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吹过的风

        清晨的风凛冽的吹着太阳刚划过的地平线,有些刺眼的光微微在风中荡漾,宣告这个季节的强势,一道刺耳的汽笛声冲破寂静的长空,似乎唤醒了沉睡着的喧嚣,一下子抖擞了精神,都热闹起来了。

        一辆白色的大众汽车驶进了眼帘,直直看过车头,发现里面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约莫二十六七,身着正装,腰背挺直坐的端正,浓厚的眉毛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略显忧郁,时不时的看向右手腕的手表,他的西装左胸前别着一只工牌,上面写着某某公司讲师顾问:张子河。

      张子河车开到一半停下来了,因为前面有几个人正为了一件不知什么事情吵的面红耳赤,他的手握着方向盘,没有要前进的意思,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就那么在原地等了几分钟才摇下车窗,朝着那几个人喊了几声,那些专心吵架的声音包围了张子河的声音,过了一分钟,一声刺耳的汽笛声让几个人停止了争吵,他们有人抚着自己的心脏位置,有人受到惊吓,错愕的表情定格在脸上,有人张着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就这样,一起齐齐的盯向汽笛声响的方向。

        刚刚安静了一会的空旷停车场,又齐刷刷的喧闹起来,只是这次针对的是张子河,因为他鸣汽笛了。看着在他车前指手画脚,口吐芬芳的这几个人,张子河依然镇定自若,全然没有一丝惊慌,像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一切。忽然,车门打开了,笔直的身体,一米八的张子河站在了他们面前,鞠了躬,说了几乎话。这回他们又哑然无声了,或许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或许被这少年的俊秀的面庞和谦谦有礼的话语震惊,呆愣了片刻,一排排靠边站了,路让开了,张子河冲着他们微微一笑,开着车扬尘而去,这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没了之前的兴致,甩手离开了。

        张子河刚踏进公司,一群人就对着他点头致意,俨然一副公司大领导的气派,一路走到头左拐进了一间会议室,会议室可容纳三百人左右。里面座无虚席,有的是为了完成领导安排的任务不得不来,有些是慕名而来,有些是为了学习而来,总之,各有各的目的和心思,而坐在最后几排的两个人却怀着学习的目的坐在那里“认真的听着”。

        左边梳着马尾,画着淡妆的是季兰君,坐在她旁边,浓眉大眼,画着艳丽红唇的是李雪,乍一看,绝对想不到这两位是朋友,因为反差太大,季兰君穿着朴素,妆容清秀,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李雪穿着张扬新潮,人长得漂亮有气质,看上去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什么交集点的人,偏偏还是朋友,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并没有交头接耳,一个忙着记笔记,一个忙着补妆,想着怎么勾搭帅气小哥哥。

        张子河滔滔不绝讲完了两个小时,气儿都不带歇一口的,准备走的时候,扫到了后面还没走的两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提醒她们,并不是她们不想早早走,只是李雪走的时候,起身太猛,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就瘫倒在季兰君腿上,慌神的她好不容易把人拉起来靠在自己肩上,准备打电话叫人来送李雪去医院的时候,才惊觉有人还没离开,赶忙投来求助的眼神。

        季兰君脾气好的出奇,平时也不随意跟人搭话,在外人看来就有些怯懦,然而事出例外,仅凭她一个人无法把瘫软的李雪扛出去,平时也没经历过这样的突发事件,一时间六神无主,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人,而且看起来是个可靠的男人,自然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和希望。

      果然,张子河不负众望的过去查看,大概了解了事情原委,他替季兰君扛起李雪,不顾形象的下了楼,在路边叫了车送两人去医院,季兰君感恩戴德的眼神泪汪汪的看着张子河,千恩万谢,就差跪下了,张子河倒没被这样的场景感动到,提醒她赶快送人去看医生,季兰君又如梦初醒的把自己塞进了车,一路驶出了张子河视线。

