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口莫(上)

薛敏叛变的消息经过报纸广播大肆宣扬。金站长震惊之余接到上峰来电,薛敏见之必除,金站长又惊又气,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不觉血压飙升,头昏脑涨。对薛敏下了必杀令,一时间薛敏成了公敌。

女子小队的人不敢相信,薛敏被捕仅仅三天,怎会反水如此的快。以她们对薛敏的了解此事必定有诈,几人对视一眼,目光坚定誓要查个水落石出,因为她们的队长永远都不可能叛变。

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多数人从不可置信转为一腔怒火再而深感惋惜。薛敏向来光明磊落,即不参与党派之争,也不与人有利益纠纷。为人随和,做事干净利落,多年的口碑让人不自觉的信任她。只是口碑在好也挡不住她是叛徒的事实,在军统这么多年,见过多少硬骨头败倒在那些银光闪闪的刑具之下,哪怕并非自己所愿。

刘成心烦意乱,手里不知道掐断了多少根烟,眼前的报纸上写着大字:女子小炸弹队队长薛敏向大日本皇军认罪书。

“今薛敏自愿脱离中国军队,向大日本皇军投成,并愿意为天皇陛下效犬马之劳……”刘成看着这段文字心里默念着,他本质上相信薛敏是无辜的,可潜意识里又有怀疑薛敏的忠诚。那张女子穿着国军军装低头签字的黑白照片在他的眼睛里不断放大最终演变成了薛敏的样子。

外面暗流涌动,在表面却是风平浪静。

酒井清泉慵懒的靠在座椅上,看着不成人样的薛敏,挥挥手,正在用刑的人停了下来。绑在十字架上浑身是血的薛敏努力的睁开眼睛,那模糊人影越来越小彻底陷入黑暗。

这应该是她们第一次正式见面,酒井摸摸自己的下巴,尽管她不喜欢人过于执著,那在她眼里就是愚蠢,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她们的话为什么还有人不明白。可三天来无论用过多少刑罚薛敏始终都是一声不吭,这份忠诚让清泉不得不佩服,对薛敏多了几分尊敬,至少她是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将她带到密室,好生招待”清泉转了转中指上的戒指说到。薛敏被拖下去,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印。

“薛敏,我无法击垮你,那么你所信任的人呢?南洲城那边可是要翻天了,薛敏我期待你的表现哦”她心想着嘴角勾起点点笑意。

第二天各大报社报道了薛敏即将被授少佐的消息,并透出薛敏在陈公馆养病的信息。

“妈的,故意的吧”柳如烟气愤的揉捏报纸,再度骂娘“这帮龟孙子,摆明了用姐大引我们上勾”

“哟,你最近这脑袋瓜子聪明了不少”欧阳兰不论什么时候都要怼柳如烟。

柳如烟因为薛敏的事也懒得吵架,给了她一记白眼。童玲玲看着那三张好像随时能杀人的脸,怯怯地说“哪我们还去吗?”

“全体都有”冷月喊到,几个人条件反射的站起来“今晚目的地陈公馆”

“是”齐声喊到。

“薛敏,即使前面是阎罗殿我也要一探究竟,我不相信那些书面语,我只信你亲自对我说的话”冷月心里想着,眼神不知觉飘向远方。

密室里只有一个电灯,昏暗昏暗的,勉强视物。封闭潮湿,没有一盯点的温度。薛敏的手脚都被锁上了铁链,铁链连着墙壁地面,寸步难行。

寒冷,黑暗,疼痛侵蚀着她,还有那些战场上的亡灵,一边又一边的出现,提醒着她,薛敏你不能松懈,不能投降,你还有你的队友。

对,我还有她们…真的好累啊,你们带我走好不好…不,我还有我信任的人。奄奄一息的薛敏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她的身体蜷缩在一起,铁链发出阵阵清脆的碰撞声。

嘴里喃喃地念着,微弱的几乎听不到“冷月,柳如烟,欧阳兰,童玲玲……冷月……刘成……刘成……刘成”

最后只剩下刘成的名字。

一家酒馆刘成和老沙背对着座,各自点了酒菜好像偶然碰到的陌生人。

“此事关系重大,如果事情属实那么受牵连的不止军统还有我们,她知道你我的身份”老沙先开了口,他抿点酒,对老板大声称赞“好酒”随后又轻声说到“如果是敌人的烟雾弹,你更要明辨是非,搞清楚敌人的意图,保护好薛敏。”

与薛敏之前的几番接触,让老沙对她极为欣赏,也有着不同与他人的信任。只是在这样环境下,这样的信任也变得将信将疑。

“老沙,我知道了,薛敏我一定会查清楚的”刘成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对了,你让我调查薛敏的身份信息,我查过了,她所填写的信息都是假的,白鸽身份不能够确认”

刘成听后沉默了好些时候,薛敏藏有多少秘密他不知道,以前经历过什么他更不知道。此时他觉得薛敏这个人他至始至终都没有了解过。

“老板,买单”刘成将几张票子塞到那个有些发福的老板手里“多的不用找了,你家的酒不错”

见客人如此大方,不禁心头欢喜,笑容满面,态度瞬间和蔼可亲,招呼店小二送客“送客人出去,有空常来”

老沙默默地摇摇头,喊到“小二,打包”

日军监狱

李烟雨捂紧自己的衣服,惊恐的后退,几个脱了衣服日本兵猥琐的看着她,慢慢的靠拢。李烟雨无处可逃,处在崩溃边缘疯狂撕“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可是哪里会有人听她的话,红了眼的猎人怎会放过唾手可得的猎物,更何况那是无所不做的恶魔。

李烟雨的双手被人按住无法挣脱,当衣服被撕破,几双手触摸到她的肌肤时,她的心里防线彻底崩塌,绝望哭泣“少佐,清泉,我愿意投诚大日本皇军,我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

“好了”那几个日本兵停止了这恶心的动作。李烟雨裹紧自己的衣服,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酒井笑了笑走到她面前“早这样多好,何必受这一番功夫,签字吧”是那张所谓的认罪书,李烟雨知道一但签上她便是罪人,是叛徒。她拿着笔犹豫着,此时此刻的民族大义未能抵挡内心的恐惧,最终她还是签了字。满脸的泪水不知道因何而起。“我想见薛敏,她在哪?”

“她啊,也许还活着吧,不识时务的人”酒井的笑容很明媚,可在李烟雨看来却是如此的可怕。

“将她带到陈公馆”

李烟雨被架走的同时破口大骂“酒井清泉,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酒井显些笑出声,这样的话她听的太多了。“走吧,去看看我们那位薛队长”

晚上陈公馆

冷月几人观察陈公馆的动向,房间里的两个人在互动着,似乎很关系很好。从背影不难看出薛敏就在其中。欧阳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将望远镜砸到柳如烟手里“薛敏枉我这么信任你”

冷月阴沉着只说一句“准备行动”

陈公馆比上次防守的更严密,两步一岗,流动岗哨每隔三分钟一次。暗处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姐大要是扔下我们不管,我就让她记一辈子”柳如烟愤愤地说。

几个人寻找合适的机会。

“欧阳兰,你和玲玲外围接应,我和柳如烟去找薛敏,如果被发现不要恋战立刻撤离,特别是欧阳兰知道吗?”冷月分配着任务。

“好了,怎么就知道说我,我听从指挥还不行吗”欧阳兰撇了撇嘴,柳如烟刚想嘲讽两句,一小队日军正面走过来,三人隐藏黑暗中。末尾的两个日军在夜色里挣扎了一番,被人拖到安静的胡同内,死的悄无声息。

陈公馆内,酒井取出塞在薛敏嘴里的黑色布条,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一碗盐水泼下,薛敏缓缓地睁开眼睛,对上酒井那侵略性的目光。此时的薛敏被人结结实实的绑在木椅子上,双脚被套上了铁链,动弹不得。

“醒了,我的薛敏”酒井捏住了薛敏的下巴,“呸”一口血水吐在酒井脸上,酒井擦掉那血水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我很喜欢你这样什么都干不了却还是要死命的挣扎的痛苦样子”

“那又如何,即使我逃不掉,但你也得不到什么,杀了我你们拿到的也只是发臭必须处理的尸体”薛敏的声音撕哑的可怕。

“那好,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酒井打了个手势,门口的士兵进来端,上面摆放着一支针剂和一套新的日军军服。

