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救贖我的青春

你被救贖過嗎?還是永遠生活在愧疚裏無法自拔,有的時候想要解脫,到後來發現自己掉入了一個怪圈,如果本無罪的你該要如何救贖自己呢?

距離那件事情已經二十多年了?可是我好像永遠也無法被救贖了。一個坐在我身旁的流浪漢問我:那是一件什麼事情?我沒有立刻張嘴去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看着手裏快要燃盡的香菸,想着還能在吸一口。

於是我深深吸了一口煙,想讓它多停留一會兒,那種自我麻痹的美好感覺停留久一點,可那畢竟是不現實的。

最後我還是緩緩呼出了香菸,輕輕抖動,菸灰一點點掉落,總想着還可以在吸一口,人就是這樣的貪婪。

當你擁有的足夠多時你不會在乎,當它一點不剩時,起初有點可惜,到後來發現再珍貴的東西也並非自己想的那樣不捨。

地上散落着四五根菸蒂,有一個還冒着煙,我感覺很疲憊似的揉了一下臉,慢慢纔開始覺得清醒,用着沮喪的神情看着流浪漢,然後半響纔開後問說:剛剛你問我什麼?

流浪漢頭也不回的癱軟靠着牆,半眯着眼睛說道:我問你那是什麼事情?

我腦袋微斜看着太陽,半眯着眼睛說道:現在的社會多好啊!人民就要過上小康生活了,就不像我們那個年代,黑的說成白的。這個世界還是有光明的,只是吧照到我身上怎麼就比別人遲了那麼久了?   

流浪漢依舊躺着,用着嘲笑的口吻緩緩說出了一句話:我怎麼就沒覺得我的世界光明過了!

隨後我們都笑了,也許我們說的是同一個‘光明’吧。

我們是生活在這個世界的邊緣人,可有可無的存在,但是出了大事兒一定就是我們的錯,嘲笑我們陰狠、歹毒、無知,凡是大衆們覺得一切讓人作嘔的詞用在我們這類人身上,他們都覺得簡直就是‘完美’。

我故意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輕聲說着:我可是有幾百萬的‘富豪’,這錢還是政府給的!

流浪漢起身拍了拍我的背說:沒事兒,哥們兒,我以前也做過這樣兒的白日夢,理解理解。政府的錢哪有那麼容易得到啊!幾年前我就是想多拿點錢來着,怎麼着,不但房子沒了,錢也沒了。

我有點自嘲的說着:這是政府給我的青春補償費以及養老費。你還別不信,真有這個事兒!

流浪漢這才提起一點精神,半支撐着身子坐着,從上衣袋子裏拿出一包半舊的香菸,伸到我面前,用手抖了抖香菸盒,一根香菸就蹦出了盒子,他示意我拿一根兒,我當然不客氣的拿了一根兒,叼在嘴裏,他劃了一根火柴,自己點燃後,用手捂着火柴湊到我面前,也爲我點燃了。

他還打趣的說:哥們兒,這香菸美女,咱就只差美女了,人生還有一根香菸解決不了的事兒嗎?一根兒不行就兩根兒,再不濟就一包唄。

我笑笑不語,沉默了很久,終於開口了。

故事發生在二十多年前,那時候我考上了大學,那時候的大學錄取比例很低,所以家裏人覺得我是光宗耀祖了,學校有生活補貼,所以沒怎麼要生活費。

那時候計算機是一個剛興起的專業很喫香,我就報考了,學習之餘當然也向往愛情,這就談了一個女朋友,她挺漂亮的,估計現在當奶奶了吧。說到這兒我莫名的心酸,狠狠吸了一口香菸,許久才緩過來繼續說下去。

那時候快畢業了,和一個同學合租,他不怎麼喜歡和男人打交道,但是比較喜歡和女孩子相處,對女孩子比較好,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暖男,討女孩子喜歡的那種男孩兒。

