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冷月

芳華的日記 【人在旅途】

紅色金絲絨的窗簾,八字一撇似的向兩邊歸攏,太陽金色的亮光,穿透絲絨後面的薄紗,灑在白色的地磚上。辛約橫着趴在新婚的牀上,看着被太陽照得倒映在地上的窗戶影子,最上一格的窗玻璃竟然映出了圓圓的太陽,若不是白天,辛約會覺得那就是昨天的月亮。

昨天的月亮,皎潔如玉,色潤撩人,柔情似水。無數封情書搭成的鵲橋,讓當兵的洪濤和辛約在親朋的見證下,走進生命的重要里程——婚姻的殿堂。興奮的洪濤擁着羞澀的辛約,從身後亮出了一塊純白的浴巾,辛約知道,這是按照當地習俗,見證新娘的貞操。

辛約敏感的心往下一沉,卻聽見洪濤眉飛色舞地講着,他的鐵哥們在新婚之夜得到的最珍貴的禮物,是灑在白色浴巾上的點點紅色血跡,鐵哥們抱着他的新娘高呼:

“我愛你,我要把這塊見證我們愛情的白布永遠保存,讓上蒼知道你有多麼純潔。”

深藍的夜空,高高地掛着圓圓的月亮,勞碌一年的圓月,在這個中秋的夜晚,停下在雲中穿行的腳步,靜靜地在浩瀚的空中,把最明亮柔媚的光和色奉獻給喜愛、期待它的人們,在玉兔和嫦娥的左擁右抱中,給新人送上最真摯的祝福。

洪濤不是亞當,辛約也不是夏娃,他們不用偷嚐禁果,他們在享受人生最初的合二爲一。曾經的洪濤,抵擋住了多次的誘惑,他一定要把辛約的第一次留在新婚之夜,他一定要在他們結合的夜晚,讓自己,讓自己愛着的辛約,成爲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柔和溫馨的壁燈合着窗外傾瀉進來的月色,將兩個陶醉的人兒雕塑成初涉慾海的酮體。雄性勃發的洪濤,享受到了作爲一個男人最原始的衝動帶來的亢奮,那份舒暢,那份歇斯底里,只在銷魂的今夜,只在這月色浸透的小屋。

纏綿的夜晚,折騰的夜晚,不倦的夜晚,伴着月亮的褪去,也透進來了太陽的曙色。將醒未醒之時,洪濤眯縫着懶懶的眼睛,看着兩人早已分離的身體,辛約側身在牀的右邊酣睡,事先鋪在兩人身下的白色浴巾,像一個孤孤單單的人兒,又像是橫亙在他們兩個身體中間的一道銀河。洪濤揉揉眼睛,看着白色浴巾,他又一次揉揉眼睛想看個明白,在太陽光的射程裏,他看清楚了,白色的浴巾纖塵不染,根根紗支都是白色,洪濤期盼的紅點沒有一絲一毫的出現。羞憤,被欺騙的感覺,一下像急喝進去的白開水,脹滿了全身心。洪濤返回了部隊。

曾經翹首以盼的鴻雁傳書,回到部隊後的洪濤卻常常呆坐桌前不著一字,那幅白色的浴巾像一個被施過魔法的手帕,雪白雪白,在腦海裏飄飄忽忽,不捨晝夜。

辛約孤單一人,沒有了遠方的來信,沒有了親暱的召喚,沒有了醉人的愛撫,她迅速由嬌羞的新娘變成了憔悴的怨婦,她在月色下吟誦着林黛玉的詩句,“寒塘渡鶴影,冷月照孤魂”,禁不住潸然淚下。

一年後的中秋前夜,辛約收到了洪濤的信箋,字裏行間,鮮有灼熱的語言,只有客氣的問候,信的最後, 離婚二字赫然鑲嵌紙上。這種不給一絲解釋餘地的做法,傷透了辛約曾被刺過的心,她不想再給自己增添新的枷鎖,這段三年的戀愛,300多封書信的傾訴,一夜的夫妻交合,在一年的冷戰中走到盡頭。那個上面有着血紅色斑點的白色浴巾,不曾見過,卻成了辛約心中永遠的痛。

