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鎮“九之碑”

龍游縣湖鎮有舍利塔,鐵面御史趙抃曾爲舍利塔撰《龍游縣新修舍利塔院記》,並由京兆慎東美書,立碑於舍利塔下。因碑中的九個“之”字各異,故世人亦稱此碑爲“九之碑”。

後來,碑下落不明,直至清嘉慶間,湖鎮江氏族人於白革湖中將碑撈出,碑已斷爲三載,後人稱“三截碑”。清光緒間姜觀海有詩“殘碑三片石,野寺一聲鍾。”詩中“三片石”指的是“三截碑”,野寺指的是舍利塔院。

如今“三截碑”又不知下落,幸有衢州市博物館、龍游縣博物館和北鄉葉君藏“三截碑”碑拓各一幅。《龍游縣新修舍利塔院記》文於三《府志》、兩舊志、民國《龍游縣志》均有載。現將“三截碑”拓片與明萬曆成都知府詹思謙刊本所刊《趙清獻公集》及各志所錄比對,略有異同,辯之。

碑之名

詹思謙刊本《趙清獻公集》,趙抃所撰文題爲《龍游縣新修舍利塔院記》,三《府志》、兩舊志、民國《龍游縣志》也均以此題錄之。據碑拓可見,此碑已斷三截。衢州市博物館與葉君所藏碑拓有碑額,碑額高33釐米,寬84釐米,左右兩邊爲對稱纏枝紋飾點綴,斜肩,中有篆書“新修舍利塔記”六字。衢州市博物館碑拓總長172釐米(有誤),寬91釐米。葉君所藏碑拓爲掛軸,內芯長196釐米,寬84釐米;總長267釐米,總寬104釐米;龍游縣博物館所藏碑拓無碑額,碑拓長163釐米,寬90釐米。由此可推斷,此碑長196~200釐米,寬84~92釐米。

碑拓右起第一縱行(以下稱行),頂格起“大宋衢州龍游縣白革湖新修舍利塔院記”十七字。故《趙清獻公集》所載《龍游縣新修舍利塔院記》全名應爲:大宋衢州龍游縣白革湖新修舍利塔院記。

那碑額上爲何書“新修舍利塔記”六字呢?

這涉及趙抃的另一篇“銘”。《趙清獻公集》載入趙抃的另一篇雜文《新建舍利塔銘》。《趙清獻公集》所載“銘”題與《新建舍利塔銘》碑拓題一致。從衢州市博物館另藏有的一幅《新建舍利塔銘》碑拓可知,此“銘”刻於“大宋衢州龍游縣白革湖新修舍利塔院記”碑碑陰,兩幅拓片裂紋一致,同在“三截碑”上。由此可知,此碑正面爲“大宋衢州龍游縣白革湖新修舍利塔院記”,背面爲“新建舍利塔銘”。

碑之文

“大宋衢州龍游縣白革湖新修舍利塔院記”碑拓中共十五行,行四十二字。正文:

