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宗史142:船子德誠

第十七節 船子德誠

船子德誠禪師和道吾圓智禪師、雲巖曇晟禪師,是藥山惟儼門下最爲優秀的三個弟子。並且船子德誠還跟隨惟儼禪師學習了三十年之久,所以,他在惟儼禪師門下,是名副其實的大師兄了。不過,船子德誠因爲淡泊名利自甘寂寞,終日駕一葉扁舟縱情於煙波之中,所以其在禪宗江湖中的名氣是遠遠不如他的兩個師弟的。不但如此,其個人履歷也有許多都沒能流傳下來。

不過,他畢竟是惟儼禪師門下的優秀禪師,很多禪宗典籍還是記載了他的一些機緣語錄的,並且其所作詩偈膾炙人口,在江湖中流傳甚遠,這讓今天的我們能透過這些機緣窺見德誠禪師笑傲江湖的風采。

船子德誠禪師,四川遂寧市人,不知俗家姓氏,不知出生年月,不知早年經歷。

德誠禪師出家後,在江湖中得知惟儼禪師佛理精深禪法高妙,便爬山涉水來到了湖南省津市市藥山,準備報考惟儼禪師主持的藥山寺佛學院。

看到有人來報考佛學院,院長惟儼禪師自然要對報考之人進行入學考試的。

於是惟儼禪師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德誠禪師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叫德誠。”

惟儼禪師道:“德誠又成得個什麼?”

看來惟儼禪師不僅佛法高深,其文字功夫也是很厲害的,他把德誠二字反過來唸作成得二字,並以此來勘問對方。

德誠禪師道:“家園喪盡渾無路。”

惟儼禪師馬上喊道:“德誠。”

德誠禪師剛要開口應對,惟儼禪師猛地伸出手來就把他的嘴巴掩蓋住了。

面對惟儼禪師這種禪宗特有的教學手段,德誠禪師猛地有所醒悟。於是他說道:“啞。”

惟儼禪師道:“你幹什麼?”

德誠禪師道:“陋質不堪紅粉施。”

惟儼禪師一聽,不由得說道:“你以後會上無片瓦,下無錐地,不過卻能大大的弘揚我的禪法。”

自然,惟儼禪師收下了這個能弘揚他禪法的學生,而德誠禪師也老老實實的進了藥山寺佛學院學習石頭宗禪法。

德誠禪師在藥山寺學習期間,一直韜光養晦,非常的低調,這也許和他的個性有關,同時也許和他的學習成績不好有關。因爲他在藥山寺佛學院學習了很多年都沒能拿到畢業證書,自然,他也就無法高調起來。

不過德誠禪師雖然低調,但是卻和後來入學的道悟圓智和雲巖曇晟兩兄弟非常的談得攏來,所以在學校裏,他們三人就成爲了無所不談的鐵哥們。

在藥山寺佛學院苦苦學習了漫長的三十年之後,德誠禪師終於通過了畢業論文的答辯,從而正式的獲得了藥山寺佛學院的畢業證書。

公元828年,惟儼禪師在藥山寺圓寂,弟子們自然把惟儼禪師的後事辦理得風風光光的。

既然師父都不在了,德誠禪師便和他的兩個鐵哥們道悟圓智和雲巖曇晟坐在一起商議大家以後的去向。

最後三人一致決定,攜帶一些糧種和隨身物品,到湖南澧水的源頭處,找一個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隱居修行,度過此生。

商量好後,三人就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出發去澧水之源。

不料當天半夜時分,道悟圓智對德誠禪師和雲巖曇晟兩人道:“先前我們所議論的,實在是符合我們三人的本志的,只是這樣的話,我們都不開山授徒,石頭宗的禪法和法脈,就會在我們手中斷絕的啊。”

德誠禪師道:“原來師弟還有這個心思。既如此,我們就不用到深山隱居了,大家各自散去,自己找適合的地方弘法去吧。”

接着,德誠禪師又特意囑咐圓智禪師道:“我和你們分開後,會去蘇州花亭縣( 海市金山區朱涇鎮),然後在鎮上的小河上駕一葉扁舟接送過客遊戲人生。你在弘法的過程中要是發現有伶俐的僧人,可以叫他來我這裏學習。”

圓智禪師道:“師兄說的話我記住了,我以後一定會給師兄找個合適的人來學習師兄的禪法的。”

