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優選】專題推薦文章
文/紅耳兔小姐姐
配圖:《我腦海中的橡皮擦》
爲了方便沒有看過《盜夢空間》的朋友更好理解這篇文章的某些情節,我稍微做個電影科普。
電影裏,小李子是個可以侵入別人夢裏的國際竊賊,因爲職業的特殊性,他經常需要一個圖騰來提醒自己此刻是活在夢境還是現實,而這個圖騰就是陀螺。
1
2025年的某個清晨,我被一隻萌萌噠的胖手一巴掌拍醒。
睜開眼,發現小寶憨豆正瞪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着我,見我終於醒了,笑着趕緊滾進我的懷裏。
窗簾縫裏透過來的陽光以及窗外隱隱約約的鳥叫聲告訴我,這又是一個美好的週末早晨。
我俯身親了一下憨豆胖乎乎的小臉,然後爬牀起來,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外面的喧囂迫不及待地擠進來。
房門這時候靜悄悄地打開了,大寶萌豆探出頭,甜甜地喊,爸爸喊你們喫飯了。
我抱起憨豆,披上一件薄薄的外套跟着下樓。樓下廚房裏散發出來的煎蛋香味刺激着我的味蕾,肚子開始咕咕亂叫。
此刻,顧之川正背對着我,在廚房裏有條不紊地擺弄着鍋碗瓢盆。身後嵌入式的音響播放着我最喜歡的鋼琴曲《卡農》。萌豆在他身後跑來跑去,幫忙準備着碗筷。
憨豆也樂呵呵地拍手,叫着爸爸。
我一邊下樓,一邊低頭看着懷裏可愛的憨豆,有些出神,突然腳下踏空,一下滾入了無邊的黑暗。
最後一刻,我依稀聽見顧之川在大喊,蘇晴,快低頭。
2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爲什麼我對這個時間印象如此深刻?因爲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牆壁上的時鐘正對着我。
可是,時鐘上面的電子日曆,顯示現在時間是2019年。
我疑心是電子日曆出現了故障。不過這並不重要,我此刻更疑惑爲什麼自己會睡在這間陌生的屋子裏?顧之川呢?
我試着爬起來,可身體的劇烈疼痛立馬叫停了所有的動作,我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腳正綁着厚厚的繃帶,身上掛着一堆的管子,管子的另一頭連接着一臺冷冰冰的儀器,一直滴滴響着。我想喊叫,可是嗓子裏的聲音,像被封在了一個真空罩子裏。
掙扎許久後,發覺所有努力都是徒勞無功,我只好頹然地一動不動。
這時,房門被推開了,我努力地睜開眼睛,看見兩個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進來。我使勁兒盯着他們,他們卻只是站在不遠處輕聲交談着什麼,接着又走進來一個護士模樣的姑娘,加入了他們。
斷斷續續、模模糊糊地,我聽見他們說,這個病人還真是命大,這麼嚴重的車禍能夠活過來。
車禍?什麼車禍?明明我只是從樓梯上滾下來。我的大寶和小寶呢?顧之川呢?
我的腦袋開始嗡嗡亂響,我竭力想弄出一點點聲響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可是身體裏的神經像是全部失靈了。
突然,身邊的儀器發出尖銳的報警聲,兩個白大褂大驚失色地朝我撲過來,那個護士姑娘尖聲叫着,快快,病人血壓在直線下降。
接着我又掉入了無邊的黑暗。
3
黑暗中,突然有一絲光亮在我眼前緩緩擴張,我茫然地走過去,發覺這是一間很大的電影院,銀幕上放映的是《盜夢空間》。
我想起來了,這是我和顧之川第一次約會看電影時的場景,時間是2010年。那時我們都還是大一新生,每天乖乖地揹着書包穿梭在大大小小的教室裏。
顧之川和我是在一節高數課上認識的。
我第一次注意到這個男生,是因爲空曠的階梯教室裏,只有他一個人突兀的杵在第一排。
舍友悄悄湊過來跟我說,你看,那個坐第一排的傻小子,後腦勺很像胡歌。
那會兒我很迷胡歌,就自然多看了幾眼,可惜他從頭到尾都在那一絲不苟地記筆記,連下課時間,也是跨上包飛快地混跡在人羣裏,消失不見。
舍友說,下節課,我們也去第一排,看看他是不是後腦勺殺手。
可是等到下節課,我去了第一排,舍友卻丟下我,跑去了她暗戀的男生班上蹭課。
然後那節課,只有我和後腦勺很像胡歌的男生,一起尷尬地杵在第一排。
破天荒的,一向佛系的高數老師在那節課點起了名。我第一次知道他叫顧之川。老師點到我名字的時候,顧之川也朝我這邊看了一下。
從那以後,我和顧之川成了第一排的常客,然後漸漸熟絡了起來。
高數課快接近尾聲的時候,有次下課我跟顧之川借筆記,並承諾下節課碰頭時,還給他。
到了下次課,我一臉抱歉地對顧之川說,他的筆記被落在宿舍了。顧之川笑了笑說,沒關係,然後跟我借了幾張紙,在上面工整地一筆一劃。
我在一旁,笑得不動聲色。
到了下下次課,我又露出萬分懊惱的神色,告訴顧之川,他的筆記本再次被我忘帶了。顧之川依舊笑了笑,表示沒關係,然後掏出上次那幾張紙,寒酸地在上面繼續寫寫畫畫。
我不忍再拙劣地演下去,於是上課時,偷偷遞了一張紙條給他。
“其實啊,你的筆記本昨天被我落在學校東門外的那家電影院了,要不要今晚跟我一起去拿回來?”
