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我尋味

下單後系統提示我預估這個商品將在7月3日晚24:00前送達到我提供的地址。這個說明跟往常不同,我在這個app進行網絡購物的時候大多選擇它自營商品,所以是物之來一般都不會不晚於翌日,也有當天就到的,如果我在上午九點前下單而這件商品的所在倉庫又距我不超過一百公里的話。

我1號早晨好像剛睡醒就下了這個單,看中這款卡西歐方塊表真有些久,遲遲不肯把它放入購物車因爲我還想再等等,因爲好幾年前買的另一隻卡西歐還能爲我準確地報告時間,它可真奈造,起碼戴它六年多居然連電池都沒換過。還是天隨我願,前幾天它終於壞了,起防水作用的那層塑膠殼因老化而自動脫落了。

可它就像人被脫去衣服,各種器官的功能卻還完好,唯變得不好看了而已,但我仍終於下了換掉它的決心。促成此事的另一個原因又在於六月二十九號的晚上我看見這款手錶將於七月1號到3號之間有活動,領券價799,足足比往常便宜了一百塊。

真的是我錯了,下單後系統立刻反饋我的消息是確鑿的,它的確告訴我這隻卡西歐將在3號才能被我戴在手腕。可我卻覺得2號就能到貨,所以爲此埋怨了整整一天,直到2號下班前在app查詢這件商品的物流信息發現它仍被定位於高速,距我還有八百公里的時候我才死心,此事頗爲蹊蹺,未知這般誤會因何而起,我分析了,卻未果。

昨天下午回到單位剛進辦公室就望見辦公桌上有件快遞,意識立刻產生,馬上猜到是那隻已經屬於我的卡西歐。只是沒想到它會主動出現,那麼會是門衛給我送來的嗎?但我卻向也在辦公室的小夏提出了另一個問題,我問小夏是不是他幫我取來的,未料小夏說是,因爲我希望是保安給我送來的。那麼就沒必要對他說謝謝了,因爲我去傳達室取快遞的時候正好也有他的到達商品也會幫他帶回。可我還是說了聲謝謝,小夏擡眼暼了我一下,說我太客氣。劇情如故。

這隻表予我新意,它的尼龍錶帶和更清楚的顯示屏,真的與衆不同,第一眼看見它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會把它買下來。第一眼看見它的時候好像距此足有半年了吧?甫一看見它我便產生了願望,希望那只有些發舊的卡西歐儘快壞掉。

如願以償,誰不想要這樣的感覺呢?從昨天將它從包裝中拆開,立刻予以校時,戴在手腕,不知對它看了多少遍,美中不足的還是讓我覺得有點貴,它的價格已經可以用來買一部性能尚可的智能手機了,倘選華爲的話。可我又想到,假如它只賣一百多塊呢?我還會如此心儀嗎?

我需要準確無誤的時間,跟別人一樣,我也有許多事情已被固定,要反覆地去做,比如喫飯睡覺上班,如果不按時去做的話何以體現自己的存在。

然而時間又是虛無的。最早的人類通過日升月落判斷時間的轉移,當然也可以通過一片陰影的面積或形狀大小的變化來感知,或者擡頭看到的一朵雲彩,看它在天空裏運動,也可以因此提醒自己馬上該做些什麼了,空間的變換當然能說明時間的改變,這個道理顯然正確。我所以認爲時間虛無,因爲它確實從未以物質的形態出現,既不可見,亦不可聞,無法觸摸。

我經常會想,自己究竟在哪兒,也會如別人所想,時間去哪兒了呢?時間催我老,這個事實不容置辨,今日之我固然較二十四小時前又老了一天。其實衰老的速度真可以用分鐘計,這樣的細心我曾有過,我也曾捕捉到剎那的變化,也曾爲此深感震驚。

的確,很多事物必被忽略。甚至,爲了忽略這樣的事物我會不惜代價。

昨天早晨,一千四百公里之外傳來消息,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於凌晨三點從牀上摔下一跌不起。他很快被送往醫院救治,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我被告知老人的病情已趨穩,神志恢復了清醒。可等我下班又去電問詢的時候女兒卻告訴我,她的外公重又思想糊塗,注入他體內的最好的溶栓藥貴而無效。

這個消息起初讓我覺得非常之壞,但我又很快否決了自己的判斷。

2020.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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