      躺在单人床上的李雪,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低血糖,她在季兰君焦急的注视下,睁开了眼睛,得知自己是被一个帅哥扛出来送上车的,李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拉着季兰君就问有没有联系方式,季兰君只记得匆忙下的惊慌,哪里顾得上那些,嗔怪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想那些没用的。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的帮助,但季兰君很是记恩,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好好感谢人家。李雪却只顾着想下次碰到怎么跟人家要联系方式,怎么深入交往一下。不负众望的又让俩人遇见了张子河,这一次是张子河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因为来晚了,座位都坐满了,但李雪和季兰君占着四人的座位,正在给季兰君讲如何包装自己,如何跟人说话不胆怯,也是用心良苦了,但季兰君只是听着应和,并不见得会采纳。正在此时,张子河不请自来端着饭菜询问是否可以坐下,因为没有座位了,受宠若惊的两人连忙让出了一面,张子河道了谢后一语不发的吃饭,他对面的俩人,一个愣呵呵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一个喜不自胜的观察着张子河。

      意识到对面炙热的目光,张子河擡起头,羞涩似的报以微笑,后来,李雪发挥她三寸不烂之舌的作用,忽悠来了张子河的电话,季兰君目瞪口呆的看着发生的一切,哑然失声,之前想好的感谢话犹豫半天,还是打了退堂鼓。担心突兀的说出来,不免叫人尴尬,又担心说完又没别的可说,更尴尬,踌躇半天,终于还是闭了嘴。

      直到张子河吃完饭,季兰君目睹了李雪笑眯眯的跟张子河全程的对话,简直是无缝衔接,让她好一阵自愧不如。似乎张子河更欣赏李雪这样豪爽的性格,两个人很快便约了饭局,期间李雪喊季兰君一起去,她哪里好意思去打扰两个人,拒绝了好几回,有一次却没法拒绝,因为李雪的理由是,交了男朋友,得让各自的朋友互相认识一下。

        恐惧各种社交场合的季兰君,如坐针毡的呆在边上,一个人除了吃还是吃,认识的人只有李雪一人,而此时这个人却跟张子河的一众朋友玩得火热,季兰君看了又看时间,拿起手机又放下,再拿起来,翻来覆去看孤零零安安静静躺着的手机,此时此刻就跟她自己一样,毫无存在感,却又十分尴尬的存在。心中升起一缕愁绪,拿起眼前的啤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彻底,心底的愁绪也释放的彻底,酒量不怎么好的她,喝到第二瓶的时候,不出意外的醉了,看着眼前飞来飞去的人影,窝在沙发里,头顶的闪光灯晃的眼睛都困倦了。

        回去的路上,依稀有人扶着她,在她耳边嘱咐着什么,但她喝醉的时候舌头打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即便说出来,也没人能听明白,只顾让眼底的氤氲之汽弥漫整个心扉,她想痛痛快快的大吼几句,或者在无人的街上痛骂几声,但这些引人注目的事情她断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来,沉默如她,既然无法宣泄,只好沉默,免得丢人现眼。她内心深处就是这样想的。感觉快到家的时候,季兰君一把推开扶着她的人,大意是让人家回去,不需要再送了,纠缠了一会,人终于走了,已经上了电梯的季兰君,缓缓走出单元门,发觉周围没有人,便一股脑蹲下,哭的稀碎,这深更半夜,得亏没什么人,不然得把人吓出毛病来。

      第二天是周末,她沉沉的从梦中醒来,头痛的厉害,站也站不稳,扶着头暗自跟酒叫骂,要是酒能说话,估计会呛得她哑口无言。进了洗手间,洗漱完,喝了点酸奶,缓解酒劲儿的时候,她又回想起喝酒的情景,一阵悔意又占据了心扉,不争气的酒量,还偏要喝,幸亏自己没有断片,也不会耍酒疯,不然,她的那张老脸就要被自己丢到天上去了。

