞,不時還會發燒,不過症狀較輕微了,讓御醫暗鬆了口氣,但仍是小心謹慎,希望能讓公主的病完全痊癒。

  這晚,天鳳君輾轉反側,難以成眠,索性半坐起身,看着芙兒趴在牀邊睡了,這兩個婢女天天輪流陪着她過夜,頁是辛苦她們了。

  突然一陣夜風鑽過紙窗的隙縫吹入房裏,帶來一陣讓她有些熟悉的香味,她眼睜一亮,是蓮花的香氣,莫非房外有蓮花池?因爲她一百都在牀上養病,從沒離開過房間,自是不明白房外的情形。

  天鳳君心念一動,沒有遲疑地掀開被子赤腳下牀,雙腿的虛浮讓她身形不穩地搖晃了兩下,但還是勉強站穩了,無暇找鞋子穿,她就踩着冰涼的地板,走出房間。

  屋外果然有個小花園,一座小巧的蓮花池赫然在眼前,盛開的蓮花在月光下顯得晶瑩如玉,宛若寶石渾然天成的完美作品,她就像遊魂般,步履輕飄地來到蓮池旁,欣賞蓮之美。

  手輕摘起一株池邊的白蓮,她湊前聞着它的香氣,不由自主地,蓮鄉之旅的快樂回憶再次浮現腦海裏,她揚脣淺笑,卻在那抹俊逸的面孔掠過心頭時,心又是一陣抽痛,讓她彎着身子深呼吸以減緩痛苦,卻意外聽到一個輕細的聲響,像是腳步聲,是守衛嗎?她忙擡起頭看去,當場有如遭到雷極般,整個人定在當場無法動彈!

  是他!竟然是他,一個絕不可能出現的人,卻貨真價實地走到她的眼前!

  在舞莫愁瀟灑俊逸的臉上,卻帶着陰寒的冷笑,緩緩走近天鳳君。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冷邪的一面,果然,他是怨恨自己的,這個認知讓天鳳君呼吸急促了起來,想問他怎麼會在這裏出現,但卻激動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看妳這麼驚訝的表情,不認得我了?妳以爲傷了我之後能夠不付出代價就一走了之了嗎?可恨的女人!」冷然無波的嗓音,沒有半絲溫度的眸光,舞莫愁像是索命閻羅般地來到天鳳君面前。

  一句「可恨」讓天鳳君的體內氣血翻湧,他果真是恨自己的,捂住嘴,她彎下身子猛烈地咳了起來,接着喉頭有股腥甜直衝而出,嘔在她手上,她明白那是什麼,想擡頭再看一眼心愛的男人,可是眼前瞬間變得模糊了,她支撐不住地身子一軟,往後倒下。

  強健的臂膀適時救下了她,但是看到她掌心、胸前的一片血紅,費心裝出冷酷無情的陰鬱模樣霎時瓦解,只剩下心驚與手足無措。

  「怎……怎麼會這樣?該死的,快來人啊!」吼聲陡然震碎了平靜的夜。

  許多雜亂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驚慌、喊叫還有哭泣聲,夾雜着男子的吼聲,這聲音一傳入她耳裏,就讓她的心不禁抽動,她認出了那是他的聲音,她好想看看他,努力想睜開眼睛,可是疲累拖着她卻越往幽暗裏掉,御天,她想出聲喚人,最後仍無力地被黑暗淹沒。

  嗯!好溫暖……許久沒有這麼溫暖的感覺了,她下意識地偎向暖和的來源,在這片暖意裏,她睡得好安穩,自生病後她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休息,可是總睡得淺,無法睡得香甜無憂,現在在這安心的感覺裏,她一定會有個好夢的。環抱着暖意,她打算好好睡上一覺。

  可是一股壓力罩住了她的口鼻,立刻讓她呼吸困難起來,逼得她不得不轉醒,睜開眼睛輕喘着氣,這種感覺好熟悉,以前似乎有人做過。當思緒在她腦裏運轉時,她也漸漸看清自己是偎在一個人的懷裏,他的氣息鑽入鼻間,不必睜眼就知道他是誰了。

  他真的在自己身邊!天鳳君忙擡頭,正好對上一雙飛揚的明眸。她手有些顫抖地搬上他的臉,他是真的來到自己面前,不再是夢裏的幻影,她心裏一陣激烈震盪,還沒開口,卻見他皺起了眉頭。