從此後,德誠禪師三兄弟就各自闖蕩江湖去了。

德誠禪師離開藥山寺後,便來到了上海市金山區朱涇鎮,然後弄了一條小船,在河上靠擺渡爲生。

德誠禪師在朱涇鎮河上駕一葉扁舟接送八方來往者,揮釣舞棹,隨緣度日,所有人都不知他的深淺虛實,所以大家只好稱他爲船子和尚。

德誠禪師離開藥山寺後,便來到了上海市金山區朱涇鎮,然後弄了一條小船,在河上靠擺渡爲生。

德誠禪師在朱涇鎮河上駕一葉扁舟接送八方來往者,揮釣舞棹,隨緣度日,所有人都不知他的深淺虛實,所以大家只好稱他爲船子和尚。

德誠禪師一方面是隱於煙波之上,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自己在接送八方之人中能找個一個可以繼承自己禪法的人。

這一天,沒有人渡河,德誠禪師便把船靠着岸邊閒坐。這時,一個地方官員過來勘問道:“如何是和尚日用事?”

德誠禪師馬上豎起船槳道:“會麼?”

禪並不在什麼虛無縹緲之處,生活中的萬事萬物都可以體現出禪的呢。所以,船槳同樣可以體現禪的。而且,我就是靠着船槳划船謀生的呢,它就是我的日用事啊。而反過來,我的這個日用事,就是活生生的禪啊。

可惜,這個官員沒有如此的慧眼,他只得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不會。”

德誠禪師道:“棹撥清波,金鱗罕遇。”

金鱗者,法器也。德誠禪師既在感慨這個官員不是法器,更在感慨自己擺渡多年,手中的船槳也沒有撥弄到一條金鱗啊。所以,德誠禪師後來更是作偈表達自己的這種感慨。偈曰:

三十年來坐釣臺,鉤頭往往得黃能。

金鱗不遇空勞力,收取絲綸歸去來。

德誠禪師雖然暫時還沒有遇到一個可以弘傳自己禪法的好學生,不過,在扁舟之上,在煙波之中,德誠禪師卻作出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詩偈。下面我們就來欣賞下其中的幾首。

其一曰:一葉虛舟一副竿,瞭然無事坐煙灘。忘得喪,任悲歡,卻教人喚有多端。

其二曰:一任孤舟正又斜,乾坤何路指生涯。拋歲月,臥煙霞,在處江山便是家。

其三曰:問我生涯只是船,子孫各自賭機緣。不由地,不由天,除卻蓑衣無可傳。

其四曰:揭卻雲篷進卻船,一竿雲影一潭煙。既擲網,又拋筌,莫教倒被釣絲牽。

德誠禪師的這些詩偈流傳至江湖中的共有三十九首,後人珍愛這些詩偈,便把它們集爲《船子機緣詩》一卷。

德誠禪師的這些詩偈,幾乎都是歌詠船家生活,並藉此來表達佛法禪理。更展示了自己隱於扁舟之上,縱情煙波之中,甘於淡泊,遠脫塵網,隨緣放曠之思想。

在德誠禪師所作的三十九首詩偈中,最爲江湖人士以及後世文人墨客津津樂道者,當是下面這首:

千尺絲綸直下垂,一波才動萬波隨。

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

德誠禪師的這首詩偈,不僅詩意盎然空靈高妙,而且其禪意深厚豐滿,卻又不露半點痕跡,完全達到了禪家所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之最高境界。

整首詩偈,表面看來就是抒寫了一個船家月夜垂釣之事。不過,其寓意卻是非常深刻的。

千尺絲綸直下垂:千尺,既指釣線之長,更指河水之深,因爲河水不深,自然用不着千尺絲綸。當然,這個河水,更是喻指禪河,而禪河,那是幽深玄妙的,自然是要用千尺絲綸“深深海底行”的。

深深海底行,既是每個禪客自己的行程,也是禪師深入海底八方垂釣金鱗的過程。

一波才動萬波隨:鉤頭拋入水中,平靜的水面自然立即就會在入水處升起一點波動,然後瞬間就會萬波隨之而動。這種實實在在的船家垂釣的生活場景,卻被禪師以如此生動優美的詩句表述了出來。

而這個鉤頭拋入水中泛起波瀾,還寓意着一絲心動萬念隨之紛飛。

不過,一波動萬波隨,一即是萬萬即是一。不論一波萬波如何多寡不一,如何波瀾壯闊,如何雜念頻起糾纏不清,須知全水是波全波是水。最後垂釣之人歸家穩睡之後,風平浪靜,水面平靜如初。此時,還來一萬多寡之辨?何來水波名相之別?何來一絲心動萬念紛飛?看來,德誠禪師那是深諳佛家圓融之法的呢。

