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來過,便是不辜負

說不清具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反覆的從心裏問自己,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印象裏,我最喜歡的一段時光,應該是大一那年,既忙碌於學生會,又能跟室友愉快的相處。對愛情、對友情,都極其執著和懵懂。

從心底裏,最渴望得到的友情是CC的。CC是個早熟的姑娘,雖然父母離異,家庭重組,但是在思想上,絲毫沒被家庭拖累,經濟上,她幹練的媽媽從來沒虧待過她。她聰明,心思縝密,懂得人情世故,翹課不斷卻能考出好成績。我迷戀她,崇拜她,我想得到一種獨一無二的友情,就像她當年在圖書館門口,張開雙手抱住我的樣子。

我有多喜歡CC?她說好的東西,我就算嘴上不認可,心裏也暗自認定那是最好的。工作後,賺得屬於自己的收入,我一頭扎進CK店裏,花了1500多元買了一條CK的牛仔褲。也許,這就是我喜歡CC的一種方式,她的喜好,她的一舉一動,潛移默化中影響了我,而我卻不自知。

我跟CC之間,沒有嫉妒,只有羨慕,只有我暗自崇拜她的份。雖然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在CC心中到底是怎樣的,也許是傻的可愛,也許是傻的不可愛。她並不完美,在很多方面。甚至到最後,搞到一宿舍的人都不喜歡她,但是我卻討厭不起來。

多年以後,當我在微信跟CC寒暄,我才明白,橫亙在友誼之間的距離,不只是空間上的距離,而是時間一去不返的無力感。有些情分,過了,就難以找回了,這是多麼悲傷的成長體驗。

“我只能送你到這裏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不要回頭。”這是《千與千尋》裏的臺詞,誰都沒有跟我說,可是生命裏的很多情,都是這樣默默說了再見。

誰也不是沒情沒份的人,要怪就怪時光的無情,它輕易的讓一個人成長,讓一個人的生活天翻地覆,讓一個人的心靈從純白無瑕到幾經風霜。生活被七零八落的雞零狗碎絆住了腳跟,每天都在收拾生活帶來的爛攤子,根本停不下來。

沒有人想給自己的情意做減法,有些東西,都是被生活逼出來的。

大一剛入學沒多久,自律會就組織了一場仰臥起坐的比賽,我們宿舍的運動健將韜仔,毫無懸念的摘得冠軍,而我,當然就是打了個醬油。

過了幾天,下了晚自習第一節課,自律會兩個學長幹部出現在門口,本應該“冠軍”出門填表,領取禮品,但不知怎麼韜仔就非要把我推出去。

當時我在宣傳部做幹事,憑着畫的一手好畫,在校學生會已經小有名氣。自律會跟學生會是既對立又統一的兩個組織,互不干擾但是信息暢通的很,我很自然的認爲這兩個學長應該是知道我的。

矮一點的學長一直嬉皮笑臉的跟我打趣,因爲我跟他說我叫“XX韜”,顯然他知道我這個人並且知道我的真名,這便成了調侃不休的一個長聊話題。就在跟矮一點的學長推推嚷嚷的時候,我偷瞄了一眼旁邊高個的學長,他帶個眼鏡,穿一件厚重的羽絨服,敞着懷,裏面的毛衣是純色的,看起來就像是透着香皂的味道。

他很快發現了我裝出來的“不經意的一瞥”,隨即扭過頭去,看着別處。這倒是讓我心裏來了興致,呵呵,自律會還有這麼酷的男孩子?而且長的還不錯,我之前怎麼不知道啊。

鬧了一會兒,上課鈴聲響了,這倆人就一前一後的走開了。我還特意看了一眼他們的背影,矮個子回過頭來,衝我竊竊一笑,我趕快鑽進教室裏去。

這事兒很快就被我忘到後腦勺了。大一的生活實在太豐富多彩,比如趁着英語老師不在,身爲英文課代表的我和我們的大班長明明,一起放映了電影《小姐好白》。當時在課堂上,大家一起看的時候都笑屁了,每個人都樂到拍桌子,嚇得我時而去門口轉圈圈,以免被巡視的輔導員捉到。等後來幾年,我又從硬盤裏翻出來這部電影,重新看了一遍,不知是因爲情節已知還是沒了氛圍,也沒再覺得那麼好笑了。真想念那時那刻起起伏伏的笑聲,真是歡樂呢。

學生會的文藝匯演、大小活動也是一個接一個,誰還記得當初對我愛答不理的小哥哥呢。

大一下學期,我心血來潮註冊了校內的賬號,這才發現CC已經擁有那麼多好友了。沒過幾天,賬號便被很多同學校友發現,從留言板到狀態欄,一時間多了很多評論。

有個變形金剛頭像的男生,來的最勤,還時不時的發來悄悄話。胡亂聊了幾次後,他主動說起,之前就記得我,印象很深刻。

“你就是冒充別人的那個女生。”

我挺意外的。當時覺得這傢伙一臉高冷,對我的笑臉置之不理,沒想到,心裏竟是泛起了幾朵浪花。金牛座的男孩子,是不是天性這麼悶騷?

