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師的精神家園

文學家和藝術大師們總是在追求着自己的一片精神家園,與工程師相比,他們的姿態高傲而脫俗。真正樸實無華的,大概是王小波描述的,童年時代那個被鎖着的書櫃,那個藏着奧維德的變形記,朱生豪譯的莎翁戲劇的書櫃,裏面甚至還有十日談。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下,巨大的社會精神枷鎖留給孩童的空間,也許僅僅只有那一點。但那一點點對自由思想的嚮往,恰恰是每個人心中的精神家園。

時不時的回憶起中學時期幾個死黨的生活狀況。作爲違反學校紀律排行的先鋒,我們是特立獨行的典型。經常在上課時間,躲在好友家破爛不堪的院子裏,把音響調到最大聲,隨着音樂嘶吼着鄭鈞的那首怒放,一邊不停的拆裝着兩輛不怎麼入流的山地車,一邊做着我們的春秋大夢。

王小波在一篇隨筆裏描述了一隻特立獨行的豬。在雲南下鄉的建設兵團裏,有一隻精瘦的豬。不同於其它豬的肥頭大耳,它能狂奔,能上牆,它用自己獨有的方式,對抗着命運的安排。當全兵團的人拿着獵槍和砍刀把它圍堵在樹林裏時,它眼中迸發出兇光,長嘶一聲,一頭撞向了岩石,拒絕了任何的妥協。

這隻特立獨行的豬,曾經一度成爲我中學時期的偶像。它以死亡的方式對抗了肉體的禁錮。而中學時期強加在每個人頭上的精神枷鎖,讓人無所適從。我們不斷的追尋着自己心中的那片星空,並鄙視着那些肥頭大耳的異類。稍大以後,我們各奔東西。有的去了美國,有的去了香港,很多人一頭扎進了科學的海洋。我則周遊了歐洲,見到了偶像尼采的手稿,訪問了巴赫的故居,在哥廷根向長眠於此的高斯獻上了鮮花。坐在實驗室旁那家中古式地下餐廳裏,想像着當年歌德就在某張桌邊構思浮士德,我不禁回想童年時遙望人類智慧星空時的情景。千萬丈的大廈總要有片奠基石,最初的愛好無可替代。所有的智者、詩人,也許都體驗過兒童對着星光感悟的一瞬。就如王小波說的那樣,這種愛好對一個人來說,就如性愛一樣,是不可少的。

我們是幸福的,很多人年少時開始着迷於模型飛機,現在能夠全身心投入這個行業,把所學到的科學知識,用到完成自己童年夢想中去。我也是幸福的,在周遊和漂泊了多年以後,我似乎明白了科學和人文的關係,在苦苦追尋之後,我們彼此又找回了那種特立獨行的同類。

這個世界通過投機、倒賣房地產和食品而致富的人太多,利用通過艱苦努力學習得到的科學知識和工程技巧解決實際問題的人太少。當那些大型通信設備壟斷商,通過資本運作和千軍萬馬式的工程密集型項目來聚斂鉅額利潤時,工程師的聰明才智和童年幻想正在被壓榨而空,創造力不斷的屈服於從上而下的制度之中,英雄僅僅是這種企業的頂層,甚至他自己都不一定懂技術。

我們要經歷如此艱苦而枯燥的過程,所需要的不僅僅是紮實的技術,更需要那種如孩童仰望星空般的浪漫主義情懷。用一片童心來思考問題,很多煩難的問題就變得易解。創新的本質也就是在科學和人文的完美結合。

當飛機承載着夢想,翱翔在高原上時,與珠峯相比是如此的渺小。那一片廣闊而寧靜的天空,任由工程師智慧和夢想自由馳騁。那是我們的精神家園。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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