  「該死的,妳怎麼又哭了,別哭!」舞莫愁伸手爲她拭去眼淚。

  天鳳君才明白自己流淚了,嗚咽一聲,她將淚溼的臉埋入他的肩窩,然而淚水卻是怎麼也止不住。

  「老天,妳別哭了,妳的身體已經夠虛弱了,怎推得住妳這麼哭個不停!小東西,別哭了,不要哭了……」

  只是他一句小東西,讓天鳳君更是淚如泉湧,教舞莫愁又氣又急地忍不住罵出口,「天殺的,不要哭了,妳聽到沒有,不準哭了!我好辛苦才找到妳,本想好好教訓妳一下以報復那一刀的仇,哪知卻被妳吐血的樣子嚇壞了;如今我好不容易喚醒妳,妳卻又哭得天昏地暗的,妳是故意和我作對是不是!」

  他這話勾起了不堪的往事,她愧疚地道歉,「對不起,我……很抱歉,對不起……咳、咳……」情緒起伏一大,她又咳了起來,嚇得舞莫愁忙爲她輕輕拍背順氣,再加上迭聲安撫。

  「好,好,我接受妳的道歉,我接受,只要妳別哭、別激動,妳的病才控制下來,別又加重了。不要哭,別哭了……乖,寶貝,不要哭了……」

  一連串的撫慰讓天鳳君情緒總算平靜下來,緊緊地倚在舞莫愁懷裏,他撫着她柔滑的髮絲,語氣裏還是有着濃濃的不滿,「小東西,妳怎可以讓自己病成這樣?比我這個受傷的人還要慘,爲什麼要聽我爹的建議?真做出要與我恩斷義絕的決定,弄得我們是兩敗俱傷,妳真的太傻了!」

  「你……都知道了?」天鳳君擡起梨花帶淚的臉龐,表情訝異地望着他。

  「我爹是誠實出了名,我看他神情有異,一問就問出全部的實情了。妳怎可以不和我商量,就徑自爲我們的將來做下決定,小東西,我不是說過我會想法子的,妳未免也太不信任妳未來的夫君了,真該打!」舞莫愁親親她的小鼻頭回答,心裏是好氣又心疼。

  「對不起,我實在不願你再煩惱,原以爲這是最好的法子,哪知……我還出手傷了你,我……」淚珠又在眼眶裏滾動。

  舞莫愁急急阻止,「不準哭,不準再哭了,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我知道真相時就想追回妳了,可是我知道得先將根本的事情解決纔行,所以我按捺下焦急的心,與父親商量,其實盟主的繼承人不一定要是我,只要武功、能力傑出,又可以得到爹的支持,仍是可以當未來的盟主,所以我只要找着適當的人選,我們之間便不再有阻礙了。不過找人要花時間,所以還是要委屈妳一些日子,小東西,這點妳就要體諒了。」他語氣溫柔地告訴天鳳君。

  天鳳君感動莫名,爲了她,他竟連盟主之位都要放棄,她抱緊他的頸項,輕搖着頭,硬嚥開口,「不……不用,你不用這麼做,你纔是最適合的盟主繼承人,該放手的人是我,皇位我不要了,我不要再和皇兄姊們爭皇位了,我只想和你一起,什麼都比不上你,就算皇位也一樣,我不要了!」

  舞莫愁一時愣住,有些不可置信的問:「妳不想做女皇了?」

  天鳳君用力點了點頭,「沒有你在身邊,我才明白你對我有多重要,甚至遠重要於皇位,我不想做少了顆心的女皇,我只願做你身旁的女人,伴着你過每一天,爲你生兒育女,做個最平凡的妻子。」神情一片釋然輕鬆,眼裏閃着愉悅。

  舞莫愁聽了這話,整顆心都揪成了一團,動容地直想將眼前的小女人揉入自己心裏,緊擁着她,「小東西,妳不是平凡的妻子,妳會是我唯一最愛的嬌妻,能擁有妳,我這一生夫復何求,寶貝!」低頭吻住了有些蒼白的脣,將自己的傾心愛戀都灌注其中。

  經過這段時間的分離,這個吻顯得那麼珍貴甜蜜,讓兩人都依戀得不想放開,還是舞莫愁考慮到懷裏寶貝的身子,纔在極爲不捨下分開。

  「我愛妳,小東西!」親着她的粉頰,舞莫愁烙下愛語。

  天鳳君漾着幸福的笑歷,只是想到了一事讓她必須先說明,「天,我會盡力做好妻子的責任,但我可不可以不要整日悶在家裏,你讓我幫忙做些事好嗎?好讓我的日子不會太無聊。」她怕自己過不慣閒散的生活。

