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說農民出大力和流大汗是一種愚蠢 如山信仰

周立波說:我一輩子不會上春晚,是對觀衆的尊重。因爲春晚的主流受衆是9億農民,你對着你一個不熟悉的人羣去說什麼,上春晚是對這個人羣的不負責,是自己的自不量力。海派清口應該是有高中以上文化學歷來看,否則會是一種煎熬。

王福重說:農民跟我們喫的糧食關係不大,按我的說法,幾乎沒什麼貢獻。出大力和流大汗是一種懶惰和愚蠢。”

農民,是我國基層一個龐大的羣體,農民工,也成爲城市基建的重要力量,很多人出生就在城市優渥的環境裏,遠離鄉村,對農民缺乏瞭解,或者生了誤解,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人類的幸福感指數,若要在體力和腦力兩種勞動評判,還真不一定能分出高低來。幸福,從來不分階級身份,只是由人的慾望值決定,都要先建立在自我滿足之上。滿足,那幸福感都是一樣的。

我的父親是地道的農民,在這片土地上,與我父親一樣的農民已經不多了,年輕人正在用不同的方式經營土地,而六十年代的他們正在老去,他們將成爲這片土地上最後一批傳統農耕者。

我瞭解他們,我是農民的孩子。

我的父親和村民們以前都喜歡看《一週立波秀》,只是周立波卻並不知曉。當然,農民大叔們有娛樂的要求,但他們更關心國家的科技發展,關於時事,也常聊得鬥志昂揚。他們不認識王福重,只熟悉袁隆平,包括他的雜交水稻每一型號的種子。他們經歷過饑荒,甚至去海南參加過水稻制種。他們愛護每一寸土地,也學習用機器代替耕牛,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適應着時代的發展……

雖然他們用傳統的方式辛勞地耕種了幾千年,但一個時代總有落幕的時候。我們要破舊立新、革除舊弊的同時,是否又能認可和傳承他們樸素醇厚的生活理念?能否看得到他們那不放棄的執着和堅韌?以及迎着困苦向前的那份勇氣?他們身上一直被傳承下來的那些優秀品質。

我們,是否真的足夠了解和尊重他們?

如山信仰

在春夏相交之際,村中偶然會刮來一陣颶風,從村西一路過來,掀了田地間的蔬菜大棚、掀了一路房舍草屋、也掀了我家西邊房檐一角,震落幾片瓦來,再一頭撞到東北邊那綠蔥蔥的山坡上,一陣騷亂後,又幾個迴旋才銷聲匿跡。山腳下江家瓦房看似門庭整潔,紋絲不動,而後屋頂早已片瓦不存,只剩松木椽子脆弱地架在土牆上,一片狼藉中,雨水已澆溼了牀帳。

父親說:“風水的選擇對房子很重要。”顯然,江家“風水”不那麼好。

洞悉了其中奧妙的父親蓋了他認爲好的房子,“風”也幫他驗證了自己的選擇。房子,代表着家,是一項投資,也是重要的精神家園,是他們這一代人寄託一生希望和幸福的載體。蓋房子,是他一生中最有成就感的事。

他爲此吃了不少苦頭。房子,同樣也是現代和未來人們重要的精神家園,生命中重要的一項投資,你我他,本質的追求並沒有不同。

如今,土胚房已經逐漸被淘汰去了,一如那一個時代的人。

時代不同,人的思想也不同,時代賦予他們必然的使命。王福重對父輩的誤解,一如他對每個時代經濟必然的誤解。

沒有老一輩人一個腳印一個腳印的逆流而上,沒有循序漸進,怎麼會有中國的今天。

和大多數的村民一樣,我的父親只讀到小學三年級,他哪懂什麼風水,都是歷代經驗的積累,再加上他自己的想象而已。

周立波在這點上沒有說錯,在他們那一代高中以上,都是有文化的人,那都是建設社會的人才,留下來種地,那是一種浪費。

他的“風水”學裏,倒也煞有介事。東北邊江家背靠的山樑,被他形象的稱爲“左青龍”,右邊偏低的山崗他說是“白虎”,背靠的是“玄武”,對面高高的屏障就自然是“朱雀”了。

這裏山連着山,山套着山,一眼看不了多遠,但他就說我們安家在這個地方是風水寶地,一定能平安興旺。

父親說建這棟房子,光地基就花了三個月時間,硬是從山體上一鋤頭一鋤頭整理出三四百平米的平地。再用牛車把土方拖到對面,把村口的整條路足足墊高了兩米。歷時半年,纔有了我們幸福熱鬧的家。

我很驚訝,對面長長的林蔭路是那麼平坦堅硬,也抵擋住了歷年的洪水衝擊,但母親說,那時候路在河裏。

建房子恰好是分田到戶後沒兩年。那時人們剛脫離集體大鍋飯。勞作的積極性是提高了,但擺脫貧困,還只是個理想而已,任何一個家庭,都常常會因食物短缺而面臨絕境。

大山裏的生活是艱難的,但從未聽到人們抱怨,似乎總能在生活中找到樂趣。人人都有對待居家不同的理解,如果沒有地理優勢,那就動用人工填補。在家周圍種茶種竹種樹,或者是各種花草,自然的“風”人無法干涉,水總還是可以的。於是,他們就在家門口挖一口池塘,或者引一條小溪,不管怎樣,都要讓家“風調雨順”,溫馨舒適。

都市的人們有美的追求,農民同樣是生活藝術的創造者。

踏實地過日子,只要對未來充滿希望,人總是更善於行動,也更善於苦中作樂。

一杯燒酒,一碟炒豆子,或一根捲菸,就似能消散所有的苦厄,帶來無邊欣慰。閒暇時,父輩們總是一起吹牛聊天,就似乎是最好的娛樂。雖然他們對很多事件的理解,沒有多少科學依據,但任何被神話後的化險爲夷,或者對生活的總結,總是帶着生動的說服力。