他有一個毛病,特別愛面子,容不得別人說道,可相處了這麼久,還真沒有發現他的不完美之處,愛情專一,學業優異,人際關係好。

那天是我一個死黨過生日,大夥兒一起約去喝酒聚會,我喝到一半,我身體不舒服,剛走出門口,轉角就看到一個很像我室友的傢伙在和一個女的拉扯,那個女的好像不願意理他,我也沒在意就去衛生間去了,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另一個個女的依偎在他身上,我沒多想,大概是三角戀之間情感糾葛。

聚會總有散的時候,我屬於慢熱型的,喝完一兩個小時大腦很清醒,之後開始變的有些迷糊,最後變成一個暴躁毫無理智的傢伙,所以一般我都不喝酒,只是那天情緒高漲多喝了幾杯。

趁着還半清醒狀,我跌跌撞撞的走進超市,看見漂亮的姑娘就大腦不理智了,忍不住搭訕了女孩兒,老闆娘一臉鄙視的看我,反正我無所謂嘛,就買了點水果和一把水果刀。

不知道怎麼就來到公寓的樓底下,旁邊站着一個年輕的姑娘,我當然會去搭訕嘛,那個姑娘沒搭理我,氣鼓鼓的樣子,於是我就放棄了。       

我上樓去了,到了門口剛拿出鑰匙去開門來着,鄰居張大爺剛好加班回來,剛好看到我開門,接着一個女的就衝進去了,張大爺露出鄙視的眼神看着我,我自己還一頭霧水了。

但是我還是進屋了,就甩開鞋子一頭倒在了沙發上,後來聽到那個女孩兒在破口大罵,弄的我頭快炸裂了,握緊拳頭擼起袖子,想着好好修理她一番,一個陌生人不該這麼狂妄,到別人家放肆。

也許是我喝酒後太不理智,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粗魯的用腳踹開了門,想都沒想就伸手打了那個女孩兒一巴掌,大聲對她吼着:你個婊子,樓下撩你你不理,現在主動送上門兒來了你還脾氣了,看老子讓你閉嘴。

後來那女的和我撕扯扭打,罵我王八蛋流氓啥的,當然我就上火了。接着腦後勺一陣疼痛,兩眼發暈,倒在地上快要閉眼時模糊看見一男一女兩個人影。

後來你知道嗎?莫名其妙我就成了強姦婦女並且還把人殺死的的殺人犯!說到這兒我激動地青筋暴露,雙拳緊握。

當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時,好像看到我的牀上有一個女的,裸背躺着,整個牀被染成了紅色,當時我就嚇得清醒了,後來不知道怎麼了好像意識到大事不好了,被一下子嚇蒙了。接着警察破門而入,架着我就下了公寓,坐上警車去了局裏了。

接着我就被帶到了審訊室,突然燈打開了,眼睛被光刺的睜不開,兩個警察坐在我對面,當時他們就不停地引導我去回憶當時發生了什麼,我說我喝酒了和那個女的發生爭執,接着被打暈了,剩下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其中有一個年長的警官顯得有些沒耐心了,幾乎是吼着說着:你這個人渣,簡直就是禽獸,那麼一個年輕的女孩兒你玷污了她,還不放過她,還把她殺了。

我也快崩潰了,我喝醉了,我不記得發生了什麼,腦袋一片空白,我都有些懷疑真是我自己乾的,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我沒有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可法庭上沒有一個有利的證據證明我的清白,老闆娘和張大爺都出庭作證了,敘述了那天晚上我買了刀並且和那個女的回了家的細節,並且聽到爭執聲。

事情串聯起來就是我喝酒後獸性大發,強迫陌生女人滿足自己的慾望,結果遭到女孩兒反抗,但仍然阻止不了我侵犯她,事後我殺人滅口以絕後患,但是女孩兒生前最後用力反抗了一次,並用棒子敲暈了我,導致我沒能及時逃離現場。

我的父母和女朋友都不相信是對方律師所說的那樣,都在竭盡全力的幫我,可是那也是徒勞,法醫鑑定女孩兒的死亡時間和我們一同回家的時間相差無幾,那把嶄新的水果刀上只有我的指紋和女孩兒的血跡,百口莫辯。

