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幾把淡

     

        前幾天,有位瀋陽作家在“今日頭條”上提問:圓圓日記何以招罵?可同爲女作家的池莉也就抗疫,包括“封城”,在網上林林總總地寫,卻不見人說她啥子。這又是爲何?

        碰巧,圓圓的日記有斷斷續續地讀到,總體的感覺是無精打采……也就沒吸引我繼續讀下去。倒是不常寫字,演戲爲生的陳沖寫的抗疫文章,處驚不亂,眉目冷峻,印象頗爲深刻。池莉的我是不知道有。

        就作家的詰問我做了迴應,大致意思是說:大災大疫之下,一般人礙於表達,拘於信息來源的無序和不對稱,無時不刻將自己置於生與死的拷問,內心的惶恐與苦悶,莫可名狀。這個時候,有種婆婆媽媽式的絮絮叨叨,可以緩解焦躁與不安,極易共情、共鳴,如同促膝一寸,有互相拍着大腿親近的相見恨晚。至於說招罵,極有可能因她“公知”代言人的腔調引發。這些年,但凡有公知腔的地方就不乏“熱度”。

        我倒不是指責圓蹭熱度。作爲一個作家,她早已功成名就,身退“坐家”。只是這本該老辣的文字,何以那麼“擰巴”?好似拉扯一把生了鏽的鋸子:左腳弓,右腿繃,脖子扭痛眼望酸,就是不見木頭斷。滿篇的喳喳哇哇,眼淚花兒苞起,憤懣、悲憫之情態,倒是一眼望穿,寸草不生。

        借一步說話。儒家文化中的悲憫之心,即“仁”,分兩種:君子之仁與婦人之仁。前者關心在現有條件下權衡利弊,做選擇,兩害權衡取其輕吧;後者幻想一個不切實際的萬全之策,哭且哭了,即便眼淚多得可以搓個澡,悲亦悲了,悲得生無可戀抹脖子上吊。不管怎麼的,始終找不到寬正的路子。

        可惡的是——他們只提供眼淚鼻涕,卻不負責提供方案和選項。

        所以,這個世界絕無可能按照文人、小說家的邏輯去發展和演進。如此這般,你啥事別想幹成!熱衷於奇技淫巧之術,棄國丟家的人多了去,歷史呈現得一青二白,豆腐與蔥花兒一般。

        李白的詩是寫得好,可他不顧婆娘娃兒,數十載不稼不穡,不工不賈,只顧飲酒狎妓,披頭散髮地立於船頭,止不住的“懷才不遇”。好不容易倚仗權貴混進宮裏,寫得幾章浮詞豔句,卻因恃才傲物,放浪形骸慣了,討得個“逢旨作詩”的無趣,灰溜溜折出京師。喝酒斷篇兒,竟然給偷情生的兒子取名李頗黎(西域胡人說“玻璃”一詞的諧音,李出生胡地),直接昏聵得沒了底線。不信你給個鄉鎮長讓他幹着試試?一準的九點上班十點到,十一點才把茶葉泡,十二點他就把酒來倒……

        闖王攻破北京外城,藝術木匠崇禎殺了愛姬親子,最後時刻親自跑去撞鐘,幻想召來羣臣做玉石俱焚般的抵抗,可惜他錯了:清流們早就急慌慌跑回家裏,準備穿戴齊整,跪迎新主去了。

        說實話:不健康!

        無獨有偶,晚上又看到一好事者,像是來挺圓的,特意轉發一篇早先的文章:某個女作家寫與圓交往的印象,多溢美之詞。該作家在文章的結尾處寫圓得一好房……恰巧圓在日記裏自稱居住在“作協”,想必這隱於單位之內的美宅地,定是那有花園,有藤椅,有落日和茶的好房吧?我想“作協”這樣的清水衙門,斷無可能胡修一通別墅。那麼這所謂的“花園”,豈不嚴重懷疑是佔用公共綠地,非法搭建之後的成果呢?

        果真如此,她就真不如與農民工互換個位置。索性去鄉下置換一處房子幾畦好地,日日種菊夜夜望南山。讓農民工擠進城去,乞一落腳之所求得公民待遇。城裏房子逼仄價高,緊巴壓抑。鄉下人煙稀鬆,可耕可讀可傳家。隱士如願做了地主,農夫甘心窩爲房奴,各得其所,兩全其美,豈不快哉?

