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內科重症監護室——四張牀、四個櫃子、一些不知名的醫療機器、那可有可無的兩面灰得可憐的兩扇窗子和沒有戴眼鏡的神志不清的我……
已然記不得來時的場景，記得的部分也是母親幫我回憶而來的——那晚燈光很暗，或是說根本就沒有燈光；我沒有睡着，卻記不得發生了什麼。總之狀態就如你們讀這段文字時一樣，隱隱約約的、若有若無的。
不知道那是來到這裏的第幾個凌晨，也是昏暗的燈光下，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催我打針，我有意識的把手伸過去，便又睡着了。感覺過了好久好久，直到清晨那狂奔而來的第一絲寒風打破了這間小屋的寧靜，寒冷的陽光也隨之鋪灑在不能動彈的手上。我極力朝着那束光的方向望去，卻發現原來我什麼也看不到。我掙扎着，聽到有人在嘀嘀咕咕些什麼；我躺好，看到兩個老人互相攙扶着，臨時住院在我旁邊。
我看不清老爺爺老奶奶的臉，但聽聲音，應該是七八十歲吧。
“你睡好，我去繳費”老奶奶着就出去了。
隔了一會兒，老奶奶轉過身來又說“睡好啊，別動，千萬別動”。
聽着牆上滴滴答答的鐘聲，過了好久好久，老爺爺緩緩掀開被子，套上鞋走出去了。又牽着老奶奶進來。
“你去哪裏了”
“繳費啊，都說了讓你別動，你怎麼出來了”
“我看你不回來，怕你走丟掉”
……
聽着聽着，我竟也有一絲茫然，我從未見過這文學名著、影視作品上纔有的情節。
黃昏時候，門旁邊的的病牀又換了主人，這次來的，是一位病情很嚴重的老人，也是老奶奶領着，卻多了滿屋子的兒孫，一時間冷冷清清的監護室，竟也有些許的熱鬧。那時，我已然拿到眼鏡，看清了老奶奶那一臉的白髮——該是撫育這滿堂子女，日夜操勞，如今丈夫又忍受病痛折磨而操碎了心吧！不一會兒，醫生讓家屬盡數離去，留下了兩個叔叔和老奶奶。
“一次性治好可能要三萬多塊”醫生說。
叔叔拉拉老奶奶的袖口，裝過身去小聲說：“媽，要不算了吧。”老奶奶聲音很嘶啞，聽到這話毫不猶豫的說：“不管多少，我來出。我辛辛苦苦一輩子不就是爲了有一天牽着你爸的手到死嗎？”我不知道老奶奶這句話後面包涵着多少心酸，卻在那一刻，燈光不再昏暗……
20.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