經過調查那個女孩兒是我室友的女朋友,那天晚上是來特意找他的,她的朋友都說她和室友的關係很好,不存在被室友謀害的可能。

我的那個室友,他可真是幫我了我一個‘大忙’,他說自己那天知道我去聚會了,估計我不會回家,就叫女朋友去他家,提前給她過生日,沒想到她早到了,自己正在等蛋糕。

後來走到一半就下雨了,就躲到公寓附近的超市,和老闆娘說了幾句話就買了把傘回家了,回到家他驚呆了,女友被我殺死了,他嚇得尖叫衝出門,被嚇傻了一直驚恐叫着殺人了,殺人了。

鄰居們被驚醒了,都進來瞧瞧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看到我拿着刀坐在牀上的樣子,後來報警了,我就被稀裏糊塗的帶到警局去了。

最後在律師的力辯下我被判了無期徒刑,雖然我一直主張自己無罪,但有什麼用了。我記得判刑的那一天,女孩兒的父母衝過來對着我大罵爲什麼我這個禽獸不去死,失聲痛哭着,他們打我,用拳頭狠狠砸我,我感覺我的骨頭快要散架了。

我哭不是因爲他們而是我母親,我母親跪在女方父母面前,扯着他們的褲腳,給他們磕頭祈求他們原諒,我當時真的難受,臉上的肌肉僵硬的無法動彈,我當時給我的母親磕頭,不爲別的,就爲她所受的累和屈辱。

這麼些年來我提交過申請表,要求重審,法院卻不予理會。

後來吧,我女朋友每次見到我就勸我好好活着,別尋短見。我似乎覺得她說的對,活着總還是有希望的,這丫頭有些倔強說要等我出來,我當然勸她不要這樣。

她的父母勸不動她也就過來苦口婆心的讓我好好勸勸,於是我下了決心不在見她。再次見她的時候她懷裏抱着一個嬰兒,小臉紅撲撲,當時我就想啊,如果不出這檔子事兒,說不定我和她也有一個可愛的寶寶了。

看到她一臉幸福的樣子真爲她感到高興,她也勸我不要灰心,要像《肖申克的救贖》裏面的安迪一樣,他是無罪的,長時間的監獄生活也沒讓他熄滅掉心中的希望。我還開玩笑說,你給我一本《聖經》和一把錘子吧!

說到了我母親時,我停頓了一會兒,頹廢的磕去菸灰,咳嗽了幾聲,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是我卻哭不出來了。

當難受到快要崩潰時,往往都是哭不出來的,憋在心裏像一股股氣一樣衝撞着五臟六腑。

我母親是被我給害死的,她被別人瞧不起不說,主要是年紀越來越大身體就越不好了,探監的時候記得有一次我媽對我說:兒子啊! 今年收成不錯,只是你養的大黃狗前些天死了,每當我說到你的時候,它可聽話了,搖搖尾巴乖乖的聽我說話了,說着說着我就不知道怎麼哭了。

大黃狗吧,它就嗷嗷叫,好像安慰我似的。你爸走的早,如今大黃狗也走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

說話間我們都哭了,哭的稀里嘩啦的,我媽就想着我能被無罪釋放出來,左等不來,右等不到,人都憔悴一大半了,她去世的時候我不在身邊,那種終身遺憾,你懂嗎?

流浪漢聽着聽着也覺得有些心酸了,開始回憶往事去了,而我繼續說我的故事。

後來全國這幾年進行冤假錯案的清理,輪到了我,不容易啊!你猜怎麼着?當年那個犯人就是我室友,他是因爲新犯案被抓了,據說是被監控發現的。

他被判了死刑,警方翻看當年卷宗,發現它們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最後他坦白交代了當年是他栽贓陷害的。事情的起因是他喜歡上了另一個女孩兒,那個女孩兒就揹着他主動約見現女友,也就是被殺的女孩兒。

