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一)

当今大流国,国泰民安,繁荣富强,地大物博,民风开放。这一切得益于两大人物,一文一武。文有宋丞相宋壁,整顿吏治、提拔人才刚直不阿 、屡向皇帝建言献策,大流官吏一片清明。武有镇国大将军郑觉,兵法超绝,平定叛乱,镇守边疆,开疆拓土。

大流规定,女子十八岁即可成亲,而男子需二十。大流实行一夫一妻制,男女双方若是不和经官府判定可和离。不过,虽是不能有明面上的妾室,大流还是有不少人养了“暗妾”。

宋丞相有一独女,传闻宋丞相之女宋沐凝生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这份美貌堪称盛京城第一。能文不能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柔善良,娇滴滴的一个久居深闺的大美人。不过说起来似乎谁也没有见过这位宋沐凝的真面目,盛京城人人皆知,宋小姐身体羸弱,几乎不曾出府。

皇帝感念宋丞相的恩德,特封宋沐凝为安乐郡主。如今这安乐郡主年芳十七,正是到了选亲的年纪,在盛京城的名门贵族中可是炙手可热,盛京第一权贵的女儿,娶了安乐郡主就相当于有了整个丞相府的支持,如今这宋府的门槛都快要被提亲的人踏破了。

郑将军有一子一女,女儿郑可林年芳二十,已嫁给当朝太子做了太子妃。郑怀修小将军年已十九,即将弱冠之年,十六便接了父亲的职务镇守边疆,据说皇上因郑小将军的婚事将他召回盛京,也意在留郑小将军在盛京任职。这未曾名花有主的郑小将军也是盛京城内的未曾出嫁的女儿家们的第一心仪人选,盛京的年轻男子除了皇子最荣耀的就是这郑小将军了,年纪轻轻就立下不少战功,谁人不想嫁?

宋丞相与镇国大将军一向不和,宋壁与郑觉日日都是鼻孔看鼻孔,皇上为了调节两人关系特地将宋府与郑府放在对门。每日上早朝时,不是宋壁甩袖上马车,就是郑觉冷哼一声跃上马背,两家关系是半分改善也没有。

——此时的安乐郡主正在酒楼里磕着瓜子看着大街上一对夫妻在闹要和离。

女人哭得是狼狈不堪,痛责男人忘恩负义用家里的钱财在外边养妾室,也不管家中年幼的孩儿。男人是冷哼哼不肯认错,面对着街上人的小声指指点点,他倒是不在乎,口中振振有词:“老子就是养了怎么了?你这婆娘,钱又不是你赚的,老子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大女人哭得是呜呜咽咽,直喊着要去官府和离。大流的婚嫁观念虽先进,不过这制度推广不过十年,有一些观念还是根深蒂固。宋沐凝不指望大家的观念都能发生改变,至少是明面上做到了,如今碰到这事是不能不管,一个现代人这些事情总归是看不惯的。不,换成是任何一个良心还会痛的人,这些事都是看不惯的。

既然街上百姓不敢大声指责,想必他也是个颇有权势之人。宋沐凝看了半晌,啧了一声,随即从窗户越下楼,揪起男人的后衣领就是一顿胖揍。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生生是挨了几拳。热闹的大街顿时安静了下来,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痛得骂骂咧咧:“哪里来的混小子敢揍老子!”见眼前是一位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少年,生的是金相玉质,长而勾人的丹凤眼,脸上的皮肤吹弹可破,穿的衣服虽华贵但是却普通,男人再次冷哼一笑,“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宋沐凝面无表情,“不知。”嗓音温润如玉,把街上的少女迷得是不要不要的。说完又是一拳,那男人想避开却是避之不及,拳头准确地打在了男人的眼睛上,男人吃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更是气愤:“你这个小白脸给我等着!我可是张侍郎的儿子!”

宋沐凝也痛得揉了一下手,眉毛皱成一团。心里想着下回揍人再也不揍别人脸了,骨头硬,手会疼。

哦,原来是张侍郎啊,养出这么一个儿子怕是没少为他收拾烂摊子。宋沐凝颇为不悦地挑眉道:“凭什么你让我等着我就等着?”

男人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你——”接着便是气愤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把短刀向宋沐凝袭来,宋沐凝眼疾手快越至男人身后,狠狠踹了男人一下,结果是男人自食其果,短刀扎到了他的腹部。献血立即染红了男人的衣袍,男人痛的是连骂人都不行了,只是难受地呜咽。

“夫君!”女人心疼地扑上去,恶狠狠地瞪了宋沐凝一眼,“你居然敢伤我夫君!”