针剂打进了薛敏的身体。身体里的能量在一点一点的丢失,最后整个人像一个没有发条的木偶,没有任何活动能力,只能任人摆布。

绳子被解开,薛敏被酒井抱到床上

“你要做什么”

“只是好奇,到底什么事情能摧毁薛队长的意识”

薛敏闭上眼睛,她想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一死,只是敌人不会让她轻易死去。觉得以她现在的状况能被折磨到几时,很快就会解脱了。死了,也挺好。

酒井脱下薛敏浸染血液的白色衬衫。露出里面伤痕累累的皮肤,酒井拿着手术刀割下因伤口感染而腐烂的组织,取出了停留在薛敏右手臂上不知多久的子弹。“这右臂怕是要废了,真可惜”,薛敏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薛敏的伤口太多,短时间无法处理得完,酒井左瞧瞧右看看,喜欢哪出上口便处理哪处。她看着薛敏因疼痛冒出的汗珠,本就苍白病态的脸越来越虚弱,嘴唇越来越鲜红,血液渐渐留出,最后彻底的昏死过去。

“薛敏,你放心,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冷月和柳如烟借着日军的衣服混进来,大概是她们的运气比较好,一路上并没有什阻碍。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脱下了那一身黄皮,露出了黑色的战斗服。她们准备从爬到薛敏所在的房里。

只是还没动手,日军便将她们团团围住。这场游戏是为她们精心设计的,等待着她们心甘情愿的送上问。

“柳如烟,看来我们是出不去了”冷月说

“姐大没见着,把自己搭进去,真是亏大发了”柳如烟看着不断增多的鬼子兵,一圈一圈地把她们围住,幽怨的说。

“把枪放下”一个领头的日本少佐用生硬的中国话说到。

冷月和柳如烟把枪扔到地上,被一个日本兵踢到一旁。“冷哥,有这么多小鬼子配我们一起走黄泉路,路上也不怕无聊了”柳如烟解开外套,腰间一圈炸药。

日本兵一见炸药,不敢在上前。柳如烟拉响了炸药,日军整齐的卧倒,柳如烟迅速的脱下炸药扔向他们。

哄的一声巨响,火光四射。

冷月趁此劫持日本军官。

在外接应的两人听这声巨响知道出事了。日军都集中在里面,外面的士兵只有几个,欧阳兰和童玲玲快速的解决掉几个守卫。配合接应冷月和柳如烟的行动。

“不想他死的话都让开。”子弹上膛,冷月依然平静自若。

日本兵不想让长官受伤也不愿放她们走。一边举枪一边给她们让路。

酒井看着这样情况,暗骂了句废物。

欧阳兰和童玲玲见她们还活蹦乱跳的,舒了口气。就在她们以为自己能够脱离险境的时候,从高处射出一枪,正中那少佐的眉心。第二枪打中冷月的手臂,柳如烟还没反应过来被日本兵打中双腿,瞬间跪在地上。冷月被射中右腹,两人再次被包围。

欧阳兰和童玲玲陷入与日军的激战,只能边打边撤。陈公馆闹出的事情太大,城内的日军正向陈公馆集合。

“欧阳兰,童玲玲,快上车。”原来是刘成。刘成带来支援,欧阳兰童玲玲两人跳上车,算暂时脱离危险。

薛敏醒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人在审迅室。

血腥的味道蔓延开来,还有阵阵鞭笞声混杂着隐忍的叫喊声。

“要不要见一下你的老朋友”

薛敏心里一阵发凉,心里告诉自己不是她们。

当她看到被蒙着眼,满身是血的冷月和柳如烟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情绪激动。

“酒井清泉,你到底想干什么?”沙哑的撕吼。波澜不惊的眼神瞬间凌厉,如同一把尖刀,可直取人性命。

“很简单,只要你做我忠实的部下,她们就可以活命。”

“你做梦”果断而坚决。

碰,一枪打在冷月大腿上。

“酒井,你真是个疯子”

“她们的生死取决于你,同意她们能活,不同意,她们会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在你面前,薛敏我已经给了你太多时间”

一阵沉默后,

“我…我同意,愿意为你做事,恳求你放了她们”薛敏的语气微弱,含着星星点点的泪水。

酒井满意的笑了笑。感情,真是最大的弱点。

冷月和柳如烟醒开时,薛敏便站在她们身边,身上的日军军服表明了她此时的身份。

两双充满不可思议的眼睛。

空气凝结,令人窒息。

“你…你是谁”很久之后冷月最先开口到。

“薛敏”

“哪个薛敏”

“已经成为日本人走狗,中国人叛徒的薛敏”

“你骗我,薛敏不会叛变”

“你们认识的薛敏已经死了,早在她被捕的那一天便已经死了,我已经厌倦了你们,厌倦了每天为你们担惊受怕,为你们流血的日子,我尽心尽力却还是受到怀疑,他们,哦,不还有你们,除了给我一身伤痕,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薛敏的情绪渐渐激动,甚至有些狰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为什么不能穿着华丽的礼服,过着锦衣玉食,不用担心死亡的日子。日本人给我这些,他们便是我的主人,所以我现在只是一个自私自利,金钱至上,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们不过是我升官发财道路上的棋子,棋子懂吗?”

一段话彻底让柳如烟呆滞“你……你…是疯了吗?,你不能骗我们,你……你不能这样,你是姐……大啊”柳如烟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今晚这局是你设计的?”冷月红着眼问。

“对,是我”

“我们几个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毫无波澜,似乎以前的种种都是利用。

“薛敏,你他妈混蛋”柳如烟骂到,她第一次觉得女子小队这四个字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薛敏拿起枪射向自己的肩膀,薛敏连连后退显些载倒在地。“这算是给你们的补偿,从此以后我不在是你们的对长,你们不在是我的队员,我们恩断义绝”薛敏背过身,不在看她们,不敢再看她们的眼睛,曾经生死相依的姐妹,如今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反目。她想若有一天死在自己的亲人手里,她应该会死得没有遗憾。

柳如烟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何她并没有感觉到痛。扑向薛敏,戴在手上的铁链硬生生的砸向薛敏的头,薛敏眼前泛着红光,直接跪在地上,没过几秒,强撑着站起,血液流了半张脸,依旧背对着她们“好好活着,才能杀了我”

说完,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开。

后面只剩柳如烟带有哭腔的谩骂声“薛敏,你混蛋,老娘那么信任你,那么信任你。薛敏,你王八蛋,混蛋”

那渐渐远去恼怒谩骂声不断敲打着薛敏四分五裂疲惫不堪的心。头上的血液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掉到雪白的衣领上好像腊月里盛开的梅花,缓缓散开。手臂的血从指尖悄悄的流到地面炸裂开来“你说的我都做了,请遵守你的诺言”薛敏面无表情的对酒井说,语气如白水一般平淡。

听声擡头,酒井诧异地看着半身是血的薛敏。双手交叉垫着下巴,眯着眼,微微浅笑,将薛敏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想着除了身体虚弱导致的面无血色,在情绪上竟然找不到任何破破绽。严肃冷静冷漠。“带薛敏队长,哦不,薛敏少佐去休息”不回答也不否认,直接岔开话题。

薛敏与她双眼对视一会儿,冷漠地走出那座嗜血的囚笼。

处理了一下伤口,回到了酒井为她准备的住所。

“薛小姐,里面请,任何事情可随时来找我”

没有人回答,副官知趣的关上门。

薛敏摸索了一圈,只在靠墙桌子下细长狭窄的边缘角落里发现了窃听器。仿佛得到了可以寄托的空间,卸下所有伪装,顿时瘫软在地,趴在地板上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背,弓缩着身体泪流满面。

第二日,冷月与柳如烟被捕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卖报,卖报,两名国民党军官被捕,新进日本军官薛敏立首功,卖报卖报……”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斜挎着旧的发黑的装满报纸的军绿色包的毛头小孩,手上捏着一份报纸,卖力叫喊着。