夜靜水寒魚不食:夜深人靜了,水中又寒冷,魚兒們自然會深藏不動蹤跡的,哪怕鉤頭的那點魚餌再美味,它們也是不會輕易上鉤的。

既然是金鱗,那自然是千聖亦不識的,那自然是不會輕易露出蹤跡出來的,那自然是不會貪圖鉤頭那點美味的。

所以,哪怕有人迎來送往千萬人,哪怕有人苦苦垂釣千百夜,金鱗終究是不露任何的蹤跡,自然也就不會上鉤了。

滿船空載月明歸:既然金鱗蹤跡全無,不肯上鉤,哪麼,還是回去吧,雖然自己苦苦守候沒有獲得金鱗,不過自己並不是一無所獲啊,看看天上那輪皎潔的明月,它的光芒不也把自己的船艙裝滿了嗎?

不過,如果有人認爲自己領悟了禪道而有所得,那就完全錯了啊,因爲縱使是月明,自己也是空載而歸的啊。

德誠禪師的這首詩偈,詩意空靈高妙卻又富含生活氣息明白易懂。而且其通篇不直言禪道,但是卻非常高妙的通篇在說禪道,這種羚羊掛角不露蹤跡的水平,實在是絕頂高妙的。

所以這首詩偈即便是放入全唐詩中,也絕對稱得上是上乘之作。自然,千百年來,人們對於這首詩偈的熱愛程度,都是沒有絲毫衰減的。

不過,宋朝第一評論大師雪竇重顯禪師卻評唱道:“這漢勞而無功,忽若雲門文偃禪師道:一句合頭語,萬劫系驢橛。又作麼生免得此過?”良久後,雪竇重顯禪師又道:“莫謂水寒魚不食,如今載得月明歸。”

德誠禪師在那裏苦苦等待金鱗上鉤,卻是常常空船而歸。沒有合適的學生,石頭宗的禪法又如何能傳承下去呢?德誠禪師不由得有點頭大了。

而圓智禪師雖然在湖南瀏陽市北郊的道吾山開山授徒了,不過對於當年德誠師兄的囑託卻一直沒有忘卻。

這一天,一個新來的遊方僧人來到方丈室參拜圓智禪師。

圓智禪師問道:“你從哪裏來的啊?”

僧人回答道:“我從江蘇鎮江市鶴林寺來的。”

圓智禪師又問道:“鶴林寺誰當主持啊?”

僧人道:“是善會禪師。”

圓智禪師又問道:“善會禪師有什麼佛法因緣呢?”

這個僧人於是就給圓智禪師講述了善會禪師給學生們上課時的幾段教案。

圓智禪師一聽,覺得這個善會禪師是個可以雕琢之材。於是立馬把寺裏的院主叫來,然後把寺院日常管理之事託付給了他。

隨即圓智禪師連夜就下了山,然後直奔數百公里以外的鎮江市鶴林寺而去。看來,圓智禪師對於師兄囑託之事,那是非常熱心的呢。

圓智禪師一路跋涉,好不容易來到鶴林寺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圓智禪師剛進大門,正好碰見了善會禪師。

善會禪師看到有老僧人晚上了還風塵僕僕的來投寺,感到有點驚訝,於是趕緊迎了上去。

幾句寒暄後,善會禪師得知對方竟是大名鼎鼎的圓智禪師,不由得萬分驚訝,趕緊把圓智禪師迎請到了法堂上。

隨後善會禪師恭敬的問道:“老師父大老遠的上我這兒來,有什麼事嗎?”

圓智禪師道:“我特意爲你來的呢。我在門口的時候聽說你明天要給同學們上課,是嗎?”

善會禪師謙虛的道:“上什麼課哦,沒有的事呢。”在圓智禪師這種高手面前,自己當然得謙虛點的啊。

圓智禪師卻緊逼着道:“你不要謙虛,要給同學們上課的話,不用等到明天了,現在就把同學們喊來,你給大家上堂課看看。”

善會禪師推脫不掉,更搞不清楚圓智禪師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只得通知同學們都到教室裏來上課。

在課堂上,善會禪師先給大家宣講了幾段佛理,隨後就進入了提問勘辯環節。

有個學生站起來問道:“請問師父,如何是真佛?”

