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租室友


七月的夏天,連續下了幾天雨後,天氣開始轉晴,我把這當做是一種好的開始,尋思着在網上發一個帖子,招募一個女室友。

帖子發了五天,一直無人問津。第六天的時候,忽然有人回了帖子,像是意外的驚喜。那時我剛剛起牀把窗簾拉開,眼睛看着城市裏的車水馬龍,心裏想着很遙遠的地方。對方的頭像是一隻可愛的考拉,網名叫藍心,資料上寫着25歲,相冊裏放有一張圖片,圖中的女子穿着一條藍色的裙子,赤腳站在翻卷的海浪裏,視線看着前方。我與她約在下午一點見面。整個上午,我把房間打掃了一遍,把兩天沒剃的鬍子剃乾淨,衝了一個熱水澡。

她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C128棟,她自己找到了這裏。這是一個小區,靠近公園和地鐵站,小區裏面種有很多芒果樹,每顆樹上都結有果子。我一下樓就認出了她,與照片上一樣好看,她身材高瘦,鵝蛋臉,眉心處有一顆綠豆大小的黑痣。穿着白色的T桖和藍色的牛仔褲,T桖上粘有一些顏料的色彩。她拉着一個行李箱,肩上揹着一個揹包,站在最近的一顆芒果樹下。

我向她招手,同時過去幫她拿行李箱,她說:“這箱子很重。”

我不以爲然,結果真是超呼我想象的重,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的時候左邊臉蛋有一個淺淺的酒窩。進入房間後,我給她倒了一杯水,然後帶她去看房間,看完後她說想要看一下我的房間。她只是站在門外,往裏面看了一眼,就決定住下來。

她是一個喜歡安靜,性格孤僻的女子,所以平時我也不去打擾她。她的作息很有規律,每天只出去兩次,都是出去買了喫的回來,其餘的時間,都是安安靜靜地待在房間裏,我猜想她可能是在畫畫。過去了幾天後,有一次中午,她賣了一袋桃子回來,然後給了我兩個,那是她第一次跟我主動說話,我很是高興,做爲回敬,第二天我買了西瓜,叫她出來一起喫,她沒有拒絕,往後我便偶爾賣一次西瓜。

天氣連續放晴了十幾天後,開始迎來一場暴風雨。從下午五點開始狂風大作,緊接着烏雲密佈,大雨傾盆,並伴隨着震耳欲聾的雷聲與撕裂天空的閃電。小的時候,在我的故鄉,每逢遇上暴風雨,我就跑出家去,在狂風暴雨裏奔跑,然後淋得溼漉漉的回來。大雨一直下到七點,然後大雨變成小雨,只是電閃與雷鳴依舊,雷聲像一隻怪獸在外面咆哮,閃電在天空連成一片電網,像是天空要破裂的樣子。小區在接近八點的時候,就忽然斷電了。

這樣的情況每年都會發生幾次。我拿出三個檯燈,打亮一個放在客廳裏。這時候藍心從房間裏出來。

“是停電了嗎?”

“是的。”

“啊,那什麼時候會來電呀?”

“要是快的話,10點鐘內,要是慢的話,就要等到凌晨了。”

“要那麼久啊,你有充電寶嗎?借我用用。”

我讓她等一會,回到房間裏給她拿充電寶。

“你需要檯燈嗎?”

“嗯,要一個,謝謝了!”

我把檯燈和充電寶一起給她。

“不客氣,晚餐你打算怎麼辦?”

“這我也不知道,你呢?”

“我打算煮麪條,你要一起來嗎?”

“那就麻煩你了。”

“沒關係,你在房間裏等我,煮好了我叫你,你有碗嗎?”

“有一個。”

“那就太好了。”

我把一個檯燈拿去廚房,在裏面煮了兩份的雞蛋麪,煮好了我去叫她,她拿了一個鐵碗出來。我給她乘了一碗,我們一起在客廳裏喫。

“你現在不工作嗎?”

“我五月底的時候辭職了。”

“現在在找嗎?”

“沒有,我打算休息一段時間,看看書學習之類,然後還打算出去旅行,再考慮找工作的事情。”

“打算什麼時候去旅行?”

“下個月後吧。”

“去哪裏?”

“還不清楚,全國各地吧。你呢?”

“我呀,也是在五月底的時候辭職了,不過我已經旅行一個月回來了,工作的事,打算下個月找。”

“都去了什麼地方,外面的疫情怎樣?”