        本來,行文至此就寫不下去了,扔一邊不管不顧。無事搓腳,閒得蛋痛,亂翻圖書,印刷品犯賤,多半是些繁殖和交配造就的浮愁與淺痛,關我“鳥事”。

        今晨讀到簡友“浮光掠影”寫的《搭檔》,“滄桑戰神”寫的《那年夏天,那片海,那羣人》兩篇文章,才搭上游絲的線索,理清續寫的針頭麻線。前文寫製造業工人的生計艱辛。後者實錄石油人在波斯灣的大海里“開疆拓土”。都是血盆裏抓飯食的節奏。倒不是文字有啥了不得地動人,酷曙裏的勞動者狀如熱鍋上的螻蟻,一點不“凍人”!總之是流淌的汗水比擠出的淚水多。喜歡這種不藏不掖,坦胸露乳地雄起,活得板結硬扎,自食其力亦自擔後果。俗話說:不冷不熱,五穀不結。

        近半年時間,寫字界盡出幺蛾子。有雛兒他爹宣稱犬子天賦異稟,日吠詩歌二千首,半個月的產量就比癱長壽詩詞大王康熙。有公安副廳用“平安”一詞複製造句,印成經書,作價相當於十斤一級“五花肉”,據說還脫銷。這可慕煞了各種協會,各色平臺裏的老中青幼四代藝術家。口誅筆伐不說,私下裏發誓要寫經的,確實不在少數。事於至此,休要學那捨近求遠的玄奘,從今往後,“經”忒多,只怕你唱頌不完,只怕你球經不懂——當騸匠。

        據實說話,中國真的要不了那麼些作家詩人。朦朧詩的大腕食指,至今住在瘋人院,幸福地發呆。篤定要“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海子,碎石樣將靈肉撒在冰涼筆直的鐵軌。羞澀的顧城去到遙遠的新西蘭,翻臉做了屠夫,獨毒看鑑,利刃爽喉的寒光。寂寞的北島,早已兩鬢染霜,與波蘭友人浪漫地“切而死”,碰杯卻撞出了“夢破碎的聲音”,孤苦得嚇人。京城朔爺,愈發雅怪,本來是寫文悼念親家朱新建,轉而指桑罵槐,揶揄國內的小說家寫不出好作品,無肝無膽學習詩人,勤奮地練習自殺,苟且偷生,沒羞沒臊,無恥之極……細想這廝,既寫小說又編劇本,怎的沒裝上狗膽熊膽豹子膽,給自己來這麼一出。

        爛事蕪雜,殤情傷神,不說也罷。時下“文化搭臺,經濟唱戲”,寫字人媚俗騷氣,膀大腰圓幻覺衣袂飄飄,幾大幾粗照樣道骨仙風。“文章千古事”就一夢囈,純粹是自己哄睡自己的口水民謠。

        滿塘呱呱,文人如蛙。夏燥,避走涼水淺窪。蓮荷青苔,美聲唱詠,仰躺皆性感。以偏好自慰,以自愛自嗨。抱團一池娘炮卵泡,散養墨色蝌蚪,酷似驚慌失措的文字。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同學兼摯友是某市文聯的主席,見我四處吐鹹冒酸,說,有空到治所的期刋上耍耍嘴皮,賣點狗皮膏藥,免收保護費。還說,不在文字上多花精力,你娃實在可惜。我回他:假如我厚顏無恥,這世間不外乎多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末流文人,卻少了個帶領農民工血拼養家,按月多多少少給國家交點稅銀的公民。兩相比較,誰的價值更大?主席緘默,不置可否。手下幾多體制內紅男綠女,養尊處優,名號如炸雷,湊本季刋卻夠嗆。我看到過,滿坑的豬屎,叫春灑的貓尿,騷臭得緊。假裝佛系,懶得理會,有潔癖。

        續個袍哥潑皮的尾巴:寫下這些話,必定要遭罵。皮厚肉糙,早就不怕。學句東北話:滾犢子!愛咋咋地。吼句四川話:啷個嘛,有本事,把爺爺大胯下的配槍沒收了!

        奧斯卡.王爾德說:有的人走到哪兒都能帶來快樂,有的人只有走了才能給人帶來快樂。兩句傻白甜式的結束語,有點繞,細讀,慢品,慎重選。


            2020.3.16寫半截文                  2020.8.17續寫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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