夫源已深,日加浚;根已固,月加倍。彼培浚千萬人,一二人焉將堙築拔絕,俾派涸枝槁,閉窒顛踣,吾不識其爲可也。浮圖氏法,始漢明帝時入中國,熒熒乎魏、晉,煌煌乎宋、齊,恆赫熾炎乎梁、陳、周、隋之間。王公卿士,上焉而倡導;豪賈大姓,下焉而服從,父提子手,不釋不歸;兄詔弟耳,不佛不師。貨貝玉帛,懌樂棄施;膚髮肢體,無所受吝。州供裏養,家擎戶跽。析利益,怖罪苦,心誠力勤,一以宗乎其教,如趨市然。故金璧丹刻,制擬王者,不爲之僭;炎而涼,寒而燠,鐘鼓而食,不爲之泰。唐高祖念其如是也,用傅亦益兵蕃生術。武德中,將持斷力行,會建成之變,禪代已書於中道。明皇開元初,宰相姚崇籍其徒無狀者,發男女二萬人。武宗聽羅浮道士議,會昌五年,詔壞寺招提蘭若合四萬四千,還其人二十六萬。宣宗即位,憤道士議者,戮於市數人,遂覆成樹。逮巢賊兵火,五代亂離,既涸而浮,即窒而流,既槁而榮,既踣而興,其故何哉?源素深,根素固也。國朝四聖,垂八十年,又日浚而月培之。今四海九州,其居、其人之數,復不減於會昌前。於乎其盛矣乎!雖所謂一二人焉,其亦如之何哉?古太末之地,有舍利塔院,年祀彌遠,棟敗梁僕。邑人江延厚遽新其廢,建釋迦殿與其像,崇崇耽耽,輪奐繁靡。因而增葺之,曰法堂,曰方丈,曰門,曰廊,曰官院,無慮用四百萬錢。起明道二年九月九日,訖慶曆四年六月十九日,院成明年十月十二日,始爲記。嘉祐壬寅春三月景寅,京兆慎東美書。


碑記大意是,佛教傳入中國,始於漢明帝,歷經魏、晉、宋、齊、梁、陳、周、隋,興衰之間,只因佛法“源素深,根素固”。大宋國朝,百姓安居樂業,怎麼會沒有以前繁盛呢?古太末之地,有舍利塔院,只是年代久遠,已殘敗不堪。有鄉人江延厚,建釋迦殿與其像,有法堂、方丈、門、廊和官院,花費四百萬錢修之。

碑記右起第二行,題款:“承奉郎、守祕書丞、會稽趙抃撰”十二字。舍利塔院新修起始時間爲1033年9月9日,竣工時間爲1044年6月19日,歷時11年,其落成時間與龍游城始創文宣王殿(孔廟)是同一年。趙抃撰《大宋衢州龍游縣白革湖新修舍利塔院記》時間爲1045年10月12日。

從趙抃年譜看,宋慶曆元年(1041),趙抃升宜州宣判。慶曆三年(1043),繼母越國太夫人逝,趙抃在墓地旁築廬守孝三年,一起守孝的還有其弟趙拊。嘉靖《府志》載:“抃喪母,與弟拊廬三年。今過勖牓其裏曰孝悌,築坊立表。”守孝結束後,趙抃起泰州海陵知縣。那麼,趙抃撰《大宋衢州龍游縣白革湖新修舍利塔院記》時應在衢守孝期間,或爲鄉人江延厚所邀,也或爲龍游縣令丁璹所請。趙抃爲西安人,其曰會稽者,當爲沿用舊郡名稱。

碑記末款題:“嘉祐壬寅春三月景寅,京兆慎東美書。”嘉祐壬寅年,是1062年,也就是說,慎東美作書時,已是趙抃撰《大宋衢州龍游縣白革湖新修舍利塔院記》的十七年後。

慎東美,名伯筠,字東美,西安人,豪於詩,是宋朝著名狂士、畫家。《趙清獻公集》之《龍游縣新修舍利塔院記》中載的是慎東萊,即慎東美,“萊”字屬筆誤。餘紹宋按:“嘗爲韓琦所薦,與林逋俱至師。有《東美詩集》,未知何故不署名而書號,且稱京兆人。”

碑記左第一行,上款:“縣令丁璹,監茶鹽酒祝武繼忠,尉兼簿譚執古”,餘紹宋據此將丁璹、譚執古補錄至《龍游縣志》宋代職官表中。

“監茶鹽酒祝”是宋代管理茶、鹽、酒的監當官,如監酒稅,官府就設立集中釀酒場所,官造官賣或置辦釀酒器具,民衆若自帶糧食前來釀酒,官府可收取一定費用。從蘇轍的《東軒記》可知,監鹽酒稅的職權包含了賣鹽、賣酒、徵收商稅三種。而北宋時的龍游不止監鹽酒稅,還包括茶,這應該與當地產茶及衢江的水路有關,而湖鎮是最繁華的商埠之一。