欧阳兰攥着那份报纸,五脏六腑都在砰砰作响,好像要跳出来一般。童玲玲拉住气得发抖的欧阳兰,生怕她一个手雷扔出去,酿成大祸“兰兰姐,我们先去找刘成大哥”得到消息时童玲玲心里同样五味杂陈,滋味难以言表,但也只能克制,因为她们才刚刚躲过一夜的追击。

报纸上清晰地印着冷月和柳如烟用刑以及薛敏穿着日军军服平静如水的黑白照片。金站长才看了一眼,差点被一口茶水呛死。头晕脑胀,脚踩棉花,扶着桌子吃了颗降血压的药才舒服了些。电话铃声响起,金站长肥胖的身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怨气冲天地接了电话“谁啊?没事打什么电话”生硬而嚣张。

“是我,戴笠”那头人报上名字。那肥硕的体型立即从座椅上弹起,变了脸色,用方形条纹手帕边说边擦着额头上冒出细密的虚汗“哎呀,原来…原来是局长您啊”出奇的恭敬温和。

“金站长,你的部下为什么还能看到人,现在事情已经闹到重庆,如果你在不解决你就等着卸甲归田吧”

“是,是,都是金某人办事不利,您放心,一定给您一个交代,给大众交代,给……”

‘滴,滴’电话切断的声音。

“局长,局长…喂,喂”撂下电话,面色阴沉,阴冷地说“薛敏,女子小队”

“薛敏,你今天不错,很漂亮”今天的薛敏画了淡妆,气色好了很多,换上了便装,整个人似乎都柔和了很多。只是头上的纱布有些碍眼。

车缓缓行使。

酒井看着面无表情的薛敏,实在无聊。趴在她肩膀上“人人都说女子小队队长薛敏待人随和,温雅大方,怎么跟个冰块一样”

“那只是对人,酒井少佐”依旧是面无表情,语气冰冷。酒井听出了言外之意,不过对待薛敏她好像比以往多了许多耐心,她笑着说“薛队长真会开玩笑,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声音婉转娇媚,薛敏听得胃里犯恶心。等酒井离开她的肩膀,薛敏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衣服,悄悄地往旁边移。酒井却笑得更厉害。

车子停在一家日式料理店前面。

拉开木质门,有人已经等候多时。见酒井进来并未起身,只是倒了半杯清茶缓缓的推向对面,面带微笑,温和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到“酒井小姐,可是迟到了哦!”

“久等了,白先生”酒井拉着薛敏并排跪坐在他的对面,酒井语气里的歉意让薛敏有些诧异。酒井端着茶杯嗅着那一抹淡淡清香,如获至宝般小喝一口细细品味,良久到“白先生的茶一如既往的美好,所喝之人心旷神怡”

白先生,薛敏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姓氏,在江海城白姓,能与酒井清泉如此平和喝茶大概只有那位白家的大公子了。薛敏默默的思考着,白家早年间以经营药材为主,白老爷子经营有道白家一度成为江海城药品行业里的领头羊,只是后来白老爷子去世,家族内部不和权利纷争严重,白家败落。直到白家长子白杰礼回国,才平息纷争,白家回归正轨。近几年发展势头越发猛烈,不局限于药材还经营赌场、纺织等多个领域。人脉广泛,关系众多,有人说江海城是白杰礼的江海城。白杰礼留学于日本与酒井相识也不是不可能。传闻白杰礼心狠手辣,冷血冷情,但眼前这个人似乎不太与传闻相符。

“酒井小姐的中文越来越好了,不错哦”白杰礼笑意盈盈的赞赏到。

薛敏悄悄观察到,柔顺的头发,雪色衬衫一排紧扣,袖子同样紧扣,只是两枚袖扣的颜色有着明显的不同,左面是白色通透,右面的颜色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它与酒井右手食指上戒指的颜色基本一致,体型清瘦,面容偏柔,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手撑起家业可以在江海城只手遮天的传奇人物。倒是像古代挥洒笔墨的文弱书生。

“薛敏小姐将我分析的如何?”白杰礼了一口茶轻声问到。

“我在猜先生的职业?”薛敏微笑着回到“先生知道我?”

“薛小姐时常登报,白某不得不识”话里带着讽刺“那么猜到了吗?”

“清瘦温和雅致,文质彬彬一书生”薛敏看着那玻璃片背后的那双深邃不可测的眼睛,微笑的一本正经的回答到“除了那金丝边框眼镜”

“哈哈哈哈哈”白杰礼听后突然仰头大笑“文质彬彬一书生,杰礼平生愿,清泉你的人真是有趣”

“你们让开,我要见我哥”

“对不起,您不能进”

“哥,大哥,哥”

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白杰礼微微皱眉,深沉的说到“让他进来”

“大哥,和女孩子喝茶不告诉我,真是小气”进来的是一年轻人,瘦高,白净,穿的西装革履依然难以掩饰身上的稚嫩。他急匆匆的甩开鞋,大步的迈向白杰礼,白杰礼并不想让位置,他撇撇嘴,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但还是挨着他口中的大哥盘腿坐下。倒满了一杯茶,一口气喝下还不忘夸赞茶水的清甜可口。

“你不好好读书,又去哪里混了”白杰礼质问之时也不忘帮他整理整理衣领。

“哎呀,哪里有混,是林书家的酒会邀我去凑凑热闹”小孩子般撒着娇。薛敏见这兄友弟恭的场景又联想之前传闻白家兄弟不合,觉得白家似乎不如传闻中的可怕。

“大哥,你和漂亮姐姐见面也不捎带着我”他托着下巴,圆溜溜眼睛在薛敏和酒井身上打转,最后停留在薛敏身上,轻轻眨眨眼,然后毫无防备的靠近,见薛敏你脸上露出些许的惊愕后开心的笑起,歪着头薛敏说“姐姐,你真好看”

一旁看热闹的酒井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怎么,二少瞧上眼了?”

“嗯”白杰仁回答的同时还不忘点头。

“比你见过的女孩子如何”酒井倒杯茶却也不忘楷遛薛敏。“比不过眼前的姐姐”白杰仁一脸真诚的模样赞赏的同时打开了话匣子,从见过的格式各样的女孩子到名门公子和权贵大佬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情感事情,熟悉的像是自家是一样,一来二去莫名变成了白二公子的江湖秘谈。白杰礼呵斥着小孩话太多却被酒井制止住了,任由着白杰仁胡乱讲,时不时配合着发出惊讶的声音,直到结束。

冷月和柳如烟再次见到薛敏时是在一周后。薛敏提着饭盒里面是她煮的粥,她知道她俩根本不想见她但还是来了,因为她的人只有见过才安心。沉默了许久的柳如烟见到薛敏似乎恢复了以往的精气神,哪怕没有力气也要冷嘲热讽,占嘴上的便宜“你来干什么,看我们死了没有?”

“柳如烟,冷月,你们怎么不吃东西?”薛敏没搭理柳如烟的话,关心的询问着。打开饭盒将里面的两碗粥端到两个人的面前,温和着说“可以怨我,恨我,骂我,打我,但不能不吃东西,没有力气怎么干这些事”一碗粥递给柳如烟。

“老娘饿死也不吃小鬼子的饭”柳如烟毫不顾忌推开薛敏“薛敏,你别来装好人。你这个叛徒”

薛敏也不恼,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将另一碗递给冷月。“冷哥,不许接,她是叛徒”柳如烟边提醒边伸手将那碗粥推开,不知是她用力太大还是薛敏没拿稳,粥意外的打翻,撒了薛敏一手。冷月急了,本能的去给薛敏擦拭“队……你没事吧”

柳如烟愣了一下,还是拉开了冷月的手“你管她干嘛,她是叛徒”

“没事,对不起啊,没拿稳,撒了”薛敏道着歉像个犯错的小孩子,冷月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在那平静温和的注视下慢慢的低下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把你的另一碗破粥拿走,没有吃你的东西”柳如烟说的很大声似乎这样才能坚定自己的内心。

“柳如烟,把自己饿死可是亏本买卖,你若能走出大牢亲手杀了我才是好汉,你不是要解决我这个叛徒吗?”她轻声的说着将那碗粥放在她的旁边,“柳如烟,冷月,只有出去才能报仇”

柳如烟盯着那头也不回的消瘦背影骂到“薛敏,你混蛋,我要出去第一个杀了你这个叛徒”