“你不是要与他和离吗?”

“要你管!”

宋沐凝微愣了片刻,缓缓地从怀里掏出金疮药递给那位女人,吩咐道:“不要拔出短刀,快去请大夫来。抱歉,我一时没控制好自己。”

女人接过药,立马给男人上药,也因男人本是要伤宋沐凝的,她也不打算追究,宋沐凝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离开了。

原来只是闹闹吗?宋沐凝摇摇头,有些失落地回了府。

翠竹是急得不行,大早上敲门便不见了这小郡主,只见桌面上潦草的几个字——“我出门了,替我打好掩护”,翠竹这一天是坐立不安,生怕夫人过来,还好最近夫人这段时间忙着给郡主挑选婚事,今天没有过来,不过翠竹今天也仍旧是过得忐忑不安,时不时就跑来后院瞅瞅。

翠竹正耷拉着脸坐在后院的石凳上,这时一双白玉小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翠竹喜出望外,“小姐您可回来了,下回您要出去也得——”

“知道了,也得带上你对不对?小娘子~”宋沐凝笑得轻佻,说罢还拿出折扇挑起了翠竹的小脸。

翠竹嗔怒,“讨厌!小姐明知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好翠竹,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宋沐凝笑意盈盈地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碧玉手镯,“赔罪礼。”说罢把手镯往翠竹手上一套,便晃悠悠地回了房。

宋夫人真的是为女儿的婚事愁得不行,宋沐凝虽是美名在外,不过那不过是大家这么说罢了,她总不能说宋沐凝其实是个能武不能文,时常翻墙出去玩耍的人吧?每次聚会时大家夸宋沐凝时宋夫人也只能是笑笑,一再谦虚说宋沐凝其实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好,这般谦虚大家更是认为宋沐凝一定是无比优秀宋夫人才会如此谦虚的……

如此,谣言是越传越广,越传越神乎了……

上门提亲的人虽是多,可宋夫人一时也拿捏不定主意。日日看盛京城各位公子的画像,派人去打听他们的身份、喜好,看得越多就越是拿不定主意。这个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女儿虽是没有像标准的大家闺秀,但总归舍不得委屈她。

第二日,张侍郎被贬南广县令,即日起程。

关头落月横西岭,塞下凝云断北荒。漠漠边尘飞众鸟,昏昏朔气聚群羊。

在郑怀修的镇压下,大漠外的蛮族是被治得服服帖帖,现在是见了大流的士兵就躲得远远的,见了“郑”字军旗,是掉头就跑,连队列也乱了。

已是深秋,大漠已添上了些许寒意,十九岁的少年郎,眉眼如山,骨相完美,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立于崖壁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遥望着远方,却也不知他是看向何方。

要回盛京了么?三年了啊。

……

宋沐凝因为那日街上的事郁闷了好久。做错了么?是做错了吗?一夫一妻制还是太早了吗?如今爹爹当政,这项制度定是还要推广的。要是爹爹日后告老还乡……

头疼。

娘亲送来了一大捆盛京城未婚男子的画像让宋沐凝挑选,并叮嘱至少挑出三位出来,语气是不容拒绝,宋沐凝更是头疼。回想起来自己爬雪山时遇上雪崩,醒来时确是宋府刚出世的小闺女。就这样平平稳稳地长到了十七岁,父母恩爱,家族显贵,除了要想尽办法躲过大家闺秀的必修课程外,一切都还好。现在是非常不好了,嫁人?开玩笑吧,那幸福人生岂不是就划上终止符了?宋沐凝只恨当初没有让爹爹将这成亲年龄再推迟一些。

头疼头疼头疼。

坐在窗前的少女双眉紧蹙,耐住性子将画像摊开。单看了一幅便摆手仰躺在榻上,长叹一口气。半晌又懒洋洋道,“翠竹,你帮我挑吧。”

“小姐这怎么成!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夫人知道了是要责罚的!”翠竹是跑着进来的,虽然习惯了宋沐凝一向的无理取闹,不过这般还是让翠竹吓了一跳。

许是察觉不妥,少女无奈道:“唔……那便前三幅吧,等母亲来要你再给,先放这里吧。”

明明女子十八岁才有成亲的资格,现在才刚十七就急得不行,生怕嫁不出去……自家人的观念便是如此,更何况他家人呢。罢了,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翠竹轻叹一口气,恭敬地将那三幅画像收好,又悄悄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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