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童話外的另一個故事


陳最如願跟學生時代的男神周洋牽手成功,周洋帥氣、勤快、溫柔體貼,讓陳最在童話般的日子裏過得有滋有味。

可實際上我聽到的,是另一個故事了。

陳最和周洋同居近半年。

每天一睜眼就能看見愛人的臉、睡眼惺忪間聽他溫柔地叫自己起牀——陳最喜歡早上賴在被窩裏,看着周洋稍顯笨拙地擺弄鍋勺。兩人一起喫早飯,在一天裏分別做自己的事,傍晚再見面。

傍晚周洋總會站在小區門口等她。周洋常穿墨綠色的風衣,一手揣兜,一手單手拿着手機翻看。周洋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都恰好擊中陳最的心,讓陳最心甘情願沉醉其中。

這時陳最便會像許許多多嬌氣的小女生一般從周洋後面捂住他的眼睛嬉笑着問猜猜我是誰,周洋也呵呵笑着陪她胡鬧,兩人牽着手繞着小路一同上樓。

每天的霞光都能鋪滿這條路。

陳最二十九歲,未婚戀愛中,在松城一小做語文老師兼班主任,平日裏工資獎金提成一項不少,月收入在松城這座小城裏很是傲人。相比之下週洋做的推銷工作稍稍示弱,但二人收入加起來,足以度過一段豐衣足食的好時光。

——陳最非常滿意這樣的生活。

周洋與陳最同歲,二人是高中同學。學生時代周洋是半個學校的男神,高考後陳最曾瘋了一樣想和周洋去一個城市,奈何分數差距抹殺了她的想法。

再見到周洋就是在年初了,周洋剛剛結束一場看起來艱難的飯局,大概是喝多了酒,整個人暈乎乎的。陳最趁機要了聯繫方式,一來二去二人熟絡起來,陳最表白,周洋答應,順理成章。

周洋在松城跑業務,日日爲了一分錢差價的木料陪飯局到深夜。陳最心疼他,便自掏腰包租了房子邀請周洋同居——這也是他們確定情侶關係後的一次重要的嘗試——事實證明確實女追男隔層紗,周洋略一猶豫後還是同意了,高齡小情侶開始了美美的同居生活。

從此,周洋學會了做飯、洗衣服、插花、做家務,搖身一變成爲居家好男人。

這就是陳最認識並喜歡周洋後每天都在期待着的生活,他們像童話中的王子和公主一樣無憂無慮。從校服到婚紗——這個無數年輕情侶不可及的願望即將在陳最身上實現、成真。


聖誕節晚上的同事聚會幾乎是每個語文組年輕老師的最大熱衷。不僅是因爲公費聚會划算,還在於這個節日充滿浪漫氣息。她們這些小學語文老師幾乎沒有升學壓力,日日帶着純真小孩在童話和故事裏跳舞唱歌,自身也染了些童真。陳最做了多年語文老師,也更喜歡去湊個熱鬧。

當然還因爲想帶着帥氣的男朋友去收割一波祝福。

周洋上學時留着劉海,大學時剪掉了,戀愛後又留了起來。如今他的劉海長度剛剛好,露出的眉毛更顯英氣——陳最說過,最喜歡他這個樣子。

監督着周洋穿上帥氣的襯衫,陳最湊上去抱着自己的男神喜不自勝,心裏直呼幸福無比。二人攜手到了聚會的2345酒吧,在同事豔羨的眼神中彷彿剛剛結婚的新人。

陳最想起最初重逢周洋時他那種隨性邋遢的樣子,眉目中流露出痞氣,與學生時代倒也相似。可那雖然也是帥的,卻不是陳最想要的帥。

好在陳最斬釘截鐵的幾萬次“不能這樣”之後,周洋按照她的想法慢慢成長,精緻溫柔得像變了一個人。

周洋溫文爾雅地坐在沙發上,同事有時提到他,拋來八卦的眼光,他也只是禮貌地笑。

“不如陳老師和周老師來合唱首甜甜的歌吧,讓我們這些單身狗也幸福一下啊?”