  舞莫愁笑了,親親她的粉嫩小嘴,「這點妳可以全然放心,妳的才能出衆,我怎捨得不讓妳發揮呢!江湖中有不少以女子爲主的派門,我會將這些女人的事全交給妳管,有空時我們就相偕出遊,妳還有許多人間美景沒看過呢!我會帶妳遊遍所有的名山勝景,絕不會讓妳沒事可做的!」

  天鳳君的俏臉一亮,陣子散發出喜悅的光彩,抱着舞莫愁高興得直親着他說謝謝,「天,謝謝,謝謝你,謝謝你……」

  「小東西,光說謝謝是不夠的,我記得妳欠了我不少的賭約,我現在就要兌現了。我到現在好象還沒聽到妳對我說愛我呢!這種話可不能省,來,我洗耳恭聽。」舞莫愁側耳準備聽好聽的話。

  天鳳君掩嘴輕笑,「沒想到男人也會在意這種話。」

  「當然了,小東西,我在等着呢!」側着臉更貼近懷裏的寶貝。

  天鳳君也不是小氣的人,擁緊最愛的人,除了在耳畔送上愛語外,還有輕輕啃吻和將從他那裏學來的挑逗技巧,施加在他身上。

  舞莫愁全身繃緊,血氣湧上臉頰,又氣又無奈地喝叱,「妳這個小壞蛋,妳的身子還沒好就這麼頑皮,真該打!」

  「那就來打我啊!」天鳳君索性將騷動擴散,進攻他其它的敏感部位。

  「妳……該死的!」只見一向風流瀟灑的花花公子,竟然漲紅臉,狼狽狙地閃避,成了被戲弄的對象。

  輕脆笑聲再度揚起,伴着無措求饒的低吼,「不可以,小東西,妳……哇別……別脫衣裳,不要再過來……救命……」

  適時的吻堵住了下面的話,若讓外人聽到未來的武林盟主竟然會被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作弄到喊救命,傳出去可就不好聽了。

  只要在房裏兩人知道就好,呵……
  「皇上,四公主派人送來一封信函,請過目。」後宮總管捧着一封信呈上。

  皇上的臉色不怎麼好,忐忑不安地接下信展閱,閱畢神情更是難看到了谷底。

  「怎麼會這樣,四個皇兒竟然全都……來人啊,快傳丞相和各閣御史,以及翰林院的大學士來,朕有急事!」皇上驚急地下令。

  「遵旨!」總管飛快地領旨退下。

  皇上從一旁的金盒裏拿出另外三封信函,不敢置信地看着它們,他的四個皇兒竟然都表示要爲愛放棄皇位,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這明明是他精心想出的最好方法,可以測驗皇兒的能力,還能收服惡人,呃……說是惡人也是言過其實了,他只是針對四位皇兒的性格缺點,找到合適的人來磨練!

  大皇子龍真太過善良,就要找個邪氣羅剎風袖月配合!

  二皇兒鳳妹太柔弱了,他一狠心將她送給土匪頭兒赫泛日練膽!

  三皇子龍剛太過剛強霸氣,自是要找個手段柔軟的解語花磨磨脾氣,青樓老闆楚憐卿最合適了。

  四皇兒鳳君則是太冷漠自持了,讓她對上天下聞名的掠情公子舞莫愁,一定能脫胎換骨的。

  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四位皇兒到最後竟然全部被人給收服了,甚至願意讓出皇位給其餘手足,結果最搶手的皇位卻變成了沒人要,這怎麼了得呢?

  他一定要想法子將四位皇兒的心都收回纔行,那就必須化阻力爲助力,接受這些女婿、媳婦們,讓他們助另一半完成新的任務,再重來競奪皇位一次。

  就這麼辦!但該找什麼樣的任務呢?尤其這次自己要面對八個人,集合聰明、能力、機伶、奸巧、鬼靈精……全是一時之選,想到要應付他們,他的頭就發疼,其是給自己找麻煩!

  唉……皇上苦笑着嘆了口氣,不過暗地裏也自豪自己的無心插柳,一下子就擁有了兩位傑出的女婿和兩位不凡的媳婦,這該值得高興的吧,呵呵呵!

  反正遴選皇儲還有的是時間,慢慢來,他總會爲熾日國找到最適合的繼位人選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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