        她这才想起,送她回来的李雪,到处找了半天,没看到李雪的身影,打电话一问才知道,他们自己都喝的人五人六的,还是张子河几个没喝酒的朋友把他们一一送回家的,李雪让没喝酒的朋友吧季兰君送回了住处,自己跟着张子河和另一些朋友又跑去蹦迪,大半夜折腾到快天亮时才结束,这会都深陷朦胧的醉意和香甜的梦里呢。

        季兰君如梦初醒,放下手机突然惊跳起来,那昨晚送自己回来的人是谁,她还记得把人推推搡搡,心生懊悔的骂了一遍自己不堪的酒量,就这样堪堪的一早上过去了。等李雪回来都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的事了,季兰君开了门,怔了几秒,看着眼前三个人绕过自己挤了进来,李雪和张子河她都熟悉了,但还有一个人,她没明白怎么也跟着一起来了,李雪为俩人做了介绍,季兰君才知道这第三个人,是昨晚送她回来的人,张子河的朋友周宇扬。季兰君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但看对方不以为然侃侃而谈的样子,倒觉得自己想的多了。

        他们的晚饭是在这个小公寓里吃的,四个人结伴出去买菜,清洗,加料,最后端上桌,给这个平时冷冷清清的住处增添了许多热闹。话说表面看上去冷冷的张子河,跟人熟络起来,倒也是个食人间烟火的普通男子,再加上他的朋友周宇扬在场,有说有笑,相互之间开着玩笑。面对熟人,季兰君放下胆怯和矜持的那层伪装,大大咧咧的和朋友相互调侃,这一过程中,她没发觉来自对面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目光。直到他们要走的时候,李雪和张子河单独到一边去肉麻了,安静下来,季兰君才感觉到尴尬,因为就剩他们两个人相顾无言的大眼瞪小眼,周宇扬提议去喝一杯奶茶什么的,季兰君看干站着也是站着,倒不如听周宇扬的提议,俩人便进了一家店坐了下来。周宇扬可能见的场面多,又能善谈,滔滔不绝的跟季兰君说着话,季兰君只管点头或者称赞附和几句,完全不用费尽脑汁的想什么话题,这于她而言,最好不过。

        等李雪他们“叙旧”回来,都过去一个小时了,季兰君由衷的佩服那些说话不嫌累的人,牙疼的看着李雪难舍难分的送走了张子河,两个人就差粘在一起了,要不是周宇扬打电话给张子河,怕是他们两个人还要再接着聊几个小时,季兰君想想就头皮发麻,忙喊李雪回家。

        李雪跟张子河感情发展之迅捷,让季兰君觉得不真实,才短短一个月不到,自己就已经被好姐妹抛弃了,周末扔下她一个人,下楼吃饭也一个人,自从上次热热闹闹的聚过一次后,好像所有的热闹都在那一刻之后散尽,季兰君苦闷的宅在家里,一个人哪也不想去,正在暗自伤神之际,一闪而过的微信消息让她顿时有了精神,看到是周宇扬发的消息,问要不要一起吃饭,反正各自的好朋友都双双的去约会了,只剩了两只孤独的单身狗,还不如凑一起约个饭,比起尴尬,季兰君更怕独自吃饭,于是欣然答应。

        在这样的一个多月里,被抛弃的两个人组成了新的约饭小组,下班吃饭,周末吃饭,只要是时间允许,就约起来搓饭,然后周宇扬送季兰君到楼下,再折返,麻烦别人的次数多了,让季兰君有些歉疚,她不喜欢老是麻烦别人,一来欠了人情不好还,二来耽误人家事情,最后干脆咬咬牙说自己另外约了伴,近期一段时间就不跟周宇扬约饭了,果然周宇扬便不再约了,到了饭点,季兰君除了外卖就是外卖,一个星期就给她吃腻了,奈何人就是这样。