一句話幾乎引爆全場。周洋當時的眼神有些爲難——男神不會唱歌是不被迷妹允許的,但周洋確實五音不全也沒有辦法。周洋聲音好聽,唱歌時卻很奇怪——這是陳最在撒嬌耍賴逼迫周洋唱歌幾次之後得出的結論。

“不要了吧……”周洋弱弱地反抗。

“不行!走吧走吧……”陳最強拉着他上臺獻唱。

相處這麼久周洋會遷就陳最一切無禮的要求,將她寵成小公主。陳最也幸福地被嬌慣着,年幼時跟父母撒嬌的孩童心性再次回來了。

周洋無奈尷尬地獻唱,支離破碎的一首歌唱得小年輕們面面相覷。陳最臉上也有些掛不住,拉扯周洋下臺時勉強笑着應付大家敷衍般的誇讚。

而周洋的確是很無奈——無奈地端坐在沙發上,神情倉皇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如果這之後周洋發奮努力成爲一個歌星,那就是另一個童話了。

可惜周洋沒有,儘管有意地訓練過,周洋五音不全這個事實還是改變不了的。越變不了越艱難,做艱難的事,會使人變得更暴躁。

陳最費勁心思將男神塑造成真正的男神,可是男神不會唱歌,男神脾氣變壞了,怎麼還能稱爲真正的男神呢?

分手是在一個雪天,大雪完美地滿足了陳最喜愛的浪漫意境,當然這浪漫是建立在,周洋約她出來時是約會,而不是——

周洋說出分手這兩個字的時候平靜極了,陳最卻傻了一般呆呆地看着他。周洋沒有穿陳最喜歡的白色毛衣和墨綠色外套,劉海垂下來遮住了眉毛,眼神空洞凌厲。

——這與陳最朝夕相處半年的男神周洋一點都不像,他變回了初遇的樣子。

“我對你不好嗎?”

這是陳最質問周洋最多的一句話。

陳最對周洋確實好。陳最給周洋提供住處和一點點零花錢,爲他提供人脈、交際圈,她幫他、愛他、離不開他……

“你喜歡的不是我,你別把我當洋娃娃一樣養着了。”

周洋說房租和水電費會分批打給她,今後他可能離開松城,後會無期吧。他說陳最沒什麼做的不好,只不過兩個人不合適。

陳最想起同居的溫暖快樂的時光,一幕一幕與美好的青春電影別無二致。她實在挑不出這樣美滿的生活有什麼不合適。她想拉住周洋的黑色外套,外套粗糙的手感讓她下意識地一頓,愣神間周洋已走出了門。

後來陳最再見到周洋已是婚後,在2345酒吧裏。他的劉海又長了,挑染了幾縷。曾經陳最認爲土氣的紅色如今居然與酒吧的燈光完美融合,遠看周洋帥氣的側臉,陳最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周洋開心地笑着,攬住身邊穿着可愛的女孩子摸了摸頭。女孩子乖巧地靠在他懷裏仰頭說了句什麼,周洋大笑着揪女孩子的麻花辮,女孩子咯咯笑着躲避,兩個人鬧成一團。

陳最第一次用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周洋。周洋不再是她心目中溫文爾雅的白馬王子,而是彷彿煙火般熱烈的存在。她不喜歡這樣的周洋和那個小巧的女孩,可在旁觀者看來這樣的畫面也幸福得很。

這樣的周洋和那個王子般的周洋,說不清哪個更好看了。


“我叫陳最,女,二十九歲,在松城一小教語文,收入可觀,行事幹練,喜歡……嗯,喜歡平靜的生活。”

陳最還是通過相親結了婚,男方長相併不起眼,但溫柔體貼、細緻入微。雙方很滿意這場婚事。

也許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這樣平靜的生活的……陳最苦笑着想,可是我喜歡啊。

陳最帶的班裏有個小女孩每天給一個小男孩帶飯糰,小男孩高冷地不喫,小女孩硬塞給他。後來小男孩說不喜歡喫飯糰,小女孩說,沒關係,你多喫幾次就會喜歡的。

陳最在午飯時拿過小女孩的飯糰嚐了嚐,摸了摸她的頭:“寶貝,老師喜歡喫,以後帶來的飯糰可以給老師喫嗎?”

“可是他爲什麼不喜歡喫啊?”小女孩摳着手指頭委屈地糾結這個問題。

“嗯……那你需要去問問他。問問他,你就明白了。”陳最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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