薛敏听了这句话笑了笑,带着些许的苦涩,心里想着“不知你出去的那天,我是否活着”,一会儿身后传来碗碎的声音,脆生生的。

薛敏走后,两人也回到了原始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监狱里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冷哥”柳如烟开了口“我刚刚做了梦,梦见她死了,死在我的眼前,我本应该高兴的,可胸口却疼的厉害”

“我看见了她手腕上的伤,割伤的,很整齐的疤痕,有几道”冷月靠着墙说的很平静。

“冷哥,这才几天没见,她怎么消瘦成这个样子,头上的伤也没好,我当时是气坏了,没忍住,怎么会伤的这么重”柳如烟自顾自的述说着“可她是队长啊,是我的姐大,冷哥,她怎么可以,怎么不等我们救她,我们是女子小队,她怎么能不要我们”忽然带着哭腔。冷月没说话,揽过柳如烟,摸着她的头“我们活着才能出去,才能救我们”

救我们,救自己才可救薛敏。

自从上次见过面,白杰仁来找薛敏的次数颇多,次次都打着追女孩子的名义,酒井也并不反感,由着他的性子来,毕竟少年人,动了心便可以有行动,能理解。但对薛敏来说却是很头疼,婉拒了几次都不大有用,甚至越挫越勇,到处宣扬她是他女朋友,现在似乎人尽皆知,谣言传着传着就成真的了,解释了也没用。有的时候气的薛敏很想抽他一顿,但秉承着不欺负弱小的原则忍住了。

“漂亮姐姐,你怎么不理人?”白杰仁摇头晃脑的在她眼前晃荡,薛敏叹了口气拽着他后衣领把他扔到她身后“别跟着我”

“不行,书上说喜欢的人跟住了才不能被抢”

“哪本书上说的这种鬼话”

“茶楼里说书的”笑容满面的样子,薛敏极想在上面留个巴掌。

“漂亮姐姐,你去哪?”

“街上买胭脂”薛敏按了按吵的发痛的脑仁。大步的逃走,后面依然跟了个甩不掉的小朋友。

茶楼上包房内,刘成看着薛敏和白杰仁逛街,加上近几日传闻,不管承不承认心里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快。

“见薛敏和那小屁孩逛街,什么感觉?”欧阳兰总是在着火的时候添把柴。

“是我的,别人抢不掉”刘成有足够的自信。欧阳兰哼了一声。

“只要杀掉她,我们就完成任务了”说话间刘成旁边的男人端起狙击枪,镜头瞄准了薛敏的头,手指轻轻一勾便是致命一击。“你干什么”刘成握住枪“事情尚未清楚,谁允许你盲目杀人,况且我们还有两名队员在小鬼子的手里”语气明显有了怒意。

“呵呵,不就一个女人,随便找谁不行,满足不了你的需求吗?那两个队员和我有什么关系,刘成,让开”

“秦组长,别太过分,就算她是叛徒,也是我们女子小队的内政,自己的人自己清理,和你无关”欧阳兰拿出手枪对准了秦组长的脑袋“看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兰兰姐,这样不好吧,毕竟他是金站长的人”童玲玲试图缓和现在的状况。

“能伤薛敏的只能是女子小队,他还没有资格,冷月,柳如烟还在鬼子手里,金站长的人,出任务死个人又不是什么大事,对吧,秦组长”欧阳兰说的极其不客气。

“你们还真是好队员”秦天认命的放下枪,他觉得自己再不松手他们真的会一枪蹦了自己。他不惜别人的命,但惜自己的命。

这时外面传来了枪声。

薛敏单手扶着受伤的白杰仁,接着朝阁楼上的人影开枪,枪响后一人楼上跌落还未来得及叫喊便没了生息。两声枪响,当街杀人,反应过来的周围人群尖叫着四处逃离,听声集结过来的日本兵,外加混在人群里白家守卫。有人想逃,自然有人想追查,场面一时混乱。

“漂亮姐姐,你枪法真好”白杰仁虚弱的赞赏后便两脚发软栽倒薛敏的怀里。

“草你大爷的,谁开的枪”秦天见嘴边的肥肉显些到别人的胃里不禁骂人“刘成,你看看”

“走,跟上去瞧瞧”刘成没理会那气坏了质疑声,与欧阳兰童玲玲达成一致,快步走了出去。独留秦天一人原地哀嚎。

酒井清泉以安全为由加强薛敏的防护,除睡觉外均有人贴身跟随。名为保护,实为监护。

白杰仁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伤口的痛感传来非常自觉的“哎呦”出声,床边杵着脑袋闭目养神的薛敏缓缓睁开眼,见醒来的白杰仁还算活分也就放下心“醒了,伤口疼吗?”。薛敏给他掖了掖被角关心的问到。不问还好一问病床上的某人反而叫的更大声,吓的门口的守卫差点绑架医生。薛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喊天喊地,冷漠的眼神看的白杰仁心里发毛,快速的恢复可爱乖巧。

“漂亮姐姐,我哥呢”一个无辜可怜的眼神。

“白先生来过,让我照顾好你”薛敏削着苹果头也不擡的回答。

“哥,真是个大好人”说着张大嘴,薛敏瞅了一眼将切成块的苹果塞到他嘴里。对于薛敏的投喂工作白杰仁甚是满意,时不时发出声音“苹果真甜”。病床上的人吃开心未曾注意过薛敏渐渐凝重的神色。

“你可曾去过南京”薛敏又递了块苹果,忽然问到“听说那里的樱花很美,一直没有去过”又解释了一下。

“几年前在那里读过书,还结识了一个朋友,答应他要保护一个人”他缓缓的答到。

“那…你的朋友怎么样了?”忍不住的问。

“为了保护我,死于1937年冬”简短的答案。

薛敏怔愣着,很久才说出两个字“谢谢”

1937年12月13日,南京,报道说那一天的南京晚霞像鲜血一般红润,浸染了整个南京城。

“报告,酒井少佐,山井博士已经到达江海城”副官恭敬的说到。“哦?这真是个好消息”酒井忍不住拍手叫好。江海城火车站,一个矮胖的头发稀疏的小老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拎起皮箱,快步下了火车。

自上次枪击后,江海城莫名的平静下来。白杰仁是个坐不住的主,休息了几天便嚷嚷着出院,白杰礼勒令他在家不得出门。可白天答应的好好的,晚上便偷溜出去拉着薛敏到处闲逛,露面于各个酒会宴席,白杰礼知道禁令管不住他弟弟的腿,索性便由着他去。

林家女儿过生日,怎少的了舞会。

白杰仁拽着难得穿礼服的薛敏跳舞,薛敏清静惯了,极少来这样的场所。跳舞也不是不会,只是不太熟练,经常踩白杰仁的脚,颇有些为难“不好意思,我不太会跳舞”

“没关系,漂亮的人不会跳舞也是好看的”白杰仁的夸赞总是随口就来,本是敷衍的话又偏偏说的极为真挚,对上那清澈的眼睛,假话也可变真。薛敏无奈的摇摇头,怀疑白杰仁是吃蜂蜜长大的。

“今天怎么没见跟你的黑无常”白杰仁瞧了瞧周围围观跳舞的人,没有发现酒井清泉安排在薛敏身边的人。那日本人是个武士,听说身手不错,脸型方方正正的,胡子留成八字状,时常阴森个脸被白杰仁取名黑无常。

薛敏笑了笑并不言语,白杰仁顺着她的眼神方向看去,那穿着便装的日本武士正握着穿粉红旗袍酒厅女郎的手,交杯畅饮,好不欢愉。白杰仁显些笑出声“原来你也会做这样的事”

“投其所好才是待人之礼”薛敏微笑着说。

“消息传递出去了,我在约定地点等了一天,没有人来”音乐没停,两人伴随着舞蹈动作轻声交谈。“看来她们并不信任你”白杰仁又补充了一句。

“山井右一已经到了江海城”薛敏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到。话音刚落,音乐也随之停止。主持人上了台,示意安静,熟悉的开场白过后,在全场的掌声下请出了今天的主角林家的女儿林书。女孩打扮精致,讲起话来也是落落大方,只是那飘忽不定的眼神让薛敏有些不自在。白林两家是世交,林书和白杰仁也算是青梅竹马,林书对白杰仁的喜欢可是从小到大。正所谓情敌见面粉外眼红,林书一下台便找借口把白杰仁拖走。

