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騙我！”周某歇斯底里地怒嚎，他的眼睛充血，看着我的目光充滿了憎恨。
我涼涼地看着他，無動於衷的樣子加劇了他的怒氣。
他衝過來，一拳打到我的臉上，我用手肘擋了一下，手臂上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整個人往後一個趔趄，堪堪撞到身後的牆壁上。當他第二次向我衝過來的時候，我稍微一屈腿半蹲，他一拳打到牆壁上，於是瘋狂地朝我揮舞着雙手。我一個轉身彎腰旋轉，從他的暴力範圍中躲開，一個反手擋開了他的攻勢，一個上踢，腿迅速地飛擡起踢到他下巴上，再一個右腿後踢，右腳踢到他的腰部，他順勢摔了下去，腦袋磕了一下牆壁，發出“噗”的一聲。
他沒有站起來，只是單手撐住地面，恨恨地盯着我。
“你早就知道你讓我玩的是什麼是不是？你是不是那個殺豬盤的線人？”他因憤怒而聲音嘶啞。
“不是。我不認識那些人。”我淡定地說。然後戲謔地看着他，沉浸入了回憶裏，冷冷地說。“殺豬盤這種騙局，早就存在了。當年我的一個朋友因爲一時貪慾，陷入了這種網絡在線賭局。但是他不知道，這是一個騙局，因此‘輸’掉了三十幾萬。”
“那關我什麼事？只是你們貪心，爲什麼……”他欲起來再次攻擊我。
“不關你事？”我眼神變冷，怒視着他，情緒有點失控。“是的，故事的一開始，是跟你沒關係。可是後來就不是了，如果不是你，也不會把我害得那麼慘。”
我冷冷地注視着他，眼神恨不得撕了他。
他反而安靜下來了，不明白我怒從何而來。
“那年我朋友遇到這種事情之後，就一個人遠走他鄉，離開了這個他生長二十多年的城市。一個人去外面打拼，拒絕了所有人的來往。”我有點傷感地說着，“那個時候的我，一無所有。我想幫他，卻無能爲力。我只能看着他一天天消沉，漸漸失去了原有的活力。我很想幫他把那個害他到一無所有的‘殺豬盤’清理掉，但是能力有限，沒法做到，這就像一個毒瘤，警方清理了一個地方的，另一個地方的又冒出來。”
周某狀似安靜地聽我說着，手握成拳，青筋暴起。
“後來我想幫他把債務還掉，讓他有一個美好人生。可是我又能怎麼做呢？我沒錢，甚至連自己的生活費都賺不夠，我想考研，也沒有經費，微薄的工資甚至不能支撐勉強的日常生活。”我表情有點落寞 ，有點抑鬱。“就在那個時候，我無意中點到了一個廣告，就是你們公司發的報考一級消防工程師的廣告，你們信誓旦旦地承諾，說考了這個證，可以年收入幾萬到幾十萬，還說不限制學歷和專業……！”
周某睜大眼睛，看着我，一副突然醒悟的表情。“所以你恨我，就是爲了那幾千塊錢？就因爲認爲我騙你報考消防工程師的培訓班，後來退不了費就怪我？”
“哈哈哈~”我冷笑三聲。“不怪你麼？你以爲是幾千塊錢的事麼？你當初在我點了你們的廣告後，就從網上獲得我的電話信息，電話騷擾我……”
“什麼電話騷擾，要不是你想考……”周某狡辯着。
我冷哼一聲。“是，我是有點考慮。但是當初我也不想報所謂的培訓班的，報名之前我明確地告訴你，我沒錢，我目前遇到了經濟問題，我怕報了你們的班浪費錢，可能根本沒有用。”
我越說越氣憤。“可是你呢？你是那麼地敬業！”我諷刺地說。“你爲了讓我報你們的培訓班，天天給我發消息，打電話，告訴我報考一級消防工程師有多好，告訴我你們公司的培訓班有多麼高的通過率，信誓旦旦地告訴我，讓我相信你，說你們的培訓班，保過，考不過無條件退費！！”
“我不是……”周某喏喏爭辯着說，“當時確實是……”他有點惱羞成怒的表情，“你自己無能，考不過怪誰？”
“是麼？是因爲我無能麼？還是因爲你們這種培訓班本身就是一個騙局？你們的宣傳本來就是故意誤導。你的承諾不過退費，只是爲了騙我們這些無辜的，又缺錢的學員繼續掏腰包。就算是沒有錢，你們也能花言巧語讓學員們背上一身貸款！！”
