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記小妝才老，一杯未盡，離懷多少。醉裏秋濃，夢中朝雨，都是醒時煩惱。料有牽情處，忍思量耳邊曾道：甚時躍馬歸來，認得迎門輕笑。”
——《青門飲·寄寵人》.宋.時彥
天一轉熱，清晨總是醒得早。
淋浴完畢，在鏡前端詳自己的容顏，看歲月如何在臉上刻畫痕跡。心間問一句：歲月尚好，你如何？
門外的一盆盆花草並不十分美，雜草枯黃，長勢不十分好。但，望着它們，依舊覺得心情不錯。
花花草草，自然之美。
心裏免不得要有感激，人世走一遭，因爲認識許許多多的人，所以認識了許許多多全新的世界。
當然，中間自然還有特別的那一個。
多年前，我常去一個朋友的花店。
朋友的花店名稱獨特，最後兩字，不叫某某花店，稱“花肆”。
那一個“肆”字，讓我聯想起宋代的“酒肆”，很市井世俗的況味。
本來是一個很雅緻的場所，聽起來倒像糟亂的酒館。
於是，那些年，那裏是我常來常往的棲息消遣，打發時光之所。疲憊的一刻，在花肆門前的香樟樹下，飲茶，與朋友聊天。一杯茶之間，得以輕輕渙散。
更或者，打包酒食，依舊在門前香樟樹下，四仙桌上，喝很久很久的酒，說很長很長的閒話。
那個時候，亦有不少圈內的人，時常說，想看你寫的字了。於是，總是催促鞭策着我，勤奮地挑燈夜戰，揮筆疾疾。
今日看着那些病怏怏的花花草草，回首之間，忽然發覺，我已離散某個江湖太久。我已經太久沒有回望過去，也太久沒有遙想遠方未來。
舊年今夏，好象沒有多少回憶可想，總是一片模糊混沌，大概沒有他們的消息太久。而我，也一直如是，所有的心思念想，到了這一關口，都會停滯。
但，分明，有許多次，許多次，總還是盼望着有那麼片字只言，出現在我的視眼。
在夜色裏，我幻想自己縱身躍入一片水域，潛身到湖面的中央，幽暗冰涼，脫離人羣的視線，摒一口氣，放鬆了手腳，任身體漸漸下沉，感觸深處的寒意，仔細傾聽水底的聲音，幻想可有竊竊私語……
其實，我是喜歡笑的，那麼地喜歡對着人羣笑。但，我只是在人前笑得多，人後，沉默的多。
哦，笑的時候，我想喫酒，我想可以放肆地喫酒，拼盡力氣，大醉一場，也是可以的。
而我沉默的時候，依舊想喫酒，找個僻靜或者乾淨的地方，很綿長地喫酒，喫很長很長的時間，說很多很多的廢話醉話，做很多很多的手勢，講很遠很遠的幻想。
我想醉倒在自己的城池。我心裏有座城，是隱身的處所。
心裏有座城，未必是傷痕。
2021/06/25 多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