比如哪天哪個家長爲孩子們買了件新衣,或者添了雙鞋襪,他們就總說:“你們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比我們那時候,不知要幸福多少倍哩”。

聽多了關於他們煤油燈下成長的故事,電燈下成長的我們,自然就倍感幸福了。

山外人把農村看成閉塞落後的象徵,而我的父輩們,則把土地看成是值得依賴和託付的生存之本,他們把自己的靈魂注入大地,泥土就有了靈氣,大地活了,人也就活了。熱愛才能擁護,一如對生活,一如對腳下的土地,這是大多數農民都擁有的樸素情懷。

父輩們對生活的理念,一如山那般樸實厚重,使我們也學會了在窮時“富貴”、苦中自信。

如山之愛

村裏已經陸續建起了各種別墅小樓,最近又下達了一戶一宅的新政,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都要面臨着拆除。父輩們多有不捨,一如面對逝去華年。

白手起家,就是什麼都沒有,什麼都待創造,父親如大多數農民一樣,年少成家,立業的資本只有力氣。從空空白手,到如今兒孫滿堂,他們總說,恍如隔日。

愛情,在現代多數人生活裏已成爲奢侈品,但對當時的父親而言,卻是他唯一的財富。他和母親的愛情是真實的,真實到足夠去抵擋一切困厄。雖然喫不飽,穿不暖,但只要心有所屬,能至死不渝的跟隨,未來就是明媚的。

當我們坐在電腦前去尋找愛情真相時,其實我們的生活正在失去它。父輩們的愛情告訴我們,愛是生活中真實的付出,口說無憑。

村裏的吳嬸還不到六十歲,突然有一天就半身不遂,中風使她不能再愉快的交流和笑,她坐在輪椅上,每當見到人來,她的眼中總滿含不捨的淚水。吳叔推着她,兩個孤單的身影,走在靜謐的村路上,一把野花,或喃喃私語,或他拿着水瓶,一路慢慢喂。這樣的日子已經有兩年了,已成爲村裏習慣的風景。

母親也總是在做了好喫的食物時,分出一碗來送去,村裏同年紀健康的夥伴不多了,多數都在和病魔做着抗爭,母親爲此總是很傷感,父親也不說話,只是發現,他對母親少了脾氣,母親說去做什麼,他就去做什麼,認真而細緻。

他們的情感我們這代人或有不懂,或者很多人自詡比他們聰慧有知識,或許時代賦予了現代人們更多選擇權,但人間的珍貴,莫過於最質樸的思想、最質樸的情懷、最質樸的一份擔當、最質樸的默默陪伴,像大山一樣。

如山美麗

村口外,河流跌下崖去,瀑布轟鳴,鄉村總有絕美的風景,但那是在風和日麗的時候,山洪暴發時,大水就像咆哮兇猛的上古野獸,人們是絕對不願意去招惹它的。

雖如此,山裏邊卻聽不到一點水響,“邪惡”被關在了村外,這點“朱雀”功不可沒。父親因此把村口上那個急彎,看成是一個重要的門戶。

我們晚上能安睡,當他說完全得益於這裏風水的庇護時,山村,在我們的心裏,更存下了搖籃一樣的溫柔。

村裏修路要拓寬,想要挖開山口,父親堅決抗議,他說這山口開了,山裏山外的風從此就找到路了,暢通無阻,會直接把村裏多數房子掀掉。江家更是聞風色變,急切地表示贊同,村主任只好妥協,對彎道做了最大保留。

父親的風水見解,經過多次“印證”,成了他不可冒犯的信仰。

我信仰科學,不會把未來寄託在虛無的玄學上,只對他的“風水”論當故事聽,但父親的信仰卻又間接被一羣自然生靈認同了,他從來不缺擁護者。

不知什麼時候起,山中每年七八月,總會飛來一大羣灰背紅腹鳥。很小很小的鳥兒,密密麻麻,同那陣大風一樣,它們從村西嘰嘰喳喳快速地飛過來,從家門前飛過去時,灰不溜秋,像極了普通的麻雀,但撲到“青龍”山坡時,統統翻過身來,肚皮朝上,瞬間山坡上一片通紅,色彩極其豔麗,很是打眼,眨眼之間,它們掉轉頭來,又像箭一樣飛回村裏去了。

父親從那時起每年就有了新的期待,他只擔心它們從村口繞出去了,怕會迷了路。但似乎鳥兒們對山外沒興趣,總是跟着風的流動來回飛翔,不偏不倚走着和風同樣的路線。

父親說:這一定是很珍貴的鳥,那麼美麗,一定要好好保護,不要讓別人知道,更要阻止人們抓捕,要讓這裏的山林,成爲它們最安全的棲息地。

村裏流動的風中,總是飄着他們那一代人的氣息,他們的思想和精神,已和那片山林土地融爲一體。他們對自然的解讀,也潛移默化地教會我去熱愛、發現、珍惜。

我的父親,只是幾億普通農民中的一員,沒有文化,沒有特殊技藝,普普通通,和土地打了一輩子交道。

傳統的農耕逐漸被現代農業代替,土地有了更大的價值,而人呢?那一代最貼近大地的勞動者,他們的身影已然蕭索,我們未來是否也會如此?

我們需要對昔日有所懷念和追悼,在我們父輩的旗幟下,感懷他們曾經對土地的熱愛和耕耘,在歷史長河中,留下烙印。父輩的旗幟,從古到今,一直在傳承,應該繼續去激勵華夏未來一代又一代,讓我們不被征服,讓善意的良知、自強不息的態度,繼續發揚光大,創造出更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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