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一路走好!

昨天傍晚帶兒子出去玩,想起來跟弟弟通了個電話,才知道大大已經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結束了他並不幸福的一生,當時就有些木然了,後悔上次回家的時候沒有再過去看看他,沒有再給他買點營養品,沒有給他留點零花錢,總之,後悔的東西很多。想想現在居然連大大一張照片都沒有,真實不應該。於是寫下這篇博客緬懷他平凡而又悲苦的一生。

大大、爸爸、三叔是三奶奶帶着改嫁來到我們村的,之後三奶奶又和三爺生了四叔和老叔。五六十年代一家有五個孩子日子可想而知了,小時候聽三奶奶講,家裏窮的揭不開鍋,經常上頓不接下頓,大大的童年就是在飢餓和貧窮中捱過來的,這也導致他後來的“財迷瘋”的毛病。因爲家裏孩子太多,而且太窮,所以沒有辦法,只有將爸爸過繼給爺爺家,爺爺是三爺的哥哥,家裏並沒有孩子,這樣也好能夠讓爸爸早點娶上媳婦。聽媽媽說,其實大大想過繼過來,我猜他恐怕是爸爸過繼過來後不能適用這個改變,不能承受過繼的委屈吧,但最終過繼過來的是爸爸。

小時侯記憶最深刻的就是,大大、四叔、爸爸、三叔去石家莊做買賣,其實所謂的買賣也就是賣點花生、瓜子之類的幹活。當時大大負責跑外送貨,沒上過一天學的大大居然能夠把大半個石家莊用三輪跑遍了,而且經常是以他不足百斤的體重送幾百斤的炒貨,當時還真不知道他有那麼大的毅力,現在想來真的太辛苦了,那個時候用一個字來形容就是“掙”生活,“掙”命。雖然非常辛苦,但那個時候相信大大還是充滿希望的,因爲可以通過自己的力氣能夠每到年底的時候攢下點小錢。

再後來大大結婚了,大約是我八歲的時候吧,大娘是一個聾啞傻得女人,原因還是因爲家裏弟兄多,窮,沒有好的女人願意嫁給他,我想大大當時的想法可能是是不管怎樣,先娶上媳婦,然後再幫其他的弟弟們張羅,其實後來的情況也是這樣的,大大其實一直沒有跟其他幾個弟兄講過分家的事情,一直爲這個家努力獻出自己的最大能力。但是,娶了這個大娘也是他悲苦生活的一個開始,因爲大娘有病,所以經常自己走失,大大不得不一次一次出去找,一次次的接受大娘孃家的白眼,但大大總是脾氣很好的忍下了。大大和大娘一生也沒有生孩子,大娘是前幾年去世的,去世前幾年還臥牀了一段時間,那段時間裏還是大大不離不棄的伺候她,比起大大的悲苦,我覺得大娘反而是幸福的,反正在她混沌的意識裏,這個男人雖然沒無權無勢,但至少能夠對她不離不棄,生病臥牀能夠伺候她最後離開世間。

九五年,我上大學了,那個時候大大和四叔仍然在石家莊做買賣。但是由於文化水平低,生意做得越來越差了,由批發改成零售了。這個時候他經常在棉六門口擺攤,當時棉六雖然已經開始沒落了,但是工人畢竟還是有錢買點花生米和瓜子的,買賣也還算勉強。四年裏,印象最深刻的是棉六南門口昏黃路燈下,大大瘦小的身軀守着一個三輪,等候有人來買他的花生米和瓜子。這個印記在我腦海中永遠都不能忘記,更不能忘記的是他經常會把自己攢的一點“私房錢”偷偷的塞給我,補貼我的大學生活,每次都能有二三十塊錢,那個時代的二三十塊錢可真能解決大問題的,想想我一個月的生活費也就是花90元啊,有時候他還經常去我宿舍坐坐,如果我不在的話,就讓宿舍的室友給我帶話,讓我找時間過去他哪裏,當然,又是給我一些零花錢。四年下來(有些記不清楚是不是四年了,有可能是兩三年吧),沒有仔細算過,不過幾百塊錢應該是有的吧,他就是這麼默默的支持我的大學。後來聽爸爸說,他那個時候就是買兩個燒餅然後對付一瓶水來完成一頓飯,每次聽爸爸說起不能忘了大大的時候我等能哽咽。

後來買賣實在幹不下去了,大大、四叔就回家了,我大學畢業後就和大大見面的機會少了,每次回家時間都很緊張,每次回家也聊不上幾句,大大也不善言談。每次帶點營養品給他,他總是說,”花這個錢幹什麼啊,天天有白麪大餅就挺好的了“,這句話一直就說到了他去世。從石家莊回來後,大大也閒不住,又開始找一些建築工地去賺錢。我後來從單位辭職考研成功後,來北京上研,恰好他也來北京打工,期間見過他一次 ,那時應該是快春節了,工地工人都回家了,他爲了能多賺點錢,就留下來看工地,一個人住在西五環外邊一個立交橋下的工棚裏,白天去附近去拾破爛,積累到一定量後就去交廢品站,還能買點錢。這次我印象更深刻的是他爲了省點飯前,有時候去撿飯店的一些剩菜剩菜,當時我還好好的跟他講了一下不能這樣做,但是應該是他沒有聽進去。再後來回家後就聽爸爸講,大大撿破爛攢下的一千多塊錢被人給從工地偷走了,正是這一千塊錢直接將大大給擊垮了,天殺的賊,這個錢都能偷,大大被這個刺激直接有點神經錯亂了,還是北京某個派出所的通過他身份證給老家打電話,讓過去領人,家裏才知道這個事情的。後來只要有點刺激,大大就會神經錯亂,爸爸說是財迷瘋,其實應該是大大對社會的不設防害了自己。

再後來大大就被這個失心瘋的病給折磨到去世,每次回家爸爸都張羅着去看看大大,每次去進入他那黑洞洞的屋子,都有一股說不出的淒涼,家徒四壁。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有染上了喘病,經常一犯病就出不上氣,每次都痛苦不堪。即使這樣, 他都撐着不去醫院,恐怕去醫院花錢,他是窮怕了啊。估計我每次去看他給他留下一百塊錢都沒有花掉,當時還是應該給他買成喫的好了,知道最後的日子,他去醫院輸液稍微好點了以後,馬上就離開了醫院,聽爸爸說可能大大的肺最後可能都爛了。

大大走了,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再也不會受到病魔和心魔的折磨,也許他真是得到了解脫,如果有天堂,希望大大在天堂能夠健康,能夠過上真正舒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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