        又一个周末,对于新上映的电影是她期待已久的,本来和李雪说好上映了两个人相约去看,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得不含着泪花跟期盼的电影说道别,默默的在朋友圈发了一条信息:有电影票两张半价售出。不一会有了新动态,查看后是周宇扬发的消息,说要买走电影票,季兰君叫他来取,周宇扬来的很快,但是拿了电影票没有发马上走,反而可怜兮兮的说自己很喜欢的电影,但一个人看怪可怜的,言下之意,想找个伙伴一起看,才不会无聊无趣,季兰君又不傻,很是心动,但认真想了想,确定周宇扬没有其他伙伴之后兴冲冲的冲着周宇扬大言不惭的收回了电影票,跟周宇扬勾肩搭背的去了电影院。

        果然,不管干什么,两个人一起才是最能缓解孤独和忧伤的,干脆就这样一直下去,很高兴,季兰君生平第一次有了知交。渐渐的在周宇扬的影响下,话多了起来,动不动就笑。

        张子河和李雪步入正轨,想着谈婚论嫁了,中间虽然吵过架,但是每次都是张子河先低头,李雪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自然也就和解了。李雪每次回家跟季兰君讲起,面上会出现慈母般的笑容,气的季兰君想轰李雪出去睡,这个时候李雪总是让季兰君加一些乱七八糟的微信,说是替她物色的男朋友,结果都是人家婉言拒绝季兰君,统统删了那些微信之后,季兰君不再随便加陌生人了,也不会再随意抱有幻想。季兰君不是没人喜欢,只是她这样戒备的心,完全接纳一个人需要的时间很长,但现大多数人缺乏耐心,还没等到季兰君吐露心声,对方早已撤出,另觅良缘了。毕竟季兰君相貌平平,表现又不突出,实在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没什么可留恋的。

        也许很多人相信一见钟情,很多人相信日久生情,对于季兰君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她暂时不去想那些眼花缭乱,心神向往的美好爱情,她想简简单单的过一阵,好巧不巧,周宇扬在一个凛冽的夜晚,领着吃完饭的季兰君到处瞎逛,逛着逛着,到了个公园,便坐在长椅上,晃晃悠悠的说:就像这样一直到老该多好,季兰君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那就赶快找个伴啊。周宇扬谨慎的小声道:那不如你陪着我呗,季兰君惊诧道开什么玩笑,自己将来可是要找一个有趣的老头儿,让他陪着自己的。周宇扬又道自己也会是个有趣的老头儿的。季兰君傻了眼,认真的盯着周宇扬的眼睛问什么意思,她不想让人玩笑似的拿捏自己,那样并不好玩儿。周宇扬严肃起来,其实刚开始他都在很认真的说每一句话,只是季兰君下意识的忽略了。

        周宇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从她喝醉的那晚讲起,从他们在小公寓做的第一顿饭讲起,从两人一起约饭讲起,到后来越发觉得离不开季兰君这个人了,因为感受到了温暖,便很难再割舍,似乎就是这样。季兰君看着陷入深情的周宇扬,咬咬牙,什么话都没说,只说别开玩笑,惶惶不安,不能自已,径自一个人回去了。

        季兰君觉得这样神秘的窗户纸被捅破之后,很难面对自己,以后见了周宇扬她不知道如何自处。其实她的内心深处何其渴望这样的感情,但是深埋在骨子里的自卑感和真真实实的落差,让她冷静的恢复了理智,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周宇扬可比她优秀太多,人长得不差,性格又吃得开,身份和她天差地别,要不是因为李雪,她跟周宇扬、张子河可谓是八杆子打不着。按理说,他们能做朋友就该千恩万谢了。

      说到底,季兰君是没有感觉到周宇扬坚定的立场,她看到随时破灭的安全感,明白这只是一时的冲动和美好的希望罢了。虽然事出突然,但季兰君深思熟虑之后给的答案是:你值得更好的,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不合适。一句话就已经提前终结了这场“友情”,季兰君明确的告诉他,完全不可能,即便现在能走到一起,以后因为种种原因,也一定会分崩离析,与其日后痛苦百倍,不如现在决绝果断。

        周宇扬从一开始就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段脆弱的感情,可究竟还是要两厢情愿才能一起走到头,此时他看不清季兰君,也看不清自己,季兰君害怕和担心的可不就是自己的决心么,但现在遭遇拒绝,他质疑自己的做法,甚至觉得伤害了季兰君,让他们陷入了纠结痛苦的困境。