薛敏晃了晃杯中红酒,忍不住的想笑,自己被小姑娘当成情敌,从白杰仁被拖走的速度来看林书积怨已久。

“薛敏,今天很漂亮”酒井清泉不知何时来到酒会,从薛敏身后出现,穿着整齐的军装,主动与薛敏碰杯,笑道“佳人相伴,值得庆祝”说着举杯示意“红酒的味道不错,值得一试”便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清泉少佐,多谢夸奖”薛敏轻抿一口红酒以做回应,她想起林家素与日本亲近,酒井能来,也合乎情理。

“薛…”酒井想要说些什么,话还没出口便被身边的爆炸震的跪倒在地连同薛敏一起。爆炸声一响惊的大厅里的人尖叫着向门口跑,接着又是几声连续爆炸。再然后一阵枪响,子弹集中在薛敏、酒井清泉身上,“混蛋”酒井骂了一句,拽着薛敏迅速隐蔽。几个蒙面的看不出身份的人,与赶来救援的日本兵发生激战。不知道是谁扔了颗炸弹落在酒井身边,薛敏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小心”,两人被热浪掀的很远。子弹袭来,薛敏快速反应为躲避不及的酒井硬生生的承担一枪。

来增援的日本兵越来越多,蒙面人也有伤亡对打的有些吃力,与此同时天空传来信号,蒙面人得到响应丢下烟雾弹和几次爆炸的配合下迅速没了踪影。

“我设计的炸弹什么时候出过错”欧阳兰得意的说到,欧阳兰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作品后,混在人群中离开。

薛敏受了伤被送往医院救治,得知冷月,柳如烟被救,酒井忍不住的发火,下令全城戒严,还将那两具死了的尸体挂到城门口,以示警告。

三日来,除了对冷月,柳如烟等人的全城搜捕,还有就是薛敏救酒井的消息被广泛传播。远离城区的偏僻一所废旧酒厂处,欧阳兰盯着薛敏酒井碰酒杯和酒井抱着中枪的薛敏照片,气不打一处来。

“没打死,命真大”金铭抱肩淡淡的说到。欧阳兰子弹上膛对准了金铭的脑袋“你什么意思,谁让你向薛敏开枪的”

“我们只答应你们就她们两人,可没说不杀薛敏”金铭看了一眼带着怒气的欧阳兰反驳到“她打死了我的兄弟,杀了她有什么不对,更何况她是叛徒”

“她不是”童玲玲叫到。

“哈哈哈哈”金铭突然笑了“她不是?除了你们谁会相信她,即使她提供了这次行动的情报,可是有谁会听你们去辩解呢?薛敏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你…”欧阳兰想争论可脑海里的照片让她不知如何说起。两人僵持不下,“我啊,我看薛队长就是个好人”秦天故意说到,金站长不信任刘成也不信任他,倒是派了自己家亲戚抢功劳,心里自然不平衡。

“水~”冷月微微睁开眼,本能的要水。欧阳兰见状收起枪连忙将水递到冷月嘴边,勉强喝了一小口后突然呛咳,大口血水吐出,再次陷入昏迷。自将冷月、柳如烟从牢房里救出,柳如烟的身体状况还好,冷月却越来越糟糕。

现场的几人对视了一眼,深感不妙。

“目前我们有的药都用过了,毫无办法,只能刘成大哥回来在做打算”童玲玲道。

薛敏醒的时候是在日军医院,身边是只有“黑无常”恭敬的站在窗边。她稍稍的动了动,只觉胸口处的伤疼的厉害,全身的僵硬不适感使她忍不住的小声呻吟,“黑无常”见她醒来露出了一丝欣喜“薛小姐,您可算醒来了,我去报告少佐”说着匆匆忙忙的出了病房,薛敏见他脸上还没消退的青紫,她觉得他以后怕是不敢再寻花问柳了。她想下床走走,奈何身体太虚弱,没什么力气,也便放弃了。她轻轻的靠在床头,想着这些天的事情几日前她通过白杰仁给刘成传递消息,但未见到具体原因不明,白杰仁留了监狱图纸,标明了冷月、柳如烟的所在地,刘成应该拿到了。与刘成合作的大概是金站长的人,从他们第一次刺杀她便知道,来杀他的人是金站长一手培养的秘密特工,为了完成任务,不计任何后果,女子小队有幸与其切磋过,几人傲慢的态度和丝毫不留余地的狠辣招数都给薛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金站长过河拆桥,明哲保身的个性,她无论叛变与否都必死无疑。

江海城日军监狱再次血腥弥漫,烧红的铁烙触碰到肌肤冒着一缕轻烟,受刑架上浑身是血的男子在惨叫一声后彻底昏死过去。

“盐水泼醒,再打”酒井清泉冷漠说到“不说,那便一直持续下去,看他能撑多久”

“是,少佐”一盆盐水下去,那人缓缓的睁开眼睛,行刑的日本兵拿来一根细长的铁钉,对准右手掌。男子见了浑身不自觉的发抖,当铁钉穿过手掌的那一刻,男子终于承受不住,选择了脱离苦海的方法,出卖组织,投降。

全城戒严,挨家挨户的搜查,男子成了这期间的意外收获。

“我……我说”

“这就对了”酒井清泉露出了微笑,像罂粟花。

刘成到新华书店与老沙碰头寻求帮助,却与迎面围捕的日本兵撞了个正着。“刘成,快走”老沙在前尽全力打掩护,以此保证刘成的安全。

酒井换了身衣服,去了满身的血腥,看望薛敏。见薛敏在发呆,敲了敲她的头,叫她平躺,注意休息。

“薛敏,你说若无战争,你我会不会是很要好的朋友”酒井削着苹果有些天真的问到。

“不会,道不同不相为谋”很干脆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救我”

“你死了,谁来为我的前途保驾护航,我们拥有共同的利益”薛敏说的很坚定。

“哦?”酒井看向薛敏略有迟疑,酒井相信利益关系,却不相信薛敏会因利益背叛。“那么我们何作愉快”将手中的苹果递给薛敏,两人笑的同样温和,同样各怀心思。

老沙被捕了,在刘成眼前,他想救却无能为力,新华书店被毁,店内相关人员全部死亡。突如其来的祸事让刘成有了不好的联想。脑海里薛敏的影子挥之不去。

薛敏被接到了陈公馆养伤,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重重守卫的陈公馆再次成为了薛敏的监牢。不过,酒井清泉似乎很清闲,每日都来,有时还会与薛敏同住,说是为了方便照顾薛敏的伤。薛敏拒绝不了,只能隐忍着接受。

老沙是个硬骨头,所有的刑具都用过了,仍是一声不吭。酒井敬佩这种人却也讨厌这样的人,她挥挥手,卖力鞭打的人停了手。被鲜血浸染的老沙默默的注视着酒井,如老鹰般的眼睛仍有锋芒,让人心生敬畏。敌人折磨着他的身体却从未磨灭他的意志。

“沙先生,何必呢?吃苦受罪没人念你分毫”酒井叠着腿,手指有节律的敲着桌子“不如学学薛敏,识时务”她擡头盯着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

“薛敏,我想见她”沉默的人终于出了声。

薛敏见到老沙是在当天的夜里,阴森森的审讯室透着寒气,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老沙”薛敏迫不及待的开口到。老沙的被捕在薛敏的意料之外“你找我?”。“走的近一点,血流到眼睛里了”有气无力的沙哑声,在对方靠近后突然变的凶悍咬住手臂不放,直到出了血,自己没了力气。“啪”连扇几个耳光后,薛敏才消了气停手。酒井拍了拍她的肩膀,与其他人一同退出审讯室。薛敏审讯的样子,酒井未曾看到,但监听器里传来的惨叫声却是一夜没停。

天亮时,薛敏出了审讯室,手里握着匕首,滴滴答答的掉着血“他招了”,丢下一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监牢。她捂着胸口,倚靠着墙,一步一步的挪着,像是被抽干营养的树枝,一阵稍大一点的风似乎便可将它斩断。