他們在爭吵,恰好被我看見,他認爲我一定認出了他,他覺得顏面掃地,心情有些沮喪。

女友被他氣哭了,可是心有不甘,當天晚上約見他做個了斷,當時時間很晚了,我還沒有回家,平常這個時間點我不回來就意味着整晚不會回來,一定是熬夜開發項目去了。

所以他以爲我不會回來了。他就把地點約在家裏,因爲他不願意遇見熟人,被他們說三道四的。

看到樓下我和他女友一同上來了,他有些意外,便藏起來了,看到女朋友衝進房間找他,而我一副發酒瘋的樣子實在可怕,但是他不願意看到我和她女友爭吵扭打在一起,所以敲暈了我。

後來他和女友發生口角,他女友看到我買的水果刀隨意堆放在水果盤裏,就立馬拿起刀威脅他,要和她分手除非她死,他就去搶她的刀一來二去不知道怎麼刺到了他女友的心臟,他很慌,看到了昏迷的我,於是果斷把帶血跡的衣服換給我穿了,把我當做了替死鬼。

正巧那天晚上變天,他爬水管下了樓,僞造他爲女友慶生假象,等他往回走時,半路下起了雨,剛好去超市買把傘的同時找一個人證,還順手偷了一把一模一樣的刀。接着我就莫名其妙的被認定是殺人犯了。

流浪漢竟然顯得一點都不驚奇,我用胳膊去撞他的身體,他才緩過神來,他不好意思的撓頭,說他想事兒去了。我擺擺手說沒事兒,接着我問他你想什麼了?

他揉了揉眼睛好似不太願意去說,我說他不夠朋友,他才說的。

他說以前他不是流浪漢的時候,那會兒城市建設,政府徵收我們的房子,我們不肯,給的錢太少了不說,就是老人們落葉歸根的思想很嚴重,所以把這事兒就一託再拖,後來我們要求加錢就搬遷。

這幫人找了幾個黑社會的,威脅我們,我們就只好乖乖的簽字了,看着房子就這麼被強行拆了,記得我爹死活都不出屋,那些畜生真不管人死活,上來就開挖掘機吧房給拆了,我冒着生命危險把他救出來,結果他心臟病被氣的發作了,活生生被氣死了。

我當然要去找那些個當官的麻煩,想討個公道。不曾想自己非但沒見着那些當官的,還差點把命給搭上了,那點拆遷費全給治傷痛病了。

後來才知道鄉親們的拆遷費有一半被那些個貪官給貪污了,縣裏和市裏的政府機關一個個像串通好了似的,我們這些個小老百姓只好認栽。

我脾氣比較暴躁,無法容忍這些事情,就強出頭,這下好了,被黑社會盯上了,搞得自己不得安生,幾經波折就成了這流浪漢。

還好吧,最後看到原來那些個貪官落馬了,別提多開心了。

我們就這樣說着自己的故事,但是誰又曾想過我們這些被傷害的人要如何‘救贖’自己那顆善良的心靈。

別人會愧疚嗎?這個我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就是我坐了二十多年的牢,確實那件事情有我不對的地方,我在每個夜晚都和老天爺說我有罪,但是該還的也都差不多,畢竟真正害死她的不是我。

我坦然的對每一個獄友說我是無罪的,他們的回答往往是:我也是無罪的,是刀子捅的人,不是我!

我當然只能苦笑一番,大家都當做是一個笑話罷了,於我而言卻是信仰,我不會自殺,我相信我能夠等到出去的一天,即使時間太過漫長。

後來發現真要離開監獄的時候發現自己真有些不捨得了,在這裏我有事情可以做,我還有一堆認識的獄友,我可以憑藉我的關係網幫別人弄到想要的物資,可出去了我能做什麼?外面的世界並不需要我,他們這裏的人並不歡迎我,對我很不友善。

有那麼一刻我想到了死亡,可是我好像不夠勇敢,並不知道我對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可以依賴的。

    二十幾年的歲月,就值這麼一點錢,二十年幾年人生的空白,告訴我該如何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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