        一段时日都没有再见面,周宇扬将这件事告诉了李雪和张子河,因为不知道怎么办,季兰君又是什么都会闷在心里的人,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问她。便寻求两人的建议,三个人坐在一起商议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李雪还是觉得先回去陪陪季兰君,不然她会一直想这件事情的,最后告诉周宇扬如果不能决定一辈子的事情就不要贸然跟她说什么在一起,因为这个年纪,要是对自己说的话不能负责到底,那就还是一纸空谈,只要不傻,都没办法相信。

        平日看着谈笑风生的周宇扬,其实在经历过的几段感情中,都很认真的,但大多时候被女方抛弃了,而他则会沉浸一段时间才稍减悲伤,那时候他的女朋友肤白貌美,但华而不实,不似季兰君,不经意间的一场聚会,稀里糊涂的闯进了周宇扬的生活里,像兔子闯进了花圃,惊慌,敏感的上蹿下跳,被周宇扬迎头撞上,带给他许多的惊喜和不曾体会过的温暖。

        回想起和季兰君的点点滴滴,他觉得自己认定了这个人,就想要老了以后,还能结伴而行,在公园的长椅上,闲话家常,看花,看雨,看四季变化。所以,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自己写了很多类似书信的话语,贴在五花八门的气球上,让李雪帮忙带给季兰君,一次两次三次四五次,写的肉麻的话多了,送的次数多了,连李雪都烦了,嚷嚷着让两人滚一边传书去,自己不乐意做个传话的书童,季兰君像是缓好了最初的彷徨和惊慌,在李雪和张子河的轮番劝导之下,终于接受了,管他什么日后磕磕绊绊,身份落差,管他什么柴米油盐酱醋茶,统统抛诸脑后,开始了她自己认为的“轰轰烈烈”的爱情路,在李雪的不屑一顾中,扔下一堆烂摊子跑去找周宇扬了。

        李雪和张子河为了庆祝这对有情人,制定了一个旅游计划,还没来得及规划,就开始了匆忙的行程,季兰君大概是第一次跟着相熟的人出远门,一路上的路线,行程,车次,她都没有操心太多,都是李雪和周宇扬在策划,她只跟着走就好,张子河虽然略有异议,都被两个人否决了。

        四个人一路走一路玩儿。有时候大晚上,他们还在找住宿的地方,然而四个人不可能永远黏在一起,尤其李雪好贪玩,走散是常有的事情,一次李雪朝着人流走进了一条小吃街,三个人边打电话边找,找着找着都被人群挤散了,周宇扬和张子河两个大男人倒还好,季兰君因为手机快没电了,匆匆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就到约定的一个显眼的地方去等其他人,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唯一能仰仗的手机也耗尽了最后一点倔强。

        在黑黝黝的晚上,没有可以联系的手机,季兰君的安全感降到了零,她尽量站在亮光处,好盼着他们快回来,她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等她借到了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后,无数个未接来电的显示和消息冲击着她的耳膜,她拨过去周宇扬的电话,无人接听,再拨李雪的,无人接听,再拨张子河的,还是无人接听,她慌了,一个又一个的拨打周宇扬的,接着是李雪的、张子河的。终于,在她拨打张子河的电话快失去希望时,终于接通了,那头声音沙哑,感觉憔悴疲倦到了极致。季兰君忙问人找到没,怎么不跟自己汇合,现在他们人在哪。张子河什么话都没说,就告诉她往哪个方向的那个医院来。

        季兰君还没问清楚怎么回事,那边挂断了电话,她脚下一软,脑子空白一片,眼前似乎也旋转起来,但她什么也不敢想,横冲直撞的拦下一辆车,报了医院名字,催命似的催着司机,胡思乱想的期间是十分难熬的,下了车她按照张子河说的楼层,房间奔去,逮着人就问在哪,拖着疲惫的身子,她的嘴唇发白,没敢流眼泪,直直往那个房间冲。