日本人又出动了,‘咚咚’机车迅速而果断的奔向目标,耳边连续的枪响。薛敏看着那些狂热的背影,百般滋味难以言表。

老沙被执行枪决,押送囚车的人正是薛敏。刘成截囚车是薛敏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她太了解他了。尽管截囚车的人都蒙着面,薛敏还是一眼就认出刘成,那双眼睛她是那样的熟悉。两把枪相互指着对方,薛敏选择了认输。刘成打伤了薛敏的手臂,救走老沙。

老沙被救走的当天还发生了一件大事。中国实业家江叶病逝,家财尽数捐赠,用于抗日救国。所留下的只有一封信,致女儿书。那日下午,薛敏拖着满身疲惫,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拎着那份被鲜血打湿了的报纸,少时离家,本以为是短暂的别离,终有再见之时,竟没想过是永别。骆驼终有被压倒的时候,那些人和事一个一个扔到她身上,沉重的将要窒息。

女儿:

小敏,不知道封信是否写的太迟了。

人世间许多事就这样匆匆忙忙就过去了,想一想自南京与你和极星分别已经过了整整二十三年。那时我还称得上漂亮,你们还是个愉快的小孩子。清楚的记得,我走那日你与极星在门口的樱花树下玩刷,扎着两人麻花辫,蹦蹦跳跳的像只蝴蝶。我鼓起勇气去叫你想和你说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你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我,我以为你会哭的,可你只是抱抱我,安慰我说自己会照顾好弟弟。我哭红了眼,仿佛你才是那个即将出走的人。

离家前拍了全家福,害怕离家太久忘记你们的可爱模样,便贴身揣着,那时我没有想过这张照片竟成了我问四人间最后的纪念。

以后的日子我常常与你寄信,大概是外面太乱收到回信很少很少。再后面些时候,他出去了一趟再也没有回来。我无法告诉你们他的离去,因为时间越来越紧,我无法再与你们通信,到最后断了联系。

哎,一晃这么久了。

你们长大了,我也老了。两鬓微霜,不复当年。如今相见,你打赌你认不出我。想想我或许也不出你,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尽到责任,呆在你身边的日子都推给了祖父,你应该是恨我的。

南京事件之后,我回去过,拼命寻找你们。而南京已经是满目疮痍,十室九空。

星弟走了,与他的父亲相聚。可我已经是孤零零一人。

我找不到你,也不能去见他们。

小敏啊。近来,我的身体越来越坏了。双腿常常肿得厉害,手也总是拿不住东西。

我托人找你的消息,可是得到的回复很少很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或许你从了军,或许你经了商。又或者你已经与星弟团聚。

几天前家里来了人,是你小时候的玩伴。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极了小时候的你,如果你能平安也应该像她那么大了吧。

小时候祖父问你长大想做什么,你说想像父亲一样做个勇敢的人。

你们生逢乱世,实属不易。

母亲贪心贪心希望你平安快乐,希望你于国有利。

希望你从军,顶天立地。

希望你经商,诚信立本。

希望你普通,遵从本心。

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不知你会不会嫌弃我唠叨。

昨天去了医院,医生说我就要去见他了。

对了,南京的管家来了信,说我们家那棵樱花树长的很好,去年开花,满园飘香。

                                                              一九四二年,夏

                                                                      江叶书

母亲的温柔声音在她耳边回荡,薛敏栽倒在闹市街头,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围观的人认出了薛敏,由于薛敏与酒井的关系,不仅没人施救,反而给了人民群众报复的机会。菜叶,土豆,鸡蛋,甚至拳脚相继而来。薛敏麻木的承受着,在打骂声中陷入无尽的黑暗。

根据老沙提供的情报,日本行动敏捷的搜查江海城内的地下党秘密联络站,但联络站已经人走楼空,剩下只有燃尽了的纸灰。

酒井穿着睡裙慵懒的斜坐在沙发上,头发自然的散开,右手两指间熟练的夹着香烟,由于刚刚喝了酒,脸颊微微泛红。见白杰礼进来,她吸了口烟,吐出一个烟圈,软绵绵的朝他招招手“你来了”

“酒井小姐,深夜找白某前来,所谓何事”白杰礼自然的坐在酒井清泉的旁边。官方的话,酒井听的发腻,无论相处多久,他对她的称呼永远都是礼貌而梳离“叫清泉”酒井起身,搭在白杰礼的肩上,在耳边呼着热气“杰礼,想你了”

“清泉你喝多了”白杰礼想起身给她倒杯水却被一只手拽了回来“别走”她凑近蜻蜓点水般的亲吻白杰礼的嘴角,然后又躺回沙发的一角,幸灾乐祸的笑出声。裙带从肩上滑落,酒井也没有理会,彻底放松了自己,指间的烟也掉到地上,摔断了烟灰。

“你的人伤的很重”薛敏是被打的事情他不信酒井会不知道“毁其声誉,犹如万箭穿心”白杰礼轻声到

“杀人不就要诛心吗”酒井勾着白杰礼的腿,蹭到他身边,灵巧的解开白衬衫的钮扣,漫不经心的动作却是明目张胆的勾引。白杰礼抓住了她的手,觉得她像盘丝洞的蜘蛛精,相处多年这倒是头一次如此主动,将她贴腰抱起“这并不像你”

“那白先生喜欢吗?”

“喜欢”

褪下衣衫,鱼水相交,一夜欢愉。

薛敏醒的时候是在白公馆,外面阳光大好,平静如常。身边除了白杰仁还有林书。薛敏模糊的视线里白杰仁的两根手指乱晃“二”虚弱的声音。

“还好,还好,没傻”白杰仁长舒了口气。林书瞪了他一眼,将他拉到身后“你先出去,我要给薛敏换药”

“你们不会打起来吧”话一刚出就被林书狠狠的踩一脚,白杰仁想着好男不跟女斗,朝薛敏吐了吐舌头,悻悻的退出门外。

“谢谢你”说着起身想要道谢却被林书按了回去。

“老实躺着,只是路过,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谁让我人美心善呢”话说的极其不友善,手上的动作倒是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解开衣服,纵横交错的伤显露在外,鞭伤较多,多数还没有愈合,旧伤夹杂着新伤,林书有些呆滞,一时不知如何下手“你这满身的伤哪里来的?”

“样子很丑,没有吓到你吧”薛敏避重就轻。

“不说我也知道,忍着点”林书凶巴巴样子,伤口消毒仍是舍不得用力“你这身体耐心调理还有恢复的可能”

“大概是见不到樱花盛开”平静的语气中透出些许的忧伤。从军十余年,所留下的不过一身病痛,或许还有数载骂名,所幸还有些时间她心里想着。

林书听了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大了些“你是我的病人,你可要好好活着,不然我以后怎么悬壶济世”

“林医生,我不会是你第一个病人吧?”玩笑般的问

“这都被你发现了”林书重重的点点头。虽然薛敏和白杰仁的关系在她的撒娇打滚的逼问下得到解答,但她还是起了作恶心里,尽管没啥作用。

“那我便是真的看不到樱花了”薛敏笑道。

“放心明年3月,我带你赏花”林书为薛敏整理好衣服,拍着胸脯保证到“还有最后切记忧思过重”

薛敏看了眼床头的报纸,不再说话。

薛敏回到陈公馆是酒井清泉亲自去白家接的,其阵仗不压于清剿地下联络站。明眼人都知道薛敏与酒井关系匪浅,甚至可说是亲密。想要和酒井搞好关系,薛敏变成了首要关注的对象。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望的是山井。山井是日本人却喜中国的文化,琴棋书画、衣食住行均有涉及,期中偏爱书画。他与薛敏的相识也缘于此。薛敏年幼习得书画,写得一手好字,虽后从军,却不曾荒废。山井也是个实在人,一幅字合了他的眼缘,便示薛敏为好友,两人只谈字画,无关其他。

“报告,少佐,山井去了陈公馆”

“薛敏,随她去吧”酒井对两人的交往是清楚的,起初她以为薛敏的目的在于病毒,可长时间下来,薛敏对于病毒连旁敲侧击都没有,真的只谈字画,酒井也不在去理会。

“那几个人到底抓住没有”

“还没有,正在全力搜捕”

“搜捕?全力?”桌子突然被掀起“你是白痴吗?”

