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異：動了動嘴脣，就被處死了 | 資治通鑑
圖 | 坤輿萬國全圖
【專欄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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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 171 篇。
【發生時間】
公元前一一七年
【相關人物】
顏異
【故事大概】
如果有個人，因爲動了動嘴脣，就被認定爲對天子不尊，進而被處死，大家是否會覺得荒謬呢？事實上，這樣的事情，還真的在歷史上發生過。而這個被處死的人，就是位列九卿的顏異。
九卿，即三公之下的職務。三公，則是國家最爲重要的官職，分別爲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丞相，總管國家行政事務。太尉，總管國家軍事事務。而御史大夫，則負責監察百官。九卿，則是由丞相統轄的國家機關，負責處理國家的具體事務。顏異，是主管財政的大司農。
一、白鹿皮幣的出現
我們知道，漢武帝時期，對外作戰，特別是對匈奴的痛擊達到了巔峯。匈奴處在遙遠的北方，戰線拉長，對國家又帶來極大的消耗。爲了支持戰爭，得有錢。錢從哪裏來？一方面是百姓，一方面是貴族們。同時，漢武帝還進行了大規模的幣制改革，逐步將鑄幣權收歸中央，也獲得了極大的利潤。而這當中，最出名的，就是白鹿皮幣。在公元前一一九年，漢武帝下令鑄造這種“幣”。
顧名思義，白鹿皮幣，就是用白鹿皮爲原料做成的。在當時，宮廷當中養了許多的白鹿，漢武帝就下令將這些鹿的皮剝出來，用一平方尺的鹿皮，在四邊繡上美麗的花紋，定價爲四十萬錢。
大家會想，這麼貴的價格，誰會買呢？答案是沒有人會買。既然沒有人願意心甘情願買，那就用行政手段來規定別人買。漢武帝的頭號目標，就是貴族們。漢武帝下令，貴族們到長安覲見的時候，必須要把貢品放在白鹿皮上面，稱之爲“薦璧”。
這種規定，就要求了貴族們要想覲見，那首先得花四十萬錢，買一張白鹿皮，然後纔有資格呈上貢品。那貴族們不這麼做行不行呢？不行，不獻上貢品，就是不朝貢，那就得出兵打你。
仔細一看這個故事，是不是發現，跟現在的美元很像呢？想要買石油，就得先把其他貨幣換成美元，只有美元纔有資格買石油。那不換行不行？不行，用自己的貨幣，美國就會制裁你，甚至還會以洗衣粉爲藉口來打你。
二、廉直的顏異
能夠位極九卿，說明顏異並不是一個普通人。《資治通鑑》上面對顏異的評價是“廉直”。史書上能夠如此評價，說明顏異這一輩子，都是一個清廉、正直的人。清廉，即代表着不勾結羣黨，不阿諛奉承。正直，則代表有話直說，敢於進諫天子。
我們常說，事出必有因。而顏異，他之所以會死，根本原因是本身的性格，命運，與官場上的風氣互相違背。最終，官場上的不良風氣佔據上風，進而將這樣一個品性優良之人，深深埋入到歷史的塵埃之中。
漢武帝詢問顏異對白鹿皮幣的看法，作爲主管財政的顏異，自然看出當中的不足之處。顏異直接就對漢武帝說：“今王侯朝賀以蒼璧，直數千，而以皮薦反四十萬，本末不相稱。”
意思就是說，以前用來上貢的玉璧，最多也就幾千錢。現在這個白鹿皮，居然要四十萬，太荒謬了，本末倒置了。漢武帝聽到這樣的話之後，感覺到不悅。
爲什麼會不悅呢？從漢武帝的角度來思考問題，就很清楚了。漢武帝的不悅，不僅是因爲顏異說了他不喜歡聽的話，而在於顏異並沒有提出對應的解決方案，以及顏異並不瞭解漢武帝心中的宏圖大略。
在漢武帝看來，顏異作爲大司農，有責任爲國家籌集錢財，但是顏異只是提出了批評，並沒有提出對策。這就好比，領導問你對這件事情的看法，你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己的角度批評了一番。當領導問到，那你有什麼解決方案嗎？瞬間啞口無言。這樣的對話，自然無法討得領導的滿意。
而此時的漢武帝，已經三十九歲了。心中的宏圖大略還沒有實現，一方面自己的年紀也逐漸大了，焦慮可想而知。而這纔是漢武帝不悅的真正原因。
三、張湯藉機處死顏異
而張湯在這個時候，敏銳地捕捉到了漢武帝的內心想法，趁此機會，做了一個局。這個局，就是讓人暗中告發顏異。
這個無法確定是否存在的人對張湯說，有一次，顏異跟朋友聚會，有一位客人批評了天子的政策。而作爲大司農的顏異，非但沒有反駁，反而不迴應，甚至還動了動嘴脣。注意，是沒有迴應，動了動嘴脣。
正是因爲動了動嘴脣，被張湯認爲是腹誹。在張湯看來，顏異作爲九卿，法令有不當之處，應當及時向天子反饋，而不是在肚子裏面議論。於是，便將顏異逮捕。隨後上書漢武帝，將顏異處死。
而漢武帝也同意了，位列九卿的顏異，就因爲“腹誹”而被處死，被稱之爲歷史上的荒誕冤案。
四、刑德二柄論
《韓非子》：“明主之所導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何謂刑德？曰：殺戮之謂刑，慶賞之謂德。爲人臣者畏誅罰而利慶賞，故人主自用其刑德，則羣臣畏其威而歸其利矣。”
這一段話是什麼意思呢？在韓非看來，君主之所以能夠制衡大臣，依據的就是兩個東西，刑和德。刑，主殺。德，主賞。德，本意指天地所奉行的大道，養育萬物。萬物合道則有德，萬物無道則無德。
那麼，如何去評價有德無德呢？那就是道法自然。如何才能夠效法自然呢？那就要回到人的本性，與天地運化規律同頻率。正如古人所講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伏羲畫八卦，總結歸納出天地運轉規律，直接將華夏人帶入文明社會。這是後話，有機會我們再詳細講講。
萬物都受到自然規律的支配，也正如大臣、百姓要受到君主的支配一樣。爲什麼叫做天子，就是因爲高高在上的那個人，是天地的代理人，負責養育百姓。百姓做得好了，就要賞。百姓做得不好了，就要罰。這就是韓非的刑德二柄論的根本來源。
如果天地動不動就打個雷，劈死一大堆生物，那麼萬物會崇拜、支持這樣的天地嗎？不會。不僅不會，還會罵老天不長眼。如果君主隨意就殺戮百姓，百姓也不會支持他，還會推翻他。
自從顏異死了之後，大臣都驚呆了。而這種驚呆，帶來的是大臣們都逐漸變得阿諛奉承了，沒有人再敢講真話，也不敢隨便動嘴脣了。
我們在看史書的時候，經常會發現這些有違常理的事情。這些事情，能夠證明廟堂上面的人，都是愚蠢荒誕嗎？不能。我們知道，漢武帝的識人之能，是非常強的，也不是昏庸的君主。而張湯，作爲御史大夫，又怎麼如此輕易就把“腹誹”當成是真的誹謗呢？原因只有一個，權勢上的鬥爭，已經逐漸白熱化，表面化了。他們兩人，如果不是因爲巨大的利益，又怎麼會將所謂的“腹誹”，當成是真實的呢？
只不過是顏異的性格、行爲，在這個時候，剛好觸碰到了漢武帝的紅線，又被張湯加以推動，最後才死在了權鬥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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