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戰場上的見習技術員

顧志鶴,抗美援朝戰士,1951年1月入朝,1953年10月回國。時任鐵路總隊三大隊四中隊見習技術員。1984年6月在中鐵四局五公司離休,2006年10月病故。


2005年11月,五公司九江基地,顧志鶴老人家中。顧老清瘦豁朗,他是鐵道工程總隊入朝的第一批人員之一,1951年1月,他從瀋山線(瀋陽——山海關)被通知入朝,一行四人,都是專科學校畢業的技術員,“當時坐着悶罐車過了江,到達朝鮮熙川。熙川已被炸得一片瓦礫,僅有一些婦孺老人藏於山中,白天根本找不到人。”

他們的任務主要有兩項:一是查看線路及車站被轟炸後毀壞程度,報告給總隊,以儘快確定搶修方案;二是儘量查清敵機扔下來的定時炸彈數量、方位,插上小旗,以便排除時,儘量減少人員傷亡。

“當時冰天雪地的,出去摸情況特別困難。爲什麼呢?一則沒有嚮導,二則還要隨時躲避敵機轟炸,山上有瞭望哨,一放槍,人就必須自己找地方躲。在石中修繞行線,我們正測量放樁呢,敵機就來了,沒有一點信號,眼巴巴看着它們扔炸彈。我抱着測繪鏡,只好就地往坑道里跳。等同志們把我從土裏挖出來時,我耳朵已失聰了,被送到醫院裏去。這時候,我才知道一同測量的那扶林同志被彈片打中犧牲了。至今,我還保存着這次轟炸後的一件戰爭紀念品,是美國B29式飛機固定汽油桶的夾子。飛機扔汽油彈時,這夾子會被一併扔下來,桶當時被用作飯碗了。”

顧老停頓了一會,接着說:“也是這事過了半個多月,他纔想起來應該給父母親寫信說說自己在朝鮮了,是抗美援朝,家中兄弟多,如果犧牲了,也不要悲傷,因爲這是一件光榮的事。”

在常州市顧老的老家堂屋中,至今仍懸掛着一面錦旗,錦旗上書寫着“抗美援朝立大功,世世代代都光榮”,那是當時的常州市市長親自送到顧老家中的立功錦旗。原來在1951年3月間,在熙川,顧老因搶救軍用列車而立下大功。

“那時候,我們大隊剛填好枕排,指揮軍列通過搶修地段,大夥都往回走了。我當時是技術員兼調度,必須測量出列車通過後枕排下沉數據,就走得晚,此時,就聽到了火車鳴笛,感覺不對,就沿線往回跑,看到火車冒煙了,也沒怎麼想,就衝上去,一看車皮裏裝着汽油桶和糧食,就先將油桶拼命往外推,166箱,後來,又來了許多老百姓幫忙,終於保住了列車。而列車之所以着火,後來查明是被敵機掃射未爆炸的彈頭與火車輪碰撞引起的。當時被立了功,我自己都不知道,還是家裏寫信來才知道。”

說起戰場經歷,顧老沉思了,他語氣低緩地還告訴我們兩件事。

清川江大橋是朝鮮戰場運輸物資的主要幹線大橋,同時也就是敵機重點轟炸封鎖線,日均遭到轟炸70餘次。1952年3月間的一天傍晚,敵機剛剛轟炸完,隊伍接到命令,立即搶修好橋樑。顧老當時剛接到另一個通知去橋南測量,一時就有些爲難。隊上的另一名測量工譚中生就自告奮勇的去了清川江橋面,臨行,顧老還告訴他一定要掌握好枕排曲直面及搭鋪高度。誰知道,一輛滿載軌排的朝鮮列車因被敵特做了手腳,順着鐵路發了瘋似地朝搭架軌排的地段衝過來,撞到了停在橋面上三列裝滿枕木的車皮,外衝的枕木全砸向了橋樑坑道,正在作業面工作的7名職工無一倖免於難,測量工譚中生亦在其中。

“我爲此事心底十分愧疚,經常懷念他。他是替我犧牲的。要知道,他犧牲時已近40歲,家中有老有小,而我只有20多歲,單身一人。”

另一件事是前年顧老去局裏參加老年人門球賽,碰見了嚴建華同志,“當時他是我們中隊的政治指導員。在石中那次,我被送到醫院治耳朵,他曾留我當過一段時期的文化教員。在門球場外,他坐在輪椅上,神志已有些昏然。我上前去打招呼,他問我:‘你是誰啊?’我報了名字,他搖頭,我於是進一步說:‘我是你的兵啊,抗美援朝時,您留我幹過文化教員的。’他就很認真地盯着我看,想起來了:‘是小顧’,喊得我直想掉淚。”

顧老的講述在時間的長河中緩緩地漫過半個多世紀,雖然回憶已淡漠了戰爭硝煙瀰漫的殘酷,但卻讓我們更深地觸摸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工人階級之間的團結友愛在歲月中延綿,而將時間濃縮了——歷史猶如昨日,歷歷在目,它必將是不可讓人忘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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