看看,這藉口比我的演技更拙劣。沒想到顧之川很快回復了兩個字,好啊。
我樂得差點跳起來。
4
那天電影院正好趕上《盜夢空間》的首映。
我和顧之川不約而同地選了這部片子。
當然,我選這部片子的絕大部分原因是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可惜如今的小李子已經沒了當年驚豔四座的顏值,不僅臉上褶子叢生,還發了些福,加上電影裏雲山霧罩的劇情,我全程在那裏昏昏欲睡。
顧之川卻跟高數課上的乖學生一樣,盯着屏幕眼睛都不眨。
影片最後一個鏡頭,是小李子終於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唸的孩子,爲了驗證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就隨手轉了一個陀螺,可惜陀螺在搖搖欲墜的前一刻,畫面一轉,影片結束。電影院裏迸發出一陣驚訝的哀嘆聲。
顧之川卻沒有哀嘆。
我假裝一臉憂慮地問顧之川,你覺得那陀螺最後停下來了沒有?
顧之川說,停下來了。
我問,爲什麼。
顧之川說,因爲陀螺不是這部影片的圖騰,愛才是。
我沒有再追問下去,畢竟我全程看的有一茬沒一茬,再問下去就要暴露自己了。
從電影院出來,顧之川很自然地問我要不要去喝點奶茶。我連連點頭。
喝完奶茶,顧之川又說奶茶飽腹,問我要不要去操場走幾圈。我欣然前往。
可是操場幾圈走下來,顧之川又說口渴了,想再喝點奶茶。我疑惑地說,你剛剛還在嫌棄奶茶脹肚子,怎麼又要喝?是不是喝完,又要拉我一起壓馬路?
顧之川一臉壞笑地說,你都能把我的筆記本丟在電影院裏,我就不能多喝幾杯奶茶?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領會到顧之川的話外之音,老臉紅了紅。
於是那天我們繞着操場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月亮爬到頭頂,看見顧之川偷偷牽起了我的手。
5
後來我問顧之川,你喜歡我什麼啊。
顧之川說,喜歡你在高數課上,打瞌睡時萌憨可愛的樣子。
我嬌嗔地追着他打,顧之川沒有躲開,而是順勢把我裹進他懷裏。
和顧之川談戀愛後,我發覺自己真是撿到寶了。他學的是理工科,數學好得讓我驚掉下巴。我問他,高中時代是不是學神級別。
顧之川靦腆地笑了笑說,學神算不上,學霸還是可以濫竽充數的。
於是我在這個理工學霸的幫助下,順利考過了高數、線代和概率論等大課,還拿到了年級獎學金。
大三那年,我和顧之川發覺把兩個人的獎學金放一起湊一湊,夠得上一次短途旅行的經費了。
於是那個暑假,我們沒有回家,而是拖着行李箱去了青島海邊。
那天,我扭扭捏捏地穿着保守的泳衣出現在顧之川眼前的時候,他紅着臉不敢看我,我卻使勁兒偷瞄他倒三角好身材。
隨後我們一起坐在沙灘邊,誰也不說話,溫熱的海風代替我們說話。它輕聲在我耳邊說,看,顧之川在偷偷看你。
我轉過頭,果然,顧之川的眼睛正定格在我的臉上,但眼底的聖潔像是站在了上帝的腳下。
這時,眼前飄來熱鬧的一家四口,丈夫、妻子和兩個孩子。四個人手牽手一起踏浪,歡樂的笑聲像長了翅膀,到處亂飛。
顧之川說,我父母其實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長大後我就一直質疑婚姻存在的必要性,甚至思考過,婚姻到底是爲了愛情,還是爲了繁衍。
那麼現在你的答案是什麼?我問。
顧之川看着我說,婚姻是爲了讓自己更好地愛這個世界。
6
是的,待在顧之川身邊的每一天,日子都過得無比充實而幸福。時間很快走到了2018年,在顧之川和我戀愛的第八個年頭,他向我求了婚。
求婚的過程算不得浪漫,但我還是不爭氣地哭了。顧之川一邊幫我擦眼淚,一邊向我展示他草擬的未來。
他說,我們會在2019年結婚,然後第二年,也就是2020年,我們會有第一個孩子,小名叫萌豆,到了第四年,我們的第二個孩子也會光臨,小名叫憨豆。
我笑他俗氣,怎麼取個名字又是萌又是憨的。