        等到真的看到了那个病房号,她却忽然不敢靠近了,她怕看到他们三个任何一个的面孔,尤其是周宇扬。她的心猛地抽了几下,慢慢推开门,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的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帘子,随后,一张憔悴的脸冲进了她的视线,她回过神似的,拉着张子河胳膊问怎么回事,张子河感觉季兰君的指甲陷进自己的血肉里,竟然连疼都感觉不到。在身后的两张床上,各躺着昏迷的周宇扬和李雪。

        季兰君看到这样的情景,冲过去趴在床边看着安安静静眯着眼的周宇扬,眼泪终于泄洪似的大颗大颗的滴落在手背,砸着此时痛的透彻的心,张子河把她强拉到门外,从来只细声细语说话的季兰君,鲜有的朝着张子河吼叫怎么回事。

        张子河说自己找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要过马路的李雪,他站的太远,又是挥手又是喊叫,但李雪没听到,等他跑近一些时,李雪已经在马路中间,才像是听到了呼喊一样,回头看向自己的位置,却忘记了自己在过马路,一辆车急驶而来,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推了李雪一把,却已然来不及了,一道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刺进了在场人的耳朵里,车同时碰到了两个人,随后两人被紧急送往医院,好在李雪被推了一把,伤的不是很严重,但推开她的周宇扬伤势很重,抢救无效后猝然离世。

        鼻涕眼泪齐流的季兰君恍若做了一场梦,她希望这是一场梦,这样梦醒的话,再次站在她面前她放在心上的人还完好如初的笑着邀请她去看电影、吃饭,只是如果不是清醒着痛苦,又怎会幻想这是一场残酷的梦呢。季兰君听着那些话,耳朵嗡鸣不止,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不省人事。

        悠悠转醒后,看着眼前的张子河和还未恢复的李雪,想起之前好好的四人,一夕之间成了这般模样,想起周宇扬,眼泪吧嗒吧嗒的又掉下来,当初周宇扬说的话做的事,浮光掠影一般出现在脑海里,只消片刻,她再也想不下去了,心被刺的生疼,像被一片一片的剥离,她爬到周宇扬床边看着那略带生机的脸,心想这是最后一眼,一眼此生,漫漫无期,清风明月,摇椅闲谈。

        因为事故原先定好的旅行已提前结束,周宇扬的后事在其家人和张子河等一众朋友下操持结束后,过了一两个月季兰君就带着周宇扬生前写给她的书信,踏上了南去的火车。临别前,她见了恢复后的李雪和张子河,三个人相对无言,本来直接就可以走了,但是临了,还是主动联系了李雪和张子河,有什么办法呢,到底还是有牵绊的吧。

        纵然李雪以前很欢脱,但现在经历了一场难以忘记的悲痛似乎是沉稳了许多,但每次见季兰君还是难掩的悲伤和不知是愧疚歉意还是悔恨。季兰君每次看到前来问候的李雪和张子河,她都会想起那些事,走到熟悉的街角,看到熟悉的餐馆,还有冷饮店,这些都让得她心痛的无法呼吸,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所以,她决定暂时离开,对于李雪和张子河,之前来看她时季兰君都是爱理不理,总是排斥他们来看她,甚至埋怨他们,心底一股恨意暗生,但他们走后,她更煎熬,说不上是恨还是厌,内心深处还是依赖着他们吧,但她无法释怀,因为周宇扬,她不能原谅两个人,也不能原谅自己,与其煎熬矛盾,还不如远走他乡。

      世事无法如人所愿,那就不如不见,仿佛回到了原点,依旧一无所有,只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南来北往,行人匆匆。那些曾经的欢声笑语不再,那些街头熟悉的身影不再,依然在的还是一个个落单的背影,在人海里散落飘零,就像一阵清风拂面,来去无踪。这些岁月里残存的一丝丝温暖和牵挂,来不及悲伤和怀念,就一点一点被搁浅,风干、直至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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