善會禪師道:“真佛無相。”

世人皆知佛有三十二相。佛有三十二相,這是絕對沒錯的,不過如果有人執着於此三十二相,卻又是不對了,須知佛無定相。所以《金剛經》明確說道“不可以三十二相得見如來”。並且還提綱挈領的說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如此,真佛自然是無相的了。

又有學生問道:“請問師父,如何是法眼?”

善會禪師道:“法眼無瑕。”

法眼能看清楚萬事萬物,能洞見一切法門之妙有。所以它自然是毫無瑕疵的。因爲如果法眼有一絲瑕疵的話,它就不能看不能見了。

善會禪師在講臺上依照教案講得津津有味的,不料圓智禪師在下面一聽,不由得馬上就用手把耳朵捂上,然後就走出教室去了。

善會禪師在講臺上看見了,不由得滿臉通紅。自己剛纔一定是什麼地方講錯了,才能令鼎鼎大名的圓智禪師如此反感的啊。

好不容易上完這堂課後,善會禪師馬上就把圓智禪師請到了方丈室。

善會禪師恭敬的道:“我回答同學們的答語,有什麼不對的嗎?老師父聽後爲什麼要掩耳出去呢?”

善會禪師對於這個問題一直沒有想通的呢,自己回答學生的問題,教案上就有現成答案的啊,自己如實回答,實在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啊。

圓智禪師道:“我聽了你的講課內容,覺得你是個可以雕琢的法器,只是沒有遇到明眼宗師點撥一二。”

善會禪師馬上對着圓智禪師作禮道:“我的答語錯在何處,還請師父爲我說破。”

圓智禪師道:“我是不會給你說破的。我有個德誠師兄,在上海市金山區朱涇鎮河上靠小船擺渡行人遊戲江湖,你去找他,自然就會通曉一切了。不過你要去的話,最好穿着法師的衣服去。”

善會禪師也是個求法心切之人,他聽了圓智禪師的話後,馬上主持都不當了,換好衣服連夜就往上海市金山區朱涇鎮趕去。

看來,古代的禪師們爲了求法悟道,對於那些外在的東西,那是真的棄如敝履的啊。

這一天,德誠禪師照例來到了河邊準備擺渡,卻看見有個法師急匆匆的來到了船上參拜自己。

於是德誠禪師問道:“大德在哪個寺裏住啊?”

善會禪師答道:“寺即不住,住即不寺。”

善會禪師能當上主持,自然佛學根基還是有的。對於《金剛經》所說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還是深有體會的。

德誠禪師問道:“爲什麼不住?”

善會禪師道:“目前無寺。”

目前沒有寺院,我這個和尚自己就沒有地方住啊。如果有寺院了,我自然知道去住的呢。不過,這只是一層意思而已,另一層的意思卻是我還沒師父呢,自然不“住”,等有師父了,那自己就“住下”了。

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賣弄佛理禪機,德誠禪師道:“你從哪裏學得這些東西的啊?”

善會禪師繼續賣弄道:“非耳目之所到。”

不論是佛法還是禪意,自然是非耳目之所到的。

不過,德誠禪師卻望着他道:“一句合頭語,萬劫系驢橛。”

德誠禪師的這個話語,在禪宗江湖上那是非常非常有名的呢。

對於任何一個參禪悟道之士來講,你所看經文中有很多非常正確的話語,你自己也會有不同的悟境。不過,你如果執於這個正確的話語執於你的所悟,哪麼這個正確的話語和你的所悟就會反過來把你纏縛住,從而使得這個正確的話語和你的所悟變成殺人刀,變成系驢橛。這就是禪家所謂金屑雖貴落眼成翳。

而且,經文中正確的話語和你的所悟,對於任何人來講,都是一個人身上最不容易揚棄掉的東西,因爲是正確的,因爲是自己實實在在所悟的,怎麼可能會是不對的呢?又怎麼捨得揚棄掉呢?所以,這個東西你一旦揚棄不掉,就會變成萬劫系驢橛而永遠纏縛住你,你自然也就永無開悟之機了。

禪,那是不允許粘附於任何一物的,就是禪本身,你也得揚棄掉,不然的話,你是沒辦法達至淨裸裸赤灑灑沒可把之境的。

看到德誠禪師果然禪法高妙,善會禪師便問道:“每日直鉤釣魚,此意如何?”

