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不到一小時，在我聽完C君的描述，瞭解到A君從樓上窗戶跳下，因底下的自行車棚堪堪撿回一條命的事情經過後，我又得知：A君再一次跳樓了。
當我與C君焦頭爛額地以一千米冠軍的速度跑到樓下時，A君已被救下了。
他這次衣服掛住了突出的窗戶上，但作爲撿回一條命的代價，他的後背被刮出一條又深又長的猙獰傷疤，同時，他的手臂也斷了。等我與C君看過去時，A君臉上卻沒有我們所預料的痛苦，反而滿是平靜，似乎不再受任何傷痛侵蝕。
我好像見證了什麼從A君的身體破碎了。
他看見了我們。A君朝這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用口型向我們表示：我不會再自殺了。
我想我可能明白他的心情，但又好像沒有。我從那一刻開始意識到：我對他的印象始終隔了層紗。畢竟沒有人是可以真正與另一個人感同身受的，我暗暗心怔，然而我依舊扼腕嘆息着那個開朗的青年竟像根基未穩的樹，經歷了一場他暫且無法抵禦的暴風雨。這場暴風雨吹落了小樹所有樹葉、捲走小樹所倚靠的泥土，但他惟借一點不甘與痛苦始終頑固地立於原處，強硬的展示着自己的態度。我望進A君半睜的眼裏，看到的卻全是世態炎涼——那是一個飽經滄桑的人才會持有的，但比任何一個年長者都空洞的眼神。我不禁想起他寒門出身的身世；年齡總讓人下意識忽略他所經歷的風雨。從小的奮發苦讀不僅讓他擁有了一般人少有的堅韌，也讓他從童年就嚐盡百態苦難。我還是太膚淺了，想得總是過於表層。A君縱使經歷瞭如此折磨，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孩子。
我沒有嘗試走近被人羣團團圍住的A君，甚至連念頭都沒有過——我只是遠遠與A君目光交匯，思量着學校會如何處理這起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