“因爲相信你說的考不過可以退款，我爲此負了債，只希望之後真能像你說的那樣有一筆‘正規’收入。但是我萬萬想不到，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不但一消的考試要求嚴格，註冊條件不符合，就連你說的考不過退款都是騙術！因此我負債，申請退款失敗，你還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不關你的事。你們公司，嗨x網，把責任摘得一乾二淨，拒不退費。”我壓抑着怒氣，把陳年往事，壓積在內心的委屈一字一句說出來。
“因爲你忽悠我報的這個班，讓我欠了債，爲了這個所謂的考試，我花掉了近半年的時間，可是還是一無所有。隨後遇到疫情封禁期，工作受挫，從此精神心理壓力巨大。爲此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大代價？你知道麼？”我惡狠狠地看着他，恨不得再扇他倆耳光。
他冷笑着：“當初那麼多人報了班，又不止你一個，何況不過騙了你幾千塊錢，又不是我花了，是公司收的，你有本事去找我們公司啊！”
我眨一下眼，眼神透露出詭異而無情的光。“是呀，錢是你們公司收的，你只是一個爪牙，你只是負責騙騙無知的人們，讓他們心甘情願地掏腰包，反正他們就算起訴，訴訟費律師費也超過被騙金額，大多數人也不願意花那麼多心力和你們打官司。所以你們就爲所欲爲，大肆斂財，喪盡良心！”
周某氣極，他撐一下地面，站了起來，一下子把我打倒在地，衝上來掐着我的脖子，質問：“就因爲這點事，你記恨了那麼多年？你處心積慮靠近我，就爲了報復我？你這**！”他暴着粗口，惡狠狠罵着，手上收力，要把我往死裏掐。
“沒錯，就是爲了報復你，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要接近你？”我雙手掰着他掐緊我脖子的手，儘量撐開一點點呼吸的餘地，從喉嚨擠出微弱的聲音。我把他的手掰離我的脖子松一點，繼續說着，也不怕激怒他。“因爲你當年騙我負債，我壓力太大，滿心憤懣卻無處宣泄，因爲負債，我沒有辦法去做我想做的事情，耽誤了我的考研，讓我徵信也受到影響，影響了我進事業編。從那時候起，我過了幾年顛沛流離，困頓不堪的日子。你永遠無法想象，那些日子我是怎麼過來的！”
我的眼中留下了兩行淚，順着臉頰，流到我的手上，再滴到他的手上。
他的手稍微放鬆了點，縮了回去，看我倔強的模樣，反手一巴掌給我拍過來，我往後倒下去，腦門撞到地板上，血跡斑斑。
“哈哈哈……”，我兩手撐着身體，看着他，不顧疼痛，繼續說：“我沒辦法對你怎麼樣，也沒有足夠的錢跟你的公司打官司，但是我報復你一個……哈哈，一開始是沒辦法。可是後來，我再次在網上看到殺豬盤的的消息，又因你們販賣我的個人信息，讓‘殺豬盤’的人找到了我，千方百計地想讓我掉進他們的圈套，成爲一隻待宰的豬。”
“我朋友就是被這些組織害的，我又怎麼會不知道這種以網上博彩的名義，欺騙人們在他們APP‘買彩票’，從而引起人們的貪慾和不甘，越陷越深直到傾家蕩產的組織是什麼玩意。”我有點不屑，看了周某一眼。隨後我繼續說：“但是，我突然有了一個主意。你騙我害我那麼慘，可以教訓你一下。爲了教訓你，我自己假裝相信了殺豬盤的線人的‘推薦’，註冊了他們的APP，投入資金購買‘彩票’。同時，我找到機會和你結識，成爲你的‘朋友’，然後故意‘不小心’讓你發現我在‘殺豬盤’上賺錢，你看着我越賺越多，果然心動。”
“**，”周某罵罵咧咧“爲了騙我，你竟然安排了那麼一個局，難道你就……”
“沒錯，我投入的資金當然是要不回來了，爲了讓你相信，我投入了幾千塊錢。不管你是輸還是贏，‘殺豬盤’不可能讓你提現成功。贏了，看着資金賬戶裏面的金額多了，其實根本沒法提現。輸了，很多人會不甘心，有可能會在誘導之下投入更多資金，直到傾家蕩產。”我說出了這些年，在各種渠道查到的，“殺豬盤”的套路騙局。
“我以爲，你最多輸了幾千或者幾萬塊，就收手，給你個教訓就好。”我看着周某，幸災樂禍。“畢竟爲了教訓你，我自己也損失幾千塊，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周某一腳踩到我的腳踝上，居高臨下，一副要弄死我的表情。我咬着牙，忍着疼痛，盯着他。
“你個**！你害的我傾家蕩產，我要讓你生不如死”周某腳上使力，欲把我腳踝踩碎。