如果說,被人喜歡是一種幸福,那麼我大一那年,是真實的幸福。這種幸福來的也好也不好,不好的是,我搞不清什麼是真正的喜歡,我不太敢在一個人身上投入感情,因爲我總覺得未來更可期待。

當有一天晚上,他提議翹課出去喫披薩的時候,我半推半就的同意了。他帶我打車去了好看的廣場,地板上有很多彩色的小燈泡,現在想來像極了夜晚機場的引路燈。他穿一件紫色帶帽的衛衣,合身的小腳牛仔褲,說話的時候飄來一陣橘香,那是剛剛嚼過的口香糖的味道。他有一米八的身高,足足高我一個頭,我們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走到廣場大門旁邊的必勝客,面對面坐下來。

這種網友見面一樣的校友會面,並沒有我此前想的那樣尷尬。那時他是自律會的副主任,自律會是幹嘛的?檢查衛生、檢查電器、就憑這兩點,權力比輔導員還大。所以,在我心裏,只要在自律會有點頭銜,多少都算個“校領導”。這樣想到,我心裏還不自覺的多了幾分恭維和敬佩的味道,這些足以滅掉存在心裏的那點尷尬。

他其實很會撩人的。那時沒有“撩人”這個形容詞,等有了的時候,我也會在不經意中聯想起他給我發信息、打電話時的語氣。

宿舍熄燈時間是10:30,從必勝客出來也已經快10點鐘了,我們兩個學生會、自律會的幹部,很自律的繞廣場簡單走了走,便準備回去了。從廣場打車回的話,要去對面方便的多,所以我們要一起走過那個長長的馬路。

斑馬線的黑白兩色,被明亮的路燈照的更加黑白分明。有車呼嘯而過,很自然的,他拉住我的手往前走。那時是初春,北方春季的夜晚,冷的像深秋一樣,風一吹,會忘記這是春還是秋。他沒回頭,兀自向前走,他的手冰涼冰涼的,我的手也冷冰冰的,但合在以前便多了一種直擊心臟的暖意。迷迷糊糊的走過路燈能照到的地方,我看不清他左耳的顏色。

隨後車來了,他鬆開我的手,我們一路沒什麼話聊。並不是尷尬到說不出話,而是實在不知說什麼,來接軌這樣的時刻。

回憶不起當晚他有沒有送我到宿舍樓下。但是我清楚的記得,我見到他的最後一面,是他將要去澳洲的前幾天,特地打電話喊我下樓。那已經是距離第一次喫披薩後,相隔幾個月的事情了。

我們的關係,就像那晚的牽手,曖昧卻說不上來的蒼涼。冷風一吹,我們都有點冷,卻心照不宣的沒有抱在一起。我們依舊每天都保持着聯繫,每天晚上都通很久的電話,我也很奇怪爲什麼那時可以和男孩子有那麼多話可聊。有一天晚上,他很清楚的跟我說,我很喜歡你,但是,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是的,我那個大一的男朋友,已經快一個多月沒見面了。剛入學沒多久,他就頂着一頭爆炸般的腦袋,在宿舍樓下、教室門口堵着我說:“做我女朋友吧,做我女朋友吧。”鬼使神差的這樣談了戀愛,總覺得撥不動我的心絃。我們沒做什麼情侶間出格的事情,卻被他的舍友告知,在寒假期間,他做了一些跟別的女孩子出格的事情。心裏更沒了期待,不想說那兩個字,可是心裏已然說了無數次,不想見也不想念,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

心裏是有心動的,卻又說不上喜歡,更不知愛是什麼滋味。沒經歷成長, 沒體驗過愛的女生,是真的不知愛一個人的感覺,更不知如何去挑選一個愛人。

我很快分了手,但是我的本意並不是要跟他在一起。原諒我的私心,我只是想光明正大的享受這種輕飄到骨子裏的曖昧。

CC曾嚴肅的對我說:“你要是想談戀愛,不如就跟XN談吧,看的出,他是真心喜歡你。 ”她又問:“你是怎麼想的呢?”我沒什麼表情的說:“我並不想談。”

XN爲了去澳洲讀書,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學習雅思。在此之前,他沒有得到過我的一句清楚明白的迴應。聽起來好像我挺渣的,其實我有認真考慮過,但是我不會去澳洲,並且我的心還沒有完全的確定。

那時經歷了一段失敗的過家家一般的戀情,對找尋真愛更加執著了。沒愛到那一步,我是不會開始的。至於什麼是愛,是一見鍾情,還是聊多了生情,到時候再說。

對XN的那段感情,是來自小女孩的獵奇,因爲第一眼見到的他,實在太酷了,酷的像漫畫裏的人。那種曖昧裏面獨有的味道,剛剛好的味道,實在太好聞。

漸漸地,我們的信息越來越少,也不是每晚都要打電話了。我隱約記得,最後我們一起又去看了一次電影,此後,再也沒有再同去做過什麼。直到他拿到OFFER,最後一次回校,來見我。我們不自然的隔着一米相望,他尷尬的笑了笑,我也尷尬的笑了笑。

後來過了幾年,他最好的朋友娶了我的閨蜜,我們三人一起坐在家門口的肯德基聊過往,閨蜜的老公說:“我們同學最後一次聚會,玩真心話大冒險,輪到XN的時候,大家問了一個問題。我們問:你到現在都沒談過戀愛,喜歡你的女孩子那麼多,你是不是就是喜歡茉莉?”他低頭笑了笑,說,是的,所以我幹了。

聽了這些,我沉默了幾秒鐘,心裏沒有五味雜陳,也沒有遺憾不甘,只有突如其來的溫暖和感動。感謝那個在我生命中走過,又真心記掛我在心的男孩子。刻在一個人心裏的感覺,要遠遠好過一起成長一起散場。

此後,我們註定都會找到珍惜彼此的那個愛人,即使找不到,也會去真摯熱烈的愛一場。我們註定都會失去曾經伴其左右的夥伴,縱然此後孑然一人,也會記起曾經的徹夜長談和溫暖擁抱。無論是什麼情分,只要還能記得些許鏡頭,便是沒有辜負曾經的過往。

就如可愛又深刻的電影《千與千尋》中所說:

“人生就是一列開往墳墓的列車,路途上會有很多站,很難有人可以自始至終陪着走完。當陪你的人要下車時,即使不捨也該心存感激,然後揮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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