德誠禪師道:“垂絲千丈,意在深潭。浮定有無,離鉤三寸。子何不道?”

善會禪師剛要開口,德誠禪師舉起手中的船槳一下就把他打落在了水中。

既然是離鉤三寸,那就是要你離別鉤頭的,就是要你離別思維意識,離別言語,離別理路的。你抱着一肚子的教案來,抱着勘辯求證之心來,不給你打掉,你又如何能真正的空出來呢?你又如何能離鉤三寸而談呢?

會禪師手忙腳亂的剛爬上船,德誠禪師馬上上前逼問道:“道,道。”

善會禪師剛要開口說話,德誠禪師依舊舉起船槳就打。

就在這個時候,善會禪師豁然大悟,他趕緊點頭三下。

德誠禪師看見了,便道:“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

德誠禪師的這個話語,其境界那是絕頂高妙的。

竿頭絲線從君弄,那就是說經論也好,語言文字也好,行棒使喝也好,揮拳豎拂也好,張弓架箭也好,隨便你怎麼玩弄,但是在玩弄的同時,必須做到不犯清波。也就是說不能有求玄求妙之心,不能有執着心,不能侵犯污染清波(自性真心)。

善會禪師於是問道:“拋綸擲釣,師意如何?”

德誠禪師道:“絲懸淥水,浮定有無之意。”

善會禪師道:“語帶玄而無路,舌頭談而不談。”

善會禪師這個話語,完全表明了自己已經達到了上述的“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之境。

所以德誠禪師聽了這句話後,不由得讚賞道:“釣盡江波,金鱗始遇。”

善會禪師一聽,馬上就用手把自己的耳朵捂住。

德誠禪師一看,連聲高興的道:“如是,如是。”

善會禪師悟道之公案傳入江湖後,歷代的禪師對此發表的高見那是非常多的。

北宋枯木法成禪師作偈評唱道:

一葉輕舟泛海隅,金鉤釣得錦鱗粗。

幾多逐浪迷源者,誰識清波意自殊。

南北宋交際間的圓極彥岑禪師作偈評唱道:

一橈打着這瞎漢,堪笑令猶行一半。

竿頭絲線釣鯨波,攫浪拏雲猶是鈍。

南宋密庵鹹傑禪師作偈評唱道:

一橈劈腦沒遮攔,大海波濤徹底幹。

盡謂單傳並直指,誰知總被祖師謾。

看到這個大老遠跑來求法的學生領悟了自己的禪法,德誠禪師於是殷勤的叮囑道:“你離去後直須藏身處沒蹤跡,沒蹤跡處莫藏身。不住兩處,實是吾教。我三十年在藥山,只明這事。你今既得,他後莫住城隍聚落,但向深山裏钁頭邊,覓取一個半個接續,無令斷絕。”

善會禪師繼承了德誠禪師的法脈,於是便告辭而去。不過,一路上善會禪師卻頻頻回過頭來看德誠禪師。

德誠禪師一看,馬上高聲喊道:“善會。”

善會禪師馬上應答着回過頭來望着德誠禪師。

德誠禪師站在船上豎起手中的船槳道:“你以爲還有別的嗎?”

隨即德誠禪師便把小船弄翻,而他自己也落水而逝,莫知所終。

德誠禪師爲了打斷學生的最後一絲疑慮,竟然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來作開示,這在整個禪宗史上都是非常罕見的呢。

自然,因爲這個教案學習起來難度極大,而且極易讓人產生誤解,所以後來的老師們就很少使用德誠禪師的這個教案了。

對於這個公案,北宋東林常總禪師作偈評唱道:

夾山橈下悟心休,何患身名踏覆舟。

今古華亭垂釣者,煙波江上使人愁。

南北宋交際間的水庵師一禪師作偈評唱道:

拶透機先子欲酬,迅雷楫下汗如流。

踏翻船子水悠悠,直入千峯不轉頭。

南宋西巖了慧禪師作偈評唱道:

一棹綠楊灣,金鱗得處難。

長江深有恨,不合踏反船。

黃檗希運禪師道:“不道無禪,只道無師。”大家都曉得明師難遇。可是,師父要想找到一個合適的弟子,同樣非常的不容易的啊。看看德誠禪師我們就知道找尋法嗣之不易了。

所以,到了明清時期,禪宗江湖各派爲了爭奪法嗣,那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從而在江湖中產生了很多的紛爭、攻訐甚至殺戮,讓人唏噓不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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