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九月初三夜


昨日晚饭后,六点半,市河边,垂柳下的长椅上,坐着两个中年男女。

男的搂着女的肩膀,女的依偎在男的肩头。


河边的步道不宽 只有一米半。但有长椅的地方突出去半米。长椅就按在那个位置。

我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我也习惯性地瞟了他们一眼。

男的背靠在长椅上,头四十五度仰视天空,虽然眼神没有和我相接,但我能感觉得到他的眼睛余光瞟向我。

女的侧转的脸正好看着我的方向,与我目光相接。目光警惕。

看得出来,他们的神态都有点紧张与提防。


毫无疑问,他们不是夫妻。

年至半百的夫妻俩,很少有这样的时间,这样地方,有这样的亲热举动。


其实。晚上散步,偶尔的,也见的不少这样的男女。见多了也不怪。

此前,每遇这样的红尘事,不会在脑海里思维停留。但今晚见了,居然开始盘算思踌。

不知他们的彼此的配偶如若知晓,将是怎样的态度?


但我想得更多的却是自己。

假如现在的我,如果知晓自己的配偶与他人有这样的关系,我会有怎样心态?

我并没有思踌太久。我现在的态度其实很明了。

年轻时的自己肯定是不依不饶,眼里容不下沙子。那时的自己爱憎分明,非黑即白。对外界事物的判断标准都是正统教育下的大正确态度。

现在的我,肯定也会生气。但是肯定更多的是无奈与心生悲凉。


没能留住对方的心与身体,大概是自己魅力不够了吧,也必定还有许多不足,才让人心生外向,渐行渐远的罢。

也暗自问自己,会去努力挽回吗?

我想了良久。大概率不会。大概我骨子里的骄傲不会让我去挽留。但肯定不会吵闹。


年纪上去,见识了身边太多男女红尘的故事,对于男欢女爱的事情,也渐渐开始宽容与包容起来。而且,不少时候,真心觉得这样的情感关系中,也有很多美好与值得尊重与珍惜的。

不知道自己这是随着当下社会主流,也变得道德标准低下;还是真的对世俗生活理解得更透彻。


天气一凉下来,晚上散步的人群陡然消失了。

市河边步行道上很是空荡,不见人影。一擡头,一线弯钩弦月。看了手机,才知是农历初二。

最近一个月,忙到慌乱。上一次晚上河边散步,是在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空荡寂静的竟然让我觉得十分陌生。


今天是农历九月初三了。每年这个时候,总要想起那句“可怜九月初三夜”

而我私下觉得,昨晚那对男女也挺可怜的。


公元822年,白居易在赴杭州任刺史途中,写下了这首《暮江吟》: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前两句,我觉得就是这个年龄段中年人的隐喻。

本来很富画面感的一首诗,“可怜”两字,道尽了作者的惆怅之意。

白居易是公元772年~846人,写这首《暮江吟》时白居易已经年有半白。


而比白居易晚出生了十八年的李贺(公元790~816),却比白居易的这首《暮江吟》先离世六年。

如果说,白居易的《暮江吟》充满中年人的消沉之气,那李贺的这首《马诗二十三首·其五》,倒是一片少年人的激情与梦想。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他们本该是是同时代人。不同的是,李贺的诗词中,除了激情与梦想,还有怀才不遇般的希望得到赏识——“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何当”两个字,让人读出遥遥无期,还有边塞的荒凉。还有满腔的抱负。还有诗人英年早逝的遗恨。


李贺被后人称为“诗鬼”,十五岁就誉满京华。

后由于仕途不畅,迁调无望,功名无成,哀愤孤激之思日深。加之妻又病卒,李贺忧郁病笃。

公元816年,战乱纷争,李贺回到昌谷故居(今河南宜阳县),不久病卒,时年二十七岁。


李贺死后十七年,公元833年的二月,在今天浙江杭州市富阳区新登镇,诞生了一个叫罗隐的人。

原名叫罗横,字昭谏,后改为罗隐。


罗隐和那个年代的许多人一样,也想借助科举考试踏入仕途,一展宏志。(其实现代人的高考又何尝不是。)

公元860年,罗隐第一次踏上去长安的征程,开始漫漫科举之路。


初入长安时,罗隐二十七岁。

赴考的路上,经过钟陵。罗隐出口成章,满腹才学倾倒众人。

当时,堂下有一名唤云英的歌姬,乃是在籍的营妓。

想来彼时的云英必定身姿曼妙,体态轻盈,善解音律;也定是早闻罗隐诗名,当晚必定与罗隐相谈甚洽。

在云英心中,罗相公此去,定当一举高中,而与罗相公的一夕之缘,定是莫大的缘分。


十二年后的冬天,公元872年。

罗隐再次路过钟陵(江西进贤县)。此时,再次落第,年近不惑的罗隐,又遇到了云英。

云英见到罗隐,以为他是居官上任,哪想到十二年后,罗相公又一次名落孙山。

“云英抚掌曰:罗秀才犹未脱白矣!”

云英依然美丽,身材依然窈窕。

当罗隐得知,云英依旧在籍、还没有嫁作人妇的时候,奋笔疾书,写下了一首《嘲钟陵妓云英》:

钟陵醉别十余春,重见云英掌上身。

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从二十七岁,到五十五岁,整整二十八年,他应举、干谒、求仕,前后“十不上第”,

公元910年正月,罗隐在杭州辞世,享年七十八岁。

飘零半生的罗隐,终究叶落归根,与他理想中的大唐一起,归于尘土。

这一路走来,写尽的,都是中年人的羁旅。


这里还要提到一个成语——“云英未嫁”。

现代人常把这个成语以讹传讹地理解为待字闺中。其实是大大滴不妥。

牵强一点比喻,这个“云英未嫁”,更接近现代的大龄未嫁。

2020/10/19 农历九月初三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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