我臉上因疼痛而猙獰，但是我還是帶着痛苦地說：“可是我沒有想到你那麼貪心，你贏了輸，熟了贏，竟然……”竟然輸掉了幾十萬或者更多……
我沒說出來，因爲周某抓起一個椅子，往我的頭上打過來。當我以爲我必死無疑的時候 椅子卻碎裂掉，各種碎掉的零件打到我腦殼上，疼 ，卻不至於腦殼碎掉。
“碰”“不許動，警察！”一羣全副武裝帶着武器的警察破門而入，把我們包圍了起來，我依稀看到周某的手上流血，應該是中了一槍，而剛剛碎裂的椅子，是被一個警察扔過來的另一把椅子擋住，兩把一起碎了。
我暈了過去。
鐵窗之外，是閨蜜小霞，她隔着玻璃，打開一個紅豔豔的請帖，讓我看上面的內容。被邀請人那行 是她的名字。
“他沒有邀請你。或許，曾經滄海難爲水。”小霞看着我，嘆息一聲。
那日和周某起衝突之後，警方把我送去醫院就醫，隨後審判入獄。我因尋釁滋事罪和教唆誘導他人賭博獲刑。
小霞請帖中的他，就是我曾經和周某提起的那位曾經陷入殺豬盤後遠走他鄉的朋友。當年他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說“以後，我再也沒辦法給你幸福了，放手吧！”
看着眼前的請帖，我眼眶有點沉重，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自己拼命工作，還完了所有欠債，遇到了一個家境優渥，愛他的人，明天，是他的婚禮。”小霞有點猶豫，但還是沒有瞞我。
“嗯。”我沒有說話，我祝福他，那是他該有的幸福。知錯能改，懸崖勒馬，當年一步走錯，他選擇了最爲正確的路，靠努力工作還完了所有債務，他得到幸福是最好的結局。反而是我，曾經只有蒼白的支持，卻無能力幫助他分毫。
人生的無力，或許是有一天你遇到了一個想努力護着的人，卻發現無能爲力。因爲自己沒有任何實力。
“那個嗨x集團的周某，也被判刑了，因爲賭博罪和挪用公款罪。”小霞有點開心地告訴我。
“挪用公款？”我看着小霞。
“是的，他賭博花完了自己的錢，然後就挪用他公司的公款 。更搞笑的是，這種事不止他一個人做，他們公司的部分人也是這樣做，他公司的董事長，挪用了公司幾個億的資產，用於賭博和開設賭場，他成了‘殺豬盤’的牽線人，還有很多‘下線’爲他招攬賭徒。這次因爲挪用公款暴出來，嗨x集團出現了財政危機，於是那些當年被忽悠得團團轉，被騙取了高額培訓費卻退費無門的學員們，再次聯合起來起訴這個騙子公司。該公司因爲內部問題處理不好，因此在應對訴訟的時候，敗訴，被判決退還不當得利，退還欺騙誘導學員們繳納的學費，培訓費。”小霞如數家珍，面帶笑容地告訴我她知道的消息。
“這一件事，並不是因爲你而發生的，在周某陷入‘殺豬盤’賭博之前，他們公司的老總已經陷進去出不來了，你當初誘導周某踏入這個坑，之所以那麼容易，也是因爲他們公司其他人也早就入坑，他纔沒有防備。”小霞嘆息一聲。“人的貪慾是無限的，當初這個公司用虛假宣傳來坑騙學員們交費，大肆斂財，卻因騙的財太多，收買了大量的後臺，因此被騙的學員們投訴無門。現在，他們也因爲自己的貪慾自食惡果。”
我靜靜地聽着，尋思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果然，小霞繼續說，“那個公司的董事長和部分爪牙因爲組織聚衆賭博，加上挪用公款等罪名被判刑。因爲剩下的錢款有限，被大量的學員起訴退款，敗訴後，賠償學員們被騙的學費總計數百萬，現在那個公司已經申請破產。”
“你好好改造吧。惡人自有天收，往後，你不需要賠掉自己的未來懲罰別人。”小霞看着我的眼睛說。“你當初會被他們虛假承諾騙了購買那個什麼培訓班，除了他們花言巧語太能編，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爲當時你太缺錢了。這個世界上，被騙錢的，往往是沒錢的人。”
“餘生，願你努力，做一個堂堂正正努力賺錢的人，不要輕信任何會讓你輕易致富的局，畢竟，所有快速賺錢的方法，大多數都寫入了“刑法”。”
小霞離去，留下她的話，在我耳邊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