碑記左第一行,下款:“囗囗男囗重立,金華劉經刻。重立者爲誰因字小且不清無法辨認。後刻者爲劉經。另在碑陰《新建舍利塔銘》碑拓中,左第一行下款:“彭城劉經刻”,可見,碑正、背面均爲劉經刻。劉經爲彭城劉氏,金華人。

碑陰《新建舍利塔銘》拓片,右起第一行頂格“新建舍利塔銘”六字,右起第二行中起“右司諫趙抃撰”六字,右起第三行“京兆慎東美書”六字,正文:

修身治心,得佛之深;清淨慈智,乃佛之事;

相好顒顒,金碧穹穹;雖曰外飾,俾人內恭;

斯廟有塔,是瞻是崇;完堅勿隳,永焉無窮;

嘉祐三祀,素秋之季;建者江氏,銘以爲識。

“嘉祐三祀,素秋之季。”時間爲嘉佑三年(1058年)秋。《新建舍利塔銘》碑拓與明萬曆壬子《龍游志》記載有別,兩舊志是將記與銘合二爲一,且銘後的時間是“嘉祐二祀”。詹思謙刊本《趙清獻公集》將記與銘各分篇。餘紹宋在《龍游縣志》之《新建舍利塔銘》按:“兩舊志連載,記後而加銘曰二字,殊不合。蓋銘詞明言嘉祐三年季秋所作,是後於作記十三年也。”民國《衢縣誌》卷二十九揖錄,題作《大宋衢州龍游縣白革湖新修舍利塔院記》並注云:記文照原碑,無銘;銘依《清獻集補》。

綜上,趙抃所撰的應爲兩文,且時間上相距十三年之久,書者仍爲慎東美。

《新建舍利塔銘》碑拓左第一行上款:“七祀季春甲戍江達立”。“七祀”指的是嘉祐七年,即1062年,這與慎東美爲《大宋衢州龍游縣白革湖新修舍利塔院記》作書時間是一致的,並且書後於當月立碑。立者江達是否即爲江延厚仍需另考。

嘉祐元年(1056),趙抃出知睦州;嘉祐三年(1058),移梓州路轉運使,改益州;嘉祐五年(1060),趙抃召爲右司諫;嘉祐六年(1061),出知虔州。嘉祐七年(1062),召爲御史知雜事。慎東美書《新建舍利塔銘》時以“右司諫”冠之也是吻合的。

拓之時

衢州市博物館、龍游縣博物館和北鄉葉君所藏碑拓均源於“三截碑”,三拓片上限不早於嘉慶年間。細比對三拓片,衢州市博物館、龍游縣博物館所拓碑裂紋基本一致,年代更爲接近。而葉君所藏拓片新增數道裂紋,個別字甚至磨滅。現摘記如下:

1.碑額:新修舍利塔記,其中“新、修、舍”三字出現裂紋,“舍”字更明顯。

2.右起第一行:“白”字中間從左至右裂紋貫穿,“新”字頂部從左至右裂紋貫穿,“革”模糊不清。

3.右起第六至第七行:自碑額起,從“新”開始由上至下,出現小裂紋,止於第一橫斷處。第六行“供、擎、祈、怖、心”字左側均有小裂。第七行“不”字左上側有裂。

4.第九行:“十”字下方有裂。

5.第十行:“既”字有殘,“踣”字已失,“而”字不清。“興”字上端有貫穿裂紋。

6.左起第三行:“繁”字下端有殘。

據此推斷,葉君所藏《大宋衢州龍游縣白革湖新修舍利塔院記》碑拓卷軸應晚於衢州市博物館和龍游縣博物館所藏拓片。衢州市博物館、龍游縣博物館所藏拓片約拓於清晚期,而葉君所藏拓片則拓於民國時期,並且根據其裂紋,可命名爲“白”字版《大宋衢州龍游縣白革湖新修舍利塔院記》拓本。

九“之


















2020年10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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