心灰意冷的辛約,不再期盼愛情,不再相信海誓山盟,她把自己塵封起來,她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治療病人的工作上。

這天,辛約坐診。根據心電圖表述的波紋,辛約建議正在接受診斷的老者再找一家醫院檢查,看是不是二尖瓣的問題,這是一般醫生應該盡到的警示義務。另外一家醫院的檢查結果,心電圖提示正常,本來應該是皆大歡喜的事,卻讓多疑的老者對時點上的瞬間體徵產生了心理的不平衡:

"你憑什麼說我得病了?"

不依不饒,在診室裏嚷嚷,在診室外叫囂,要求賠償。

科室的馮醫生對付這樣的病人很有一套,不知他用的什麼辦法,總是能夠撫慰好病人,讓醫患雙方相安無事。這次的心電圖事件,馮醫生也是很快讓辛約從煩惱尷尬的情形中擺脫出來。平日裏,馮醫生對辛約也是格外關照,但對男女之事已經淡然的辛約,對他的多次示好,都只當成是同事間的友好合作,不給予他造成錯覺的機會。

又是中秋佳節到,每年的這個時候,辛約都主動要求值班,即使排不到自己名下,她也儘可能和有需求的同事調班,讓別人去享受團圓的快樂。馮醫生在摸清楚了辛約的規律後,就開始也在中秋上班,反正他是一人喫飽,全家不餓一族。一來二去,馮醫生無微不至的關懷,終於打動了辛約,在一次下夜班暈倒後,馮醫生寸步不離的照顧,在他提出的結婚請求後,辛約終於鬆口答應把自己嫁掉。

因爲是二婚,辛約不贊同馮醫生大操大辦的提議,她只想安安靜靜地走進這段婚姻,從此在這個自己營造的氛圍裏,過好自己想要的生活,過好餘生。

馮醫生依了辛約,但他把結婚新房佈置得格外清新雅緻,既有粉紅公主元素,又有辛約欣賞的優雅風格,馮醫生真像是辛約肚裏的蛔蟲,什麼事都能辦到辛約的心坎裏,辛約樂得享受這份安適甜蜜。

散發着茶花馨香的新房,全是粉紅、粉藍、粉黃的中間色,沒有直接的紅,直接的白,辛約待在其中,倍感親切。

洞房,洞房,在馮醫生進到辛約身體的那一刻,辛約被淹埋的記憶像決堤的洪水捅開了閘門,那種生生撕裂的疼痛,那種頂在心窩上的強拉硬拽,那還是少女的身體被壓迫得窒息的感覺,那隨着身上男人離去後,下身流出的血,荒草地裏的白沙被浸染的紅,都在此時被清晰地勾勒出來,辛約用力推開馮醫生,掙扎着坐起,看着從亢奮中頹喪得敗下陣來的馮醫生,悲從中來:

“你是誰?你是誰?!”

馮醫生一下跪在了牀前,對着辛約痛哭流涕:

“辛約,辛約,我是個罪人,我是那個夜晚奪取你少女貞操的罪人。我一直想贖罪,和你在一個醫院共事後,特別是你離婚後,我就知道我罪孽深重,我想彌補。我關心你,愛護你,最後我發現我是真的愛上了你。看着你暈倒後躺在我懷裏瘦弱的樣子,我就萌生了照顧你一輩子的念頭。辛約,我會給你想要的幸福,我會讓你在今後的人生裏不再受到任何傷害。辛約,我能做到,辛約,給我這個機會吧。”

月亮,悄悄地在雲層中穿行,時隱時現,最後不見了蹤影。婚牀上,躺着的辛約和馮醫生,迷迷糊糊進入了各自的夢鄉。

新的一天,新的太陽。馮醫生睜開雙眼,卻不見了辛約,到處都沒有找見,小城的人們也沒有再見過那個有着溫柔笑臉的辛約醫生。有人說,在深圳特區見過一個很像辛約的人,馮醫生找去,她已經不叫辛約,改爲母姓,冷,叫冷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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