前来报告的下属吓的立刻鞠躬道歉“对不起,少佐,属下无能”

“你是无能,丢的是大日本帝国军人的脸,掀翻江海城也要找出来,我不信他们真的有上天入地的本事”

“是”说着便快步离开。

老沙被救不到一天便吐血而亡,因为被日本人弄坏了嗓子也说不出什么。局面似乎陷入僵局,这时有人主动联系了他,署名为花木兰。

两日后是表彰大会,剿了地下联络站也算功劳一件。酒井将功劳算在薛敏头上,有了这个理由,薛敏被正式授予少佐军衔并登报进行宣传。

金站长看见这张报纸差点没背过气去,他曾怀疑薛敏为共党,没想到成了日本鬼子。上峰的连连斥责让他疲于应对,日日不安,没了这身皮不要紧,丢了命恐怕连收尸的都没有。金站长将报纸撕的粉碎,再次对薛敏下了必杀令。

林书倒是没有忘记医生该做的事,找了酒井求情为薛敏治病。去陈公馆的次数比白杰仁还多,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中药,让薛敏每日三次的服用。林书没想过,薛敏事事不怕却怕喝药。

“能不喝吗?”薛敏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天真的问。

“不行,良药苦口”林书果断拒绝。薛敏实在无法忍受林书直勾勾的眼神,将药喝了干净,含了好久的糖块才将眉头舒展。事后和白杰仁诉苦说林书的药堪比三斤黄连。

不过三四日薛敏的病况没有好转反而有下滑趋势。薛敏开始不明原因的吐血,浑身疼痛难忍,本就苍白的脸越发的虚弱。薛敏时好时坏的病让林书感觉不对劲,想到与薛敏来往密切的山井又一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薛敏,你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你有事情瞒着我”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

“林书,我在监狱里见到一位朋友,我找了她很久,我以为她活着,我以为我能救她,可到最后 我连她最后一点尊严都保护不了”薛敏说得很平静,静的像北方冬日的松树林有些发冷“她死在我的刀下,我刺穿了她的心脏,她死的痛苦,林书我并不值得救”她低着头,让人看不见表情。

“薛敏你是我的病人,我只懂治病,你做了什么事,我管不了”对于薛敏的突然病重她心里已经有了眉目。

“林书,你为何如此关心我”

“你是病人,我是医生,我关心你是天职”

“我的命不重要,不必再费心”

林书气的跺脚,夺门而出。

薛敏苦笑着,心想‘林书,无论你是何人都不要因我而伤了,薛敏的命太少已经偿还不起了’她歪着身子倒在地上,鲜血从嘴角缓缓流出。

参与病毒实验是山井又一提出,那天是她被授予日军军衔的第一天。薛敏蒙着眼被带到实验室,摘下她眼罩的是山井,山井兴奋的拍了拍她的肩,对其表达了最大的欢迎。薛敏跟着山井在偌大的实验基地里穿梭,五颜六色的液体,不知名的标本,还有被关在牢房里向她苦苦哀求的人。

活体解剖是薛敏参与的第一个项目。活人赤裸着身体,黑色的头套罩着脸,四肢被打了麻醉,动也动不了。活人的对面是一具尸体,解剖过的,尚未凝固的血液,零碎的脏器,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反胃。“你要习惯”山井似安慰到。良久,薛敏才道了声“是,山井教授”

那具尸体很快被收走,地上的血液依然存在,提醒着刚刚那可怕的场景。周围透着阴冷,薛敏握着手术刀不由得的发抖,停在半空中迟迟未动。山井笑着“我第一次解剖也不敢”边说边握着薛敏的手果断刺向腹部。

一次又一次的刺向那位实验品,那不是解剖而是单纯的伤人快感,薛敏试图阻止却又无可奈何。见了血的山井异常兴奋,变得疯狂,连同薛敏一起,只是山井沉浸在嗜血的愉快中,薛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挣扎。漫长的实验结束了,实验品露出的写满痛苦的年轻的脸,在实验的途中便已经死去。当薛敏清楚的看清楚那张脸时险些站不稳,李烟雨,她的队员,死在她的刀下,以最痛苦惨烈的方式。

非日本人参与实验者均要注射病毒以表示对大日本帝国的忠心,所幸的是薛敏注射的病毒不具有传染性,通常结果病毒诱发癌症继而死去。

薛敏看着林书气愤的背影有些失神,想着李烟雨,也想着老沙的话,冷月、柳如烟被酒井注射病毒危在旦夕,她必须参与的实验核心,拿到解药,摧毁病毒。

晚上薛敏被白杰仁强行拉到了天仙楼听书,当然还有一个气呼呼的林书。天仙楼临江城最大的娱乐场所,说书,唱戏,男欢女爱均有,是个消遣的好地方。

白杰仁名声在外,自然被请到了最佳观赏位置。白杰仁苦口婆心的劝两人和好,林书磕着瓜子,时不时的喝些茶水,悠哉悠哉的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薛敏则在听书,看起来津津有味。白杰仁见没人听他絮叨,便抢起了林书手里的瓜子,结果当然被揍了。

“哎呦,各位爷,玩的开心”来的人是如花,是天仙楼的管理者,浓妆艳抹,体态丰腴,虽是半老徐娘,但风韵犹存。一路走过,想占便宜的人不在少数,都被她挡了过去。见到白杰仁两眼放光,似乎见到了金子,差点没扑过去。掐着嗓子叫到“白二爷,贵客,新来了位姑娘,二爷见见”听见这话,白杰仁被茶水呛的连声咳,想着他不过来两三次有必要这么熟吗,连忙撇清关系“我可是个正经人”抽出被攥紧的手,一本正经的说到。

如花领会心意,解释道“没错,没错,正经人,小翠的赎身钱还是您给的,小翠感动的要给您当牛做马,您都没同意呢”

话一结束白某人就被人狠踩了一脚,疼的白杰仁龇牙咧嘴。

“白二爷好兴致”薛敏打趣道。

“我都不知道二爷这么善良,没钱还债,有钱赎身”林书附和道。小时候白杰仁向她借钱买糕点的事情记忆到现在,因为高利贷,那二两银子白杰仁至今没还。

“哎呦,还有两位姑娘,这皮肤,溜光水滑的,手感……”刚一伸手就被林书挡了回去,抿了口茶道“我是来消遣的,不是来卖身的”

“这里有女人找乐子的事情吗?”薛敏随口问到。薛敏坦然处之,其余两人受到了惊吓,薛敏为人太过正经。

“有,有,姑娘想要什么?正经的,不正经的都有”如花咧嘴一下,露出一排白牙。

“哎呀,如娘,薛长官交给我了,你忙去吧”突然来的人穿着一身黄皮军装,毕恭毕敬的出现在薛敏面前“放心,保证让长官满意”作出邀请上楼的姿势,自顾自的介绍到“鄙人黄金,皇协军386营营长”

“这,黄有钱,不好吧?”如花不太满意的说到。黄金将她拉到一旁,给了一张银票道“拿走,如娘,听我的,保证不能让人跑了”如花又被人称如娘,说着手并不老实,抓着手乱摸。如花收下银票,笑意盈盈的道谢,单手将那只不规矩的手掰的作响“谢谢,黄爷”去了下个地方招呼客人。

薛敏想起来黄金就是奉命抓捕刘成他们的人,她知道他来找她无非为了前途,她可以趁机打听刘成的消息,嘘寒问暖一番上了楼。林书想去凑热闹却被白杰仁拉住说一个人无聊要求陪着,然后又被打了一顿。

跟着黄金拐来拐去去了雅间,靠着里面,比较安静。里面摆满了酒宴,还有三人穿着旗袍,手中抱着琵琶,与一般风尘女子相比多了几分清新风雅。薛敏入座时,几人便弹奏起来。黄金边给薛敏倒酒边说着奉承的话,薛敏说着客气的话,有意的询问刘成等人的抓捕近况,一句两句,琵琶曲到了高潮,黄金激动的鼓掌给了赏钱。

说了事,喝了酒,黄金的酒量实在差的很,几杯就晕了头,曲子结束前吩咐那几位照顾好薛敏,自己迷迷糊糊的退了出去。

薛敏只出于礼貌喝了一杯酒,见黄金走了自己也要起身离开。三人见状有意的拦住她,“爷,曲子没结束呢”中间的女子到。其余的两人凑到她身旁做出了不可思议的举动,一人软绵绵的坐到薛敏腿上,开始了挑逗,薛敏受到了惊吓,有些发懵。

两人一前一后,手在她的前后缓慢的爬行,衣服上的扣子被从上到下解开,右肩裸露出尚未愈合的伤,薛敏才回过神来。推开两人,整理好衣服,顺手掏出了枪“你们疯了,我们同为女子”

“那又如何”女人放下琵琶“我可是天仙楼的头牌,薛敏队长不满意吗?”