“疫情那倒不用擔心,除了北京和黑龍江以外,其它的地方都是可以隨便去的,景區也幾乎開放了,現在人流量不是很多,出入景區都需要戴口罩。”

“人少點挺好的,你都去了什麼地方?”

“西藏,香格里拉,大理,麗江,內蒙古,洛陽,杭州,烏鎮,廈門。”

我不由得心生佩服起來。講到旅行的事,她似乎很有興致,拿出手機給我看了她拍的一些相片,無論取景與色調方面都拍得很好。她說:“這些都只是隨手的一拍,那些真正的美景,我是不會拍照的,都只是安靜地看,把它們記在腦子裏。”

“你是藝術生,學畫畫的嗎?”

“不是,我是學英語專業的,不過我喜歡畫畫。”

“既然喜歡,那爲什麼當初不選擇畫畫呢?”

“有些事情,不是喜歡就能夠選擇的呀,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選擇自己喜歡的路。不過學英語專業也沒有什麼不好,養活了自己才能選擇自己喜歡的事情。”

“你呢,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看書吧。”

“看得出來,那天見你房間的書架上,滿滿的都是書,那些書都看完了嗎?”

“嗯呢,我一般是看完了現有的書纔會買新書。”

“能借幾本給我看看不?”

“好啊,只要你喜歡,你都喜歡看什麼樣的書?”

“都行吧,比較喜歡推理的。”

“那還好,我有幾本推理的書,不知道你看過沒有。”

“什麼樣的?”

“《白夜行》、《沉睡的森林》、《沉默的告別》。”

“嗯,有聽說過,但還沒看過。”

這時候,忽然來電了,我們相視一笑,我看了下時間,是晚上九點45分。她還我充電寶和檯燈,我去書架上找出《沉睡的森林》拿給她。

她笑着說:“下次,我也給你看看我的畫吧。”

這次聊天之後,我們的關係很快好了起來,然後發現她也不是很難相處。往後的日子,她索性早餐與中餐都不出去吃了,和我一起煮白粥和麪條喫,到了晚上,我們則一起出去喫晚餐,偶爾我也會買菜回來煮。我帶她去我常去的那家飯店,我喜歡那裏的燒鴨飯和白切雞飯,常常兩樣輪着喫,而她比較喜歡喫排骨飯。喫完飯後,我們一起去公園散步,然後走回去。週末的時候,我約她去公園打羽毛球。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她就要了,我心裏有點難過起來,但是又不知道能以什麼藉口留下她。我覺得她只是把我當做了朋友。

最後的一個晚上,我下廚給她做了一頓晚餐。一大早我就出去了,爲了賣到新鮮的食材,菜單我已經想好了:清蒸鱸魚,糖醋排骨,蒜炒龍蝦,酸筍炒田螺,還有炒空心菜以及冬瓜湯。她問我有沒有酒,我只買了兩瓶飲料,她借我的電車鑰匙,出去買了一瓶葡萄酒回來。

菜喫到一半,她給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也給我倒了一杯,然後舉起杯來和我乾杯。她兩杯酒下去後,和我聊起她的事情來:“小的時候,我的父母常吵架,後來父親在外面有了女人,初一的時候,他們離婚了,父親又馬上娶了那個女人,我的母親因爲氣不過,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最後搶救無效。”

“你問我,爲什麼不選擇畫畫,因爲畫畫要花錢買各種東西,而我一點也不想花他們的錢,我也從來不主動向他們要錢,上了高中,我努力學習,只想着考上大學,能夠遠離他們,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我是一個沒有家的人,所以我喜歡旅行,因爲流浪的人沒有家。”

整個晚上,我就一直安靜地聽她說,我很想擁抱她,但是我不敢,最後她說要送一副畫給我了。這時候她已經有點醉了,那酒的後勁有點大,我喝了兩杯就已經昏昏沉沉的,而她把剩下的酒都喝完了。我扶她回房間去,她拿起書桌上的一副畫卷給我,上面繫着一根紅繩。然後她躺到牀上,瞬間就睡着了,我幫她脫去鞋子,打開空調,蓋上被單。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那副畫,裏面畫着一個男子在廚房裏煮菜,男子一頭短髮,戴着眼鏡,身穿藍色的襯衫與牛仔褲,他一手捉着鍋柄,一手拿着鐵鏟,神色專注地樣子,而一個女孩,從身後抱着他,女孩的側臉眉心處有一顆綠豆大小的黑痣,穿着白色的T桖和藍色的牛仔褲。

第二天,我準備了早餐,把藍心留了下來。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