顧之川說,因爲我上大學那會,經常萌憨地打瞌睡。他一邊說,還一邊學我的樣子。
我笑倒在他懷裏。
不過2018年的那一整年,顧之川都很忙。他說他要掙很多的錢,快點把我娶進門。那一年,一切計劃都在按部就班地實現,我們買了人生的第一套房子,然後由我負責購置傢俱,還有漂亮的窗簾。
我跟顧之川說,兒童房裏,一定要有一個一平方的小帳篷,裏面擺滿了書和玩具,以後是萌豆和圓豆的私人小天地。
當然我沒有告訴他,這其實是我兒時的夢想,就是擁有一個很小很小但屬於自己的世界。
2019年,結婚前的最後一個週末,我和顧之川選擇自駕游來慶祝我們即將到來的婚禮。那天風和日麗,天藍得跟一整塊畫布蓋在頭頂上。
我在副駕駛上,慵懶地眯着眼,任由顧之川帶着我在天地間馳騁。
突然,伴隨着一陣振聾發聵的剎車聲,前方的大貨車突然失控,朝我們翻滾過來。一切都太突然,我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那個碩大的黑影就像惡魔的罩衣,鋪天蓋地淹沒了我。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我感覺顧之川猛然打了方向盤,然後天地像是突然合攏了一般,四周變成了死一般的寂靜,和虛無。
7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有人在一遍又一遍地喊我的名字。
睜開眼,發覺自己還在那個安靜的房間裏。眼前是啜泣的母親,拉着我的手反覆摩挲。見我醒了,她驚喜得嘴角抽搐。
我說,我的萌豆和憨豆呢?
母親愕然地定住了。她說,傻孩子,誰是萌豆和憨豆?
我驚恐地睜大眼睛,疑心是母親在故意隱瞞我什麼。於是我讓母親把顧之川喊過來,他一定會告訴我,我們的孩子,到底去了哪裏?
母親更加驚恐地不知所措,她拉着我不停地說,孩子,一切都會好的,你還會遇到更好的人。
我生氣的抽掉手,對着母親喊道,這天底下難道還有比顧之川更好的人?
突然我愣住了,我看見時鐘上的日曆,依舊定格在2019年。
我問母親,這個時鐘是不是壞掉了,明明都已經2025年了呀?
母親眼裏的驚恐突然散去,她像是領悟到什麼似的,撫摸着我臉溫柔地說,孩子,你如果一定要活在夢境裏纔會覺得好受些,媽也不攔着你。
我煩躁地轉過臉不再理會她。
“我一定要等到顧之川親自站在我面前,跟我解釋這一切。”
我對自己說。
8
一年後,我第一次回到了我和顧之川新買的房子裏。
小房間的帳篷還在,裏面的書還擺放在原來的地方。我蜷縮着身體鑽進去,胡亂地翻着。
這些嶄新的書都是顧之川之前親自挑選的。有繪本,有童話書,還有《十萬個爲什麼》以及《孕期媽媽的營養手冊》。
突然,我看見有一本稍顯陳舊的畫冊穿插其中,分外顯眼。
我伸手扣了出來。
這是顧之川的私人畫冊,裏面都是他以前亂塗亂畫的作品,還老捂着不給我看。我那時也懶得看,總覺得以後有的是時間,他的一切都會是我的。
我顫抖地翻開了扉頁。
畫面裏,我和一個胖胖的小屁孩抱在一起,不遠處有一個大點的孩子,在帳篷裏看書。而另一個角落,顧之川在一旁熠熠笑着。
繪畫的上方,寫着2025年,我和蘇晴普通的一天。
我的眼淚洶湧如決堤。
房間外,我聽見母親和父親正在輕聲交談。
母親說:“顧之川這孩子也是可憐,當年爲了救我們蘇晴,硬生生地打彎自己撞上了那輛貨車。”
父親說:“噓……不要再提孩子的傷心事兒了,她在病牀上躺了那麼久,現在好不容易纔接受現在是2020年的事實。”
這時我發現,在帳篷的另一個角落,有一個陀螺。我記得這是顧之川之前有一次逛超市時,非要買的,還開玩笑說,以後如果我分不清夢境和現實時,就用這個陀螺試驗一下。
我爲此還嘲笑了他好久。
此刻,靜悄悄的房間,只有陀螺飛速旋轉的聲音在細碎地響着。
而我跪在地上向上帝虔誠祈禱,它永遠不要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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