薛敏深看了她一眼自知说不过她,只想快点出去这个鬼地方。

“真的要走吗?留一晚,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很大的秘密”

薛敏迈开的步子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欢迎下次再来,薛敏长官,我叫余香凝”扯着脖子喊到。

“香凝姐,她真的能救我们吗?”一个小声的问。

“对啊,她自己就是叛徒”另一个道。

“放心,我看上的人不会错”余香凝肯定的回答。

薛敏急冲冲的下了楼,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朵,努力的平复心情,她活了二十几年从未遇见如此荒唐事,心中发誓要扒了姓黄的皮。

“听说了吗?”

“什么”

“还能是什么,这地方最大的新闻当然是白家兄弟”

“我知道,传闻白老大和那个女日本鬼子有一腿,而那个鬼子和新来的女特务关系极其暧昧,听说两人同吃同睡,早就干了什么苟且之事,还有那个白老二年纪轻轻的不知道抽什么风,放着好好的林家小姐不好,偏偏喜欢有磨镜之好的女特务”

两个男人听着说书,嘴上也不闲着,讨论着名门贵胄的家常理短,风花雪月。

“这林家与日本人关系密切,我还听说林家姑娘与那个女日本人也关系匪浅,谁知道有没有发生点特殊关系”

“三女两男,乱成一锅粥了”

“有钱人的事可比街头说书的有意思多了”

两人磕瓜子跟着其他人拍手叫好。

拎着茶水瞎逛的林书听见这些话,差点吐血,挡着脸悄悄离开,要被人认出林家小姐逛花楼,还得了。

谣言遍地,想不知道都难。

匪夷所思的人物关系,莫名其妙的情感路线打破了薛敏对于底线的认知。她总算知道黄有钱为什么找了几个女的照顾她,此时她很想耍耍官威,亮亮枪。

白杰仁可不是怕人的主,采取了简单粗暴的方式打破谣言,耍了威,亮了枪,吓跑了一楼的客人。以为可以起到震慑作用,然谣言止于智者而不止于威胁。

第二日,白杰仁打闹天仙楼的消息传遍全城,他们的关系又增加一条女特务欲求不满欲与林家小姐私奔,白杰仁找人不成大闹天仙楼。

谣言愈演愈烈,管也管不了,白杰仁气得摔盘子也无可奈何,只好随它去了。

薛敏想了一晚决定探探余香凝口中的秘密,她想一天又不会少块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薛敏来时,余香凝在房中喝茶,对于她的到来并不惊讶,热情的招呼薛敏坐下。茶换了酒,倒满了一杯推到薛敏面前。

“对不起,薛敏不善饮酒”酒喝多了自然没好事,顺手推了出去。

“没关系,我喝”余香凝并不介意,一杯酒一饮而尽“想知道秘密啊,哪有那么容易,要听我的,一天哦”靠在薛敏肩上撒娇,口气吹的薛敏耳根发痒。薛敏浑身上下的不自在“余小姐,你想干什么”

“别急啊,明天早上自然会告诉你”娇滴滴的声音,薛敏不由得打了寒战。

薛敏冷漠的看着酒壶见底,余香凝喝的醉醺醺的挂在她身上说胡话“薛敏,我记得你,但你不记得我,当年你就救我一命,我也没什么报答的只能以身相许了,哈哈”

“救命?”薛敏疑惑着。

“我说你不记得了吧,当年你拿枪冲进来杀鬼子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当时你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子,你只顾她哪里顾得了我”

“我…”

“嘘,不要说话”余香凝轻轻捂住了她的嘴,软绵绵的身体往薛敏怀里蹭“外面有人,我好晕,扶我到床上去”

“哈哈哈哈,薛敏,你真好骗”余香凝突然用力将薛敏拉到床上,抱着不撒手“你真好骗,说什么都信”

薛敏想动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余香凝,屋子里有迷药”

“发现了”余香凝爬到薛敏身上笑到。

“你根本没醉”

“我可千杯不醉,放心药效只有3个时辰”余香凝解开了薛敏的外衣“天仙楼的头牌,卖艺不卖身,你不吃亏,从了我吧”

薛敏瞪了她一眼,觉得头昏脑涨,渐渐的陷入熟睡中。

“薛敏,对不起了,若不是形势所迫,怎敢玷污你的声名”余香凝小声说到,她朝门的方向看了眼,解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肌肤,将薛敏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作亲吻姿态。同时配合着不可言表的声音,着实让人浮想联翩。

过了些许时间,门外的脚步声远走,余香凝这才放心下来。

她侧身躺下,盯着薛敏的侧颜“快十年了,我终于第二次见到你”

“如娘,她们睡下了”如花房间里一个店小二道。

“想不到那位长官竟是真的,余香凝如此固执,原来是看不上男人啊,也对,这年头谁信的着谁啊,还不如挑个喜欢的”如花挥了挥手让店小二退下“老娘是没这福气,都是些贪图钱色的东西”

济世堂药铺,林书翻阅着那些古老的医书,希望能从书中找到破解之法。

“哎,脉象微弱,气息游离,已是油尽灯枯之相,目前只能续命不能治病”说话的人是林书的老师,何悬,花白了头,惋惜到。

“师傅,真的没救了吗?”

“老朽才疏学浅,所学有限,愧对医者之名”何悬摇摇头,深感无奈愧疚。

“薛敏,拜托了”林书心里说到。

薛敏醒来时已经是傍晚,病弱的身体无疑增加了药效。余香凝依然坐在那里喝着酒,笑意盈盈的看着薛敏心里发毛。

“醒了,我的长官”她解开了脖子旁一颗钮扣,露出的部分有明显的抓痕。薛敏揉了揉发昏的脑袋,见到地上的衣物及衣衫不整的自己立刻清醒“你,我,我们,这,怎么”开始了语无伦次。

“就是你想的那样,怎么,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吧”余香凝凑上前去。薛敏抓着被子瞬间脸红“告诉我什么秘密”

“秘密就是你睡觉做噩梦,磨牙”话一说完就被薛敏掐住了脖子,体验一次窒息的感觉“最好如实讲,我从军多年,杀人见血的事情干的多了”

“我说,喘不气,死人了”在余香凝的哀嚎下薛敏放了手。

“长着一张好欺负的脸,披着羊皮的狼”她顺了口气嘟嘟囔囔说着。

“天仙楼有鬼,这里的女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消失一些人,起初我也没太重视,以为她们跑了或者被人买走了,都是些默默无闻的人丢了也不会有人在乎”

“然后,你发现了什么”

“说来也巧,那天我迷迷糊糊喝多酒走错了地方,那个地方是天仙楼的禁区,说是那个房间格局不好,算命的说阴气太重,易招鬼邪”

“算命的?也能信”

“是不信,后来住进去的人非死即疯,让人不得不信,最后封了门,成了不能说的地方”

“是够邪的”

“那天我喝多了,模糊的听见里面有女人的哭泣声,喊着救命,听着声音像极了消失不见的小翠,当我凑近时声音便没有了”

“你不害怕吗?”

“我撒腿就跑了,因此病了好几天。后来我又去了一次发现了一个簪子带着血迹”

“鬼故事,有趣,你为什要告诉我”

“我不信鬼神,这件事一定有问题,我想请你帮忙调查”

“天仙楼被后的人是到底是谁没人知道,况且我自身难保,怎么能保护的了你们”

“薛敏”余香凝突然眼泪汪汪,哭的停不下来。

薛敏扶额突然醒悟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套路着,旁边的人哭的梨花带雨,薛敏思虑了一下也只好同意“行了,那禁区具体位置在哪?”

“在一楼”余香凝立刻喜笑颜开。

夜晚的天仙楼灯火通明,比白天更加热闹,更加纸醉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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