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琵琶……”
掌櫃的琵琶通體純白如雪，彈奏間音色也是極好。
“骨琵琶啊，前朝一個瘋子皇帝做的，嘖嘖，雖說是不務正業了點，但這手法也是好……”
薛夢鶯突然來了興趣，“不知掌櫃可願講講這琵琶?”
“這個啊……從前有個皇帝，他有個媳婦……”
山岩看不下去，“掌櫃你挑重點講吧……”
“少來，好不容易有機會講講你掌櫃的發家史……”
“……”
“不然你以爲御寶齋裏那麼好養活啊？綾羅綢緞還有什麼畫啊，時不時拿出來晾晾，香爐還得點什麼龍腦麝香的，有的還得打蠟擦油……”
“我爲了養活這一大堆……當年都給那瘋子皇帝當宮女去了……”掌櫃的提起這個又是一肚子苦水，山岩想開溜，卻被一把拎了回來。
御寶齋各處安靜無比，門口平常最聒噪的小鈴鐺都不敢出聲，香爐的煙都儘量飄得離掌櫃遠點。
“老孃這輩子都沒伺候過人啊……伺候的都不是人啊……你們是不知道那瘋子特別喜歡煮人玩，看你不順眼就煮了……”掌櫃突然後知後覺地瞥了薛夢鶯一眼。
“薛姑娘應該是知道的。”
薛夢鶯還是坐在那，“掌櫃我們繼續講琵琶吧。”
我頓了一下，今晚還是不喫烤肉了，我倒沒什麼，聽完這個再去剔肉，山岩得瘋。
“那個皇帝有個小老婆，是個姓薛的歌姬，他特別喜歡，上哪都帶着她，忽然有一天他喝多了，想起來有人說他的小老婆跟別人有一腿。”
我一面講一面留神薛夢鶯的神情，後者沒什麼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
“不是有一腿嗎？他就把那個小老婆砍了，砍完之後酒也醒了，就開始嚎……嚎的那叫一個難聽，油麪巷裏那條缺了腿的癩皮狗都比他叫的好聽。”
我回憶起當差的見聞，順手摸了把琵琶，薛夢鶯似有所感。
“他說，回憶起薛嬪昔日音容笑貌就不禁悲傷佳人已逝——他最喜歡聽薛嬪唱歌。”
山岩縮了縮脖子，想那薛夢鶯的聲音是他聽過最好聽的。
“那薛嬪被他剔肉挖骨了。”
“有一腿，所以挖了腿骨，做成了琵琶。”
薛夢鶯面無表情地補上剩下的故事，轉身顧我，“可以給我看看嗎？”
山岩的神情立刻緊張起來，有意無意地擋在我們之間。
我抓住他的胳膊扭到一邊去，薛夢鶯真要打的話，這小崽子就是個開胃菜 。
薛夢鶯細細撫過琵琶，信手彈撥，不戴甲片一串輪指彈的也是我望塵莫及的水平。
她是御寶齋怨氣最深的……器物之一。
“你這琵琶彈得真好！”我由衷讚歎，回顧山岩，“你怎麼不誇了?”
山岩的臉色變幻莫測，“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你彈得這麼好要不要考慮上街去彈個曲子給我賺點伙食費?”我思慮良久。
山岩嘴角一抽，我想此刻在他心裏我恐怕是和那皇帝差不多的瘋子。
“無妨……夢鶯感謝大人收容本體百年……”
聽到那聲“大人”，山岩心中一動。
《御寶齋》言:骨琵琶，下世百年，懵懂，以薛夢鶯之貌示人。薛夢鶯，薛嬪也。琵琶承其主體貌音容，故善音律。
作者 ：媺嬛，00後一文科生，喜詩詞，喜讀文，尤善虛度時光，渾水摸魚。常攜納蘭詞練字，然寫作卻仿柳三變和二晏。
主播:餘獨不覺。輕書悲歡離合，淺嘗人間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