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你永遠在自己最喜歡的年紀

十歲以前,覺得鄰居家十五六歲的哥哥姐姐離我好遙遠。等到十七八的時候,又覺得二十五六歲纔算是大人。

不知不覺間,我已年過三十,卻覺得自己沒有如期長大,遠遠落伍於同齡人背後,望塵莫及。那種悲哀和無力你懂嗎?像雜物間角落裏塵封的癟氣皮球。

三十歲到來那天,本來與很多平淡的日子一樣,悄無聲息。我卻想打個記號,下班後去買個蛋糕分給小孩子們喫,可是店員冷冷地告訴我,陳列櫃裏的是別人訂的。大一點的蛋糕都要提前預訂。

穿着一身體面工作制服的我悻悻地離開店家,猶猶豫豫的往前走,不料在準備轉彎時車子被直行的摩托車撞飛了擋泥板。對方頭也不回地飛馳而去。

我怏怏不樂地開回家,一邊開一邊感傷自己,斯斯文文的突然配上這破車,跟當街被潑婦情敵抓亂髮髻扯爛衣衫的古代仕女一樣,怪擡不起頭的。

回望前三十年,這樣窘迫的時刻並不多,可能是我自己太容易自憐自艾了,每次遇到,都會在內心哭泣,覺得人生艱難,充滿了辛酸。

幾個月前,有一天下班後車壞了完全開不動,我又就着這一身體面的工作制服,一個人推了十來分鐘,推到半身汗,褲腿都弄髒了,直到推過了一路邊菜市場的小高坡,纔到修理店。

賣菜的男攤主見狀就打趣另一男攤主爲什麼不幫我推車,女攤主只顧自己的生意,邀我買她的菜。

魯迅先生說得極對,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沒人能體會,天底下小小的我是什麼心情。

2017年冬天,二十九歲末,我進入某單位工作,基本上靠着二姐給網購的幾件寬大呢外套在那度過了三個寒冬。那還是她和網店客服吵過架,憋了一肚子氣纔買到手的。

女性之間總會忍不住互相打量,暗作比較,我有窘迫,但又奈不了它何。

直屬女領導應該也覺察我並不寬裕,在我沒找好下家就說要離開的時候,她出言挽留也有這原因吧。

一個人時,我總覺得自己很窘迫,年齡在長,卻沒什麼拿得出手,甚至可以說一無是處。

而我的家庭主婦二姐,在我無聊,在我用自娛自樂的小方式以摁捺住內心實際想咆哮的那句草泥馬時,她總會跑來指正幾句,比如說文寫得寒酸,自拍顯醜,歌唱得只有唱的人覺得好。我反駁幾句,她就直接把我朋友圈屏蔽了。

我好像突然受了她一巴掌,臉上火辣火辣,又猶如猛烈撞到了閃着白光的刀刃上,額頭正中裂了一道口子。

她不是賢妻良母,溫順如羊麼,憑什麼要對我暴戾相向。

可悲的只是她,翻書比翻臉還快,這樣的人性情常不穩定,容易走極端,一輩子在磕磕絆絆中行走,怕是難免被社會教做人,難免要喫不少苦頭的。

我也是這樣的個性,也沒好到哪去。自從離職後,不知道自己還能從事什麼,一思考就痛苦,迷茫不知所向。

每次墮落地打開網購APP,都在想這個那個是必要買的嗎?這睡衣才十來二十塊,能穿嗎?會不會顯得生活落魄得太沒品質?買到手,會不會又跟買到敲打自己,時時提醒自己愚蠢至極的超寬屏顯示器一樣?要是談對象,他會不會喜歡質感上好的絲綢?他一定會阻止我買十來二十塊的睡衣,並羞於與我交往的吧!

即便大腦有一半理智,在家幫忙管看小孩之餘,我還是有愚蠢的個人時間用來網購便宜的東西,沒買睡衣,但買了什麼太陽眼鏡、啫喱水、小短襪、收納箱、泡麪、零食。

夠了,夠了,我都受不了自己把家裏囤得跟個小賣部似的。沒聽過極簡主義,少即是多麼?

生活品質明顯在大幅度下降,那種盧瑟兒的氣質,比沒離職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猶記得幾年前夜逛北京王府井大街,那有一家服裝店,名叫“FOREVER 21”,我喜歡這名字,覺得這名字起得真好,洋氣又有意思,但是出來窮遊的就沒進去看,只在對面街的一家書店門口拍了幾張照片。

後來,在我們這邊的步行街看到有一家服裝店取了差不多的名字,叫“I AM 27”。我進去看了,買了件一千多的羊絨大衣,收在箱子裏一直捨不得穿。

長大了,不要總穿小孩子氣的衣服,我家長經常這麼教育我,每次一起逛街他都試圖掏錢改造我。

不簡是21還是27,都是我喜歡的年紀。

可是如今……

願你,願我,終能過上自己想要的那種生活,比如有熱愛的事情可做,買得起質感上好的貼身睡衣,愛得起想愛的人。

自信、從容、體面。

無論什麼年歲,希望你我永遠都在,自己最喜歡的年紀。

202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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